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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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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8 09:49: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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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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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0: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贺中共十九大闭幕

热歌东风战旗红
烈颂雅韵万象春
祝我古国添绣彩
贺吾山河增锦新
中华醒狮腾跃起
国舞飞龙灿金鳞
共亨太平万载乐
产兴业旺百姓欣
党率华夏圆远梦
第谢领袖习近平
十年重任才过半
九方八面收国魂
次序井然官风好
全面小康精扶贫
国踞全球堪称伟
代有能贤岂输人
表里忠诚记国耻
大国重器扬狞狰
会当水击再千里
胜筑长城南水滨
利造天下广得福
闭门常思我苍生
幕落初衷何能改
永在路上脚不停

吴昌鼎于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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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5:53 | 显示全部楼层
玫瑰庄园(节选)
文/郑小琼

红尘的黄昏

回忆布满黄昏,掩面而泣的远游女子
后花园宁静的气息,时光像一条
下午的河流远逝,碎裂的鳞片闪光
青春在水中鸣叫,秋天多病而忧郁

站着的祖母跟随南方来的鸟哭泣
从空空的花园到萎缩风中的花盆
宿命的玫瑰,枯死的树长出新皮
隐居的人群,大麻中沉醉的祖父

他低低地呼吸,穿过玫瑰盛开的秋天
呻吟的风呻吟的树,五个向往爱情的
女子,她们白茫茫落尽铅华的脸,
她们一点一点流干红尘的渴望

我,数十年后的黄昏,用散淡的句子
写下即将倒塌庄园的宿命,夕光中
薄暮的气息让怀春女子充满幻想
玫瑰轻轻诉说远逝的爱情

风声日夜拍打灰窗棂,黄昏笼罩
凋零的庄园,一片光照亮比梦还长的
孤独、阴沉的冷清。田园平静
一双蝴蝶飞舞,墙角蟋蟀低鸣

没有谁会回忆这萧条的玫瑰庄园
它静寂的美让我心痛,红尘的下午
往事像河流样逝去,五个从未
和爱情见面的女子,她们风中哀怨



我必须放弃回忆玫瑰庄园,回到
现实世界,像生活中放弃真实泪水
戴上面具,在周围虚构的人群中
活着,行走,将手伸向厌恶的人

玫瑰庄园,这宁静的城堡,收藏我
幻象的童年,风吹送秋景,细石小径
玫瑰开放,昆虫低语,惊起的鸟飞升
初红的叶片,映亮寂静的黄昏

白翅膀不停扇动,细长的脚紧绷
消逝的身影让我心疼,玫瑰和诗歌
安慰受伤的我,它们比鸦片更迷人
在神秘庄园中,宁静沾满全身

秋风吹拂荒凉庄园,树上的鸟类
在歌吟,流水执迷枯石,秋玫瑰
缓缓踱步,万物俱在成熟、死亡
五个瘦影,随秋风穿过门扉

我回到庄园,带三卷潮湿的书
不合时宜的女权主义者思想
怀想起庄园往昔,五个祖母
她们的爱情,幸或不幸的生活

暮色环绕庄园,昼夜交替枯荣
散落秋日花丛的忧伤,爱情的鸟
越过,这纠缠不清的念头跟时光
我把心灵交付给它高亢的长鸣

针线

纤手抚摸草色烟光的绣花枕头
针线散发时光的霉味,祖母
把命运与爱情缝进虚构的被面
温暖从未有兴奋、激情的回忆

少女奇异的幻想,六十多年后
想起昔日,胭脂、美玉、雕花
庄园阴暗的后厢房,与祖母们
有旧时气味,似她纠缠的内心

它收藏中国女人一生的时光
她曾有眺望爱情的眼神
丝帛般往事,布鞋间的泪斑
充满无法倾诉的隐喻与苍凉

面对比针线凌乱的时光与记忆
她用七色彩丝织下爱情与命运
月光闪耀,照亮绸缎般花丛
夜鸟惊飞,声音柔和而低沉

灯光照亮花叶,晚风吹干露水
回忆点燃往事,忧伤清丽的爱
雨水浸濡内心,它沿针线脚跟
织出玫瑰花园感伤的蜀锦

落花遍布小径,后厢房凉气逼人
秋玫瑰开放祖母的脸庞,针线里
云集她的迷惘,她用哀叹的针
绝望的线绣出玫瑰花园的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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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惶惑不安

