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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郭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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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十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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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0:35:22 | 只看该作者
夕光里的事物或可安慰他
  --------向武华诗歌读后
  
   “真正的文学只能由疯子、隐士、异教徒、幻想家、反叛者、怀疑论者创造”,纳博科夫这个幸运儿在旅馆的客厅里曾很坚决、一而再地这样说;从这个意义上看,向武华的诗歌或者可以看作是隐士、 幻想家、怀疑论者的写作。生活的疲倦、机械复制时代的纤细敏感,“嘴角带着嘲笑世人的傲慢”,或者自嘲、或者反讽、或者决绝、或者敞开万物于内心吐纳而洋洋洒洒挫于笔端,那些小人小事、小村小城、小景小物,林黛玉、贾保玉、春梦乱,在回忆中相遇安慰现实,在现实中尘土滚滚而归于傍晚的夕光,“在阴影中,有着更安静的明亮”(《绿肥》)。这是对疲倦的熨帖,隐士或隐或显或曲或寓,幻想家、怀疑论者在现实中只能做一个痛苦的歌吟者?“我有渺小的痛苦,我有苍白的生活”(李以亮),谁可安慰他?或是夕光中的事物,把这样的事物写出,仅仅如此,而已,罢了;“片刻的安宁迎来大虚无”(张执浩)。
  
   一、风俗现实,探求存在, 水中点火
   我把武华的现实之诗作为一幅乡村或者是现代转型时期城乡风俗画来阅读;他在展现现实,铺叙现实中显示了非凡的笔力,对细小画面的点染和对心灵触动的赋形于物,不被外物局促而以内心调动,纷纷反观于笔端,其中有小愤慨和大悲悯。如第四辑“重要人事”中的大多篇目;我特别喜欢的是一首题为“身体内参”的长诗,把自身的身体和广阔的社会连在一起,身体的成长史就是受虐史;“身体熬不过,/我咬住你的舌头,/蜜在减少/我身上的腥在减少/少女的唾液变酸/花朵无力/傍晚。………我已懒得赞美/我已懒得颓废/我已懒得说:“我知道这里面的把戏。”无非是把身子变成一朵花/可以浮在风中/河中/银河里//都是多余的/国际新闻/是多余的”。诉诸于笔端更以主体力量提升词语的力量,仿佛是一阵集束炸弹的爆开,里面闪现了无限的光晕,一个个决绝的词语和细小的画面把沉痛的现实照亮,把一个诗人的最大哀痛自白出来,“无非是把身子变成一朵花”“都是多余的”;切·米沃什对惠特曼推崇有加,他曾说:“在所有美国诗人中,一直让我倍感亲切的就是沃尔特·惠特曼。他满足了奥斯卡·米沃什所说的伟大所需要的条件。奥斯卡要求一部作品应该像一条河,裹挟着滚滚泥沙与断木残枝,而不应仅仅带来些天然金砾。因此不应视乏味的章节、重复、大规模地列举事物为恼人的东西。惠特曼是‘纯诗’的反面。但与此同时,一个人体验惠特曼就像体验一位绘画大师的巨幅画作,通过仔细观察,你会辩识出许多夺人的小小细节。”武华的诗歌正满足了奥斯卡“一部作品应该像一条河”的要求;在我的阅读范围内,他的长诗是在目前诗坛蔚为壮观的蘑菇云,但我们还没有发现他的价值,如同本雅明评述波德莱尔一样,在第二帝国的上空像“一颗没有氛围的星星”。但孤独者有孤独者的力量,独孤剑有独孤剑的致命一击。作者把他的第三辑命名为“乌托邦”,一个命名是一种敞开 ;这个乌托邦对于作者而言是必要的,在某点而言,诗歌事业本身是一种乌托邦的事业,诗人是深入虚无而呈现真实的诗人,他担当黑夜而把光明呈现 ;海德格尔称诗人是在世界的黑夜更深地潜入存在的命运的人,是一个更大的冒险者;他用自己的冒险探入存在的深渊,并用歌声把它敞露在灵魂世界的言谈之中。这个“更大的冒险者”,与现实的斗争从来没有妥协。
  <<白齿>>
  
  应该不停地擦牙
  当容颜黯淡
  找不到那些易腐易变的皮肉,清澈眼眸,光洁肌肤
  鹧鸪的叫声约有约无,老女人坐在堂屋纳鞋底
  雨风骤起,咣地带上木门
  水田和木桥失去阳光
  残墙上败草结的花絮飞扬旋舞
  倒春寒降临,黑色的傍晚
  饭碗冰冷
  会有人在灶台边记起一个露着白齿的微笑
  
   是的,“会有人在灶台边记起一个露着白齿的微笑”,这就带来了诗歌的敞开和明亮,时光在虚无中生出了生命之有,诗歌终究是给人力量和光明的诗歌,终究是源于作者的爱和热。“向武华的诗歌是有温度和热情的诗歌,他的短诗歌有些凉意,是隐逸般的,但借助了魏晋的药与酒之力,因而有些泼辣.他的长诗歌就是热情,作为诗人难得的热.尽管世界如此纷乱,不断的重复着悲哀.”我曾在一个片段中这样写到;武华的诗歌是带有烟尘和泥土的,有挣扎时带出的鲜血的一丝丝痕迹,正是这血丝之痕让人拍案叫好,它生长在泥土之上并有自己牢固的根子。而并不象弗罗斯特那样自然的转喻,向武华更多的是鲜明的,火红的热量。
  
  <<乌托邦>>
  
  织巢鸟,贝克特,威廉,王芳,河柳,李白,妓女小红,韩东
  韦小宝,曹操,伍尔夫,玛丽莲。梦露,拉登,胡胜国,瓦特
  
  他们不愿意活在一起吗?
  在一个小街或村院里,用同一个井,喝水,相爱,乐于桑麻。
  死于自然,如一棵地米菜,一只泥里不动的螃蟹。
  
  
   那么作为诗人情归何处以安呢?我们看<<乌托邦>>这首作品不难发现,“在一个小街或村院里,用同一个井,喝水,相爱,乐于桑麻。/死于自然,如一棵地米菜,一只泥里不动的螃蟹。”这就是我们理想的乌托邦,诗人理想的生活,简单、自足、温暖、自然。这就不能不提到诗人另外一面,如同鲁迅说陶潜的“被论客赞赏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潜先生,在后人的心目中,实在飘逸得太久了”,“除论客所佩服的‘悠然见南山’之外,也还有‘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之类的‘金刚怒目式’。在证明他并非整天整夜的飘飘然。这‘猛志固常在’和‘悠然见南山’是一个人,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扬,更难真实……”。如果说武华的诗歌在展现现实、风俗现实中抒发了作为一个小人物的“金刚怒目式”的悲哀而及于虚无 ,“雪峰之巅,这些滚落的石头,它发出的雷鸣,形成了第一个漩涡。虚无而无所不在”(<<九个漩涡>>),从虚无中寻找战胜疲倦的力量,“我现在乐于剃须,乐于闲躺下来,让刘芳/的小手按摩,让思想消失,冬天的阳光照进理发店,一个人/走开,一个霸占我的人,他走开”(《胡子》),这个力量已经具备的话。那么他还有隐逸的、静穆的陶渊明田园的一面。
  
