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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一个农村中专生的十年挣扎之痛

热度 2已有 915 次阅读2009-8-14 11:34 |

    公元1999年5月8日,中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飞机用导弹袭击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造成馆舍破坏和使馆人员伤亡,举国震怒!就在这天早上,我背起行囊,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涯。
    蓦然回首,已是整整十年!十年沧桑,跌宕起伏,十年之痛,刻骨铭心,对生命中最珍贵的三千六百五十天,作一个小结,打包存档,以史为鉴。谨以此文,送给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因为,你们是我前进的动力。
  
  一
    
    农村的孩子,不读书是个错误,因为不读书会让你永无出头之日;读书也是个错误,读书会让你家破人穷,流离失所。而我,却是错上加错,读了个当时所谓的“省中专”,书也读了,读的不多,钱也花了,花的不少。
  
     1995年9月,随父亲一起,南下武汉,走上求学之路,却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第一次坐了汽车、第一次坐了火车、第一次见到了城市、第一次见到了世界。欢欣鼓舞,自己也高兴,终于跳出农门了,家里也高兴,儿子有出息了。是上午十点多到的火车站,火车是晚上九点多,举目无亲,在候车室整整呆了一天。不觉得枯燥,就连列车广播的声音都觉得悦耳。上车前一个小时,父亲在广场边一小摊上买了一小碗猪血汤,五毛钱,说自己不饿,给我吃,三口两口吞咽,真香啊。火车上的那一夜未眠,兴奋难抑。父亲离校回家的时候,我一直送到学校大门口,亲情难舍,眼泪汪汪。如今想来,历历在目,泪流满面。
  初入校园,当干部、进社团、打比赛、入组织,好不快活;十六岁的年龄,正是花季雨季,踌躇满志,也算风云人物。当时学校还有两个高中班(高中毕业考的省中专),听说毕业拿一样的文凭,我心里很高兴。
  
    97年春节前,发生了一件小事:在公交车上给一个带小孩儿的阿姨让座,阿姨很感谢,说大学生素质就是高,问我是拿个大学的。我说,湖北省**学校。阿姨很差异,说没有听说过,我说,是省部级重点中专,阿姨说,哦,是中专生啊。车上人多,都望着我,我无地自容。从此,外出再没有带过校徽了。十多年过去了,校园琐事都已经渐行渐远,模糊了记忆,唯有此事,历久弥新,每每想起,隐隐作痛。“中专生”这个帽子,带着好沉、好沉。学历是我永远的痛。
  
    学校招生的时候说是包分配的,是**部属院校,**系统内安排工作,可到如今,工作在哪里?班上当时有四十多个同学,真正考上的不到十个,委培的居多。最后毕业时,找不到单位的,恰恰就是这十来个人,其他同学都进了这局那局,最不济的也去了街道、乡镇,还有两个进了社会福利院,一个当了派出所民警。我这个曾经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优秀团员”等等,却无人问津。
    
    终于到了毕业的那天,1998年5月,吃了分手饭,喝了送别酒,我背起来时的行囊,竟然发现无去无从。学校也不留我们了,限期办理离校手续,给即将新来的学弟学妹们腾出宿舍。就这样,我走出了校门,随身携带了一本红绸缎面的中专文凭。原本以为,就此跳出农门,谁知道喧闹散尽、又打回原形。因为没有单位接收,户口遣回原籍,也就是农村,用了三年的武汉市身份证也宣告无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农村啊,他妈的就是农民。
  
    至今,再未踏入母校一步。后来听说母校升级成专科学院了,2000年后的高校合并大潮又摇身一变成了某二本下的一学院了,中专变大专、大专升本科,学校还是那个学校、老师还是那帮老师,不过现在不叫老师,叫教授,比我早一届留校的一学长现在是副教授、处长。母校一直在与时俱进,而我,我的路在哪里?不是我看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1998年夏天的武汉,天怒也,大雨倾盆、惊涛骇浪、洪水肆虐。我没有工作、居无定所,一直浪迹在街头。父母说不行了就回来,洪水太危险。当全国人民都聚焦保卫大武汉的时候,我在朱总理来的那天晚上,实现了战略转移,踏上了回家的列车。火车上的那一夜未眠,霜冷长河!
  
 
   二
   家还是那个家,三间土房,逼仄破败。尽管落魄,家还是很热情的包容了我。才发现父母都已不再年轻,早生华发。我和妹妹上学沉重的负担早已压弯了他们的脊梁。
  
   呆在家里,百般无事,手不能扶犁,肩不能挑柴,文不文、武不武,一直蜷缩着。不敢出门,天天拿本书看,还在为一点可怜的自尊挣扎,父母到处托人、找关系,看能不能有点门道,为我谋个出路。邻居和亲戚也都很关心我,问毕业了分配在什么单位工作,到哪个单位上班。说,终于毕业了,你爸妈享福了;说,这孩子有出息,打小读书就好,熬出来了;说,……。父母赔个笑脸,打个哈哈。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农村,人们都看重单位,有个单位就有了一生的事业和寄托,有个单位,就有了新的阶层和明天,有了单位就生老病死有保障,有了单位就是国家的人了。
  
   一直蜷缩着,蜷缩着,到了春节。过年了,哪也不想去,不串门,不走亲戚,但是外婆、舅舅家还是必须要去的。团圆席上,我是核心和焦点,母亲姊妹七个,表兄妹十几号人,我贵为长兄,也是唯一一个到大城市读书的人,是标杆是榜样。姨姨、舅舅、表弟表妹都说将来发达了不要忘记了拉他们一把,将来接他们到城市里玩,在大武汉帮他们找个事做云云。我牵强的应付着,笑着,大口大口的喝酒,大块大块的吃肉。饭后,奔到屋后山岗,放声大哭。从十九岁开始,再也不想过年。
  
   春节,很多外地打工的孩子们都回来了,穿着新衣,提着箱子,给家里为数不多的钱,给山区农村里带回了少有的欢乐,也带来了我的向往。听工厂里的故事、听南方的花絮。我一阵阵躁动,和家里商量我也去特区,那里有工厂,还有钞票。父母很反对,他们不能接受科班毕业的正规军和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打工妹在一个起跑线上,我们儿子是正正规规考出去的,统招的,分数比重点高中还高。去流水线打工,那我孩子的书不是白读了吗?母亲心痛的说。欢乐祥和的鞭炮声听起来也那样不安,声声入耳。
  
   单位,只有单位,才是我正统的归宿。我姨夫在县**局上班,从村会计到农技站一路攀爬到县**局副局长,是我们为数众多的大亲戚团队中为数罕见的国家干部,单位上的机关干部。万般无奈,决定去求他帮忙。(不是原来没有想到他,只是他进城飞达后,就离婚了.好多年了,没有走动,算是不是亲戚的亲戚了。)看能不能找点关系到县对口的局里上班。
  
 
   
  三
  
   家里太穷,好烟好酒都买不起,带着几斤绿豆、两只鸡、一块腊肉,我出发了,还带了几张纸,学校开的毕业派遣表、鉴定书等。进城的车一天只有一趟,凌晨两三点动身,沿崎岖山路到街上,寒气彻骨,正月里坐车的人太多,六点多才等到车,一哄而上,等不到车的就只有等明天再挤了。我挤了三天才挤上,连鸡都被我折磨的奄奄一息。
  