哭泣从夜中亮起,树木开始凋零
秋风吹动花影,灯火神秘而幽静
明月添愁,花朵垂泪,白色呜咽
加深秋意,她最伤心的眺望

他不会沿清凉的夜归来,辘轳转动
宁静水井,金鱼望穿燕子,白头翁
树林啼叫,秋蛩花丛低语,灯影
窗棂上叹息,它们慢慢儿滴下来

结成纸上的汉字与泪斑,夜中浮出
祖母的哭泣,疲惫而冷清的花园
收藏五个女人的宿命与青春,阁楼中
月光似水冰凉,幽怨站满台阶

她们梦见长发幽灵,走过月夜小径
白衣轻盈,从花丛袅袅上升
穿过长廊、厅堂,停在槐树枝头
苍白的祼足闪亮,月光渐冷

庄园保留古老幻象,藤蔓爬满高墙
美女蛇出没其中,尘世阡陌井然
树木庭院翩翩起舞,边歌唱边凋零
她惶惑不安的内心,深夜的哭声

玫瑰枕溪水入眠,秋风动
树梢,薄暮随归鸟,掩面而泣的人
坐在灯影,哑语的花农用锄头
挖掘玫瑰庄园惶惑的哭泣

菊花

纸做的灯笼飘来,点亮窗棂的寂静
水中淡出菊灯,红色绯丽的梦沿
门扉行走,暗影里的花农,哑语的灯
祖母的发髻在光中开放,丝绸的花瓣

落下。秋风似的叹息,祖母双排纽扣裙子
剪辫子。西洋服。雪茄烟。绅士帽。进化论。
恋爱。文明拐杖。救国的梦。自由。民主……
祖父在鸦片青烟中目睹菊花灯熄灭

三寸金莲。红绣鞋。浴水鸳鸯。红盖头。长褂
龙脉。凤冠银饰。兰香。账本。算盘。地租……
消瘦的月光,秋风中菊花。古典的水银漂过
游园惊梦。玫瑰往事。大麻瘾。宿命波浪

穿越玫瑰庄园,今夜月光里,这片遗忘的
菊花在衰败庄园开放,弱不禁风的祖父
手持线装诗词,轻诵“兰佩紫,菊簪黄”
可惜再无法理旧狂。在一声咳嗽中

看见素面朝天的小姐温柔,鸦片暗影温柔
飘在秋风的菊。无望的灯,衰老下去
遗下一颗枯萎的心再也等不到春风吹拂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归来,这个后花园里

只有大片菊花开放,它们的姿势
像梦醒后回忆,也像雨水过后的
春天,大片玫瑰中,时光缓慢流转
菊花浮香,一点,两点,枯败的金黄



生活将坚硬的骄傲磨成粉末,灯在窗棂写下
幻想,月光照耀空旷江水、雁阵与银杏
粘满幽旷与冷寂的玫瑰,凝结透明露滴
它似一只寒寂小鸟站在叶丛,西风吹拂

瘦翅般叶片,秋天在园中掌灯对酒
秋天带巫术、鸟雀、契约。院后
井的舌头吐出清凉记忆与尘世粉末
迷惘长笛似二祖母在深夜呜咽、呻吟

戏曲的腔调,月光冷寂她的声音,投影
院中,它薄冰样碎片,银汁样内心
冰凉,深秋玫瑰夜露寒颤,庄园
一天天腐败,草木深入台阶内部

用冰凉温暖寂灭的房间,颓墙边,秋天
像蛩音布满残酒与灯,二祖母读老邮差
送来过时信件,战火在江浙故乡焚烧
渡江的月光写下卑微的生命,月光横渡

香樟与天空,灰斑色岁月潜入昆曲
一个个无奈角色散落,似寺院晚钟
孤独是黑暗的依靠,宿鸟玫瑰丛啼鸣
历黯淡而凉的梦境,飞蛾扑灯寂夜

她如此柔弱,枯守夜光,月亮敞开
一座庄园,它点亮悲风,寂寞等待
寂寞的消息,烛灯延伸二祖母的幻象
一个人为一种寂或者粉末样生活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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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6:47 | 显示全部楼层