  <<流>>
  
  
  我在水中点火。在水晶中点火。在平原内点火。
  一群人,和一丛紫苏草药,它们的影子
  在火中摇晃。像风暴一样摇起来
  有时鼓起来空荡荡,有时像熄灭了。火苗又起来了
  它像藏在一个词里,像是狐狸的尾巴。我站在旁边
  点火。我为一些死人点火。
  雨水密密麻麻的。我看到火在水中,明澈又冷。………
  
   二、想象中隐逸,心意终难平
  
   第六辑只有一首长诗,题为“栖息之地”:“………我所栖息之地,洞,窠,穴,瓦房,竹林,湖塘,坝/和棚,棉花地,土坟/我能安静,我便能栖居/我能同我的痛苦,过去交谈,我便能栖居/我能在河东村饮酒高歌,击铗和唱,天命而终,我便能栖居//天地一隅/蓬蒿之中/向武华和他走散的灵魂/又阴暗地会面和解相守//碑上有阴文刻着:‘向武华,向文细垸人,1968--2053。’/风草之中还谈什么功业,关上大地之门,再也不用点灯找路”。这首诗的结尾可以看到诗人的诉求及安静之所向, 在乡村的坟地,在“蓬蒿之中”寻一片安静所在。诗人是寓言家,诗人也是同遗忘作斗争的人,诗人始终感到了一种弥漫在四处的疲倦和喧嚣,生存的焦虑,被异化的焦虑,但“我”如果能说出,“我能同我的痛苦,过去交谈,我便能栖居”,诗人的一部分作品就是同过去交谈,诗人打通了与过去、与未来的通道,诗人是一个超灵者,他牢牢生长在现实里,诗人的过去只能是想象的过去,诗人视野所及“念田地悠悠,独怆然泪下”,他是“心意终难平”,“如果我们失去记忆,我们将失去我们自己,遗忘是死亡的症状之一”,写作就是同遗忘作斗争。这首长诗中,向武华假想了另一个向武华,而展开了成长的场景和成长的历史,其中的虚妄和贪婪及丑陋, 既是个人的宿命,也是群体的宿命,但“ 新的来临的不是神灵/是我们自己的勇气,力和智,原始的苏醒,毁灭和再生”,诗人始终是充满力量的主宰,向上的力消退了失去的力,诗人是浪漫主义的积极者。
   “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在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但同时,你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因为你和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之,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已经死了,但你确是真正的获救者。”(卡夫卡《日记》)
  
  
  <<胜利闸>>
  
  
  到了胜利闸,就能看到外婆墩里弯曲的枣树
  哗哗的白水
  坟地很潮湿,蛇莓长在土洞边
  哦,我想奔跑
  
  一棵枫树哗啦啦地倒下去,最后一声嘎嚓的响动
  树根被撕裂,肉虫蛹在刚翻开的泥土中扭动
  
  我只看到胜利闸周围偶尔有人低着头走过
  好像同地下埋着的死人有关,一群鸟被吹落在湖边
  
   这首<<胜利闸>>,我把他看作是过去,是童年的胜利闸,我们葆有了过去很清晰的童年,我们才葆有了我们未来的坟地,否则,那些没有故乡感的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你的诗歌是为你的灵魂寻找一片安息之地,是你在祈祷,是接通神灵而获得赎罪之权利;值得注意的是“只看到胜利闸周围偶尔有人低着头走过”,人们惧死,但死才是胜利,这就是胜利闸啊!胜利的闸门最终是死亡,因而诗人笔下的栖息之地方显出一片安宁的所在,最终得以远眺,最终得以宁静。坟地意识或者说死亡意识是作者同遗忘做斗争的一个支点;在这之中,蕴涵了隐逸情怀。“三十岁那年,男人的风光岁月/ ……… 乡村的夜晚就是那种/泛着幽光的胆青色 ”(《蛇胆》),“农场的深秋,牛角的尖端是白色的,清凉的/牛郎星的清辉落在孤单的乡村小孩的眼里”(《牛角》);<<无相>>这首诗歌最素淡地说出了作者此刻清亮的内心。
  
  <<无相>>
  
  南山挖土
  菊花满坡
  三十年人间
  河水里的霞光又清凉,又明亮
  
   一动一静,一闹一凉,又鲜艳又明亮,然而这个地方是“南山”;这个静穆和“清凉,又明亮”之所在;此刻的安静,此刻的隐逸,此刻的心意终得以平和;然而这是一个想象之在,是淡淡的河水向往,是遗忘中幽深的明亮,是理想的乌托邦。
  
  《害虫》
  
  房屋霉烂,生活在内面的人是一群忙碌的害虫
  他们的苍老加速了树心的空洞
  ………
  我所记得的水面宽阔清澈的池塘上长满了浮萍和藤草
  一只白鹤惊飞
  青天历历,白云千载。静得让我耳鸣,耳鸣的声音正是
  一群小孩在上面上拍水声
  我站在村口
  那么多荒草助长了我的记忆,我的每一句话都会让树枝
  脆裂,我成了一只病变的巨大的害虫
  房屋霉烂,害虫也在霉烂。“这些消失的力……”
  
   正是在力量的增长和失去的过程中,诗人向武华不断地加强他诗歌的张力和美学,这是乡村的?或者是过去淳朴的故乡被新工业社会,被所谓的社会力量破坏后诗人的深沉感喟,但诗人的批判性也只能是这样子了。诗人何为?在精神贫乏的时代提供了这样一个清新的家园,虽然它被一股浑浊之力在向乌有之处推进;而引发了诗人更大的狮子般喷薄的力量。“我也还没有耗完我的全部心力/我感受到它在春天还能蠢蠢欲动/它还能爱,还能同情,还能获得深夜星海云河的安静和清凉”(<<死皮赖脸>>)。
  
  <<深渊中的风景>>
  
  
  我一直在峡谷边向下张望
  在粗大的树木中
  一群黑蜂看起来肥胖,野蛮,多欲,在球状花蕊上
  激动地吮吸
  一只看起来是惠特曼
  一只看起来是桑德堡
  一只还有点模糊,像是李白,又像是向武华
  
   向武华诗歌的源头来自于惠特曼、桑德堡、李白,但不仅仅如此,他还具备菲利浦·拉金的明朗、特德·休斯的简括和西·希内的稚拙、真切,他从切身经验入手,把源于乡土的生命活力与现代诗歌传统的技艺糅合起来;不仅如此,他也在极力寻找他东方式的桃花源;实际上,我倒希望他继续桑德堡,继续李白,打开广阔的乡村卷轴,我喜欢他这般的不羁,自由,奔放, 热力,视野的广阔、内心的绵长和笔力的厚重,掀开生存的地表乃至掘到地心,在当今工业文明的语境内诗歌带来崭新的遒劲与激荡乱力怪神之美,而直接提升这人世越来越孱弱的心灵;这个独特的向武华,这个向文细垸走来的“神牛,和它光亮的后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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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0:38:25 | 只看该作者
人间和大地的琼琚之光

      一一评向武华诗集《流》

文、耀旭


1

这是一部有资格放在我的床头,随时准备阅读,并且每一首都能给我带来诗的愉悦,带来阅读的惊喜和觉悟的诗集。
是一部在我写不出诗的时候,愿意虚心地向其学习和汲取的诗集,尽管我们的路数是多么的不一样,但我们对于诗的自然、质朴和诚实的认识是基本相同。他所有的诗篇都是向大地学习、向自然学习、向生活学习的诗篇。


