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开心的事情

武穴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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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我和老胡并排着仰面朝上笔挺挺地躺在他的床上，身上盖着两床厚被子，暖乎乎地挤在一起。床很简陋，就搭在几块木头上面，被子拖到了木制地板上。我们拉上了窗帘，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很安静。我们能听到床底下两只老鼠跑来跑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一只老鼠总会去啃米袋，发出“咔咔”的声音，另外一只总想钻进铁皮柜子里去叼鸡蛋，在柜门上蹭出“嚓嚓”的声音。我拍了三下床沿，它们就没有动静了，但是没过一会，它们又开始猖獗起来了。我有些厌烦了，就爬起来把米袋从地上拿到了箱子上面，接着又钻进了被子，平躺下来。
　　我开始没话找话说。我问老胡：“你跟小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我知道他跟小杨是怎么回事。他喜欢小杨，小杨是他的大学同学，他想找一个女朋友，但是他的性格跟她的性格完全不搭配，在交往了几个月以后，他们就分手了，而且再也没有联系了。尽管这样，我还是想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我喜欢听他讲这些事情。
　　老胡说：“唉，都怪我当时太不主动了。如果我主动一点的话，她肯定会跟我在一起的，就不会跟别人了。”
　　“叫你当时不主动，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了吧，就剩下我跟你睡了。”
　　“恩，我这个人太冷淡了。”
　　“你当时是怎么搞的？”我真是没话找话。
　　“就是那样呗，我不想跟她说我爱你，我也不想送东西给她。”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说什么我爱你呀。”
　　“我是没说呀，但是我也不愿意去做那些让她开心的事情。我不喜欢做那些事情。”
　　“你是不习惯做这些事情。”
　　“不是不习惯，是我压根就不想做。如果她知道我爱她，就不需要我说出口。我跟她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就喜欢听她说，我很少说话，我就看着她，注视着她，对着她笑。结果后面有个人跟她表白了，她就跟那个人走了。”
　　“走了更好。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俩真的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你们俩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的。你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冷漠。”
　　“为什么啊？我觉得你还好吧，没有什么冷漠不冷漠的。只是看起来有点阴沉，不喜欢说话，冷幽默。”
　　“那是因为你了解我。其实我这样的性格在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
　　“恩，很多人的性格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型了，不可能再改变了。这跟一个人的家庭环境有关。想想，真是觉得可悲，一个人的家庭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路径，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是啊。就像我在高中的时候，那是我最早错过的一次谈恋爱机会，我们班上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喜欢我，天天对我抛媚眼，后来还让老师把她的位置调到我的旁边，跟我坐同桌。你知道她坐在我旁边的时候，对我做过什么事情吗？每天她都在座位上摸她的大腿，对着我呻吟，勾引我。幸好我稳住了，我就假装没有看见，依旧记我的笔记听我的课程。最后也是另外一个人追求她，她就跟了别人。如果当初我跟她好了，我肯定就考不上大学了，就更读不成研究生了，最多在镇子上当个小混混了。我当时家里穷，只能靠读书出来了，不然我一辈子就在乡下过了。”
　　“擦，你那么小就有那么大的魅力啊。”我承认老胡确实长得挺帅的。只是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阳光。胡子好多天都没有剃了，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民工。
　　“那当然了，我那时候细皮嫩肉的，长得白白的，脸上红扑扑，好多女生都喜欢我呢。我跟你说啊，我大学毕业去油田工作的时候，油田上一个女研究生喜欢我，天天跟我套近乎，本来有机会跟她上床的，但是我没有上她。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可惜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啊？”其实我已经听过他说了好几次，但我现在不想睡觉，我也睡不着，还不如大家聊聊天呢。
　　“元旦的时候，那个女生跑到我宿舍里去了，然后要跟我喝酒，喝完了我的酒以后还不走，在我那里看电视，那时候电视里刚好放到两个人在那里做爱，她还明知顾问地问我那俩个人是在干吗，我假装没看见，说些别的，最后她还脱了衣服，钻到我的被窝里睡了，我没敢上她，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也幸好我把持住了，那时候我在复习考研，如果我跟她好了，我就一辈子在油田上混了。”
　　“在油田上混，总比现在好吧。”我奚落他。
　　“工地上确实挺无聊的。在办公室里，我都不说话。他们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他们说话。他们天天在那里讨论一些幼稚的问题，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还都说话特别大声，好像别人听不见似的。我说话从来不大声说的。是吧？而且我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不喜欢跟别人解释，你听懂了就听懂了，没听懂就没听懂，不关我的事了。我跟小杨就是这样，真可惜。小杨是个好女生啊。”
　　“好个屁啊，我觉得她不怎么的。她这种人，你伺候不起的。”
　　“管他呢，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冷漠吗？因为我从小到大，家里都很穷，总是被人欺负，我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钱。有钱了什么都好办。有些人天天喊着要去改变世界，改变这个改变那个的，那就是一群二逼。乔布斯就是一二逼。你看，挂了吧。”
　　“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有些人的想法还是好的。”我觉得我跟他有点谈不下去了。因为乔布斯可是我的偶像啊。
　　“本来就是二逼。你看今天跟昨天有什么分别吗？明天跟今天又会有什么分别呢？你说你改变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改变，世界还不是那样的。”
　　“是是是。”我在黑暗里附和着他。
