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穴论坛

 找回密码
 中文注册
楼主: 妙舍莲开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公告]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三辑)

[复制链接]
11#
发表于 2016-9-24 07:29:47 | 显示全部楼层
父女俩一起走路
                              文/流苏
   高考前女儿一直比较纠结,17岁正是女孩子爱美的年纪,微胖的女儿因为长期在教室里复习几乎不活动体重迅速上升。一直忙于工作的老公这时表态了:“宝贝女儿,高考完我一定陪你锻炼,把体重减下来!”女儿不爱运动,喜欢看书画画,是个安静的孩子。我们选择适合她的运动,最后确定高考完老公晚饭后陪她暴走,地点就是莲花湖湿地公园,每晚两圈,估计有十几里的路程,直到女儿大学报到为止。向来说一不二的女儿居然也爽快地答应了。
  高考完毕仅仅休息了三天,父女俩就开始了暴走,老公放弃了十几年没有间断过的每周三晚的羽毛球训练,开始陪女儿走路。
  怕热的女儿和喜欢出汗的老公第一天晚上走完路回家,打开门我就看见老公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问:“咋样?”老公衣服全汗湿了,一脸的疲倦,手里提着空水壶说:“我快走死了!”身后的女儿拿着手机却说:“我还好!”私下询问才知道女儿走路慢吞吞,老公担心运动量不够,于是就加快步伐,还提着一大壶凉白开,不时催促,女儿不听他指挥,时而闹点脾气,气得他干冒烟不敢发火,担心女儿一赌气不干了,得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积极性。
  父女俩一起走路,坚持了下来。快步如飞,风雨无阻。夏天雨多,父女俩举着伞照样出门,有次出门后遇到大雨狂风,父女俩居然也坚持走完,回来一人一身水。我抱怨他们,老公却说必须坚持到底,女儿一脸轻松毫无怨言,只是说公园深处真冷清啊!大雨里就他们俩在走路。
  有一天,老公走完路回来,半夜里唉声叹气说:“如果抚养孩子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再也不冲女儿吼了,她那么小,我真该耐心点。”说着眼圈都有点红了。原来,是女儿提到了爸爸在她小时候爱吼她。其实老公很疼爱女儿的,只是抚养第一个孩子哪里有经验,男性难免有时性急。老公还说,女儿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怕黑,自己真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强迫她单独睡觉,幸好没有造成性格缺陷。
  通过一起走路,女儿终于向爸爸敞开了心扉,两个人开始互相沟通了。
  有一天晚上下雨走得太急,路滑没有注意到一个拐弯的铁链子,女儿摔了一跤腿破皮了,回来我抱怨老公没有带好路照顾好女儿,女儿却乐呵呵地替爸爸开脱说是自己不小心。
  近两个月的走路,父女俩越来越合拍,看着体重日渐下降的女儿,我们由衷感到高兴。其间女儿高考分数上了一本,我们三个人日夜商量着终于填好志愿,如愿报上了心仪的211大学。这些重要的时刻,我们一家三口共同体会了其间的悲喜,是亲人也是战友。那样的日子父女俩也依然每晚暴走,一日不落!近两个月的与爸爸一起的暴走,不仅锻炼了女儿的毅力,也让她更健康充满活力,我想这段经历一定会是她人生里美好的一段记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2#
发表于 2016-9-24 07:3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捡拾一地的乡愁