   沿路上,鞭炮声稀稀拉拉的响着,试图拉住年的尾巴,风呼呼的吹着,车上和我年龄大小的衣者光鲜的兴奋的交谈着,有北上的、南下的,都在寻找未来,满车淘金的人就我一个人蜷缩着,车上有两个初中的同学我也没有打招呼,抱着老母鸡,深深的低着头。
  
   进得城,天尚早八点来钟,我仔细的打量这个曾经抛弃的小县城,一度以为已经实现突围,回头一望,小县城还是挡在你面前。农村孩子上高中是要到县城的,我跨越了县、市,从农村直取省城武汉,革命归来,江山依旧。原来想包分配,系统内工作应该留在武汉,最次也是在市一级,应该不至于说回到小县城。现在想来,那时候不知道是年轻还是天真。街上冷玲清清的,集市很多都没有开门。我扛着肉,提着豆,柃着鸡,在街上转悠,破旧的小县城里躲着一个所谓的**局成了我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去的早,早了怕打扰人家休息,也不能去的晚,晚了怕给姨夫家感觉是来混饭的;但是下午去也不行,下午要赶车回家,敢不上车晚上怎么办,天寒地冻的。我一边晃悠,一边盘算,东西也比较沉,关键是手冷,一边盘算,一边晃悠,想十点钟去应该比较合适。
  正转悠着,有人叫我,很诧异,扭头一看是中专同学T先生,同级不同班。更诧异,T不是XF市的吗?怎么跑到这儿了,见面那是一番热情,蜷缩了半年了,没有人说话,好家伙,遇到一同学。相互打听某某分配到哪里了,某某毕业和朋友分手了,某某老师结婚了……,隔绝了半年的各种信息扑面而来,两个人都很兴奋。T说,他分到了我们这个县城的**局上班,春节后就正式上班,现在在实习熟悉环境,又问我分到了哪里,我支支吾吾半天,说分的单位不理想,还在找机会调整。T说,你这么优秀,一定分配的很不错,努力努力、前途无量云云。后面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头脑晕晕的,临别时,T给了我一包红塔山,说是春节发的。
  
   有单位真是好,我狠狠的想,连实习的人都发红塔山。我的心很乱,因为T进的单位就是我想进的,是我们学校系统专业对口的局。T襄樊的都能进,我应该更更有把握,但是T都进去了,我还有机会吗?我越想心越乱,越乱心越想。
  
 
  同为省部级重点中专生,比你晚几届,同样在这个城市摸爬滚打了十年.
  记得刚毕业没有工作在饿肚子的时候,父母说,实在不行就回来,虽然挣不到钱,至少不用再花钱了.
  我坚决地说:不,饿死也不能回来.
    
  我不忍心看到被生活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的父母还要自己为我上这学校欠的债而焦虑,最重要的,还有两个妹妹还要上学.
    
  不知道楼主今天怎么样了.到今天,我依然迷茫,虽然经过这几年的辛苦,经济上已经比那时宽裕许多,还清了欠债,修了房子,可以轻松供两个妹妹上大学,自己也有一笔不算太大的存款了.但是,我依然不知道明天的路在哪里.
  现在,经济上稍宽裕,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自考...虽然说是自考,但怎么也是大学.我想,今后,这个自考总比中专要好听一些吧.
 
  四
  
   早早的到了楼下,守着。掐着点敲门,敲了两边,门没开。听到有脚步声在门后,估计是在猫眼里张望,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站在门口,上下一番打量,迟疑的说,你找谁?我放下肩上的腊肉,说,我是谁谁,给你家拜年来了,边说,边准备进门。她挡在门口没有动,我只好放下手中的鸡和豆,两只鸡也不识抬举,在地上好一阵折腾,满地鸡毛纷飞。
  
   姨夫终于出场了,说,那不是谁家的老大吗?快近来,外面冷,哐的一声门响,我站在了客厅。地板光洁、窗明几净,腊肉油厚,两只鸡见了人格外顽固,不停折腾,我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出汗了。语无伦次的说了此行目的,请姨夫帮忙活动进单位,姨夫接过我的资料,草草的瞟了一眼,丢在茶几上,说,这个事情不好办啊,现在政府单位都在精简,只出不进;说,现在找工作难啊,大学生都分配不了;说,这个局我很熟,局长、书记都是哥们,没有听说今年招人啊。我迟疑了一下,说XF市的T是我同学,都分配都这个局了,应该是能进的,请姨夫想想办法。姨夫顿了一下,说我去活动活动。捱了一会儿,短暂的沉默,多留无益,客套了一番,我要了姨夫家的电话号码后,走了,心里沉甸甸的走了,姨夫说让我等着。
  
   下得楼去,在县城晃悠了一圈,中午也没有吃饭,下午等车回家。登山难,求人更难。人就是这样,又不想求人,又想别人能帮助自己。都觉得走后门很不光彩,咒骂和鄙视那些走后门的人,但是又都想自己能搭上后门关系这条快车,进而实现自己的目的和利益。
  
   既然让我等着,那就等着,不等着,又能如何。正月十五一过,年味渐渐的稀了,该上学的上学该打工的打工,短暂的喧闹也走了。冷冷清清的呆在家里,只盼早点有消息。等待的滋味实在难受,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丝线一头牵着我,一头牵着不着边际的地方,随时光抖动。时光飞逝,冬去春来,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我的春天却迟迟未来。
  
   家里没有电话,晚上到街上给姨夫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在活动,指标卡得很严,一次是在活动,进人要县长拍板,书记签字等。每次打完电话,就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可一等再等,火苗就渐渐的暗了,熄灭了。
  
   等到五月,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县城也没有音讯,一点一点消沉下去,有次卖粮,顺便称了一下自己,刚过一百一,堪比黄花瘦。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可能还会绝地反击,可能还会迷途知反,走出困境,若有若无的希望,足以撕碎原本膨胀的可怜心。
  
  
  五
  
   百般无聊中,耗着时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进县城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同学的信,辗转几人交到了我,正是这封信,拯救了我,也断送了我。
  
   按信上的号码,给中专同学L回了电话,我大吃一惊,家中一年,不知魏晋。那接通的竟然是同学L的手机,自卑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同学L说现在在杭州,一家大电脑公司上班,工资加奖金两千多,也比较轻松,问我过得怎么样,要是工作不好可以到他哪里去上班。我被这个电话抢救了,马上决定远赴杭州,主啊,那里有我的工作,那里有我的自尊,那里有我的春天。第二天收拾衣物,第三天动身,只感觉家似牢笼,不顾父母的挽留,一天也不愿多留。
  
   至今深刻的记得,动身的那一天是1999年5月8日,南斯拉夫的5月8日。头天晚上睡不着觉,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母亲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停的转过身擦眼泪,父亲默默的一支接一支抽烟。我也哭了,一哭为命运多舛 ,壮志难酬;二哭为羁押一年,终能复出;三哭为愧为人子,不能自立。那一夜好长好长。
  