庄园上空,云已衰老,它迁徙的命运
童年冻成时间琥珀,“永恒的流浪者”
沿屋檐而下的云,滴落阴湿与黑暗花丛
长翅膀的石头带走鸟雀、玫瑰、柏松

刺槐一夜间分娩出根须、禁药、树荫
长廊到水井,呆滞夕阳到四月雨水
你读诗,作画,用锄头的鸟喙啄开
玫瑰的根,它们遍布菌斑,啊,春天

安排雨水与太阳,鸦片与玫瑰,它们迷离
颓废,忧郁像深夜天鹅美丽,你梦见
大雪与迷梦的昆曲唱词,夜空给云朵抚慰
天空发蓝,秋色发黄,你眼里滚出泪水

日影西斜,魂灵穿过园外刺槐林,他隔窗
推开嘉陵江,香炉、经卷,神龛上祥云
春天变软,树枝低头遇见池鱼,他遇见
家谱、梳子、大烟……小小的幻觉与欢乐

蛀木虫门庭钻孔,百灵鸟瞳仁忧郁
有人念经,云朵让他相信雨水是亡灵
在窗下叹息,深草中春天已凋零
幻影花丛倾听,云朵变黑化雨水

化虚无之物,鸦片寻找玫瑰与小圆镜
失眠的石榴,他错过核桃样的青春
错过玫瑰与黎明,童年星移斗转,衰老
似江流急泻,一生,似云,也似轻尘



一天比一天漫长,体内血流变缓
积雨云压过,青春枯萎,你羸弱
小心而仓促的呼吸,明朗的冬季
树木如此洁净,时光再次剔除

体内液体部分,你变得僵硬
身体会不会如往,像挥动的水袖
柔软,充满风情,波浪游于江岸
枯藤依偎墙角,戏中主角终生咒语

颓伤冬日,雕花屋檐停泊寂静
发炎、疼痛。闲置的梳妆台
深入旧日梦境,归于冰冷的心
彻骨的芬芳与寒冷,时光收走

你心中的罪,迷雾般的不幸
感伤的戏文,美人中的美人
弥漫腐朽味,从体内渗出
孤寂与锈,你唱不出苦闷

不避讳脸红心跳,日子扭动细腰
苏杭运河,皱缩在冷冬的乡村
隔四川太远,心如长长的河甬
碧绿的水草与茎汁般的秘密

疾病、咳嗽,江南在体内扎根
从喉间淘出雪与沮丧,忧伤似树
遍布身体 ,时光没有方向
惟余疾病传染内心脆弱与不幸

雀鸟

鸦片黑甜的嗓音醒来,转暗的厢房
哑农。铁锄。梅树。雀鸟张嘴俯向
花丛,北风阴冷,一只微苦的雀鸟
低飞玫瑰,阁楼收藏童年嬉戏

荒凉的冬天,雀鸟似充满昆戏的容器
也似灰暗的银器,揉和命运的光斑
它起飞,花园暗香浮动,从此到彼
它尖嘴敲开积雪,灰色腹部紧贴梅枝

在后花园,它像灰色音符,它尖叫
压抑的节奏,哑农从雪中辨认命运的
枯枝,在漆黑的木窗棂上,来回穿梭
像燃烧的舞蹈,北风吹拂他哑语的人生

他成为昆曲一部分,“落叶惊残梦”
“都付与断井颓垣”,雪覆盖小径
他从花泥挖掘花根与火焰,在雀鸟
飞影间,黄昏枯薄,枯枝静伫

枯枝。雀鸟。大雪中的隐喻或暗示
球形眼眶,有泪水与光,滚烫音符
哑农喉结蠕动,听不见声音,一伸一缩
像卡着的雀鸟,倏然振翅,却无法起飞

雀鸟栖枝,大雪飘地,它们把阴影
投在哑农瞳仁间,后花园的梅枝
宫女样花蕊,庄园唯一温暖的事物
汲取雪光,柔嫩腹部遇见温软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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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7:13 | 显示全部楼层