文/挽秋
久住闹市,远离了乡土,面对林立的高楼大厦常常会倍感压力,生出很多的乡愁来。于是,人们在工作之余,抓住双休的闲暇,带上亲朋好友或者一家子,高呼:走,到乡野田园去吸氧!
何路向家园。我也是在这样的秋日和朋友们相约梁子湖畔南窑咀的佳源农场,朋友说这是一家集观光、采摘、农耕体验、农场直供、科普教育、食宿休闲娱乐等多种形式为一体的绿色农业体验农场,我们不难在其中去采撷所需所想,“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不仅采回所需,还要采摘故乡的味道。对于居家之人,喜欢田园之物,最爱采摘、观光,当然还有农耕体验、更有休闲娱乐。
初进农场,便听到狗吠之声,或友好、或警告,它们三五一群,捍卫着这片纯净之地,守护着农场家园。来的次数多了,和我们也熟了,加上主人的介绍,对我们分外友好,常在左右,投来亲切的目光,自由自在的摇着狗尾,让人怀念儿时手舞足蹈的那些“人来疯”的日子。在这群狗中,有只狗坏了一条前腿,靠三只脚支撑身体。忍不住问及,得知是在山里被人为设置的卡子所夹,估计是经脉具断,再也无法恢复吧,心生生地疼。想起儿时老家那条沟,总是陪伴左右,或上山砍柴,或四处游玩,坐在对面看着我们吃饭,跑帮我们送东西回家……后来再也没能起来,长眠在山里设置的陷阱里。
屋前平展的空地上有人在推钢圈,有人在打陀螺,还有人在玩撇撇(一种纸折的方块或三角),好熟悉的场面啊,一下子将我封存了几十年的记忆拉了出来,赶紧跑过去接过鞭子抽打陀螺,可笨拙的手失去了准心,全抽地上了,于是换推钢圈,无奈手中的推勾再也不听使唤,再也无法熟练地操作。还有撇撇,那可是我小时候和弟弟们玩得最多的项目,自信还行,谁知抽了几下依然是纹丝不动,我申辩说撇撇做法不对,不能用太厚太硬的纸,最好是烟盒,我们那时就全用烟盒的。正如很多事,靠硬是不行的,方法适合才是王道。
玩累了,房前屋后有好几个秋千、摇椅,喝几口香茶,轻摇几下,早已飘然若仙。在过往中品味,在休闲中放纵。在秋千上荡,在摇椅里摇,荡出的是激情、是欢歌笑语;摇出的是浪漫、是携手的光阴,是稳稳的田园小日子。寻常百姓,百味生活,要的就是无忧无虑,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品一口自制的香茶便心满意足;或到田间地头走走,蚕豆发芽了,野菊开花了,红薯收获了,更是满心欢喜;深吸一口,泥土之气沉入心,一股股清香扑面而来,占据全身每一根神经,加上大自然充足的氧,自醉其中……这种持久的平常状态如同陈酿老酒,醇香、悠远。
回归乡野,并非想要得到一切,只是想尽可能多地去享受这样的生活,让自己的心安静得就像这田园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找回游离岁月。在这里,我们可以只闻花香,不计悲喜;只小酌聊天,不尔虞我诈;只喝茶读书,不争朝夕……怡情健体。
这便是农场佳源,也是我们的家园。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3#
发表于 2016-9-24 07:45:08 | 显示全部楼层
异域 (长诗)

文/景祁连
一、獗类植物

我首先看到的是獗类植物
它们已经活得很好
年代久远,它们也曾经忍受痛苦
忍受天空的暴虐和眼睛里的沙
现在,所有的折磨归于我、
归于施暴者
坐在我身边的黄皮肤老者
似乎比我更健康,他从鼻孔里
发出哼哼,表达不屑
他在蔑视什么?灵魂在幽暗中
燃起火苗
我的红色衣服来自于染坊
我的顽固性鼻炎来自于
污浊的空气
而你的绿衣服呢?
你需要的是裸露的山石
还是一条河流?
七月和八月有一样多的钟点
让我几乎分不清面容
三十一根灯草上
你用杯子里放出来的黑夜占卜
“你这死鬼”你说:“死鬼的世界”
让我不得安宁,让我想着死
陪伴着你遍地流淌的脚爪
和一些不结果的枯瘦的柴禾
瓶子里黑下来、床榻的下方
装满了脚印
我是时光的搜集者
是活和死的搜集者
黑夜在公墓里摸索,摸到一些断碑
一些被拆解的笔迹
摸到一条藤蔓、
一根现代的骨头
和按照八卦方位排列的埋伏
你爱上的其实就是很少的这些
类似于我早餐的牛奶和面包
类似于我在中午时分的小寤
世界提供给我的一切
我都喜欢
世界提供给我的生命我也喜欢
我已经进入生命很久了
你还不说话,指给我看一盏灯
指给我看一群人
被栅栏围困
现在,我正在摸黑走路
天空每时每刻都在变样
你的表情每时每刻也都不同
其实我要借的光它的名字叫太阳
或者也可以叫做白昼
我已经不健康了、我怕黑
我穿红色的衣服
戴着瓜皮帽
我喜欢上了骂人
特别受不了的时候我还嚎叫
坐在我身边的黄皮肤老者
用手捂住鼻子,表达厌恶
更远处的一个老妇人
从身体里突然掏出火苗
你看到过灵魂失火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活着?
我没有活着,但也不是死
你得把水浇到我的根部
像雷阵雨的天气
像濒死者站在门槛上犹豫不决
向里走,还是向外走
暴雨啊,你来吧
让你来决定一切
决定这些獗类植物
是不是还需要开花
我的身体爆裂,从岩石上
向下倾泻,我放弃一切
这一个时刻我放弃一切
这一个时刻我又仿佛想着一切