   鸡叫头遍的时候,我们就出发了,父亲提着包,母亲拿着被子,沿山路前行。我回望了家一眼,暗自发誓,不混个人样,绝不还家!就这样走了。街上的小巴开了,父母还站在街边,冲我挥手,我不敢回头,任凭泪水奔腾而下。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飞多高,儿女永远是父母手中的风筝,一线连心。
  
   而他们的儿子,一飘至今,已是整整十年。十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一想起母亲站在街边挥手的情景,总是不能自抑,欲语泪先流。
  
   故乡远去了,经县城到市区,晚上上火车抵省城。武汉还是武汉,车水马龙,一如以前的繁华,没有买到当天到杭州的车票,在武汉滞留一天。上学时一出站,可以直接打到学校的公交车,现在,物是人非,没有地方去,寄存了行李,爬上了长江大桥。在桥上来回的走,从上午走到夜晚,既没有体会出“烟雨苍茫茫,龟蛇锁大江”的豪情,也没有感悟到“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激动。就是走,不停的走。
  
 
 
   六
  
   到了杭州,致电同学L,才知道还要再转车百余公里到T市,很纳闷,不是说在杭州上班吗?见面后L的热情很快打消了我的隐虑,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拿手机,挂呼机,派头十足。好一番相聚,喝酒、吹牛,我醚酊大醉。
  
   可是,电脑公司却一直没有看到。L同学根本不是在电脑公司上班,是做一种比较神秘的生意,据说可以赚大钱,他们这里有好几百好人,他们的目标都是百万富翁,衣锦还乡。陆陆续续的听了几天课,感觉不妥,不想入伙,因为我觉得不塌实,像是骗人的技俩,即使我想做,能发财,我也没有钱买产品。
  
   我实话实说,和L同学交了底,准备走。L同学极力的挽留我,共襄大业。他也讲了自己待业的苦恼,讲了没有单位的绝望,讲了中专生的屈辱。自己也迷茫,怎么走,走哪去,干什么,都是一片迷雾。同是天涯沦落人,毕业何必又相逢?摇摆良久,我答应留下来了,唯一的例外是没有递交投名状。
  
   有了事业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我也在这个团队中暂露头角,当了讲师,分享、沟通、组织各种各样的家庭会,亢奋的认识来自不同地方的新伙伴。经常现身说法,也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至于有没有赚到钱,只有自己知道。
  
   我也有了自己的团队,有来自湖北的、湖南的、江西的、四川的,引用一位伟人的话: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了一起。那段时间,很忙很累,过得也空前充实。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不是不想联系,是不知道怎么说。
  
   一晃,又快是春节,当地政府按惯例,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严打,我们也在清扫之列,一场突袭围剿,顿作鸟兽散。整编队伍,准备挥师南下。开拔之前,T市城中村的土著们挥泪相别,依依不舍。因为我们抬高了租户的租金,哄高了当地的菜价,严格的讲,我们对当地GDP有较大贡献,但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不整编移地怎么办?
  腊月二十四,农历小年,我在带头大哥的带领下,乘包车向广东边陲M市挺进。大哥说了,只要有人,就打不跨,要搭班子、定战略、带队伍;大哥还说了,敌进我退,实行游记战术。当时就觉得很有道理,时隔十年依然觉得有道理。可惜现在早已失去联系,估计当年大哥是MBA一类的精英下海创业,要不怎么说这么有道理的话呢?
  
 
  
  七
  
   一路颠簸,一路忐忐不安,正是年跟下,沿路都是我所害怕的过年的感觉,沿路行色匆匆的人,大包小包的扛,都在匆匆忙忙的往家的方向赶。或艰辛或丰收,喜悦都写的脸上。年,对于离家的游子,特别是农村的孩子,具有特殊的无可替代的意义。车上很冷,风飕飕的灌,我的心更冷,迷迷糊糊的躺着。
  
   春节的前一天,我回家了,开着铮亮的小轿车回家了,风衣围巾把我裹得严严实实,进得村口,我不停的按喇叭,头伸出窗户沿途响亮的和邻居打招呼。家里挤满了人,我很有派头散着红塔山、糖果,满满一大桌子菜冒着热气。父母骄傲的笑着,招呼着。给父亲钱、给母亲钱、给小妹红包。院子里一群小孩子围着我的小车摸来蹭去,欢声笑语一片……。
  
   突然醒了,准确的说是冻醒了,车子还在漆黑的夜里奔驰,车上还有时断时续的鼾声,我醒了,再无困意,还有五六天就过年了,我静静的蜷着,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M市,在郊区安顿下来,年关也到了。大半年了,一直没有和几按理联系过,爸爸、妈妈、妹妹,你们都还好吗?后来,听妹妹说,从腊月二十几起,母亲天天傍晚站在路口,遥望进村的路,远远的看一个人不是,又看一个也不是,瓢泊的游子都归巢了,她的儿子在却一直没有回来。
  
   那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千里迢迢。茶饭不思,食之无味,病恹恹的。团队事业也很消沉,这个年过的无限凄凉。白菜叶、清水面的家常便饭。钱没有钱,家没有家。只感觉粤西南的风也一样寒冷。
  
 
  
   八
  
    千禧年来了,人类整体跨越了新世纪,我们的事业在苦心经营下也有了些许起色,年龄相仿,经历相似的失意落魄的人加入团队,一起去追逐虚无缥缈的发财梦。
  
    因为租房、生活等开支太大,有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生活很快陷入了困境,我的家庭有六七个湖南的姐妹,来自益阳、郴洲、嘉禾、永州、湘潭,她们都很刻苦、热情,最艰难的时候一起熬过来。十年过去了,名字都依稀记得,模样却日渐模糊。那些当年共聚大业,说着永不分离的人,早已散落在天涯了。印象深的是郴州的Y小姐,文文弱弱,干净利索,总是鼓励我坚持下去,后来她一度支持不下去离开了,重回深圳打工,还经常和我联系,时常牵挂我。作为她们的家长,我很惭愧。带着一帮人革新、致富,结果却越搞越穷。
  
    Y走的那天,我到车站去送她,大月三四月份,M市的车站人不多,车也少,买了票从上午一直做到下午,我们谈了很多很多。
  
    车还是来了,Y穿白色的连衣裙,金丝眼镜,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车开动前,她迟疑的说,我觉得做这个生意估计很难成功,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定定的看着我,期待我的答案。我也迟疑,我能走吗,还有一队人马,我能走吗,还有一线希望。弱弱的说,我还是想坚持,坚持到成功。二十一岁的我,还是高傲、固执,一个女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我却还要顽固抵抗。Y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但是我包裹自己很紧,我需要成功,天天装着成功人士的模样大谈成功学,大谈分享,一门心思在金字塔攀爬,错过了这段感情,多好的湘妹子啊。
    
    Y终于走了,失望的走了。从此一别,再未逢面!好几年过去了,也失去了联系,只知道她辗转深圳、广州、东莞等地务工,又是几年,再也没有她的消息。Y,你现在过的还好吗,应该已经结婚、当妈妈了吧?都步入中年了,那个白色的连衣裙和金丝眼镜都窝藏在记忆里,偶尔逆风飘扬。
  
