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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或如狂风骤雨,或如地裂山崩,而散落在历史缝隙里的个人命运,则是琥珀,则是豌豆.
谁来还原历史的真相,谁能解释那些公正背后的荒谬,偶然之中的偶然,所以历史往往是云遮雾罩,迷离破碎,不同的人,不同的视角,对历史的解读,往往判若天壤.
如此说来,历史真的有点像盲人所摸的那头大象.
琥珀是怎么形成的?
原始丛林的盛夏阳光中,一只蜘蛛爬过,一滴松树的油脂滴落,非常偶然地把这只蜘蛛整体包装,这个自然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掩埋,时光慢慢淘洗,多少纪元之后,这只被油脂包裹的蜘蛛,在缓慢而神奇的地质变迁过程中,成了一枚剔透晶莹的化石,成了珍贵的琥珀.
我们所看到的,只能是历史偶然的结果,我们所无法清晰的,是历史鲜活的细节.
上山下乡运动中,多少热血青年,被政府的一纸通知,驱谴到了贫瘠的乡村.他们,犹如一颗颗摇落一地的豌豆,匆匆滚动中国广袤的乡村,滚到那些大山的沟壑,那些平原的皱褶,那些湖边的小坑,然后在那里,自生自灭,等待历史的下一次潮动.
我所看到的知识最渊博着,是我们村的大右派,LCR先生,他是南开大学的教授,不知道什么缘故,成了一粒我所说的历史的小豌豆,滚回到上刘城,他的祖籍.刘教授,每天所做的,就是放牛,每天所住的,就是生产队的牛棚.阴暗潮湿低矮的草棚里,一豆肮脏的油灯,照在光洁的白纸上,那是伟大领袖的英文语录,教授每天改造完毕,就用这样的方式,复习对思想改造的忠诚.1981年,教授离开故乡,重返天津.历史,终于从荒诞复归正常.
我所熟悉的知青,是我们初中时代的体育老师,HHY女士.下雨天,不能在操场上课了,她就在教室里向我们兜售她的光荣,她怎么跟着一批北京体育学院的冠军们杀进ZNH,怎么跟ZZL对话,当然她不会讲她怎么自杀,她只会说,如果不是命运,她完全可以成为LJJ,事实上,她是全国运动会的击剑裁判,她的宿舍里,散落一地,全是英语和日文卡片.她的手风琴声,是那个年代,花桥中学美妙的旋律,她瘦削高条的背影和短发,生动了一群乡村青年教师们的日常生活.1983年,她荣归上海,回到了她的祖籍.
历史对人的驱谴,真的有些蛮不讲理,有些荒诞不经,但是,作为历史过程的参与者,除了极少数能改变历史大走向的伟大政治家,一般的平民,几人能抵抗历史的粗暴干预.
在那一滴巨大灼热的松脂滴落之前,你哪里会想到,一不小心,就成了琥珀.
在那只大手的摇动之下,你哪里会想到,一夜醒来,成了滚动一地的豌豆.
对历史秘密的巨大好奇,让后人产生还原历史的冲动,但是,历史本身就像一个玄秘的宫殿,一不小心,你就迷失.李洱的<<花腔>>,就是最好的明证.
我常想,从1919到1949,从1949到1979,1989,1999,2009,这接近百年的历史躁动中,该有多少绚异的大浪,该有多少隐秘的小波,除了那些历史的亲历者(有时即使是历史的亲历者,也未必能够完全解说历史),谁能明了其中的本相.
历史制造了一切,又毁灭了一切,它像一个巨人,俯视你,戏弄你,嘲笑你,最后你成了它的一片指甲,或者一块苔藓. |
发表于 2009-9-23 15:5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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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3 17:29:05
发表于 2009-10-12 09:18: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