二、布道者

布道者只是一颗头颅,挂在那里
挂在七月幽暗的城墙上和我对话
“你是谁?”我试着问他。他眨着蔚蓝色的眼睛
努力地回想,试图想起一些图像
譬如黄昏的天空下几棵突兀的树
树上有几只鸦呱地一声飞起
譬如一个老者在泥土里刨食,刨出一些
奇怪的根须。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是一个传说中
有数万人,正等待着死
他们空虚而饥饿,他们吃树皮、草根、蚱蜢
吃白色的观音土,吃身边的一切活物
直到身边的一切都死,直到自己也濒死
“我想起我也是生者之一,我用一堆木柴
生火,用滚烫的水浇在动物尸身上
伐檀者、手里握着蛇头者、怀抱琵琶者
长眉者和怒目者,我忘了你们的注视
我挨个合上那些死者的眼皮
合上他们眼里有些浮肿的世界”
你们都死了,你们全都屈服于死
我甚至无法用动物毛皮包裹住你们
最后的喘息,我甚至来不及用鸡血疗法
治疗你们,把温热腥膻的液体
滴到你们微张的嘴里,浸润你们干枯的脏腑
和四肢百骸;你们都死了
没有道可殉,所以你们不是殉道者
你们什么都不是。现在,一群被挑选出来的
颠足者开始出场,一共有十二个
像十二只从虎口里跳出来的羚羊
他们抬起我,把我摆放到中央的空地上
为我安魂,跳舞,唱歌
布道者,现在你也应该上场,你用漏风的嘴唇
唱二十四孝,唱三纲五常,唱礼义廉耻
你从天空开始遣词,一字字一句句
唱到柴禾中间,唱到紫檀木的桌面上
唱到人群中,顺着一颗豆子滚动的方向
你选择一处幽暗处隐藏
等待一只蜘蛛经过,到角落里去织网
等待一只小飞虫粘在网眼上
“布道者,我现在很饿”最先死去的那个人
开口说话:“我需要在你遣走我之前
带上一点可以充饥的口粮”
“布道者,你得允许我和他一起走”
犯重殇的那个人指着他的先死者:
“在夜里我常常找不到方向,何况是
死亡这样庞大的夜”
布道者、布道者、布道者、布道者
但是我不是布道者,我只是死者之一
我只有“道”,如果“道”可以做你们的口粮
如果“道”可以做你们的方向
我在这里给你们摆下道场,让十二只
颠足的羚羊给你们敲通霄锣鼓、鼓起腮帮给你们
起劲地吹萨喇
给你们燃放三千响的开路鞭仗
给你们在过桥处,把大地缝补起来
现在,你们可以用一刻钟,飞过一生
你们可以收走一步一步行过世间时
的每一处足迹,让它们重新回到创造它们的脚底
“布道者,我已经看到你的头颅
挂在城墙上,使整个大地看起来都在摇晃”
“你是谁?”“我想起我是布道者
我曾经活在大地中央,我曾经被你们摆放在
大地中央。所有路过城门下的人
请抬头望着我的眼睛
我蔚蓝色的眼睛让你们将一切感觉遗忘”
“而我,我也将忘记那些灰色的图像”