    『士兵突击』里三多说,当兵最怕的是:人来了,人又走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人来人往,迎来送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正如朱自清先生曰: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时间过的飞快,事业还是出事了。事情的起因是后来听说的,有个团队的人实在撑不下去,钱也打了水漂,就报了警,说这里有一窝FLG。政府惊诧,警方愤懑,全国都在围剿,你丫的,跑这里来聚会、演讲?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兵贵神速,兵贵神速啊!一群长枪短炮的钢盔包围了我们的教室,电喇叭开始喊话:“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马上投降!”我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演讲,沉浸在成功学的海洋里,诲人不倦。一下子愣住了!是拍电影吗?怎么上中专时泡录象厅常看的警匪大片真实上演了?教室里一片大乱,一百多号人惊慌失措、嗷嗷待哺……
  
    我一下明白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从讲台上一个箭步跨上窗户,跳下二楼,那天我穿者黑西装、扎着领带,念着成功学的字诀,身轻如燕,飘然下楼,就地一滚,拔腿就跑。“不许跑,再跑就开枪了”,楼上不停的喊,我拼命的跑,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后边有人追我,我跑得飞快,在小区私房的巷子里穿梭。边跑边扯领带、脱衣服,其场面相当壮观。
  
    感谢伟大的父母给了我一副好身板,也得益于我中专三年坚持跑步,农村里两米多高的坎子我小时候经常跳,这算什么,何况广东的人个儿不高,做的屋净空也低,还是私房,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决的撤离,胜利实现了突围和反围剿。可惜了那套一百多块买的成功西服哦。
  
    教室里的创业家被一网打尽,带到分局大院留置羁押和审讯。黑板上还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板书——一心向着自己目标前进的人,整个世界要给他让路!好大的魄力,让路?对当时的我来说是绝路。
  后来听房东说,钢盔本来是来抓FLG的,经飓风行动和突击审查,发现有误,相关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动用了飞虎队,抓一撮小毛贼,岂不乱用牛刀?
   
    既然抓了,不能白抓,要有战果。一百多号人蹬在分局打院里过了一夜,一部分喽罗遭到了没有“暂住证”的处罚,罚款五百,一部分中层被罚款两千,没收所得,几个小高层直接收审,关进了看守所。据说,收审名单上赫然有我的名字,没有找到人。
    
    第二天,我的“家庭”的人聚在一起话别。都是曾经的受害者,又是后来的害人者,四顾心茫然。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凑一起两千多,开始分路费、遣散。一个一个都走了。后来我的介绍人L同学也走了。事业的火种刚刚点燃,还没有发出光和热,更不及燎原之势,就迅速的熄灭了,一帮满怀发财梦的年轻人作鸟兽散。
  
    我的团队里也有我初中的两个同学和一个亲戚,都是钱打了水漂,惺惺的走了,遥无音讯。我不知道,那一刻,他们是否恨我,恨我带他们误入歧途;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是否恨我,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我为什么始终难以忘记。
  
    又快到年末了,我该怎么办,何去何从?
  
    
  
  九
  
  
   这是我留在M市的最后一个晚上,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我一把撤下床头的中国地图,闭上眼睛,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划到哪就是哪。天啊,划到的是广西的桂林,我咬咬牙,听天由命吧,开始我的桂林之旅。
  
   爬在火车上,车厢一遍遍的重放《我想去桂林》,“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我不知道那位退休老爷爷是怎么和词作者描绘桂林的山水和刘三姐的歌声,以至于引发他如此强烈的向往和呐喊。一路唱,一路听,唱的渴望,听的酸楚。我也不知道自己属于有钱还是有时间的不速之客,在寒风凛冽中闯入了仙境。
  
   腊月里,请原谅,我一直对腊月敏感。桂林游人如织,我风餐露宿,游了七星公园、钻很多山洞、爬了几座山,游兴大发,留恋往返,深深的陶醉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中,渐渐愈合了心灵的伤口。元帅都说了,愿做桂林人,不愿做神仙。我觉得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助,感谢来到了山清水秀的桂林。伟人在南方划下一个圈,崛起一方特区热土,带动了百万计的打工仔、打工妹,为他们找到了抛洒青春的地方。我在南方划下一个圈,疗养了身心,一切从头开始。
  
   因为没有身份证(反围剿时遗失),找事格外难,好在年关将至,打工的急着回家,总算谋得一食品厂工作,包吃不包住,五百大洋,吾欣欣然。租住在小窝,蛰伏下来,准备过年。食品厂老板是个胖胖的福建人,此君个不高,腰不细,脾气甚好,满脸笑。干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工厂要关门,老板要回老家。临走前,给我一个红包,说,小伙子不容易,先拿着用吧。吾心戚戚。
  
   昨天还在向着成功的顶峰冲刺,今天就沦落到靠人施舍,那些个曾经的口号、曾经的壮言,都一去不复返了,还不如一包挂面实惠,因为挂面还可以作为我的年夜饭。除夕夜里,心里乱糟糟,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到处到是嘻嘻哈哈的春晚,到处都是欢乐祥和气氛。没有敢想父母,也没有想明天,一碗电热锅挂面,一包甲天下烟,一夜,一年。
  
   从那时,培养了抽烟的恶习。点的是烟,抽的是寂寞,又何止是寂寞。
  
   初几里,好好的睡了几天,这里没有熟人,没有邻居,没有亲戚,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也不用装,睡,可着劲的睡!初五,实在无聊,街上也冷清,到一个网吧里坐了一会儿,因为网吧里有空调,这一坐,惊天动地!
  
 
  
  
  十
  
  
    我所了解的电脑不就是一个黑屏幕,要输入一些DOS口令,不停的回车,现在怎么如此丰富多彩。我大喜,匆匆上机,早将面条忘到脑后。电脑真是个能折腾人的东西,从OICQ到聊天室,从扫雷到帝国时代,如鱼得水,进步神速。时间哗哗的过,键盘噼里啪啦的响。
    
    历史给我开了个玩笑,本是到电脑公司上班,可未见鼠标键盘,本是无所事事,却在一小网吧迅速完成了扫盲培训。感谢这个网吧,感谢福建老板,两年后,我终于谋得一电脑公司上班,六年后混入一知名IT上市公司,都得益于桂林网吧的启蒙。当然,那是后话了。
  
    学会了浪迹论坛,夸夸其谈;学会了网下是人网上是鬼,带着伪善的面具,游弋于网络的海洋。一段时间里,我晚上睡觉脑子里都是帝国时代的铮铮马蹄,白天耳边常有小企鹅欢快叫声的幻觉。入网之深,词意难达。
  
    通过网络,和同学们取得了联系,有上班的、有上学的、有生官的、有发财的、有出国的、有结婚的。我工资还不够上网,穷困潦倒。相同起点构建惊人差距,孰能忍,不能忍也。晚上睡觉路千条,早上起来原路走,五百块钱的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哦。我决定换工作,换好工作要学历,没有学历咋办,一个中专生,要洗白自己,只能考呗。我渴望变化,穷则思变。古人几百年前都总结了。
    
    在中专就参加了大专自考,真正坚持如期毕业的没有。自考太难了。在学校考了两年,过了八门课,十一门可以毕业,因为我离开武汉,回家、流浪,中断了。搁浅了的文凭烈火再次在胸中熊熊燃烧。我要砸掉中专生的帽子,成为别人看得起的大学生。
  