　　“你没吃过苦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在山里住，总是被别人欺负，经历过很多丑恶的事情，所以现在我对那种事情总是抱围观态度，不管不问不理。有些人总说可以改变世界，社会上那些事情可以解决的，可是我就经历过那些事情啊，为什么没有人改变过我的生活，为什么没有帮过我，我的生活都是我自己改变的。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只相信金钱，我只相信物质。没有饭吃，没有钱，什么也不要谈。是不是？”
　　我沉默了一阵。
　　我问他：“你被谁欺负过？”
　　老胡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因为我爸身体很差，体质不好，经常生病，而且他个子也不高，长得又瘦，所以村里的其他人总是欺压他，我爸又不想闹事，我爸他聪明，他知道自己也打不过别人，就不跟别人计较，让别人闹去，反正别人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他们也知道自己没有理，就只能偷偷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还记得有一年，一个邻居在我家田地的东边栽了一排树。你知道在那里栽了一排树意味着什么吗？你肯定不知道吧。一看就知道你是没有种过地的。他在我家田边种了一排树，那我家田里的东西就晒不到太阳了，晒不到太阳，那庄稼还怎么长啊。那不是分明故意的吗？可是你又拿他们没办法。
　　“还有些人总说敬爱他们的老师，我就觉得他们太虚伪了，老师有那么伟大的吗？为什么我就没有遇到过那么好的老师。我一直就不喜欢老师，我讨厌老师。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村里学校的校长，一个长得很恶心的人，强奸了一个女生，结果你知道吗？他诬赖说是我爸强奸的。还有几个老师帮那个校长作证。还让我爸给点钱算了。我家里那么穷，哪来的钱啊。一直跟他们打官司，也没有打赢。法院里的那些人也帮着那个校长。好多年过去了，那个校长又强奸了一个女生，才被别人抓起来。我爸才洗脱了冤名。
　　“那些人都太可恶了。你知道我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吗？我小时候就想自己快点长大，变得强壮起来，可以把那些人全部杀死。我每天就在磨一把刀子，想把它磨得非常非常的锋利，那样我就可以把那些人轻易的杀死。你觉得很可怕吧？那么小的一个人就天天想那种事情。可我就是那样想的。只是我觉得我还太小，杀不死那些人，所以就没有动手。
　　“我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交不起学费，还曾经被老师赶出了教室。那时候，校长、班主任直接冲到教室里面来，把我书包往教室外面一扔，把我往教室外面一推，让我回家去拿钱来，没有钱就不要来学校。那一次，我们班就只有两个人被赶出了教室，其中一个就是我。后来我一个人走山路回家去，天气很冷，我穿着一双破了好几个洞的鞋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脚冻得发麻，身上冷得直哆嗦，我就想着回到家里，再也不去学校了。我的身体不好，都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吃好穿好。所以现在我总是说，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体，吃一定要吃好。”
　　我没有说话。老胡也没有再说了。老鼠大概也是听到我们不说话了，又溜了出来，在地板上跑来跑去，继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过了一会，我说：“那你辞职创业去吧。你现在在这里呆着，也赚不了什么大钱，工作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辞了自己单干去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犹豫着不敢辞吗？我不像你，你说辞职就辞职。我如果辞职了就不会再找工作了，我肯定不会再给别人干活了。所以我要想清楚才能辞。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都三十了，如果我辞职，至少要好几年才会有收获，我等不起啊。而且我自己创业就能创业成功吗？再说，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我拿什么做资本啊。不像你，几个月就能拿好几万，还有些积蓄。我这公司，太抠门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效益那么好，为什么给员工发那么点钱。这公司呆下去是真没意思。不过还好他是国企，呆着养老也不错。但是我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啊。辞了走吧，又不知道后面的路怎么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不能成功的话，我就完了。不走吧，每天就这样过日子，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也纠结得很。”
　　其实他才二十八岁，只比我大两岁，但他总说自己已经三十岁了，我也无可奈何。我总觉得我们还很年轻，可他不这样认为。
　　我说：“因为你没有资本和底子，没有人资助你，你没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你自己也没有钱。所以钱还是最重要的。”
　　“而且我的性格这么冷淡，我不喜欢跟别人交往。如果我去创业的话，我肯定要跟很多人打交道。我这样的性格，只适合自己一个人单干，不适合跟别人合作。不合作的话，我的创业大计就没办法完成了。我也担心这一点。”
　　“恩，这个确实难办。你还是先想清楚吧，先别辞职。等想清楚了再说。我现在辞职了没工作了，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一定投资给你。”
　　“你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等你发达了再帮我吧。”
　　外面的风吹动着门窗，呜呜作响。房门很大声的响了两下，“吱呀吱呀”。
　　“你门关好了没有啊？”我问老胡。
　　“关好了吧。”
　　“你还是去看看吧，别有小偷进来，把电脑偷走了。”
　　老胡爬起来，去拉了拉门。门是关好的。他又回来，钻进被子里，躺下了。
　　“你有没有一件事情，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很开心的？”老胡突然问我。
　　我想了一下，说：“一时想不起来。”
　　“有一件事情，我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特别搞笑特别搞笑。哈哈哈……”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我以前也跟别人说过，别人都说一点也不好笑。你听了以后肯定也说不好笑。不过我就是觉得搞笑。哎，真是太搞笑了。哈哈哈……”
　　我又等他笑了一会，等他缓过气来，他才开始说起来。
　　“我小时候，喜欢做这样一件事情。就是在地上，用木棍戳一个洞，大概有二十厘米深吧，在洞的四周洒上一层细沙，那种细沙就跟盐粒那么大，可能比盐粒还要大一些吧。细沙就在洞的四周围成了一圈，像城堡一样，不过围墙是三角形的，而且细沙堆刚好达到了摩擦角，只要稍微一扰动，沙子就会往下掉。再去抓一只蚂蚁，把蚂蚁扔到那个洞里去。然后就会看到，那只蚂蚁从黑洞里爬出来，当它爬到沙堆上的时候，想抓住沙子往外爬，但是沙子就会往下滚，它怎么也抓不住那些沙子，就跟着那些沙子滚到洞里去了。过了一会儿，你又会看到那只蚂蚁从洞里爬出来，爬到沙子上，接着又滚到洞里去了。爬上来又滚下去，滚下去又爬上来，每次我一想到这个场景，我就受不了了，实在是太搞笑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2012年12月1日凌晨于桂林市广西师范大学育才校区