三、流放地


流放地

流放地有灰黑的眼珠和灰黑的衣履
它被天空静静地注视,它被一群地衣植物
紧裹在黑夜里,它被一群低矮的灌木踩在脚底
在流放地的山麓上,一堆丑石
或者一面面峭壁,像一群始终无法得道的巫者
它们定住了时间、定住了死亡和黑夜
在它们黑暗的内心中睡着一个世纪、在它们更加黑暗的
头顶上方垂悬着一个所罗门的咒语
就连雷声击打在秃顶的峰峦上的闪光
也变为灰黑,然后消失,不留下一鳞半爪的痕迹
流放地所有试图长高的乔木
都被风的利斧削去了它们的头颅
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具具被竖立的尸体
沿着一些散发着冬眠的腐烂气息的
枯藤般的道路一直向下、沿着风的号叫
和荒草的覆盖一直向下,逐渐出现一些倔强的人类
他们有灰黑的战栗的屋顶、他们有灰黑的
蠕动的街衢、他们有灰黑的睡在身体里的欲望
他们行走,在他们的脚底下密布着
灰黑的魔鬼、在他们的眼睛里立着一个灰黑的上帝
他们被禁锢在一个脚印里、被禁锢在一个
相同的咒语里,他们的血液中
布满了蕨类植物纤弱的触手和根须
而在这一切之上、在屋顶和山顶之上
在所有的灰黑之上,是谁以他的流放命名了
流放地?是谁的灵魂
击打在沉寂中?是谁在黑夜里
借着星光不断地翻晒着这些黑夜、翻晒着这些黑暗的山顶
翻晒着这些细小的
岩石深处的巫咒、和更加细小的
人类心中的罅隙?
流放地灰黑的眼珠缓缓地转动
它望见了谁?流放地灰黑的衣履,带着群山一起
轻轻的飘飞,它呼应了谁?
它是否感应到了和它的灰黑相匹配的意义
然后形成一些风、形成一些动荡
形成一些逐渐扩大的漩涡
形成一些狂暴的穿透一切的猛厉
形成天空中的俯瞰和大地上的仰望
形成梦想、憧憬、追逐和敬畏
流放地的一片片灰黑在没顶、流放地的黑夜在断裂
流放地的一堆堆丑石和一面面峭壁
像巫者一样注视天空、并且列队
它迎接了一个帝王的叛逆和流放
它因为一颗伟大的灵魂而动荡、呼啸
它从一群地衣植物的紧裹中、从一群灌木和一群被削去头颅的
高大的乔木中间透出一丝亮色
照亮了它肩胛上宁静的万物、和面容模糊的人类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4#
发表于 2016-9-24 07:46:08 | 显示全部楼层
高码

高码突起的地方,凹陷着一截树枝
的舞蹈.水流睡在峡谷里
两个梦交界处的荒凉,吸引一群鸟
吸引车轮一直向下,摔在岩石上
鹰的翅膀擦过天空,云块纷纷碎裂
鱼用它们的胸鳍握紧河流
这些惊慌奔蹿的生灵啊
暴雨和烈火涂炭它们、涂炭一群
即将出现在树木的脚印里的
匆匆赶路的人、赶向黑夜深处浮现的
亡灵的微笑、赶向波纹
赶向一阵一阵松涛掀起的小木屋
它的呜咽的声音预示着行走

我们安息、我们来到梦里、来到高码
我说我是帝王嬴政,顺着汤汤流动的
淇水,找到足迹复现出的一个王国中
的子民和覆盖他们的全部天空
他们正在编织的屋檐上
挂满星辰和铃铛、挂满来自头顶的水
巨大的疑惑象黑夜,巨大的空虚
通过一些手指传递着破洞、传递惊悚
我说我是淇水之上的女子,身体里盛装着
全部的涛声和鱼群
只为你的到来,帝王呵,我是你的妃
淇水之上注定漂满尸体
那些尸体里的灵魂和他们曾经
对我的怀念,使这一片天空变得阴沉

帝王呵,王者的衣袂和环珮裹满了
我的布衣.洞穴在向下、向下
向流放的更深处、黑暗的眼睛
是虚空的枯藤在挥舞、是抽打在身上的
熄灭的灯、是纷披的雷
象马的鬃毛间露出的鼻息、星子
腾出一片空地、腾出睡眠
腾出你的裹尸布和一片棺柩
帝王呵,你被严严实实地覆盖着
高码的废墟中倾颓的墙体
那些安装在众多躯体上的手臂
和搬运王者的境遇里的众生的双腿
生锈的思想指挥着明亮的投枪
被蚂蚁踩住的大脑,卡在橡胶轮的
夹缝之间,岁月在墙壁的表面
留下一些印象画、留下一具具身躯

