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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一个时时感觉到压迫的人,办公室真是地狱,困守在一个四角玻璃和复合板围起来的小牢房里,往返于小监狱和大监狱之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耗尽了青春,凋零了黑发,真是浪费生命,虚掷华年.
所以,我时时怀念原野,怀念高山,怀念天空,怀念大海.怀念广阔辽远的自由,怀念无拘无羁的飞翔.
但是,我不是大鹏啊,没有宽广强健的翅膀,没有充沛丰富的空气,我凭什么去翱翔九天.匍匐在世俗的尘埃里,忍受着各种机巧和律令的强暴,在日益枯涩的内心生活里,窒息,以至死去,也许是每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宿命.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中国人表情古板,不苟言笑.实在是,在中国,处处是刀丛,时时是无趣.
正是这种强烈的厌世感,让我渴望去看望大海.希望从那深邃的蔚蓝中,获得生命的浩瀚,渴求从那辽阔的动荡里,找到人生的浑朴粗野的动能.
所幸,有这么一个粗野的深圳,有这么一个清净的盐田,有这么一片粗犷的大海,有这么一艘虽是英雄垂暮犹不失豪迈雄健的明思克.
哦,明思克,你停泊在中国的海湾里,像一个老了的俄罗斯战神,暮色里,你要诉说些什么,晨曦中,你在思考些什么.
这虚伪的和平啊,这柔媚的女性化时代啊,这充满了机巧和功利的人间啊,去哪里寻找钢铁凝铸的阳刚啊.
所幸,我们还可以跟梧桐山一起找到了盐田,找到了这片雄奇的大海.
但是,即使是大海,也已经被购买了,海边栈道上,全是豪宅里高高亮起的霸道的灯火,稀稀落落的富豪们,牵着他们听话的小狗,乖巧的狗们,真是辜负了这么桀骜的海水.这无处不涵淡澎湃的海水,这深邃莫测的海水,这纯粹透彻的海水,这英雄般铺天盖地的海水.
明思克啊,我看着你所停泊的大海,我愿意用中国最有资格的两个诗人的诗句跟你倾谈,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多少年以后,东临碣石有遗篇,一片汪洋都不见.
去哪里再找到这些骨髓里都回荡着磅礴的诗句呢,去哪里再找到伟岸刚毅的明思克呢.
明思克,有时候,我觉得红男绿女们在你身上的游历,更多是一种玷污,你不该是商业化时代的旅游产品,你的故乡应该是北冰洋冰冷的海水,你的铮铮铁骨,不应该被这些庸俗的男女践踏,嬉戏.轻薄的抚摸,玩赏的惊奇.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早已衰老,你的国家还在崛起过程中,你只能被中国人以重金购买在这片安静的海湾里,沉睡啊,沉睡,你难道要永远地睡下去吗.
幸亏有那么刚健深沉的俄罗斯文学,它海水一般,滋润了中国委琐的精神国土,让中国人获得了海洋和雪原,让中国人学会直面苦难和泥泞,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这个农耕文明哺育出来的民族,才慢慢学会睁开眼睛,望向全球,望向大海的更远更深处.
郑和走了,林则徐走了,魏源走了,孙中山走了,鲁迅走了毛泽东走了,寥若晨星的高山大海般的男人们都走了,剩下几个满腹机巧毫无真诚和大气的委琐政客,在那里喊着和谐,修修补补,鄙视民智,贱视民众,真让人气短.我们这个民族,什么时候,能够展示大海的胸襟和气魄,什么时候,能够表现高山的坚毅和高大.
明思克,你沉默在暮色中,你像我一样,根本读不懂这个古怪的民族,这个酱缸般的社会和国家.
我要回去了,明思克,大海,谢谢你们,我还得回到监狱里去了,不喜欢也要面对啊,那些阁笼式的小监狱,那些委琐的小男女,那些浑圆着自以为得意的心灵和智慧. |
发表于 2009-11-11 11: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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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1 11:49: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