潮湿地图溢出祖国的残缺,他在园中
读时间的宗教与忧郁,战火在远方
燃烧,似枝头的残花,漆黑、溃烂
人间掺满倭寇铁蹄带来的沧桑

星光明亮,照耀他的孤独与沉默
亲人们反复重演俗世的幸福
青烟似的幻象,他困惑、挣扎
为醒来的理想,为受难的黎民

他感受苦难,绝望而冰冷的面容
酸楚的内心遍布侵略者的恶行
落泪的折磨与热爱, 二伯父
在命运的刻盘,留下怎样的戳章

去西北或西南,重庆或延安
故国的枪口长出鲜红的玫瑰
他不适应庄园生活的守旧与压抑
花开得如此苍白,空气中有霉味

他身体藏着奔跑马匹,庄园到处
紊乱气味 ,祖父的鸦片中充满
冷漠与焦臭,庸常的虚空
他血液有忠诚者与流放者的信仰

地图上祖国化作他身体一部分
他能清晰感受战火焚烧的疼痛
他选择离别 ,雨像竖起的头发
扎进大地,暴雨中,他奔赴异乡

异乡

纸上的马或灯笼 ,身体里的热血或音乐
绸质花瓣枯萎,时光弯向云南腾冲
你渺小的身体奔突着祖国,有你的
向往、热爱、责任,构成时代的见证

这么多年,我依旧感受战争彻骨寒凉
你们的身体似一盏盏灯笼温暖祖国大地
多少年后,我在庄园灯下读你的信件
一颗饱含激情的心灵,在纸上跳动

“孱弱 瘦小 一双明亮眼睛”祖母说起你
“沮丧中有火焰跳动”这是你的句子
我从史书阅读七十多年前残暴的战争
八年,屠杀、 三光……还有另外名词

“别为我担心”你信中第一句话
我想象亚热带的丛林 ,野兽与疾病
孤寂与饥饿、生与死、枪与玫瑰
思乡病 ,黑汁般的光与戴安澜将军

这些陌生的词,浓烟样呛着我喉咙
亚热带草本植物,它们浓烈的气味
我无法触摸到你,我的亲人,长眠异乡
抵抗侵略的勋章,成为悲剧时代罪证

这些年,我从新闻看关于战争中的你们
梦见那片丛林,那里埋葬了我的亲人
我在慵懒中活着,写诗,目睹亲人凋零
在疲倦的黄昏想起 “别为我担心”

夏日

寂寞像文字映于镜面,它虚空,却清晰
她把黎明从镜中寄给远方,夏天幽深、繁茂
潜藏无穷梦境的铜镜,罂粟般开始或结束
玫瑰庄园稀薄的爱情,佩戴雨水的面具

灯笼照亮破旧门庭,青砖苔藓投下幼小阴影
夏日沿常青藤攀援,漫过燕子巢窠,停于横梁
她在书中寻找青春柔细腰身,丈夫站于廊下
抽大烟,面孔忧郁而阴沉,日渐苍白的脸

叹息,被夏日凝成酷热,刺骨的爱情
池塘般清凉的情人,他剩下消逝的背影
从省城到小镇,从学生到姨娘,庄园囚禁
她的幻想,它们是书籍、诗歌、远方……

青春沦陷寂寞厢房,她读诗,青鸟不再
迢迢传音,她踱步花丛,流水梳理
胡桃与热风,这欲望花园,残留镜中
清澈诗篇,啊,梦中之梦的小径

玫瑰伸出大烟样花瓣,枝下纠缠不清的
孳生与缠绕,夜悄悄盛开出幻想与星辰
哽咽的声音流过窗下,灯光融化远方的
记忆,旧时光化作致幻剂、树丛、子夜

蠢蠢萌动的秘密,凉廊的镜中,青丝
化寒灰,化诗句,记忆之水锯成两段
悲喜相望,镜中过去与现在,幻觉的爱情
在庄园阴影间更加泛滥,像井中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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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雕花