我不是盖住高码的夏季的
一次奔涌.猫山和新寨子捧起
一段一段的行走中的瓦片和石头房子
捧起一年的宝石和宝石核心里用一千年
的死亡凝结的梦,象冰雹一样
朝向我倾泻、朝向被陷住的翅膀
帝王呵,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释放出
灵感和爱情、没有淇水之上的女子
没有我的妃.群山万壑托起你的
帝王石、托起你的歪脖子树上的阵雨
和风、和云、和雾岚、和睡在深谷里的水
和振动双翼飞到山间又干涸了的天池
和断头垭上用钥匙打开了的名字
它们在一同腐烂,连同一棵树和始终
笼罩在树顶上的一片云,连同车轮
摔在岩石上.从更深的洞穴里
接近河水.没有淇水之上的尸体
没有我的妃

我们安息.我和你--高码,一同死去
让黑洞洞的歌喉里的歌声亮起来
一阵雨淋湿的谷地,我们安息
去接近一个梦,从惊慌奔蹿的
众多生灵的白纸上描画一些咒符
从鞭击、从大雷雨、从亘古的荒蛮
从岩石上认出一些使我们变得崇高
的印记.帝王呵,我们指掌间的纹路
被一些根须抓住,被一些虫子
细微的咬碎,呈现伤口
在反复的行走中,看到一片光跟随着
太阳和白昼,落在谷地里
落在洞穴的深处
一片光结出的种子在萌动
它将再一次生长出一片光的丛林么
洒满你的天空和你的平民的布衣
还有淇水之上你的光亮的妃
帝王呵,我们安息、暂且安息


