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在黄州复活

小溪水

内容提要：本文假设苏东坡如耶稣般复活，论述他将首选黄州。

          因为，这是他人生重大转折的落脚地；著名代表作的孕育、分娩地；开荒劳动，取名“东坡”的纪念地；更主要是东坡对教育、医药、住房三大民生问题获得深刻体会的实践地。这对宏扬东坡精神，具有贴切的现实意义。  

关 键 词：苏东坡  黄州  复活



若无黄州四年又两个月的谪居生活，苏轼何来“东坡”之大名？

感谢黄州，奠定和造就了苏东坡文坛巨擘的永恒基础。

大江东去、一尊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月夜泛舟大江，前、后《赤壁赋》；月夜漫步，《记承天寺夜游》，四篇佳作，乃东坡诗文精品中之精品，全在黄州得胎孕育，足月健康分娩。

苏东坡复活于黄州，是最合情合理不过的了！

浩淼的江水，澄明的江月，江上的清风，构成了东坡诗文的全部哲学意象，借以体认人生和时空的规律，寄托他痛苦、高洁的天才灵魂。

定惠院（缺月疏桐，沙洲孤鸿，“有恨无人省”），临皋亭（“去江无十步，风涛烟雨，晓夕百变”），黄冈东坡（亲力垦荒，数十亩“茨棘瓦砾之场”），春草亭，雪堂，黄泥坂……苏东坡在黄州的行踪、轨迹，比他在其他任何地方所经历的都清晰，详赅。

“谁道人生无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游沙湖》）

东坡相信，人能返老还童，也会相信，有朝一日，人是可以（像耶稣一样）死而复活的。

倘若征询苏东坡的意见，选择他复活的地点，他会选择哪里呢？

他有充分理由选择黄州。几乎可以肯定，黄州必为首选！

当然，他也会选择在常州复活。因为他曾向皇帝乞居常州。常州人民，无疑随时随地欢迎东坡归来！但是，保存了千年的他的终老故居“藤花旧馆”，如有鸠居，或恢复不理想，苏东坡选择常州，暂当存疑。东坡复活于何地，其实皆有理由。在此，我只试说黄州。

乌台诗案，文字狱死里逃生，穷途末路，是黄州人民接纳、保护、抚慰、爱戴、温暖、救助、安定、振奋和康复了他！

苏东坡布褂短褐，在黄州自食其力，开荒东门外山坡，仿白居易《东坡种花》诗，而自号“东坡居士”，时值四十五岁壮年，正当大有作为！

苏东坡全身心融入了黄州人民的生活之中。名扬四海，脍炙人口的“东坡肉”，据说便是苏东坡在黄州开荒种田、取名“东坡居士”不久，烹调制作而成，秘诀在“禾草珍珠透心香”一语（“和草整煮透心香”，用稻草捆着肉，整块焖煮，配上作料，香稣可口）。他又发明一种青菜汤，叫“东坡羹”，详见《苏东坡全集·续集·东坡羹颂》（第301页）。

东坡放弃专利权，惠泽全民，一时间东坡帽、东坡鞋、东坡床、东坡枕等等，以“东坡”为商标的物件，遍及黄州，赤壁矶下，还有“东坡老梅”。

友情影随，诚信东坡。他会烹制巴河藕片、黄州麻辣豆腐和樊口鳊鱼，邀集、招待至友，在雪堂浅斟慢饮，吟诗论文，在落叶秋声中送走金乌、迎来玉兔东升。

苏东坡在定惠院办学，自任塾师，传为美谈。在太守徐君猷的支持、安排下，苏东坡搬出定惠院，住进江边的临皋亭，把定惠院暂辟为塾馆。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苏东坡教学有方，启发式，重素质，小顽童受他引导，个个服贴，守规矩。譬如有一个小顽童，指着水边一只红顶白鹤，要苏先生做诗。东坡欣然允命，脱口成诵：“头戴红冠着白衣，立在江边啄虾鱼……”小顽童突然打断老师的续吟，说不写这个了，再写这个吧：他揭开一个盆子的盖，只见里面是一只垂死的乌鸦。苏老师也立即改口，吟道：“只因贪食归来晚，误入羲子翰墨池……”经他串讲、发挥，小顽童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对苏老师彻底佩服。塾馆座无虚席，书声琅琅，百姓拍手称赞。

为了办学，要腾出定惠院的房子，苏东坡全家六、七口人的住房，没了着落。那时没有银行“按揭”，“年来穷到骨”的苏东坡，靠朋友马正卿等帮忙，买下鲍婆婆家的房子，订了契约，付了银子。谁知鲍婆婆是受不孝之子赌鬼的虐待，房子被赌鬼变卖还了赌债，鲍婆婆沦落柳树林，绝望痛哭。苏东坡把房子还给了鲍婆婆，烧毁房契，房银奉送免退，又训斥了赌鬼儿子，要他改邪归正，孝敬母亲，说得鲍婆儿子后悔落泪（另见林语堂《苏东坡传》，有类似故事记载，地点在阳羡〈宜兴〉荆溪。见林《传》，第２２０页）。这才有徐太守安置苏东坡，移居临皋亭一事；才有后来东坡雪堂的修葺。这既是一个感化失足青年的教育故事，也是一个有关安居工程的古老传说。