雕花年年衰老、灰暗,星星如旧
辽阔、深远,秋风过屋顶,它梳理
墨绿植物般疼痛、浮云,庄园转向
枯萎,留下树林、夕阳、缓慢寂静

配合秋日的辽阔与安宁,落叶横渡
寒灯,残菊泡酒,饮尽人世悲喜
他对影成三人,茫然四顾忧愁又经年
她软弱似黄昏,疲倦低首寂寞燃青灯

缓慢的时光等待了结,秋虫纠集灯下
蛩鸣泄露孤单,流水延伸庄园曲调
飞鸟散匿,落叶在微光喟叹,明月
光临台阶,亲人沿露水远走他乡

秋风吹散昔日欢乐,痛苦太重
翅膀太轻,难以杳远的痛苦
定格成雕花 ,叹息的还叹息 抱怨的
仍抱怨,秋天如此漫长,我在庄园

忍受命运,像飞鸟忍受翅膀,海洋忍受波浪
命运瓦解内心的石头 ,多愁善感的疾病
在雕花上弓起它起飞的面容,木质雕花
无法拯救绝望,泪水间,五个女人说

带走吧!古老衰败的秋天,守旧迷茫的
幻想,收拾好唐突的心跳,呆滞枯涩的
木质凤凰,冷漠的暗红,命运被时间
雕空,痛楚瞬间定型,它衰老的命运

册页

门庭若古老册页,雨燕翻阅屋梁悲喜
春天的蛇腰在墙外游动,我把它唤
柳条,也唤她小小乳名,庭院深井
睁开清澈眼睛,诵读雨淋湿的诗篇

她吹熄灯盏,打开窗棂,让月光进入
房间,它用清凉的孤寂洗涤她的脸
琥珀般面庞,透明,囚禁她的羽翼
惊蝉像白马踏碎青瓦,有人穿过旧楼

远去,有人雕床抽烟做梦,她成为小小
俘虏,为脆弱的悲剧增添废墟般记忆
庄园大门布告她的生活,三房姨娘
退回幽闭院墙,诗歌换成五彩蜀绣

月光不再是白哗哗的银子,可以换酒换诗篇
她读懂月光是夜晚的幻觉,习惯用寂寞擦亮
栩栩如生的往昔,它们开始丧失,游行的
背影模糊,新闻有些泥泞,她在房内踱步

窗下停伫,空荡荡的时间究竟要用什么填空
她还保留成都学堂的理想主义,尘世的庄园
只需享乐与容忍,大家闺秀或鸦片中吐雾
算盘,丝绸,阴云般面孔,骨骼里烦恼

她不习惯用黑夜或白天覆盖生活,理想与信仰
固执而坚硬,一寸一寸刺痛她肉体,在小镇
连月光也有烦恼与忧愁,她读不懂门庭册页
把命运埋进月光中的横梁,像诗句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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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家族挽歌与时代之恸
             ——序郑小琼《玫瑰庄园》

