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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情愫
郭強
盘塘港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有许多事儿总显得难以释怀。
昔日的盘塘港，要经过野麻狗儿赶鸡地段。
到了盘塘港就能和金保、熙贵、圆团儿等同一班辈的孩子一起玩。能看到开玉家公门前港里停泊着许多木帆船，经常有很多人在船上忙来忙去，如果有摄影师光顾，不用摆弄就是一幅绝佳的汴梁“清明上河图”。鸣着汽笛的大轮船走过后，那巨浪把河岸撕裂卷走的惊险瞬间慑人魂魄。如果天气晴朗，又无风无浪，可以光着脚板在沙滩上踩出一个个水凼来，或者不用花一分钱在沙滩上练写大字，做沙雕。有勇气有胆量的还可以把衣服脱个精光，把衣服搭在河边丛生的柳枝上，把万里长江当作浴盆洗个冷水澡，用那细得象荞麦粉的河泥往身上尽抹，直到只留下一双会转动的眼睛，然后猛地钻入水中来几个狗刨式。洗净上岸后，有一种爽爽的感觉，轻得直想飞。大人们说，这伢儿今夏身上再不会长痱子了，多洗几次，还不生疱毒，也抵得住伤风感冒。如果口渴了,可以喝几口江水,水虽然有点儿浑浊，味道却很甘纯。金保、熙贵、圆团儿等同一班辈的孩子都是喝江水长大的,如今都发了。我因当时喝得少,所以胸无大志,没有出息。
退水时还可以在河边捡捡古钱币、炮子筒儿、枪子筒儿等“宝贝”,铜钱是做毽子的重要组合材料,枪子筒儿可以做毛笔筒儿,嘴馋了可以拿去卖钱或换糖吃。江边玩够了，就去看看王家痛尔、石家贵尔等船匠做船。木船起坡一般都在夏天，他们把起坡的木船安放在大树下。这时,他们都爱打着赤膊,把长长的树木一锯两边,刨得溜圆。钉上那长尾巴的巴钉、筷子长的大头钉和两头尖的枣子核钉,再往那船缝里扎麻筋、刮桐油灰。有时还要拉牛筋木钻,拉牛筋木钻要点手艺,总是一人扶钻,一人拉钻。我看那拉钻师傅的姿势,优雅得像是在跳舞,常常使我久久不愿离开。
看够了这些,就可以走一趟古老的盘塘石头桥,到桥喔(另一边)头去逛逛张家毛伢叔开的小店,看一看一起割柴捡螺蛳的同伴中德的后头娘东厕娘。那时总是想,她怎么叫这么难听的名字?后来在大哥给我的词典里看到“东施效颦”的成语,才知道“东厕”即“东施”。还听大哥说，她有个儿子叫“巴儿套”,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来历。
东施娘不爱中德,经常打他，还不给他饭吃。他经常饿着肚子割柴、摸鱼。中德有次捉了个灯盏大小的甲鱼,便找我和树林等伙伴打平伙，我竟把二哥养斑鸠的米拿去入伙。有一天，中德还跟大哥大嫂、熙元哥、明德等人到县城看农业展览,回家时中德竟朝龙坪方向走了好几里路,是大嫂赶去把他叫转来的。在回家的路上,明德脱了脚上新买的凉鞋,从挎包里拿出一双旧布鞋穿上。到离家不远的路上,再换上凉鞋回去见爷娘。由此可见,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是多么的锒铛差劲。
在桥喔头还可以看正兴叔用大拗罾扳鱼，看水生家公(外祖父)用旋儿网打鱼。“轻罾慢网”是他们的经验之谈，我看得很清楚，也记在了心里。心想,总有一天要尝试尝试这两个家业。后来有一天,终于有了机会,我和金保趁水生家公不在家,偷来了旋儿网,划着不太听话的小船,到河里打鱼。我摇桨,金保站在船头上把网撒到水里。他拉来拉去拉不上来,以为网到了“江猪”。我丢落双桨,两人一齐发力,才把渔网拉了上来。想不到渔网下面有个大石头,鱼冒网到,把渔网撕了个稀巴烂。后来,水生家公回来看到这稀巴烂的渔网,气得一句话也不说,我和金保吓得像燕儿,到处躲闪。
桥喔头有两口民瓦窑，那一人多高的窑门，有几多柴烧得了几多柴。烧过的火炭扒出来用水泼湿，大伙儿叫它“炭煤”。冬天冒(没有)到，父母亲就早早的把“炭煤”挑回家,准备过冬取暖。四九寒天,我们经常在这“炭煤”火盆边烤火、拉家常,还时不时来几个红薯、花生、糯米粑烧烤。
砖匠哑子明爱天生聋哑，他用砖泥做的筷子箩却非常精致，上面有的镂着各式图案花纹，有的镂着跷脚字，我家往年用的一个筷子箩就是出自他手。哑巴竟有如此心窍，怕也是天生的吧！
如今盘塘港早已面目全非了，野麻狗儿赶鸡山已拦腰劈成两段，建了磷铵厂。山嘴儿被削成半圆,山头上还压着两个大水池,让人觉得总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被赶的鸡,即搬运站山团儿,前几年也被厂里的大钩机钩平建起了厂房。社会是发展了,生态却被破坏了，这是一道无解的方程式。每到这时,我的心里总会产生一股莫名的悲戚,其程度甚于野麻狗儿衔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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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4 16: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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