    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成就未来!我要去寻找知识,先找到知识,才能找到命运,才能有未来。昏昏噩噩晃了两年,明白了这个道理,难怪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收拾停当,重回武汉。
  
    半工半读,能走出困境也好,磨难却总和我如影相随。
  
  
    
  
  十一
  
   2000年3月,武汉还是武汉,黄鹤楼上还在流传黄鹤白云的故事,长江大桥依然伟安,不因我曾走过一天而熟悉。我却不是当年的我,经历一年蜷缩,三次辗转,我迷茫而来,希望而来。
  
   母校已旧貌换新颜,挂牌**学院,大门口张灯结彩,悬巨幅标语:内容不太记得了,大意是为争创一流特色高校而奋斗。学者官员普调一级,校园喜气逼人,我终究没有进去。我觉得中专生找高校办事儿有点滑稽,躲躲闪闪,犹豫再三,怏怏离去。从此进入后母校时代。
  
   1997年自考的大专的学校也不在了,辗转腾挪,已经和某211高校联姻,傍上了大款。学校疯了似的合并,合并后疯了似的扩招,满大街都是大学生还加我一个中专生。我匆匆的报了三门课,4月底要考试,找了书本就吭起来。
  
   2000年4月27日,华中师范大学16号教学楼,阔别多年校园的我,俯案疾书,挥汗如雨。上午考试完后,还要赶到另一学校考下午的课。真不知道考场是什么安排的,两天的考试,三门课,考场设在一所大学、一所中学、一所小学。自考生低人一等,也用不着这样折腾啊。
  
   第二天,在华师附小门口,我和中专同学E小姐不期而遇,考场这样安排,自有它的道理。E小姐是当年学校的名人,学习成绩好、舞跳的好,唇红齿白,亭亭玉立。虽然不一个班,彼此都认识,有点互相欣赏的味道。毕业时听说E进了家乡宜昌某政府单位,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实属意外。两个人一起在街上走了走,从广埠屯出华师正门到街道口,一直走到付家坡。天有点微热,阳光很好,我们两个坐在建设银行口台阶上看车来车往,听E讲单位里的故事,听E讲同学们的故事。傍晚,E搭车回了家乡的城市。
  
   我的生活还在继续。考试成绩查询出来,三门课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吾大悲!没搞过自考的人不知道自考的难处啊。五月到了,整整一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真想念他们。在外面受了挫折和打击,家是受伤时的“创口贴”。想家了,难以抑制的想回去。
  
   如果说1998年5月刚毕业回去时,还没有到极处,虽然落魄,还得在父母面前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这次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但是我想他们,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却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彻骨。
  
   坐了一夜一天的火车和汽车,我终于站在进村口的路上,这条熟悉的小路,陪伴我走过了小学和初中,一天几趟,闭着眼睛都熟悉。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一阵阵触及我的灵魂。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失魂落魄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母亲在路边的黄土地里割麦子,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象一张弯弓。这就是她的命运和人生。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喉咙哽咽着叫不出来,我慢慢的移到地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花。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麦子,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一年来,这是我最伤心羞愧的泪,这份愧对母亲的内疚,再多的泪水也洗涤不尽。
  
   进得家门,父亲也明显的苍老了,胡子拉碴。家是父母投资,儿女负债的地方。问寒问暖,热菜热饭,父母围着我团团转。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小妹也懂事儿多了,不停的给我夹菜,一口一个“哥”,叫得我心头颤,和着饭菜拌着泪水大口大口的吞咽。
  
   看得出来我的拮据和落魄,父母都没有问我在杭州电脑公司的工作情况,家又接纳了我。
  
    
  
  
  十一
  
  
   收割完麦子,就开始种地,农村的生活没有哪天是闲的。我却闲了下来,抛开逃亡、抛开网络思量我的未来,二十一岁,在城市里人看来还算小,在农村人看来已经是大人了,和我差不多同岁的都开始男婚女嫁了,父母亲背地已经商量给我讨门亲事,看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张罗婚事,农村里十里八村都剩下老弱病残,青壮劳力都在背井离乡。母亲隔三差五的神神秘秘的问我,张三家的老三你觉得怎么样,李四家的幺姑娘你也认识,现在在深圳打工,你觉得怎么样。父亲也在筹划到亲戚家借钱把土房子变成水泥的,相亲没有硬件设施是不行的。
  
   看这个架势,我有点慌了,走出校门班都还没有上一天,就要被父母给包办了?男人一生三件事:结婚、生子、等死。方圆附近初中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小伙子小姑娘们出去晃几年基本都处了对象,男的过年带个远方的姑娘回来,女的过年带个异地的男孩回来,是家乡一景。他们在农村没有出路,却在遥远的南方收获了岗位和爱情。
  
  
   其实,爱情之神也光顾过我,中专的时候,也曾经朦朦胧胧的爱过,在此称之为Q姑娘,Q是社团干部,是邻班美女,作风泼辣、气质高雅,属于女强人类型,两个人学校活动接触较多,兴趣爱好也相似,若即若离的有的那个感觉,同寝室的哥们跟着一起哄,好象还真有点那个恋爱的意思,毕业大限一到,各奔东西,校园里的爱情总是走不过夏季。
  
   写到这里,忍不住给Q打了个电话,Q现在远嫁京城,公司小有规模,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此家不可久留,我还得出去。
  
   是继续南下,还是改道北伐,我拿不定主意,试探着给E打了个电话。电话里E的声音很甜脆,说,呵,那你是属于逃婚啊。建议我如果没有好的方向的话,出来散散心,到宜昌来转一转,看看有没有机会。
  
   我也在琢磨,如果去南方工厂打工,或许可以谋生,但那就彻底关起来了,我的自学考试怎么办?我不是要洗白自己中专生的底子吗,我不是急吼吼的要文凭吗。南方的血汗工厂我不能去,我还是决定去武汉,先找个事情做,把考试考完再说。那个时候,我的注意力已经从单位转到了文凭,单位不能得,文凭自己总要搞得定吧。
  
   再次踏上征程,准备重回当年求学的地方继续求学,一张自考的大专文凭在我眼前飘啊飘。路过县城时,打了个电话给T同学,说让我在路边等他,没隔几分钟,一辆警车呼啸而来,一个急刹蹿在我身边,钻出一个胖胖的警察,全副武装,直挺挺向我走来,冲我歪歪一笑,还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回过神来,转身就跑。现在警察太厉害了,时隔半年,远隔千里,还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
  
  
     
  
  十二
  
  
  
   那个警察就是T,就是我的同学。此君胖了,红光满面,警服紧紧的裹在身上,中部提前崛起,帽子一盖,器械一挂,更显张牙舞爪,加上警车开道,难怪我认不出来。
  
   好生奇怪,不是在**局上班吗,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警察大人。T淡淡一笑,那个破局没什么搞头,清水衙门,混了几个月和我们科长也尿不到一起,那科长是个初中毕业的主,更年期综合症患者,仗着和局长暧昧,我容她不得。后来找关系调到了交警大队,马马乎乎的。
  
   我一阵阵悲凉,那个曾经像山一样横在我面前的参加梦寐以求的救命稻草的*局,就这样被T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然后又啪一脚踢开了。他妈的,什么世道,他妈的,又是什么关系。请原谅我,经历围追的事件后我对钢盔一直没有好感,可以说是痛恶,所以T同学作东的这餐饭,尽管丰盛,我却吃得那是相当难受。
  
   和酒店的老板很熟,T谈笑风生,问我以后的打算,我说想先自考完大专,再力求找个起点高一点的地方打工,也是没有打算的打算。球自考,球大专,T君喷着酒气说,老子现在本科都干到了。中专毕业不到两年,本科都毕业了?我很是吃惊。到党校报名、交钱,一年多就毕业了,不就完事了吗,T说。可是报本科要大专学历啊,我还是不解。T不耐烦了,手一挥,球大专,不讲这个,直接毕业拿证!
  