三声

鼓励原创——————

三声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读到电脑小弟的文字了。

三声

至于你这篇文章，我想，不宜放论坛，不宜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我看了一半，无法看完，因为它太阴暗了。
让我想到了马加爵。

兄弟，我劝你多写些明亮的东西，你还年轻。

苏伟峰

看第一遍后不敢回帖！
刚才又看一遍，估计难以睡着！

三十七度

此文反映了社会里的一个小层面的现象…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可叙性的故事…人的命运不只是注定而是大部分需靠自己把握去改变。

玉猴

农村孩子要成才不容易，读了研，也不一定不是废品。 都是教学大纲的功劳。中国要实现强国梦，最根本的还是要从教育改革抓起。没有伟大的教育家，中国将成为一个庸才遍地而不自知的国家。这些教育家不是在大学，而是在中小学和幼儿园里。好的教育家不需要国家资格认证，因为他是特立独行的，但几十年之后，他的门下必定精英济济、大师如林。

三声

三十七度 发表于 2012-12-2 06:51
此文反映了社会里的一个小层面的现象…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可叙性的故事…人的命运不只是注定而是大部分需靠 ...

这个文章涉及的问题不是写作的问题，不是个人的问题，不是武穴的问题。
更不能容允——只为只是一个小层面的现象。
你说的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在有一百辆自行车的场合，有三个贼偷了别人自行车的铃铛。在这一百辆自行车的场合里，最终自行车铃铛被偷记录的估计不止一半人，即超过五十人！并且还在发展。
实际上铃始终只少了三个，却有更多的人有被偷的经历。
这些好人，当自己的自行车铃铛被人偷了之后，在无人的时候，他又偷偷把旁边别人的车铃铛偷来装在自己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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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这一百人的群体里，正是因为容许一小层面，从而造成七八十人，甚至全体，人人都有做被偷的经历，人人都有做贼的不安（自己也做了贼）。

三声

三十七度的回复就是纵容。

三声

玉猴 发表于 2012-12-2 12:26
农村孩子要成才不容易，读了研，也不一定不是废品。 都是教学大纲的功劳。中国要实现强国梦，最根本的还是要 ...

习主席的话，可以说是自毛泽东之后，历届领导人口里，说得最实在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