2

老实地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基本告别了艾略特、庞德、布罗茨基、博尔赫斯这样一些伟大的诗人了,我更爱那些能够和我的心灵共语的诗人,读他们的诗,我不需要去猜、去想,有多伟大的思想和深意,而是一种交谈,是一种友情和彼此的交互,你所说出的,也是我所感受的,你所说出的,也是所有人所想的,很简单、浅显,但同时也深入到了最深刻,最幽暗的领域。

3

诗是什么?向武华说:诗是平常物。这里的平常,说的是诗的本质是简单的生活的,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但完整的说,诗是平常物,但它同时还是日常的、俗世生活的光。一个活在庸常生活里但完全被庸常生活所淹没的人和一个活在庸常生活里但却不断地在这种庸常生活里发现和创造诗意的人,绝对是不一样的。

4

一只黄莺从这个枝头
跳到那个枝头一直在叫
越叫越激烈
一改过去婉转悠扬的声调
像泼妇那样叫
像有冤情那样叫
叫到最后
像打机关枪那样
似乎要喷出火来

一个小孩从树上溜下来
刚从黄莺吊篮一样的窠里
取走了三颗
热乎乎的鸟蛋

一一“一只黄莺一直在叫”

这是这部诗集的第一首诗。它写的就是一件偶然的突发的小事:一只黄莺,它的鸟窠里的三枚鸟蛋被一个小孩爬上树取走了,这只黄莺在用它的叫声表达它的愤怒和绝望。

不管向武华写的是啥意思,我就是愿意这样简单的解读,我理解那只黄莺的痛苦,并且和它一样揪心。

5

向武华的诗句,几乎都是使用最平常的口语,但他的诗却又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口语诗,他的口语是很讲究的口语,是附着了很浓的诗意的口语,他非常善于捕捉,从简单的事物里,或从极其普通的生活镜像中发现不一样诗意的成分,钓鱼、喝酒、清明烧纸,坐船等等等等,你去读他的这些诗,既真实,又自然,又包含着那么多你本该发现,但却没有发现的东西,那种隐藏的、遮蔽的但却被诗人所发现和照亮的东西,就是诗。

6

关于诗怎么写的问题,我和他也有着基本一致的看法,向武华说:“诗路无对错,只有好坏。”我在二十多年前在谈及诗歌标准的时候,就曾明确的说过,在我眼里,只有好诗歌和坏诗歌之分。无论什么风格,什么写法,你写出生命了,写出生活了,写出灵性了,写出新的发现了,就是好诗歌。
诗就这么简单,它的确是光明的、圣洁的、庄严的,但这种光明、圣洁、庄严是建立在人间的、俗世的,而不是来自空虚和那些看似华丽却丝毫也没有诗人自我精神附着的字与词。

7

诗集里的第二首诗写的是青春的热望、青春的激情和青春的懵懂:“我只渴望热吻你的红唇”,他没有直接用一个字去写这些,他只写了一件事,在一本英国中世纪的诗集上,他所写下的诗句,那是一个浪漫的诗意的世纪,是对于一个充满激情的的乡下少年葆有巨大的神秘感和向往的时代,在他充满热望和躁动的生命里,他的关于爱的诗句张狂而急切,“写这首诗时,我在乡下中学教书,一身土气,狂热地爱着一个女孩,他有贵族的苍白,我有骑士的眼睛。”
这种写法:在细小的事件里,用每一个扎实的挤干水分并且被诗人巧妙地赋予新的生命力的字眼来传达他所发现的诗意,几乎已经成了他的独门秘籍和绝技。

8

平常事,平常物,平常景如何入诗?这才是最难的事情,在一切的平常事、平常物、平常景没有进入诗篇之前,它就只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更多的时候,更多的人,更多的眼睛都会在一种熟视中无睹,我们每天所活着的环境都是平淡无奇的,要使它入诗、成诗,关键是我们首先要有所感,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心要在这些平常事、平常物、平常景里有所发现和触动,这是“小人物画”:

报刊亭上挂着明星杂志和战争画报
树叶又亮又绿的梧桐树下
城郊的修理工老张在打盹
夏天零落的人和车辆轻得像浮在空中
色彩变暗,滑板倾斜,山影如雾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小人物我们都见过太多了,它尘俗得没有一点诗意和新奇,然而,当另一颗心发现、赋予和灌注与它以并不平常的诗意和美时,诗就在这样寂静的时刻诞生了。

9

向武华是这样的诗人:他有很多独立的关于诗的思考,但他又不喜欢把这些思考理论化和体系化,他有他的一套方法,但也有他的包容度和接纳度。他阅读广泛,但并不主张为我所用,他似乎觉得:从方法上向他人学习是不可取的,真正要学习的是态度,自由的思想和精神。他喜欢惠特曼,喜欢布考斯基,喜欢卡佛,不知他是否喜欢金斯堡,我想应该也有起码的认同感,他所喜欢的这些诗人都是自由的真性的表达的诗人,是开阔而少有禁忌的诗人,中国古代诗人中,他对李白和杜甫也是尊崇的,其实他的诗里,是融合了很多然后又化开了的东西,既有传统的,又有外来的。

10

在中国当代诗人中,真正能够形成一种个体的私语的诗人太少了,他们要么是困守在欧美诗的笼子里钻不出来,学他们的意像、学他们的断裂、学他们的外在的皮毛,就是学不到他们的精神实质;要么打一面大旗,声称他们正在弘扬某种什么什么的主义。其实主义也好,旗帜也好,那都是唬人的东西,最关键的还是关于诗你有没有自己的真知灼见,你有没有化开,有没有进入自己的血汁。任何一个好的诗人都是不可摹写和复制的。在他所写出的全部篇什中注满了自己的精神、自己的血、自己灵性的记号,无论放在哪里,你都可以一眼将其认出。

11

关于“诗是平常物”的这一美学命题没有谁比向武华阐释得更清楚:“诗是平常物。一是说诗随处都在,足见灭诗之说之荒诞,灭得了吗?二是说诗是俗物,是浊物,同所谓的诗情画意恰恰是对立的,它是活物热腾腾又脏又腥的呼吸;三是说诗是简单的,清晰的,好诗的难度是用最简单的形式和语言表达复杂幽深的人心,不是装神弄鬼;四是说诗的不寻常处是在平常中的发现和创造,是存在本身的新,而不是猎奇的新;五是说诗是关乎人的最基本最普遍的情感的东西,同哲学和宗教一样,只是方式不同,即便是富丽宏大的叙事史诗,它的内核仍然是平常的。”
“诗是平常的东西,阳光平常吗?阳光好吗,好东西不一定非常神奇。”
这样的认识和表达,是有其独到的重要的美学意义的。

12

真正好的有生命力的诗歌只能是这样的:它永远是新鲜的、平常的、属于人间的、带着生命呼吸的,带着一颗心在不断跳动的。
在我的印象中,集子中最长的诗篇“栖息之地”也是他收入集子中最早的诗篇。它应该是写于2002年至2004年之间。十几年过去,我们今天重读这样的诗,依然可以感到它蓬勃的卓然的生命力,也许在那个阶段他关于诗的思考还没有那么明晰,但他的这种几乎带着他全部的生命本能的诗篇,已经差不多涵盖了他后来关于诗的美学思考的全部要素。这种回到根子上的诗歌,在生活和岁月里自我找寻的诗歌,这种招魂的和起死回生的诗歌,这种在最初始日子和最亲的亲人身上发现的诗歌,这种回溯到他所有的栖息之地的诗歌,它已经历了人间的十多年,无论有多少人读过它,它都将继续存在,直到时间流逝、历史遗忘,它都会一直存在着。