四、弥赛亚

弥塞亚.形

弥塞亚,他的身体里插着钢筋铁骨
他的胡须里蓄着死亡,他在死亡里住着
死亡很小,有一些细小的罅隙而
活着很大、天空也很大,他远远看到的天空
一片焦黄,长满羽毛和云朵,像枯地上长满蓑草
长满秋天昆虫的脚跟和赤裸的阴户
弥塞亚,他把自己的脸庞挂在树梢上
他热爱一朵鲜花,在空气中雕刻出一朵微笑
或者让巨大的天空漾起一朵笑容
他理解大地,但他不能够理解天空
和他试图加入的一切事物,他在空蒙中挤出的
疼痛在二十一世纪的某个午后
从我的笔尖涌出,我的笔尖上有全部的感觉
我90米的高楼长满毒疮,我每天徒步
穿过的甬道被一直拉长、拉长,永无尽头
弥塞亚,他有暴君的冲动,在人众中间
在一个棋盘上出现的公民、蚁族、民工、房奴
面容漆黑的夜,有磷火在飘摇
在另一个棋盘上出现的五毛、傻逼、临时工、
砖家、叫兽;谎言、虚假、荒淫、包庇、纵容、贪污
这一切我都照录;这一切我都照做;
这一切我都照单全收。我不说话
我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等待一个人出世、等待一个人出场、等待一个人
死,我为他铺下遍地柔软的稻草
和文字,我为他准备好剪刀,剪断和黑暗
联结着的脐带,我为他用积木搭建好舞台
我为他布置好道场。弥塞亚,他的名字
放射出光芒,像十个太阳
照耀着枯朽无力的万物
我决定占据他的位置,戴上他的鸭舌帽
模仿他的悲伤、他的骨头里的疼痛
他用影子为我引路,慢慢地
将一种叫灵魂的液体,倒入我的坟墓
我居住的屋顶上无言的天空,蜥蜴
统治的天空和被遗忘在蓑草下面的
这个下午,弥塞亚,他的嘴唇被无数
针尖簇拥,我在一地的植物果实中
寻找一条遁逝的蛇、一条蛇的孔洞
蚕食了我低声的叫唤
我是凡夫俗子,我有毒淋、疥疮、忧郁症
我不能踏平九省一市成一地瓦砾
弥塞亚,我说过活着是一个幻觉
你留下的长短句在风中发酵成
呻吟和巫咒;我说过你们都住在
潮湿的孔洞里,潮湿的孔洞
模仿最淫荡的阴道。十首诗歌
粘在喘息未定的地方,十个粗暴的
狂人颠覆世界,但它颠覆不了大街上的一个醉汉
和一队结队觅食的蝼蚁。弥塞亚,他换下的衣服
已经发臭,他扮演过的十个角色都已经发臭
驴子在对面发笑,在黑暗的光明中
十四点五十二分,上帝临终
我交出我的天鹅绒、交出我的金色晖光
交出我的假面晚会、交出我的酒浆
和呕吐物;一张白纸上记载的
咒符被加热、溶化,弥塞亚
他在我的怀抱里赤条条地醒来
我的机械手臂够不到他,我的尖利的
风暴够不到他,在他的房顶上
坐着分身术、尘埃的道士、和修脚师
我把我的夜生活也给他,让他骑着
黑夜飞驰,骑着我看不见的
在阴暗的出口处爱着我的雌性母狮
弥塞亚,我的天蝎座伸出带钳的爪子
伸出它的人类之足,和软体动物的触手
我在十三点四分进入你的
暗房的最暗处,进入你有毒的按摩
我身体里有毒刺的山峰
刺破你的拥抱、刺破你怀抱里
漆黑的囚徒,我一直等待的囚徒
他和囚笼一起被焚烧、他和死亡一起
向外逸出,他有白色的汁液
象征什么午夜一千名受虐者的奔跑,午夜
和受虐者都被揉皱,湖泊
和光滑的肌肤也被揉皱,大地上
一群无辜的生物被揉皱,弥塞亚
我抓住你时我有妄想症,我在十二点时
血脉贲张,精神极度癫狂,有风暴的形状
有雷的形状,我裂开自己的
身体时呈现无底的深渊的黑洞
呈现白生生的骨头,呈现骨头里的宇宙
呈现锯齿中间舞蹈的粉末、一群舞者的粉末
你不要抢夺我的爱情,你不要向一名死者
索取呼吸和奔跑,你不要向一名永生者
兜售坟墓和棺柩,弥塞亚
他在手指间玩着的小把戏迷惑住一大群
侏罗纪的庞然大物,但他迷惑不了我
他在灰云下秘密进行的
某种交易和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被一群爬行着的文字一层层盖住
弥塞亚,从我的嘴唇里迸出的声音说:弥塞亚
我要从他的枯木里,挖出一条船舶
我要从他的枯井里,挖出月亮
挖出一片湖泊,挖出他最初的襁褓
然后给他一千种可能,不让他胎死于腹中
不让他肿胀、碳疽,不让他在一滴松脂的包围中
左冲右突。弥塞亚,他的眼睛是白昼
他的头发是黑夜,他的仇恨长满尖刺
他的嚎叫在滚动,他的爱情痛彻肺腑
我要给他十个春天的温暖
我要给他十首诗歌、给他十朵鲜花一齐开放
给他十个智者,为他指引一条正确的道路
给他十名处女解救他的饥渴
给他欲仙欲死的快感、
和像泡沫一样柔软丰富的幸福
弥塞亚,我要让他的铁石心肠
生出战栗和感动,我要让他在万物
都变得晦暗朦胧的冥色里
凸现出巨大清晰的轮廓
我要让他做一个永生者,把我的生命灌注其中
把我的举手投足灌注其中
以黑夜和万物的名义,弥塞亚
我要他剪下浓密的胡须,尖锐地站在
钢筋铁骨之中,我要他像一枚太阳一样
始终活着、不朽地活着
而我也将陪着他,身体里蓄满波峰浪谷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5#
发表于 2016-9-24 07: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弥塞亚.颂诗