   单位、文凭,文凭、单位,这两个我求之不得的玩意,在别人面前怎么就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呢?同样是中专生,同样是人,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T说,兄弟我在县交警队干,以后有什么违章、超速、扣分的事情,你尽管找我。我惨然一笑,谢谢了兄弟!我心想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怎么违章撒,就是我想违章,想飙车,我也没有作案的工具,不具备作案资质啊。
  
   那个T许诺要帮的忙,至今都没有帮上我,飘在风中摇曳。
  
   T开车送我去车站,盛情邀请我顺路去看看他的新家,单位分的房子,向征性的出点钱,三室一厅,方方正正。我已经无心听他的炫耀,婉拒了。又是时隔多年,当我租房多年,为一套房子,为一个陌生城市的落脚点奋力挣扎时,才知道:房子啊,房子,一言难尽、魂牵梦绕、罄竹难书的房子。
  
   去武汉前,心痒痒,又和E打了次电话,E还是建议我到宜昌转转。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决定改道宜昌。
  
  
  
   那里会有我的梦想吗?
  
  
  
   在这个浪漫的季节,我到了宜昌。E早早的候在车站,一身得体的深色职业套裙,细根凉鞋,一把小花伞,婀娜多姿,惊艳不已。
 
 
  
  
   开始我没有讲南下的经历,说想找学校继续读大专,正好E也在自考本科,英雄所看略同,聊得很投机。E劝我不要气馁,不要放弃,举例说了一些她的朋友通过考试改变了环境改变了命运,我也暗下决心。
  
   宜昌是著名的风景旅游城市,我们一起逛了葛州坝、三游洞、峡口和猇亭古战场,谈笑风生,一扫压在心头的忧郁,我打算留在宜昌了。一起来对付该死的自考,相互有个学习的伴也是动力,考试需要帮助和勉励。
  
   租了房子,安顿下来,就去找工作。晃了几次人才市场,中专生就是废物,几乎没有人要。有的公司招个人,开口就是本科。宜昌地处内陆,工厂比较少,招普工的也不多。正好平安保险公司在招人,筹建新的分支机构营业部,人家也没有介意我是中专生,我就加入了平安保险,成为一名他们所描述的“寿险精英”,因为培训的时候,他们说保险是朝阳行业,在座的各位都是“寿险精英”;他们说保险是财富行业,在座的都有可能成为百万富翁。
  
   因为一事无成,我很珍惜这个工作。短暂的培训后,就开始了我的展业工作,白天在陌生的街道穿梭,拜访客户,晚上在出租屋读书,孜孜不倦。过了一段充实的日子。天天都很忙,偶尔也和E见面坐坐,她在单位上班当时也不太如意,E的家乡是三峡坝区下面很偏远的一个小镇,一个内裣善良的女孩在办公室政治斗争中有些不知所措。听她讲讲单位的那些破事,听我吹吹曾经南行的惊险和“辉煌”。
  
  
  
  十三
  
   也许是都来自农村,也许是当时都混的不太如意,两个人的心,慢慢的近了。执笔至此,多年后,我都没有分析清楚当时是什么因素让两颗心慢慢的靠拢,一个在政府部门上班,虽然薪水微薄,但属于国家公务人员序列,一个在保险公司流荡,既无业绩也无前途。这样的爱能走多久?
  
    彼此都没有点破,但都有点那个意思,那种模糊的感觉,妙不可言。
  
     保险不是那么好做的,特别对于我一个外地人来说,没有熟人、没有朋友,就只好来鼓动E了,其实公司里业务员都是这样做的,先找亲戚熟人下手,忽悠几张保单后再无业绩,拍屁股走人。所以保险公司总是缺人,总是不停的招人。而我当时竟然还不知道。E很支持我的工作,拿出自己稀少的积攥,为自己亲人投了两份保单。
  那两份保单——是我寿险生涯唯一的“战果”!
  
    撑了几个月,没有什么收入,保险也做不下去了,倒是十月自考还过了几门,算是一点不幸中的安慰。我又在谋划,再去找什么工作,千禧年已经接近尾声,我还是得生存。
  
    又硬着头皮进了几次三峡人才市场,简历丢了不少,回信不多,不了了之。
  
    E看我困难,时常接济我一点,后来她建议自己做点什么小生意,既然打工不好搞,换换其它门道。E也委婉的向她的爸妈提过我和我的现状,遭到了坚决抵制。我想也是的,树挪死,人挪活,条条大路通罗马。潜下心来找投资的小项目,到处观察、到处收集致富的信息,窝在小屋里规划明天,整理了一大本生意信息,立志成为著名的成功的私营企业家。等我创业成功的时候,我们的差距应该不存在了吧,我那时候天真的想。
  
    快过年了,天气冷了,就在我还浸泡在创业的蓝图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创如了E的生活。
  
    单位的热心人给E介绍了市政府的一个朋友,那个小伙子见了一面后,穷追不舍。E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也没有告诉我,毕竟我和她的关系还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腊月里的一天,对不起,又是我敏感的腊月,傍晚。我在街上晃悠,满脑子是创业的冲动,感觉做什么都可以做,做什么都要成功,书上说那么多富翁不都是从摆地摊、开小店走向辉煌的吗?一个小小的中专生,求职无望、失意时很容易被自己的一个美好景愿陶醉,不能自拔。不经意间,看到宜昌那个著名的广场边E也走,不,是E和一个陌生的带眼镜穿长风衣小伙子在一起逛游。眼镜一表人才、气宇昂扬,边走边比画;E头发随风飘扬,浅浅的笑着,不时看眼镜一眼。眼镜很殷勤,两个人挨得很近,谈笑风生,关系不一般。
  
    我的心一沉,难以名状,风打在脸上,我猫下腰,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心里酸酸的,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进了广场边的一个大商场。
  
    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窝在小屋,怒火中烧。夜深了,风一阵比一阵紧,心一阵比一阵痛。
  
    周日中午,我去E的住处,想找她好好聊一聊,尽管我们之间关系不明朗,也该有个了解。在路上徘徊好久,冻成一团,反复琢磨怎么开口。E住的是单位分的临时住房,大三室一厅住同单位三个年轻女孩。敲门而入,屋里香气扑鼻,E见是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我直进客厅,小圆桌上炉火正旺,小火锅里咕嘟咕嘟炖着腊肉,红白菜品围了一圈,眼镜带着围裙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杯红酒。我本来还比较平静,但是一刹那间就怒不可遏,盯着眼镜,眼睛要冒出火来。
  E很尴尬,扯了一下我的手,我更愤怒,一甩,火苗腾的就冒出来了,像一头狮子一样跳起来。眼镜也愣了一下,轻蔑的斜了我一眼,马上钻进卧室,又喊E进去,估计是问这个狮子的来头,也估计是看到狮子害怕。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终于爆发了,找单位的辛酸、南行的磨难、牢狱之灾的阴影、工作上的失利、背井离乡的苦楚、中专生低人一等的委屈、朦胧爱情的维系、创业的无奈、失恋的痛苦等等一切都化成怒火烧了出来,熊熊燃烧。
  