13

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写当事者的诗,亲历者的诗,而越来越少地有人写旁观者的诗,俯瞰者的诗。置身其中,被诗意所笼罩和照亮是幸福的,我喜欢这样的诗,其实这一点在我们伟大的盛唐诗歌里就早已做到。李白的与月光对酌,与汪伦作别,将进酒,杯莫停,无论哪一个片刻,他都毫无例外地置身和突显于他自己所营造的诗意氛围之中,亲历者对于诗意的发现是自然的,细节化的和亲切的,如果你读完他所有的诗,你就会发现,向武华对于细节的发现和把控能力是超强的。他每每总能够在最琐屑的细节中出其不意地捕捉到诗意的节奏:

这是“泥土诗”:
我同三岁的小孩在泥土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他要坐在地上玩沙石子
要在路边玩野花野草
我不停地训斥他:“脏啊,脏啊。”
他用劲往地上蹭
他不以为泥土脏
他找到了泥土之上无穷的乐趣
往脸上涂泥灰
咯咯笑得十分开心,十分感染人

14

没有情的诗歌是不可想象的,关键是对于情的处理,是高蹈的抒情还是情的嘶喊和叫唤?是情的融入和意的抵达,是克制美学还是狂暴的彰显?我个人更倾向这样的观点:过于直接的情的呼喊不是诗,情的内蕴才是诗,细节中的情,节奏中的情才是诗,如果所谓的抒情,用言辞的表面意义去承载情的分量,那么这种情只是显在的,它可能是浓烈的但不是深刻的和蘊籍的。
那个彰显大我的时代已经过去,大我、大情、大话离真正的诗歌是越来越远的。好的诗歌在细微处,在幽深处,在情的神经末稍。
他不抒情,但他却是最浓情的诗人,一只黄莺的凄厉的叫喊是情,一个三岁孩子对于泥土的迷醉是情,一个青春的土气的乡村中学教师的莽撞的爱恋是情。他甚至总是能够轻松自在地把最微妙的情愫写在每一片树叶上,每一只鸟儿的嘴喙上和浑浊的江水中的各种鱼类的鳞片上。


附诗:

一只黄莺一直在叫
一只黄莺从这个枝头
跳到那个枝头一直在叫
越叫越激烈
一改过去婉转悠扬的声调
像泼妇那样叫
像有冤情那样叫
叫到最后
像打机关枪那样
似乎要喷出火来
一个小孩从树上溜下来
刚从黄莺吊篮一样的巢里
取走了三颗
热乎乎的鸟蛋


蛇胆

三十岁那年,男人的风光岁月
我同乡长唱纯谷酒
一杯酒里有蛇血
一杯酒里有蛇胆
血红,胆青,那真叫纯净啊,没有一点杂质
我的眼睛也是纯的
我的生活也是纯的
喝了那杯有蛇胆的酒,乡村的夜晚就是那种
泛着幽光的胆青色


你们就当我死了

那些穷日子过过来真不容易
从田里回来
母亲又要在灶房里洗菜煮饭
几个孩子在煤油灯下做作业

最怕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
“你们就当我死了,
把我靠得这么住。”

除开母亲
还有什么能依靠?母亲那时也是烦透了
她说上面话时,哪里知道
这话有多阴森


十年

如果我死了
当天,有人在哭,有人暗暗高兴
过了一年
偶尔一个大胡子男人在酒桌上提起我
能够沉默的是我的朋友
大多数人继续说到非洲草原上的大蜥蜴
十年也是一晃的事
许多树木被砍伐,我坟地上的草长出了硬刺
他们在灰蒙蒙的太阳中
渴望春天一天天晴朗起来
挺着肚子的漂亮女人
再也不会怀上我的孩子


我怎么能向母亲鸣笛
一位乡下来的老婆婆
牵着一个小男孩过马路
误闯了红灯区
我使劲地摁喇叭
后面的车子也跟着摁喇叭
一时间
无异于鼓乐震天
老人和小孩
都惊吓住了
面露怯色
前退两难
但老人更紧地拉住了小男孩
像是要用命去护着他
就这一瞬间
我脑里突然跳出乡下老母
带我上街的情景
我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畜生,你怎么能向你母亲鸣笛?"

夜行船
那时,我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挤进陌生的人群
没有一个旅伴
船上热闹喧哗,如同在树林里
找到船尾一个安静的地方
天上的星光奔腾
江水悠远
那时,我急于远离故乡
找到开阔的生活
两岸群山中的孤灯
一直向上升起,漩涡一样消失
迎面而来的街灯
又形成了一条光带
我心中没有任何问题
孤独一样让我热爱
记不得经过了多少港口
当所有的人在船上熟睡
我觉得我就是船长
迷醉于夜色中的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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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0:40:37 | 只看该作者
逝者如斯夫——评读向武华的诗  

文、谢君        






  在中国诗歌史上,存在的虚无是一个博大的哲学命题,也是一个宽广的诗歌主题,它时常唤起诗人们无穷的灵感。逝者如斯夫,无论是星转斗移,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还是世事沉浮,但见长江送流水,或者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凡此种种,不一而论,这种逝者如斯夫的情感经历与体验,唤起过历代诗人们无尽的追寻、联想、慨叹,产生过一个又一个浩瀚博大的名篇,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李白将进酒,苏东坡赤壁赋等等。

  这种感觉,它是堕落颓然灰黯的,当它在现实的束缚与挤压中,也是昴扬意气的,当它浸透着个人本能欲望的张扬、自我价值和自由意识的觉醒。它包含着人生的烦忧、空茫迷乱,也包含一时的纵情快意、狂欢放浪和自由喧嚣。它直指人的存在的困境,直指人生的短暂、渺小、虚无。

  阅读向武华的诗歌,我一直觉得有一个基本的声音在贯穿他的诗歌:存在的虚无、喧嚣与超然。在今天的中国诗歌中,这种逝者如逝夫的声音始终贯穿在一个人的诗歌中,是少有的,是极富有个性的。

  确实,人存在着,匆匆的过客即其所是。在广大的天地间,在物质文明日新月移、人的存在却愈加空虚渺茫的今天,在现实中,人的存在与消失,犹如柳絮轻飘,浮光掠影,闪烁一瞬:

◎柳絮诗

我看到了我十年前看到的
白天的月光

割脉,投河,跳崖,撞柱,自缢,刎颈,服毒
吞下安眠药,打开煤气罐,上吊,卧轨,剖腹
身体多么轻
四月到处是浮影

我拍着八个月小孩肥嫩的屁股: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他嘟着嘴唇吹开他身边的柳絮
我怎么忍心对他说:“这些纷飞的,皇城的繁华。
这人间的
转变。”

