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戒尺

禾木 · 发表于 2008-9-28 18:3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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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过去的事，过去的感情，仿佛在我的脑海里都没有变动，靠着它们，我可以找回以前的一些影像，其中有一样让我一生铭刻的是外公的一把戒尺。
一把戒尺今年初母亲告诉我，外婆身体尚好，外公却苍老得太多了。原因可能是老年痴呆症。于是大概在2个月之前，我回家专程去看了一下他。我们孙字辈的共有十多人，我居长。近些年来，我们陆续长大，读书、上学、工作，很少回乡下，偶尔回去一次，也只是回老家眷念一下父母和祖父母，去外公家几乎以年计了。如此说来，我们是大不孝了。到了他家，他呆呆地看着我，打量着我，却叫不出我的小名来。我很是伤心与担心，担心不久将要远去，伤心他苦累的一生。外婆对我说，他每餐只吃一点饭，却喜欢喝酒，会忘记以前做过的事，忘记了我这个不孝的外孙。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是担心，害怕外公就此忘记我的存在，记忆的慢慢消逝，如同活在这个世上的痕迹也被擦掉了。果然他记不起我了，叫不出我的小名了，我是他最疼爱的外孙，我有一种莫名的眼泪直落。我劝外婆不要再干涉他最后一点抽烟喝酒的嗜好，为什么要剥夺他活在世上的寥寥的快乐呢？人总会老，可眼前的景像让我无法相信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外公的垂暮之年，对外婆颐指气使，对晚辈百般顺从，惟恐有所不周，每天都在看电视中和门口静静的守候着消磨剩下的人生。他让我真正触摸到了什么叫衰老，不仅是生物意义上的细胞老化，人体水分流失，而是可以用手，用眼睛感觉得到的令人伤心的变化。时光把人有棱有角的地方磨去了，露出小孩子式的任性，还磨去了许多记忆。幸好，当年的“外孙狗”还留有一些记忆。在和外婆侃天后，因为要上班，我又冲冲地赶回城里。今年农历八月十二日，外公在83岁高龄的时候仙逝，在农村来讲也算是高寿之人。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这个信息时，我没有哭，他两个月前的“不省人事”，让我体会到什么叫解脱，我只是想念他。我回答父亲：在他去的头一天晚上我还想到了他。出殡的那天，我们几个决定回去送他上山，回去的路上我们又重提及外公的那把“戒尺”，才晓得我们几个都被它敲过脑袋。当时的疼是莫于言表的，现在回想起来，确是难能可贵。我记忆中的外公，体型消瘦精干，对待生活很是讲究，做起事来很有原则，是一个犟脾气，话虽不多，主张很大的那种，绰号“牛头”。外婆则是那种风风火火的脾气，街坊关系相当好。外公属火，外婆属水，天晓得水与火的性格，两个人居然能在一起，这就是命运与缘分吧。外公、外婆大半生迭荡曲折，拖儿带女，挺过大半个世纪，真是很不容易。但膝下子孙众多，也算是有福有寿的。我对外公外婆的印象也只是肤浅地停留在十二三岁左右。许多事情是母亲转述讲给我听的。我外婆原是个大户小姐，而外公只是一个小裁缝，本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但他们的爱情和电影的镜头一样，外婆喜欢穷小子，然后几经周折，媒妁之言嫁给了我外公六十多年，他们两个该算是钻石婚了。我父亲与母亲的结合，也是开两姓之先初的，我们当地郭姓与刘姓不和，老死不相通婚，但外公执拗地将他的女儿嫁给了我的父亲。从这两点，就可以看到外公，确实不是农村中的凡人啊。长大后，我们都说不喜欢外公，因为他用尺子打过我们。但我小时候却是很喜欢到他家玩，并舍不得回来。现在去外公村里，“‘外孙狗’又来了，不怕羞，总住外婆家”的由头总被儿时的伙伴们说起，但小时候的我，依然我行我素，有时常常一住就是几个月。现在想起来，那些模糊的记忆还在眼前。我小时候总喜欢和他一起睡，而且睡觉极不老实，他向我讲好好睡觉的道理，我却置若罔闻，不予理会，他会用脚在被窝里踹我的；小时候我不爱卫生，不刷牙，他讲了两三句后，我仍懒得动，他会逼着我刷牙；我不守规矩，不懂礼貌，吃饭时和表妹、表弟们抢位子，不爱惜粮食，吃饭盛的多，剩的也多，而每每他一二再，再二三的说道理我不听时，他就会动用“武力”了，当然那些所谓的武力，大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们则会端端正正坐好，服服帖帖的吃完饭的；我好动，总爱摆弄他的缝纫机，然后就是那该那把该死的戒尺上场了，他会不轻不重的敲打我一下，让我敢怒不敢言，想哭不准哭。小时候，我光记得痛了，光记得他的凶与不好。现在那把戒尺又让我想起了，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些零钱来，给我买狗条、米甜耙、蛋卷吃，有时偶有炒爆米花的来村口，他就会牵着我，去爆一大袋的米花，那是我小时候能吃的和最喜欢的零食了；他会跟我讲我最爱听的《刘秀传》、《赵子龙大战长坂坡》、《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和《薛刚反唐》的故事，我很喜欢听这些故事。这可能是我舍不得走，老住外公家的真正原因吧。一个蒙懵孩童，能有什么比得上好吃的零食和好听的故事呢？小时候，我们都以为外公上过学，这才能读书，给我们讲这些故事。其实外公家世贫，外公从小就打长工，未进过学堂门，但他人很聪明，12岁就学裁缝，一把剪刀一把尺伴其直至老逝。外公虽然没有上过学，但靠惊人的自学，文字和算术能力均在高小以上，这绝技让我们小辈们人叹服。以至后来我想校仿他，遇逆境不馁，只为成功找办法，不为失败找借口，坦然处世；我也喜欢历史，崇尚侠义，学司马迁“厕上、床上、车上”的好看史书和自学大学课程。如此，外公对我算是严师了，那把尺子，就是我心中的戒尺。我对外公的剪刀倒无多大印像，唯对外公的尺子“情有独钟”。不仅是因为他用尺子打过我，而是他多次跟我讲述了我当时似懂非懂，现在却一生受用的规矩和故事道理，他言行和那把戒尺影响了我一生。我们都已陆续结婚生子，我的儿女们都在长大，而他却在变老，以至归于尘土。尽管我看望他时他不认得我，不会叫我的小名，但不变的恐怕是他始终疼爱我的心，他在天国都会保佑我的。　　 　　今天脑海里又翻起那把戒尺的记忆：一个午后，我们吃完零食，又调皮捣蛋，外公拿出那把戒尺敲打我们。我从来没有写过我的亲人。以前总是觉得太忙，没时间写。最近发现时间也是人可以省出来的，重阳佳节又临，索性自己写点上几段，权当寄托思念之情。 
9/28/2008 6:26 PM