茱萸
我和小琼相识有不少年头了,能在一块聊天的频次不算低,但很少正儿八经地谈诗,更别说谈她自己的诗。这次硬着头皮,为她的诗集《玫瑰庄园》撰写序文,确实有点诚惶诚恐的味道——作序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那些功成名就、德高望重的长者来做的事情吗?但我还是应下了。为什么呢?说得冠冕堂皇一点,既然矢志于做诗歌批评,我就得尽对同代诗人的观察和批评的责任,否则这项工作的意义至少要打对折;而这种同代人之间的观察和批评,与前辈的称扬提携或学院里的专业研究都有所不同。说得私人化一点,是因为,通过这些年的交往和了解,我对她这个人的品性和文本都有不小的好感,并且发现了她写作的多重面向,以及为各种标签和意识形态所误读和塑造的复杂性。
在2012年的时候,我们共同的朋友胡桑写了一首诗,《与郑小琼聊天》。这首诗触及到我们1980年代出生之人的境遇,很能体现这代人在精神生活中所遭受到的挫败:“只有卑微的人们接纳了我们的眼泪,/最大的勇气是,在别人的羡慕中承认失败。”这种“别人的羡慕”来自哪里呢?从世俗生活的意义上来说,小琼这些年可谓是成功的:无论是以“打工诗人”的面目出现在公众眼中,获得了极大范围内的认可;还是从工厂里出来,成为文学期刊的一名编辑(说句题外话:据我近年的观察,小琼也是一位非常优秀和有眼光的编辑),改变了一般打工者那样的人生轨迹。所谓的“获得极大认可”,既包括文学期刊、出版和文学奖项方面的全面青睐,也包括各种不同语言的国家对其作品的译介和国际文学交流,还包括学院里为数不少的对她的写作的研究。这种认可固然改变了她的生活和现实境遇,但也夹杂着各种诗歌之外的特殊机缘。她既受惠于“打工诗人”这个身份,受惠于那些在工厂里度过的日日夜夜,又多少为它们所束缚着。从另一个角度说,所谓“承认失败”,或许也意味着,对自己写作的预期和来自外部的认可并不相侔。对于一个恳切的写作者来说,自我的满足或许才最重要。
现在的郑小琼还保持着当年在工厂时期养成的习惯,为人里朴素、诚实和温文待人的好品性也依然在她身上。实际上,我对她的现实生活了解得并不多;我看过她的一个访谈,得知她现在的日常生活依然没有和昔日脱节,“闲时到工业区或乡村交流”,但我想,境遇、心态和人际关系始终还是不同了,当年滋养过她的真切经验,现在能继续持续给养吗?另外,现实中朴素和温文的郑小琼,以及那个媒体和主流期刊所塑造出的诗人郑小琼,在她不少难以刊发和正式出版的作品里,却是暴烈的,尖锐的,批判式的,时而歇斯底里,时而在文本里狂欢。一个这样的郑小琼,是“制造郑小琼”(梦亦非语)的主流媒体、学院、批评家和意识形态话语所喜闻乐见的吗?相比于这两个“作者形象”,在这部《玫瑰庄园》里隐身的第三个“郑小琼”,可能是位于两极之中间的一个平衡的形象。
在通常语境中,“打工诗歌”意味着一个独特的伦理维度,它所进行的底层生存叙事,有别于其他阶层在诗歌写作上展开的实践和想象。借用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文化区隔理论,可以认为,“打工诗歌”在风格上往往会偏向于必然趣味(taste of necessity),从而趋近于朴素、直接和原始经验。在形式和技艺上,这一类诗往往不那么“讲究”,也并不通过这种“讲究”来标榜一种自由趣味(taste of freedom)。这种不同本来并无问题,甚至就纯然艺术创造的角度来说,“自由趣味”中的“讲究”似乎凝聚了更多技艺成分,从而体现着人类心智的劳作。但在近百年的中国文学史中,那种关联着左翼文学传统的底层生存叙事,却有着天然的优势和政治正确性,易于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所吸收、标榜和重新塑造。