山梁上寺门大开,河道上长久地看不到一个人
四月也会很快结束
到嘈杂的街上去醉酒吧
像个剑客

  在现实生活的负担的重力之下,人的存在可以那么轻易的沦落:割脉,投河,跳崖,撞柱,自缢,刎颈,服毒,吞下安眠药,打开煤气罐,上吊,卧轨,剖腹。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生命的消失不可溯转,这种以人事的消失为主题的诗歌,在向武华的诗歌中大量存在,如清明诗,如他回忆家中亲属一一离开的一个诗(忘了诗名),如他基于乡村生活的对以往的经历和人生追溯的挽哥式长诗“栖息之地”等等。

  人的存在没有重量,如水汽,如尘粒,如幻影。而且当一个人生命历程终止的时候,它的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又将很快衰减为零的状态。除了朋友的沉默,大多的人们仍在欢快的生存着,在爽朗的笑声中,谈论着让他们惊异的事物:

◎十年

如果我死了
当天,有人在哭,有人暗暗高兴
过了一年
偶尔一个大胡子男人在酒桌上提起我
能够沉默的是我的朋友
大多数人继续说到非洲草原上的大蜥蜴
十年也是一晃的事
许多树木被砍伐,我坟地上的草长出了硬刺
他们在灰蒙蒙的太阳中
渴望春天一天天晴朗起来
挺着肚子的漂亮女人
再也不会怀上我的孩子




  这就是人的存在的凄楚、隐痛,人的存在的渺小性与悲怆性。但是,它必然存在它的反作用力。基于生命的虚无、短暂,它必然存在由此而产生的一种生命力反动的狂欢喧嚣,一种自我表现的、个性极端张扬的东西。当一个人以不可抑制的本能和天性来体察生活、感受世界、评判自己的时候,他会不满足于自己的平庸渺小,也不满于生活和外在世界所附加的规范。生命力的勃发使人探求人的彻底自由,直率坦荡的性情,怪诞狂妄的蔑视,天马行空的独立性,可以让人在存在的短暂中纵情一时。在避免人生短暂的很多的方式中,饮乐是最直接与快意的:

◎湖边饮乐志

问一位汽车司机,去武山湖度假村,
怎么走?
他说:“过了前面的石桥,往右,
有灯火。
有三、四少女涂脂抹粉立于店铺前,
老板娘姓崔,安徽口音。
大屁股,波浪一样的奶。”
他狡黠地笑着,弯下腰去擦发动机盖上
的污油,蓝漆驳落的钢板显出亮光

走了很远,我们回过头来
望见他朦胧的身影
正扬起激凌的水管冲洗汽车
沾满灰泥的轮子
在前面,有女子嗲声嗲气地喊我们
湖水沉没着星光,喝酒者喧哗,又狂欢,又落寞




  但是,人的复杂性、矛盾性,使自己永远没有一劳永逸挣脱存在困境的方式,即使是在我们探寻人的解放、人的彻底自由的时候。一个人的意识与欲望,我相信是多极的,它有二极、三级、很多极,甚至永无止境的极。快乐是一极,但是,一个人在最大的纵情狂放的时候,他依然会感到人生的失落。人的意识与欲望是永远流动的,是分裂的、是扩散的,是狂幻的,也是宁静的,是统一的、是秩序的,也是回旋的。在这无数的极之间,在它们中间,是一层又一层令人困惑的迷雾:

◎迷雾

和一只杜鹃鸟,一头汗熊之间
和一个伊拉克小孩之间
和亚马逊河岸边的棕榈树之间
和夏尔。波德莱尔之间
和2004年的一个下午之间
和一个又笑又闹,黄头发的女孩之间
和自己之间都隔着一层雾。有人试图理解
而不断传出碰撞的响声,没有人可以推开
这轻漫的雾,就像打开门和卷起窗帘
但不断有人,弄出响声。这可爱的固执!

  没有一劳永逸的终极打破,只有人的本能的可爱的固执。在人的存在的多极、多个绝然不同的疆域之间,我们在不断打破,也在不断回归。人的本能和欲望不断寻找它的出口,而又不断回归。

  有时候,我们可以读到向武华诗歌中那趋向于宁静的另一极。向武华的诗歌有探询人生存在困境的虚无,有喧狂沸腾的叙述,也有追昔怀旧的色彩。这就像是一个多棱体的多面,它聚焦于人的本能,但折射各种色彩:

◎无相

南山挖土
菊花满坡
三十年人间
河水里的霞光又清凉,又明亮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在向武华那些追昔怀旧的诗歌里,有不少是田园风格的当前重现的诗作。它读来清旷爽朗,有如清风,似有一种快适的惊喜突然在读者面前打开,从而让我们感受到来自平实的现实世界中的一种真诚喜悦和宁静闭散。

  有时候这种独来独往、宁静超然的态度,甚至让我们跨越时空,天马行空,在天地间的飘忽中直接与史、与人发生激荡、对话:

◎慢一节拍

所谓慢一节拍
就是李白已享受了河山的宁静
我还在河山中背手望月

  这个诗歌,诗行很短,简洁明快,疏朗闪烁。表达生命在宁静之中的某种程度上的大自由,思出鬼神外,言出天地间,读之神驰八极,测之心怀四合。

  虽然在迅速变幻的宇宙世界之中,一代又一代迅速消失,我们不可能找到真实的跨越时空的和谐存在。但是,诗人的愿望可以,想象力永远大于现实,在诗化的时空体里,人人是自由平等和谐存在的:

◎乌托邦

织巢鸟,贝克特,威廉,王芳,河柳,李白,妓女小红
曹操,伍尔夫,玛丽莲。梦露,拉登,胡胜国,瓦特
他们不愿意活在一起吗?
在一个小街或村院里,用同一个井,喝水,相爱
乐于桑麻,死于自然。

  博大悠远的时空与人的现实存在交融,永恒的乌托邦,是诗人努力探求的人人平等和谐存在的自由。

  但是,如果把这些诗仅仅看作诗化的自然诗,乌托邦式的美好诗,那么,这可能是一种误解。虽然它具有让人向往的浪漫与神奇的色彩,但它的基调依然是挽歌。它探寻在时间长河中的生命的可能和可能的历史,这是一种对更深层的人的存在意识的探寻和存在困境的跨越。这种对人的自由平等永恒的存在基础与支撑点的可能探询,这种跨越时空、南柯一梦式的广阔追寻,它本身基于人的渺小性与悲怆性,所以,这是一个谁也无法回答、也不可能回答的问题。

   逝者如逝夫,在人的存在的空茫和渺小中,我们所能把握的只有天地万物和生命自由的瞬间。也许,它在更为高远之处,在更大的时空维度里:

◎在太平山上看银河

集体在太平避暑山庄看银河的是这些人:
耀旭,荣光启,萧映,小引,韩少君,江雪,余笑忠,温东华,槐树,黄斌,沉河,郭德军,小竹,魏天无,魏天真,吴远目,杨进,天河,黄梅戏子。
以下五人裸泳不成,后来加入:
木知力,李以亮,张执浩,无边月色,向武华
木知力说那颗星很亮,应该有名子吧?
“那是天狼星。”
小引讲他小时候经常读星座图
在这之前,乌云叆叇,山风如潮。这些集体回忆的人
在找着他们对应的星星
中场离开去水库边小酒店喝酒的有:
小引,槐树,萧映,荣光启,黄斌,江雪,余笑忠,沉河
山风哗哗吹着扬着白蕙的巴茅
沉河说风是另一种形式的水,所以他不认得巴茅,说那是芦苇。
久坐者的身子已凉如星光,我去山边撒尿的时候
立于峭崖危石之上
独自一人单独看了一阵银河,银河好象嘶嘶地发出响声,还是雪涛?
等我返回时
他们已回到宾馆大厅
端着酒杯大声地喝叫着:“阿根廷!阿根廷!”“德意志!德意志!”
喝醉了酒的小引在唱郑钧
为阿根廷犯嘀咕的是余笑忠
他们已忘记了银河
夜深见底,银河在众峰之上更加明亮了