苏东坡好像天生是个慈善家。他到黄州的第二年，那里时疫流行。东坡懂医，曾在杭州创办中国第一家卫生院，现在他全力以赴，参与募捐，制药施舍，救治缺药少医的群众，善声四播。

苏东坡“闻之酸辛、为食不下”，而干预生活，主动写呈《上鄂州太守朱康叔（寿昌）书》。从法律、情理，侃侃申述正义谠论，阻止当地蔓延的杀婴恶俗。自己组织了“救儿会”，请心肠慈悲、为人正直的邻居古先生担任会长。苏东坡节衣缩食，每年捐出十缗钱，力争能救活一百个婴儿，他说，该是心满意足一大喜事。

沦为弱势群体中人的东坡居士，总以强者的人道精神，义不容辞地行走在世人前面，露脸，带头。以人民之所想、所急为己任，苏东坡的美誉度，不胫而满黄州。

不知，现在黄州的菊花，还落瓣否？东坡是眼见过黄州菊花，遇西风寒霜，花瓣飘落似碎金的。这菊之落英的情景，王安石不但见过，而且记为诗：“西风一夜过园林，吹落黄花遍地金。”那时苏东坡，尚未到黄州，只知菊花“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以为天下菊花概莫能外。因此，妄自为王安石续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怎知黄州菊花例外，会落瓣！自己寡闻鲜见，以“错”，去纠他人之“正”。是黄州之行，帮助东坡丰富了感性知识，第一次震惊于黄州菊花落瓣的特殊性，深深羞赧、觉悟，得以矫正自以为是、好为人师的个性缺憾。

黄州的人生实践，教育、升华了诗人。

但东坡，又不自觉地陷入，甚至沉迷于佛、道的探索和研修，也始于黄州。此即所谓：世无足金、完人。与王安石同为改革家的苏东坡，他一生都是在克服错误和坎坷中前进的。

说黄州即今日黄冈市，是“中国东坡文化的发祥地”，或发祥地之一，理由充足，莫须争辩。

在黄州传承、弘扬苏东坡精神，确实具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

东坡对黄州，无疑有着不可割舍的依恋。但他最终是否选择复活于黄州“东坡雪堂”，必须尊重东坡的意愿，而绝不能强他所难。

如上所述，东坡在黄州的所作所为，完全足以启发我们找到接近他，熟悉他，理解他，学习他，拥抱他，感动并邀请他重返黄州的最佳捷径、最优方式。

倘若黄州真要建设“东坡文化名城”，那是绝对不可以舍东坡之好恶于不顾的。光有“东坡”注册商标，推广“东坡肉”之类，是远远不够的。东坡肉，以及各类“东坡”地方特色产品，固不可少，而主要也最重要的，是以实践，“看得见、摸得到”地宣传东坡精神。

东坡“长恨此身非我有”，此语如果能高度概括中国知识分子，在封建极权主义统治下，长期、普遍遭受压抑和限制的宿命；那么，今日黄州，一定要依据《宪法》，注重政治体制的改革，让东坡回来，获得的第一个感觉，便是独立人格、自由思想的空前解放。

个人解放，乃人类解放的前提。恪守和光大东坡精神，必须建设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会环境。实不在乎恢复和新建多少东坡遗址及景点，相反，倒是要力避趋时性短视规划（各地惯常的做法，是急吼吼大造假古董）。

绝不可能，也不必恢复、再现宋朝黄州城市环境！现代化的黄冈市，要有现代化的气派，不能作秀，不需披挂麒麟皮。要设身处地，心心相印，推心置腹，猜度和估摸：苏东坡是否认同我们以他的名义所做的一切。

苏东坡羁旅黄州，留下了一笔值得备加珍惜的丰赡财富。譬如辑集、印制他蜂酿蚕吐于黄州的文化瑰宝，其思想精华、学术结晶，足够我们解读、含咏、汲纳多少世代。

杏坛授徒，扶植草根的智民教育工程（东坡关心教育，是孔丘第二）；

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慈善医疗工程（东坡对庸医误人，尤感痛心疾首）；

推己及人，庇护寒士的广厦安居工程（东坡一生，多次无所安居，连“房奴”也不如）。  

这民生急需的三项工程，东坡无不竭其所能，身体力行，在中世纪树立起一个志愿者的光辉榜样。

黄州倘能踵其步武，努力奋斗几年，在此三项民生工程方面，做出令东坡满意，也就是人民满意的佳绩，那么，一向自觉，心存使命感、责任感的苏东坡，岂会离开黄州，而他顾曾经涉足过的什么州呢？

黄州如此，其他州府，莫不如此。不妨竞相争取东坡驾临贵地优先复活。

设想东坡在黄州复活，公民将选他做人民代表，政协委员，还是分管文教、医药、住房的市长，抑或让他做各种“东坡”牌商品的经销员？……这就不是笔者操心的事了。

让我们满怀信心，满怀喜悦，满怀豪情，与黄州人民挽手，共同庆祝黄州东坡复活节！



本文参考：

    ①、《苏东坡全集》（中国书店竖排本）；

    ②、《风流学士苏东坡》（丁永淮、熊文祥合著，武汉大学出版社1994年7月版）；

    ③、《苏东坡传》（林语堂著，作家出版社1996年11月版）。
http://blog.cz001.com.cn/?uid-17 ... pace-itemid-1205909

彭康华

纯属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