听雪 · 发表于 2008-9-28 19:27:41

好文!!

月芽儿 · 发表于 2008-9-28 21:11:25

一把戒尺,此文令人感动.

俏俏 · 发表于 2008-9-28 21:18:57

题记很引人入深,很想知道这是怎么样一把戒尺......问好,楼主.........

俏俏 · 发表于 2008-9-28 21:26:22

这样的文章总能引起人的共鸣,那把戒尺疼中带爱,训中有爱,严中含爱,好外公!那一段小时候的回忆,那一段长大后的对比,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情感体验,在这样的重阳佳节来临之际,楼主,写出这样文章,真好!那一把戒尺也在我的脑海浮现联想,祝福楼主.....也祝你的外公在另一个世界快乐.........

叶之遐想 · 发表于 2008-9-28 21:29:30

一把戒尺一段缅怀一份真情好文

空山新雨 · 发表于 2008-9-29 08:57:08

好文章!童年的回忆,温馨、甜蜜。愿老人家在那个世界幸福快乐。

梅梅 · 发表于 2008-9-29 09:54:04

好长呀，还是找个板凳坐下慢慢看

青春大哥 · 发表于 2008-9-29 11:07:57

一把戒尺，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萝卜白菜 · 发表于 2008-9-30 17:00:49

戒尺的记忆！好好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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