  宽广、灿烂、明亮的河汉,它既是一个相当大的现实时空,也一个相当大的历史人文时空、宇宙时空,在这个强大的潜势体下,众多的诗人不可思异的并置、往来聚散,无数的事物与场景的闪现,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在其中的喧嚣与自由。而在行云流水、起伏回旋、深沉而又舒缓自如的叙述中,诗人展现的深度和广度,在和谐深远中,使短暂的存在尽情向外辐射、发散,把我们带向无穷的空旷之处。

  在太平山上看银河,是我读到的向武华最为引人瞩目的一个诗,它所具有的动人的力量和创作才华,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峰。与向武华很多的世俗的诗相对,此诗有它独具的纯洁性和庄严性。随着众人的返回,当诗人最后将情感反应转移到银河的明亮,在由动至静的过程中,它隐藏着、弥漫着诗人们在狂欢的聚会后所感受的人生最大的孤独与悲怆的存在状态。

   向武华的诗歌,源于生活,出于性灵,诗如其人,诗与人的性情是一致的。通过他的诗歌,那些散漫的、自然的、朴素的声音,可以想见其直朴、率意的性情。诗人的伟大之处在于创造,而创造必然源于诗人独立的性情,一个具有独立性情的人,顺着天性与本能欲望的流体而动,如果世界是严谨规范的,那么我们只要随意散漫的,如果有人喜欢向远方的大师致敬,那么我们就只描写身边庄稼的一个劳动者。我相信,唯有如此,一个诗人的创造力才是无尽的,一个诗人在往诗歌的纵深突破、开拓、发展时,也只有如此,才能与之相应,让我们期待向武华更多的新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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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0:47:10 | 只看该作者
呼唤英雄
——电影《八佰》观后感

文、地老天荒

这是一部令人深感痛楚与悲壮的电影。影片取材于一九三七年中日淞沪会战的一个真实故事——八百壮士坚守上海四行仓库,与日寇孤军奋战四昼夜,最后以失败告终。影片的结尾,不停地回放着勇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在桥上冲锋的镜头,而隔河相望的桥那边,是被租界铁栅栏围住的同胞伸出的无数双手,还有无数双泪流满面的眼睛……

一九三七,七七事变,日寇侵华,国难当头。映入我们眼帘的是黑云压城,风萧水寒,满目疮痍,一座繁华的都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如同人间地狱。这样的场景,让我们想起历史上不堪回首的那一幕幕惨剧: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庚子之乱、火烧圆明园……然而,随着镜头画面一转,就在同一座城市,仅仅隔着一条小小的河流,对岸的外国人租界却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恍若人间天堂,这不能不令人想起曾经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可是,哪怕是这方寸之间的太平盛世,竟与中国人无关,而那也本是自己的国土——多么巨大的反差和讽刺!

在自己的土地上,当战争和灾难降临时,国民竟然只能寻求他国的庇护,这就是那个积贫积弱年代的真实写照!为了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也为了宣示抵抗侵略的决心,一群奉命逆行的军人被要求在这里固守抵抗,用智慧、勇气和鲜血,与力量悬殊的敌人作殊死一搏。在奉命逆行中,误打误撞收编了一些被称为“怂包”和“逃兵”的流民,他们是一群无业游民,是掉队的散兵游勇。“老算盘”从未摸过枪,“小湖北”还是个孩子,“老葫芦”和“羊拐”抽烟、谈女人,他们贪生怕死,对死亡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小人物”拼凑的杂牌军,一群卑微到尘埃里的普通人,在黄埔一期生谢晋元将军的带领下,最后一个个变成了宁死不屈的民族英雄。他们在家国大义面前,舍生取义,向死而生,就像战争废墟上的星光,汇聚成永不落幕的英雄传说。

这是一场罕见的被围观的战争。有记者实地采访,有洋人飞艇观摩,有市民烟花庆祝,有报童号外叫卖。为了护卫国旗,中弹倒地的战士堆成一座小山丘,只为宣誓我们还在,中华不亡,中华民族必胜;为了阻敌炸墙,一个又一个战士身捆炸药,充当人肉炸弹勇敢跳楼……他们中大多数没有留下名字,但却是真实地活过、来过,是真正的无名英雄。他们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英勇壮举,终于感动了租界里的人们,冷漠的内心被唤醒,一时间纷纷解囊相助,组织支援……

这让我想起一位抗战老兵的采访录。当记者问起当年还只有十八岁的他,面对鬼子的刺刀怕不怕时,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大声说:不怕,不怕,不怕!因为我们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没有人生来就是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他们都是普通人。明知生之渺茫,明知此去不归,依然义无反顾,决不回头!没有人愿意牺牲,却有人不得不牺牲。原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负重前行!国防大学教授金一南在他的著作《苦难辉煌》中写道: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真正的英雄具有那种深刻的悲剧意味:播种,但不参加收获。这就是民族脊梁。他们历尽苦难,我们获得辉煌。

一位西方学者说:“一个国家在生存、独立和经济财富这三种利益之上,还必须加上第四种国家利益,那就是集体自尊。”今天,我们正面临着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历史早已为我们揭示了强者生存的规律和逻辑:落后就要挨打,孱弱百毒可侵。从汶川抗震到庚子抗疫,从台海危机到华为崛起,从百年屈辱到民族复兴,我们书写了和平时期的奋起与悲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很多人逆流而上,砥砺前行,以万千生命的代价,才换来今日的和平与安康。胜利的花环来之不易,我们既感受到光彩夺目的荣耀,也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警醒。