    客观的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干了什么,愤怒的火海已经扭曲了我的思想,压抑太久的积怨淹没了我的灵魂。那一刻,我就是一个狮子,一个暴跳如雷的狮子。客厅里一片狼迹,我的手也流着血。住的是单位大院,门前楼上都围满了人,惊恐的看我尽情的表演。那一刻魔鬼与我同在。
  
    冲出大门,我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贫困潦倒的度过了2001年的春节。
  
    写到这里,我的心也碎了。
  
    E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孩,其实当时的感情也许还称不上爱情,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牵手、拥抱。只是我当时的孤独和落魄把她当成了依靠和唯一。
  
    我一向还认为自己是个较理性的人,虽然是狮子座,但还算温温尔雅,我至今都无法去揣摩和理解当时的举动,为何会犯下弥天大错。今年三十岁,而立之年,后来也遇到更多的委屈、更大折磨,而那样的愤怒、那样的歇斯底里,仅此一回。
  
    她后来托人捎给我一份信,还夹了几百块钱,我把信撕了,钱拒绝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再无任何联系。后来我又转战各地,也曾经无数次想和她联系,但都没有去做,我怕,我怕打扰了她的宁静。
  
    我深深的无尽的忏悔......
  
    ......
  
 
  
  
  十四
  
  
    受此重创,一蹶不振,我在床上躺了七天。
    
    我不喜欢过年,我喜欢过年时候的感觉,人们都停下了忙碌的脚步,都停止了前进,只有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和别人是平等的。
    
    日历哗哗的翻,春节也很短暂,人们都开始按部就班的运转起来,我也走出了小窝。找工作还是那么艰难,春节后招工的很多,在几个皮包公司干过销售,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大事我做不来,小事我看不上,晃悠晃悠日子就又过去了。
  
    心态不好,几份销售工作都没干长久,频繁的再就业和失业。
  一包三块的烟,一瓶白开水,一泡一夜,开始在网吧里“上班”。上网的内容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点哪是哪,饿了吃一口,困了迷一会,渴了喝一嘴。白天呼呼大睡,昼伏夜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头猪,活的很垃圾。
  
    天天上网包夜荷包招架不住,就去得少了。发现游戏机室也是个好去处,夹在一帮半大小子学生中打游戏机。三国志是我的最爱,一个板儿从头打到尾,杀敌无数,两毛钱可以混半天,尤其是后来遇到两个高人,更是如鱼得水。
  
    高人一,S君,三十开外,体短面黑,着金边眼镜,已婚有一女。据说前在金融系统叱诧几年,后落因故落难至今,一直在游戏机室点卯,功夫精进。S君装备严谨,天天西服领带,在鱼龙混杂的游戏室显得鹤立鸡群、卓而不凡。此君最喜欢和我们讲当年金融单位的盛况,乐此不疲。S烟多,我经常找他讨烟,关系不错,算一知己。
  
    高人二,W君,同龄人,面白体瘦,爱喝酒,在一化工厂长年夜班。白天下午无聊,出没于游戏机室,擅长三国志,过通关不挂一人,是我的技术指导,更强的是可以把游戏打通后,不投币再重新开始。所以我经常等他来,和他一起打,循环的打。
  
    什么工作、什么自考我统统丢在脑后,天天打打杀杀,聚一起抽烟聊天,过着非主流的不幸福生活。几颗失落的心靠在一起取暖。
  房子也租不起了,被房东驱逐出境,W君在工厂地下室有一小单间,他收留了我,两个人一张小床,天气闷热,蚊子也特多。S君隔三差五从家里摸一点菜和酒过来,小酌一杯。
   
    初夏的晚上,我们常围在广场边一个卖凉虾(冰镇凉茶)的摊子边坐到半夜。摊主姓刘,叫他刘老头,年近七旬,善良开朗,也经常免费给凉虾我们喝,也乐得有我们几个伴帮忙、混点,到凌晨两点多收摊。
    
    2001年3月到8月,我就是这样混过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感谢W君,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让我没有流浪街头;感谢S君,陪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感谢老刘和他的凉虾、冰水,在炎炎夏日里为我们打起一小片绿荫。
  
    八年过去了,W君现在深圳,从事某技术工种,日子小康,有妻有子;S君也早已重拾斗志,在宜某公司上班;刘老头不知去向,好人一生平安。
  
    短暂生命的历史长河中,总有几个朋友在闪闪发光。
  
  
  
  
   
  十五
  
  
    那段沉沦的岁月里,忘记了亲情,忘记了追求。
  
    幸福的人有相同的幸福,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人的一生,像乘坐一台公交车,我们知道它有起点和终点,却无法预知沿途的经历。有的人行程长,有的人行程短;有的人很从容,可以欣赏窗外的景色;有的人很窘迫,总处于推搡和拥挤之中;然而与悬挂在车门上、随时可能掉下去的人相比,似乎又感欣慰。获得舒适与优雅,座位是必不可少的机会,因此总被人们争抢。有的人很幸运,一上车就能落座,有的人很倒霉,即使全车的人都坐下了,他还站着。
  
    我就是那个人。
    
    毕业三年,都做了些什么?我是个什么东西???
  
    2001年10月,我离开了宜昌,继续寻找我的未来。
  
    中专生回到武汉继续找工作,暂住老乡R处,我告诉自己,不管是什么工作,只要有人要我,我就好好干。找了几天不得要领,老乡支招,办个假证,相对好找一点。我就凭着一张一百块钱办的假大专文凭,混进了武昌某电脑公司卖电脑。三年前赴杭州欲求电脑公司,一错千里,三年后无意间又进了电脑公司,造物弄人啊。
  
     这个电脑公司当时很小,七八条枪,做兼容机和品牌机,我被荣幸的分到了武昌某商场柜台上岗,销售品牌机。简单培训后,开始接客。
     
     专柜上一共四个人,我的底子最差,奔腾四时代需要我加油。穿上工作服,挂上工作牌,人模狗样的站在商场里,毕业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追上了时代的脚步。
  
     新员工,加班是必然的,又当搬运工,又当销售员,还负责送货、安装,我都很满足,闲了太久,想把丢失的时间补回来。第一个工资拿了四百块,很知足。领了钱就给家里写信,还寄了三百块回去。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在电脑公司上班,收入也不错,请你们放心,我在信里这样写到。第二个月就找公司预支了两百块过生活。
  
    春节时,商场不放假,我主动请缨值班,同事们都回家了,我从腊月二十九一直上班到正月初八。春节商场里电脑区没有什么生意,逛的人都少,我把电脑声音开的很大,一遍遍的听陈星的《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加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走啊走啊走过了多少年华;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 ……
  
     引用一段我2002年春节除夕夜写的一段日记,追忆当时的心情:零点的时候,窗外“噼噼啪啪”的响起了久违的鞭炮声,真像小时候农村老家过年时的感觉,2001年就这样撒手而去了。突然间觉得好冷,努力的向身边墙上靠了靠,我怕等不到天亮。蓦然回首,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都过去了,除了岁月的年轮,还有留下什么?
    