郑小琼一度被视为这一类作品的代表,其优势也在于,她诗歌和散文中有大量的底层生存经验,并因其质朴、原始和富有真实的感染力以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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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4:59: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首《玫瑰庄园》却是一个异类,它在技术和细节上是考究的,并有精巧的构思和叙事布局,并不以直接、粗粝的原始生存经验来驱动感受,也并不以感情的直接抒发、境遇的还原书写为主,而主要是渲染。这部主题诗集的写作,始于2002年,断断续续间,历时十多年,方才完成。这十多年里,小琼的生活和写作都发生了很多改变:从工厂到作协,从“打工妹”到著名作家,从南充、东莞到世界各地。那份“讲究”,却不是凭空而来的,而一直贯穿在《玫瑰庄园》这些年的构思和写作上。这也可见布氏此理论并不那么万能,时或呈现为偏见。
《玫瑰庄园》之“讲究”,首先体现于题材和结构。这部诗集书写的是一个围绕着地主庄园而展开的家族兴衰、世纪变迁的故事,在整体上来说是虚构的,但估计少不了有小琼自己家族往事的吉光片羽的加盟。这个完整的家族故事,由八十首短诗构成,它们各自的行数是相等的(二十四行),节数(六节)也一致,大体上呈现出一种整饬感。它们基本以意象、抒情来驱动叙事,但叙事又不是按照常规的线性时间来进行,而是互有穿插、跌宕和融合。经营这样的结构,需要很好的控制力,也很考验作者对诗歌气息的把握。诗中的主要形象/角色,则是祖父和五位女性,也即诗之第一人称的五位“祖母”、庄园主人的五房妻妾,以及他们的子孙。整首诗的叙述,围绕着这座旧式庄园和诗中设置的人物们的生活与遭遇展开,时代之变迁,社会之翻覆,命运的跌宕起伏,在诗中一览无余。
在具体内容上,小琼也颇花了一番心思。《玫瑰庄园》中的故事有很重的虚构成分,但涉及到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大势,则是真实的。她需要非常“讲究”地去查阅资料、聆听亲历者的叙述(比如,对于一个生活于承平时代的“80后”来说,该如何真正地去书写“饥荒”,依靠的只能是二手资料),调用各种资源来还原那个时代的风貌和气味,还需要小心翼翼地把感情和视角代入进去,使这样的叙述变得有温度,有人情的体贴和会心,而不是简单地做成一部风俗纪录片。故事里还有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有具体的悲欢,还投入了作者自己家族经历的片段,作为这整个虚构故事的原型和佐料。正是在这虚实之间,经由细致绵密的叙事、考证穿插的蓄势,方得以成就这样一部挽歌式的作品,而为这段失落家族的晦暗篇章,谱就了一首鲜亮的序诗。
说《玫瑰庄园》以五位女性为主要角色,并不意味着这就是一部女性主义的作品(虽然在诗集的第二首中,作者试图声称自己身上有“不合时宜的女权主义者思想”),但作者持有女性立场、强调女性的位置,则是毫无疑问的。作者对旧式女性的命运有着深切的观照,这种观照包括在如下几个方面:对五位“祖母”终身禁锢于庄园宅院的命运的惋惜;对饥荒时代女性遭遇的书写,比如《饿》这首中的那句“偷粮妇人避难他乡”(说句题外话,胡适在1955年回复张爱玲的一封信中,曾说张的小说《秧歌》“从头到尾写的是‘饥饿’”,并认为她也许“曾想到用《饿》做书名”);对旧时溺杀女婴之恶习——比如在《女婴》这一首中——的记录和批判,并对这“传统暴行中的女婴”、对生命的陨落表达了同情。
在诗集的开头,“收藏我幻象的童年”(《我》)的玫瑰庄园,已经是一座“即将倒塌的庄园”(《红尘的黄昏》),萧条破败。“我”在一个萧条的秋风之夜,置身于这片家族生活的“遗址”上,开始回忆“昔日的幸福与良辰”(《秋夜》)。这良辰因回忆而时光静好,宛如发黄的老照片,岁月的瑕疵也因为隔着历史而变得干净、清澈。旧日的场景,旧日的人,也随着这样的回忆而缓缓呈现在我们眼前:抽大烟、沉湎周易而胆怯的祖父(《奔》、《镜子》、《月亮》),“青春沦陷寂寞厢房”、身为姨娘的祖母(《夏日》),逃脱守旧家族、身赴远征军战场、最终长眠异乡的二伯(《异乡》)……随着叙述的展开(同时夹杂着对庄园往昔和如今场景的描摹,对逝去时光哀挽性的追忆),那些至亲之人的命运,整个家族的轮廓,在诗中渐次得到了揭示。