“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愿在种花家。”我庆幸自己的身后站着强大的祖国与觉醒了的十四亿人民,这种磅礴的力量一旦被英雄情结触发和唤醒,这个民族就不会堕落,不会被黑暗吞没,更不会被任何侵略者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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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1:05:36 | 只看该作者
一尖山
文、李均亮
“八卦顶上读诗书”、“九龙胜境美如画”、“一脚踏三县”……这些个名字已经在耳边听闻多年,在心里盘桓许久。忙吧,懒吧,忘记了吧,不感兴趣吧,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反正一直没有成行这个在武穴市余川镇辖区版图上距集镇只有二、三十公里的神秘地方,甚至在这里工作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没去成。
直到有一天,虽然也还有零零星星的杂务缠身,但我还是与当时的镇委张章书记、永康副书记等一干人,相约安排了一个时间去探寻这个武穴最高处。
虽然在许多书籍资料上都看到了这里的史事,也听到了很多关于此地流传甚广的故事,但是我们还是在原来二招处看门的老蔡的带领下,才得以抄小路到达峰顶。可能是这条路太不重要了吧,出发没几分钟,就没了路,好在老蔡带了砍刀,没有路就开路。我们一行在山里绕来绕去,最后终于明确了正确的方向……
本以为,名气这么好的山,一定会是一条极好的山路,因为这座山在城里的人看来,实在是秀丽有加,而且非常雄伟和陡峭。可只走几分钟转了一个弯儿之后,我们就不是走在平时所看到的山上,然而当我们真正地进入了山的深处,不得不感叹:平时看似平淡无奇的远山,居然深藏绝壁,而且是集雄伟、险要、秀丽、静净之境于一身,以至于让我们无数次的驻足观赏。这里的植被多是高大的乔木和一望无边的竹海,而林子里面又是遍地的多年生灌木。嘿,灌木丛中居然有一片片美丽的映山红,奇特的是:这耀眼的映山红除了红色,还有紫的、白的、黄的……更是映衬了这山这涧这岩的神秘和美丽。正如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写道——“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登临绝顶,攀上古松之巅,近山远水,沃野流翠,一览无余,倏然而来的人间烟火让我误认为是穿越到了世外桃源。朋友也大叫过瘾,高呼起来——“朝观旭日东升,暮观落日彩霞。晴观长江玉带,雨观松海竹林”!
然而,眼下山里那一些零星稀疏的黑瓦黄墙的小房,没有纤陌交通,也没有鸡犬相闻,不是陶先生笔下的世外桃源,它只是一个个静静的正在老去的小山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它太需要振兴起来了。
太多数时候,我是在远处遥望这山这林,今天我在这远山深处遥望山外,遥望城里……不管是平时,还是今天,其实我都没有遥望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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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1:14:52 | 只看该作者
与智国、云生、端阳诸君登横岗山绝句三首
文、张保明
其一,
昔日同窗栗梓湾,
峰回路转五十年。
久别重会倾情叙,
拜祖匡山结善缘。
其二
山路千盘石磴横,
乱踏云雾上嶒崚。
诸尊菩萨诚参拜,
再望林峦入眼明。
其三
层峦叠翠倚暝空,
松桧森森古寺东。
雨后斜阳红万里,
一声清磬隐林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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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1:31:30 | 只看该作者
内心之喜(组诗)

文、江帆


体外之荒

一方野地,直击你的天空
云擦着山脊一阵阵发烫……没有砂石的密语
了无生机的几座凸山,像佛打坐
贫于空荡的忧伤


内心之喜

无论世俗怎么变化,你都会
留下慈爱的种子,让其像一粒沉眠的钻石
像儿时的蝴蝶,在阳光下追逐一一
把翅膀打开、收拢,不遗漏分秒的美


身外之夜

这一生,你都在空游……
天使到过的地方,魔鬼逗留的地方
你已经习惯了
踮起脚尖,眺望那不可知的未来
虽万千变化,你却固执地想象着
呼应着,一层层幽暗


感谢

感谢朔风里的羊群,和早起的春风
晨雾中,还在熟睡的泥土,挥之而去的白云
马重重响鼻沾着的露珠
感谢风中的马,与滚滚而来的鞭子
多好的雨滴,疾驰中、纷飞的远山与空茫


望着出神的天空

乌云在为万物准备一阵阵山风,
之前,过多的是漫过的沉默一一
像金色在晨光中归于宁静。
有些事,想起来总令人茫然,
有些事值得去想,有些事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
追问总是无果,
有些事,到死都不能触碰……
人本就脆弱、善感,是人的天性,
就像山坡上不动的羊群是另一种愁绪,
水是最接近人的忧伤。就像
傍晚,会有你和古老野花一样望着出神的天空


张撇的风
  一一致单永珍
张撇的风,真没有一点风的样子
空泱泱、徒步而来,吹着永珍
绿的绒蒿,红的藏波罗,如橘的铁线莲
黄的卷鞘鸢尾,风追着弯腰的杂音
兀散的风,更多放浪野性的风
被你叠放在诗里一一像你爱过的
西吉的银藤,草尖的月光
你挑几粒无用的汉字,喂养它们


倘若你开始悲伤

葬有亲人的山,总是陡峭的
苔痕的绿火,薄翅掸不尽的露珠
千枝万木混搭的伤感一一
对应着尚在酝酿的夜色,万物交集
你一度听见它们
穿过了树林、河流,咆哮无声


一首难写的诗

无雨的清明,是一首太难写的诗一一
不见倒影的空城,没有结语的目光
晦暗。虚构。亦如归处……
像有人,葬在那里,又在另一处活着


开始

荒漠的飞沙与走石,堆积在高原
泠风拂过那个问天打卦的人
是否绕过羊眼中的茫然,看一看,冷漠深处
一朵花,同样抖动……


你沉没在回忆的片断中

你一生的难题太多,你从未遇到真正的光明
也不曾遇到神圣上帝的指引
火焰还在心中舞动,你的季节总是迟迟来临
为了能长醉在它们面前,为了充分燃烧
时间也必须达到“烧毁的诺顿”
你有过太多的冬天和在冬天解决难题的经验
问题是你不能停下来,翻动一页枯萎的颜色
谁肯接受它们现在毫无根据地发黄
命运的起伏就这么简单,它们却扑打着心灵
并再次笼罩一切,一点一滴
一段漫长又那么让人沮丧的时光
迫使着一些事物越来越悲伤地回到这里
像且下且停的雨,留下怀想与空茫
像容颜在手中一张张地衰老,冷风和祸福
孤立的马灯和泪眼,不再华丽的教堂
容纳着无数回旋的低鸣,全都沉没在你的回忆
只有这样飞翔,你才能抵达到一种沧桑


在橘红的灯光里

时间。在橘红的灯光里
岁月将在此转身,当雪眷念的城堡
变为一座空城,你便拥有了命运的前夜
一处搬空了时间的旧地,一间屋里的尘土的结局
时间覆盖着令人惊奇的光线
和暗淡的修辞,无非是沉寂的树木在落下叶子
遥远的故人,陌生而无名地在那里存在
被压低色彩或被赋予更为迟缓的声音
仿佛尽头的时光,完整地压住暗下来的影子
退缩着,把形状移到眼前
选择性地暴露在教堂枯萎的尖顶
带着抽象主义产生的错觉


它正经历着我曾经历的一切

一条冬日的河流,走着走着
就没有了奔跑的意念
就再也无法造出流淌的句子
一如细浪退离的平静
空气中无边的凉意,正试图
冻结索菲亚教堂薄薄的钟声
我无法仰望,中午成群的鸽哨
飞翔的壁画或箴言,一颗心灵
在宗教的身后发芽、长叶子
被风吹动有时落在广场
有时就落在有暖气的屋顶上
呼吸着时间的速度,重新俯视
这人间和我们共有的缺点
这个冬天,还有什么河流
比被人忽视更令人羞愧
或沮丧一条河流正经历着
我曾经历的一切,一条河流
正经历着我所要经历的一切
噩梦,灵魂熄灭的花朵
统统停止在今夜,只要一碰
我们就会一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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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1:35:31 | 只看该作者
西窗下(组诗)
文、老秋