     好想、好想吃妈妈包的饺子。远方的爸爸妈妈妹妹,你们年过的好吗?你们想我了吗?
  
  
  
 
   
  十六
  
    日历翻到了公元2002年。
    
    上班的生活总是那样枯燥,干长了时间,有点郁闷,四百大洋的生活也很拮据,我一直在坚持、再坚持。这段经历,可写的不多,有几个事情回味起来觉得有趣。
  
     
    我有一客户,退休中学老师,买了比较贵的一台电脑,八千多,配置在当时很较高的。是我送的货,家里环境一般,老教师有点固执,他很炫耀,用的也很爱惜。过了一个多月,老教师因为一个操作上的难题到卖场来,我不在,另一同事接待的,以为是新客户,就拉着介绍电脑的促销活动。老师当时是想炫耀,找找感觉,就问他买的那款电脑多少钱,有什么活动。得之那个电脑现不到七千,还送打印机!老教师接受不了啦,很生气,直嚷嚷要找我算帐,要退货,要找商场扯皮。后来我出面平定了这个事件,和老教师一起学习了著名的“摩尔定律”,还和他成了忘年交。老教师去年因病作古,我出差在外,未能送别。
  
   
    另一事,同一柜台女孩,四川人,说话快,动作麻利,做久了有点点疲,不怎么爱搭理客户。但总是听你接待到八成熟,客户十有八九要买了的时候,不失时机的插过来,把客户搞定,签单的时候,当然是她的名字。此美女因此是我们柜台销售冠军。人长的有点点漂亮,不过漂亮的不明显,我们都让着她。
  
    还有很多关于电脑的使用,电脑的售后等等好多乐事,让人忍俊不禁。
  
    
    边上班,又开始偷偷摸摸的报自考,我这个冒牌“大专生”心里不塌实,生怕别人戳穿了我的虚假外衣,四月份请假两天,又考了一次。中专生想洗白自己,总是那么难。
  
    我的很多故事都是在极其偶然的时候遇到一个极其偶然的故人后发生转折的。无法用常例解释,也无法用概率分析。算是奇遇。
  那天送汉口的一趟货,坐715返程,车上人暴多,脸都贴在玻璃上。到了武昌某站,突然见一男的向我不停招手,似曾相识,我挤下车,一看。是初中同学阿高,笑吟吟的望着我。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初中毕业7年多了。他在武汉一餐馆打工,做厨师。武汉里里外外有千万人口,武汉大大小小有上万餐馆,武汉有上千辆公交车,我和阿高竟然就这样相遇了。
  
     我和阿高合租了一间小房子,在武汉安顿了个窝。阿高经常说的一句话是:生意做遍,不如开个饭店。他的目标就是在武汉有个自己的餐馆。而这句话也深深的影响了我,六年后,我开始创业时,也选择了餐饮。却没有“生意做遍,不如开个饭店” 那么幸运,险入泥潭不能自拔。后面的篇章也许会有描述,在此暂跳过。此算奇遇一。
  
  
  
    奇遇二,2002年某日,我晚上无事在中百超市晃悠,看生鲜区工人一弱女子杀草鱼,十几斤的草鱼开肠破肚,鲜*淋淋。煞是过瘾。女子杀完鱼后过来洗手,看到我一愣,绕我转了一圈,摘下口罩说,你是叫某某某吧。我很诧异,迟疑道,是啊,您是?女子腼腆一笑,我在广东M市听过你讲的课,有天你还跳窗了的咧。我大惊,背心飕飕的凉。你课讲的真不错,那女子还在夸我。武汉有多少家超市,超市有多少条鱼,鱼被多少人宰*杀,而我就偏偏在这里遇到了曾经的“学员”。
  
  
   这个女子我们就称她阿莲吧,鄂南人氏,娇小玲珑,真看不出是*鱼的高手。后来,我和阿莲也成了很好的朋友,阿莲的男朋友也在超市上班,做电脑系统维护,小两口恩恩爱爱,相濡与共。我的下一份工作就是阿莲的男朋友帮我介绍的,在汉口某科技公司上班。
  
   估计,这样偶遇的概率要低于500万的中奖几率,当时没有闲钱,要不去买几注彩票,中了头彩,接下来的回忆会快乐的多。
  
  
  十七
  
  
    灰色的记忆还在继续,我们把镜头聚焦在2002年6月30日,这一天,中国教育史上出了一件非著名的大事:我自考大专毕业了!我甩掉了中专生的帽子,祖坟上冒青烟了,我们家出了大学生了。
  
     不是我刻意的渲染当时的激动,如果你没有读过中专,你不能理解我的激动;如果你没有参加过自考,你也不能理解我的激动;如果你不是农村人,你更不能理解我的激动。那一刻,我有范进中举的感觉。中专生是个令人歧视的群体,农村人也是个令人歧视的群体,我却两者兼而有之,那一刻,请你们理解我——一个农村中专生的激动!
  
     拿了毕业证,我给村里打电话,找到了父亲,我告诉他,儿子大专毕业了,请他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父亲也高兴。
  
    如果不上中专,按高中到大学的路线,我也应该本科毕业了。自97年4月开始自考,历时5年,断断续续,终于上了一台阶。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出身不由己,长在农村,考个中专,没有社会资源和关系,就注定了我的非主流生涯。
  
    毕业以来,始终徘徊在体制之外。户口直接迁回农村,以农民工的身份重返城市,不稳定的打工,什么社会保险、福利保障、单位公积金、医疗保险、失业救济等统统和我绝缘,我自生自灭,即使饿死,连低保也眷顾不到我的头上,而我的家里,即便种地亏损,还在为我的户头交税收、提留款、三统五筹杂费。难道我不是中国公民吗?
  
    毕业以来,始终徘徊在主流之外。学历低卑,大学扩招,职业技术学院像雨后春笋,我妹妹2005年高中毕业收到了13封录取通知书。什么职称、培训、评先评优、入党提干、福利分房、小金库等都于我绝缘,和我同样的同学,2002年混的好的已是所长,中级职称,党校在职研究生,公车公房。难道我不是合法的劳动者吗?
  
    毕业以来,始终徘徊在改革之外。别人上班的时候,我找工作;别人混文凭,我自考5年;别人买房有公积金和单位补贴,我租房如丧家之权;别人买的房子三五年价值翻了两三倍,我勒紧裤带交得起首付时房价已突破六千大关。难道我就必须为改革牺牲?
  
     一张薄薄的自考大专文凭,在代表一个农村中专生无声的控诉和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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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回复 真诚无限 2009-8-14 18:11
写的好,朴实,很感人。楼主是哪里人?可否告知?祝好人一生平安。
回复 何雪萍的博客 2011-6-22 22:36
感人!坚持写下去吧!
回复 老猪 2012-3-17 09:31
没有后续么?我们想继续看下去,文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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