这是好小说的笔法,却因小琼的书写而洋溢着诗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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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15: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战死的二伯父不仅没有膺得抵抗外侮的荣耀,反而因此在日后的“悲剧时代”连累家人受到不公的对待;大伯父涨死井中,是“我”那居住在“镜子深处”的“死于非命的亲人”(《镜子》);而三祖母,祖父的第三位妻妾,在不安的时代中吊死屋梁。而庄园的起始,祖父的故事,直到点题的那首《玫瑰》(以及《红尘,镇》等诗)中,才得到了明确的揭示:曾有东渡留学、革命救国的风云过往,曾是西装洋文的先进青年,最终因身体虚弱、激情消褪、心志疲惫或其他什么原因,而“从东洋退回川中”,构筑起一座庄园,遍植来自西洋的玫瑰,娶了五房太太,却依然恍惚、忧郁且哀愁地度着日子。这是一个痛彻人心的经典悲剧:“他渐渐屈服曾经厌恶的生活。”(《红尘,镇》)。但,这悲剧也是“玫瑰庄园”的始基,是日后更多悲剧(当然也有更多繁衍、温情和欢愉)的最初来源。
小琼笔下的玫瑰庄园,光影声色、风物气息活灵活现,仿佛从旧时光中活了过来。但故事的基调是悲凉的,这种悲凉根植于庄园的建立。祖父“退守”玫瑰庄园的一生,是壮志消磨的遁世,是“向世俗生活屈从”(《烟》)的一生。庄园的守旧,正是对他自己早年革新经历的反动,是今我对旧我的痛彻否定——或许只有遍植庭园的西洋玫瑰,才是他与昔日远游时光唯一的联系。在子孙和往后日子的其他人眼中,他成了老地主,是守旧的象征。对他此类选择的否定,甚至很早就体现于自己的亲兄弟身上:“从南充到陕甘/从学生到士兵,他厌倦庄园的朱砂与珮环”(《二祖父》)。二祖父的经历,似乎正是二伯父命运的预演。
世事推移,等整个国度进入“新时代”,这座旧时代象征的地主庄园,在被废弃之前,首先遭遇的却是比荒凉更为悲惨的命运。在此之前,它就被认为是一座“凶险的庄园”(《轮回》),是阴气深重而幽闭的旧宅。何况接下来遭遇的是那个如此混乱的年代。“我”的一个亲人,会在那个年代深夜上门,对大家说“讲话小心,运动要来了”(《他》);而“夜中的山川被告密、揭发、批判、怀疑涂抹”、祖父跪在台上供人批判(《哭》),就是这种“运动”带来的直接效果。除了运动,来的还有饥饿和死亡,大祖母饿死,三祖母“畏罪”自杀,不管活的死的,祖母们“暗处的悲鸣”(《花园物语》)压低声音地弥散在庭院的角落。从此玫瑰庄园不再是那座幽闭、腐朽而守旧的庭院,它被打开,被历史的洪流淹没,整个家族陷入了比此前更为令人绝望的悲欢离合。在亲人的呜咽和旁人的嘶喊声中,玫瑰庄园历经劫难,成为了一爿废墟,一座承载着家族记忆和时代狂欢的废园。
小琼让《玫瑰庄园》结束于《乌有》和《灭》这两首诗,既意味着诗的叙述到此完结,也象征着这座昔日时光象征的庄园最终并未逃脱被废弃的命运。但小琼写《玫瑰庄园》的用意,却大抵不是要欢迎和歌颂这种“进步”,而是试图为一个布满灰尘的陈旧时光、以及随之而来混乱荒唐的“悲剧年代”,献一阕挽歌。小琼以书写自己家族史的形式,在虚构和真实之间,以抒情和叙事的方式,奉上她对那个时代的哀悼、愤懑和批判。类似的作品,近年间问世的,还有杨键的长诗《哭庙》,但《哭庙》的价值取向较为宏观,是文化保守主义式的(我在《哭庙:诗的文化招魂》中将之称为“对失落之文明的悼念、缅怀和招魂”);《玫瑰庄园》则更接近于一般意义上的人文主义,哀痛于人之尊严的被践踏,伤悼于时代对人之命运的席卷,通过这样的方式,为这样的一段历史,提供一个切片。
这部《玫瑰庄园》的意义,是远远大于“诗”的。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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