心境

白云有搁浅的时候
大地有激烈地拥抱

稻草人依然舒展着臂膀
麻雀低飞着掠过天空

一千颗星星就在眼前
一万束映山红漫山遍野

白天干活,晚上写诗
梦中还在叩响窗棂

生命只有一次
我不能挥霍大把时光

雪豹隐藏于高山之巅
几头岩羊在电视中穿跃

银杏树长高了一尺
江山一路向前

被舞台丢失的小丑
在河边洗去颓败的油彩

谁哭了,谁笑了
我的诉说被七月的笛声淹没

辛丑年生活不易
茉莉花一朵一朵不急不忙地绽放



雨滴

在漫无边际的雨季
我想和儿时那样
被一颗雨滴
打在脸上,仿佛输液的针
扎得又凉又疼

如今,再也体验不到那份单纯的撞击

整个一生,我一直努力捕捉
这颗特别的雨珠
领着我的孤独,竟然藏得无处可寻



红月亮

每年的这一天,我都要静静地凝视
那轮高升的红月亮
它的体内,似乎停泊着一只船
何时启程
又何时归来
答案指向明确,却飘浮不定
这磨盘大的月亮
悬在头顶
在寂静中涌动摄人魂魄的力量
我像是接受洗礼
月亮渗出的血色
浓密而忧伤,让我学会原谅
与万物和解
绷紧之弦,一下子放开了我的脊背



西窗下

一个红蜻蜓
在窗台
振翅欲飞,却又停留

我悄悄靠近
打量它的姿态
似乎已有很多年,我不曾如此
屏息静气地关注
这小小的昆虫

过一会儿
它飞走了

只剩下我,在西窗下
独守
我感觉自己想制造一点动静
把一只手
拍向另一只手



散步的蜗牛

在林道,看到一只蜗牛
一动不动
我用脚碰了碰,它动了一下

蜗牛去过哪些地方,我不知道
我走过的路
蜗牛不屑一顾

空气有些粘稠
蜗牛不走
我也不走

此时,时光很安静
蜗牛在散步
它回家的时候,不会让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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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1:49:27 | 只看该作者
出老城记
文、曾曙光
  我一会去新城,把年前送去的两块章料取回来,那人说他的刀不行,刻不动。

  张总开着车,用磁性的男中音,把这段话诵成美文。刘教授随之发表了一番感慨。

   我走出房间,出了院子,拐过半条小巷,上了大街。

   阳光很好。

  街上都是老面孔。商铺的大门敞开着,卖肉的还是那两个女人。一个正在操刀;另一个在喝茶,目光从茶杯口沿上冒出来,喷着仇恨的火苗,只轻轻扫我一眼,我便浑身发抖,赶紧躲开。

  走到太平洋服饰店门口,那个摆在地上的古董摊,已经换了主人。以前摊主是个黑胖男人,这会却是个女的,也是极端黑胖。我拿起摊上一对银疙瘩,心想这东西买回去当镇纸用挺好。女人刚要开口讲话,被我一把捂住了嘴。不要声张。我说,我去一趟新城,马上就来。我把她捂昏过去,放在地上,等她苏醒过来,我已走出很远,回头看,她一边骂不绝口,一边使劲朝地上吐痰。

  我是坐1路公交去的新城。站牌下就是篆刻店。一下车就看见那人守在门口,我跟他打招呼他好像没反应,用手摸着新剃的光头,递给我一根香烟。刚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被他伸手打落,大声呵斥,旁边有武警,这里抽烟,要被逮进去的。说着,把我引进店内。

   我终于见到离开我一个半月的玉石章料。

   我放声痛哭起来。

  那人老婆四十岁左右,长得像黄梅戏演员,见我哭得可怜,劝了几句,劝不住,便从后面厨房用匏瓢挖来一瓢水,往我头上一泼,我立刻停止了嚎啕。

  后来,我给他们讲了一通做人的道理,叮嘱他们以后见到哭泣之人,千万别拿瓢泼。那人很听话,在我面前唯唯诺诺,提出中午用一顿美酒犒劳我,我没答应。我冷,身上衣服全湿透了,包好两块章料,打的回了老城。

  再次路过古董摊,我没有还价,耗尽半年的积蓄,买下那两块银疙瘩,拿到手上仔细端详,原来是一对平安扣,图案高古荒率,一个是朱雀,一个是暗八仙。

  中午,陈导给学员们讲授无人飞机销售以及空气动力学。花了三个小时,组合起来十一堂课。

   海燕依旧在剧院排练她的《春香闹学》。

   张总在路上。堵车业已成为城市生活的一种新常态。

  燕窝国空空荡荡,刘教授受不了被人一天放三次鸽子,一马啷当奔赴财大九孔桥。

  我回到房间,打开章料包裹,把玩了一会,睡意爬上眉尖。

  梦里,我娶了两房老婆,大小二位相处甚安,免了我许多麻烦。头痛的是,小的刚嫁过来没多久老想着回娘家,一个电话打过去,她二哥就开着自己家的拖拉机来载她。那么大的肚子,翻上爬下,害我心惊肉跳。好在路途不算遥远,拖拉机突突地发动起来,开远了,深埋在我长袍马褂里的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傍晚,苏东坡来访。带来一身酒气和一把刻着我头像、落张纯根铭款的石瓢壶。夕光中,这壶蹲在案头,像一个匏瓜,又像鸟蛋,如铁如石,胡玉胡金,着实让我欣喜不已,当即为苏公煮了一锅燕窝粉丝汤,他在喝汤,我在唱戏:

   买田阳羡吾将老,

   从初只为溪山好。

   来往一虚舟,

   聊从物外游。

  ......

  王木匠闻声而出,提溜着裤腰,捏一柄鱼叉,朝我房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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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3:38:49 | 只看该作者
张仁熙诗七首

文、(清)张仁熙
十月雷雨歌

十月云雷报雨天,夜半雨急雷阗阗。
雷声雨声喧不歇,掣电相互为周旋。
是时比屋无灯火,家家胆破眠复坐。
一百五十日苦晴,此雨此雷何滂沱。
俗儒读书苦不通,十日五日问天公。
九月不端冬宁好,低声欲死心忡忡。
须臾五更鸡鼓翼,鸡鸣不畏雷雨丞。
鸡虽细小亦知时,人生何事长悲盅。
君不见居民望麦终宵泣,十月不雨嗟何及。
须臾天明雨不休,农夫喜雨雨中立。

怀千里燕游
燕关犹复旧皇都,塞角惊风草半枯。
一市马蹄人自醉,千年凤阙鸟相呼。
天边白雁知多少,台上黄金近有无。
陇月羌梅无限憾,几能书札报樵苏。

悼  旧
为儒双鬓老,怀古百忧多。
日黄关塞色,沙白荻芦花。
山鬼栖萝绿,人烟堕柳黄。
故国书千卷,他乡月万家。

涢  口
汉舟云久住,江月复初明。
戍鼓严方叠,方言暮自并。
波澜贪宛转,洲渚若逢迎。
旅况依渔火,春星照水声。
长年谙晓霁,客妇数新晴。
徙依香难厌,高吟近五更

过大藏寺访绿雨大和尚
一径支节入千峰,可崇可怜三日雨。
共坐五更镇古道,他年知音再世逢。

雨中访顾赤方适僧送杨梅佐酒
日夕大江流,江声莽回互。
蕲阳万古心,旅客愁无数。
高士亦城居,茚屋幽难遇。
著书二十季,草长门前路。
相见亦何深,抵掌生烟雾。
谕诗数百篇,一一兼秋雨。
岂惜酒杯长,展转弥清素。

顾赤方近善病伏几作字说不倦喜寄
汝今六十鬓已斑,喜汝沦文每破颜。
老去道途生契阔,书城笔墨憾间关。
他年难字何人识,此日虞卿兴未坚。
为问江干沙石梦,史篇终不负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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