弥塞亚,有冰凉的尾羽
有强劲的刮起暴风的翅、有柔弱而透明的纱
有舒缓而慢慢翕合的薄翼
让我选择活着、或者死
让我在一口深井中安静地憩息

弥塞亚,我把你的面孔拆开
把黑和白都拆开,拆除这些文字
和水流,我把二拆解为
一和一,铃声响起时,我正在起飞
我在起飞时即已折断翅翼

弥塞亚,殿宇和神像都干枯
人民也干枯,你布置下的光辉
在我的眼里一片漆黑,我爱上的是死
是遗址上的锈迹,是僵硬了的
无法拉直的弯曲,蜷缩在角落里

弥塞亚,你对我打着哑谜
我经过你的黑夜时,怎么会有太阳升起
怎么会有一面旗
舒展开头顶上高高的天宇、
星辰密布的天宇

弥塞亚,你说:停!你不能叫停的
这场游戏我在游戏的中间
扮演着魔鬼和上帝的双重角色
我把树梢和山峰捏造成各种形状
堆放在你的视野里

弥塞亚,你不能把我当做稻草人
拆除我体内的稻草、和黑夜
你给我灌注生命的浆液、思想的浆液
然后涂抹我的天空
把所有热爱我的面孔涂抹得面目全非

弥塞亚,我从屋顶上向下走
踏着你安置在我脚下的一百零八级阶梯
我从神坛上向下走
在你的天空中留下烟云和尘灰
我从黑夜和死亡中向着生命突围

弥塞亚,我绝不会回过头去走相同的路
在你的人群中间我只经过一次
在你的国,在你的圣地
你用不着爱戴我,但你也不能侮辱我
我会在那里自生、而又自灭

弥塞亚,风往北吹,风只能卷起这些云
和已死的魂魄,随着它漂移
而我向左走,左边是东方
人群向右,我不能肯定
一直往右,是否就是地狱

弥塞亚,请你释放我,释放栅栏里的
辗转反侧,请你决一次堤
放出毒蛇、野兽、和洪水
请你仅用方舟搭载我和你
不搭载土地、万物、故居和祖国,也不搭载人类


弥塞亚.人子之歌

人子,你多像我玩过的超级玛丽、
魂斗罗,我的跳跃,已不能达于你
我的身体横飞,死于你的凶狠一击
我从来没有抬头看过白色的天空、
屋顶上缠绕的雾霭和你嘴唇边的纹理

人子,我闻见腐败的空气中
人类的气息,我自己的腐败来自深深的渊底
来自溃疡、炎症、瘢癣、癌
早起的屋顶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而我,已不能回到最初的光洁亮丽

人子,岁月幽深,深不可测、深不见底
我只能走到这里,从一粒灰尘的起点
到一条线段的终结,我的道路晦涩
我的灵魂正在离开身体,它被风吹散
同时被吹散的还有我留在纸上的诗句

人子,如果你在此刻,给我一枚银币
并且正面朝上,预示着好运道
如果那些萎蔫的禾苗还能在及时雨中
重新舒展叶片,将它们的生命延续
如果你在此刻,还能给我一个上帝

人子,我睡眠在你的身体里
你的身体其实就是黑夜、是我经过的岁月
那里有太多的果实不能为我所采摘
有太多的未知地不能留下我的足迹
你旷古荒凉,却弃我于夜郎之途、方寸之地

人子,你多像我一生中全部的爱、
全部的迷惑,你多像我在末世之中对一些事物的沉溺
你给过我父亲、兄弟、故乡和祖国
你给过我天空、大地、河流和山脉
而我却从来不曾将这一切好好珍惜

人子,我就要离开人群、或离开人类
我就要离开你;人子啊,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最后一次站在屋顶上向你微笑致意


弥赛亚.瞎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瞎
我怎么也无法揿亮的一盏灯
一盏一盏树木的内心犹如枯木
在我的脚跟死去的那些蚂蚁
它们以仰望的姿态死去在黑中死去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脸
挂起在城墙的转角处皱纹密布
幕布拉开的幕后我听到哭
听到那些灰尘密集的舞步
归于尘土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有一片
被搅动的浓雾,你的手指伸过来
黑夜深不见底我的灵魂深不见底
我一无所知
被你的深井所笼罩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有一些人群
抬着我走,像抬着一座
气息奄奄的山脉
像抬着一座坟墓
而我在深处的骨头已经被洗劫一空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向所有的
死亡致敬向所有的活着志哀
在所有的瞎中
点亮灯火,在一颗一颗的
果实间忍住忍无可忍的饥饿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我看到瞎
我挥舞着瞎向着世界大声咆哮
一群树木围住我
一群蚂蚁死灰复燃
在你的山脉上升起一片幽蓝的夜幕


弥赛亚.噬血

噬血的时候噬掉屋顶的一半、天空
缺掉一颗头颅的深黑窟窿
钢筋和荆棘咔嘣咔嘣我自己的
牙龈血群狼中的处女我说的是
处女的那匹狼它的咽喉部位
和黑木耳同时在放光的引诱
噬血,不说“的时候”那个进入感知
的黑色蚂蚁背上有一层黑色的硬壳
它装作一匹狼装出饥饿远处的
山脉有点心虚等待着崩裂
它也有血吗以至于血色
夜晚的城市首先缺掉一支角一些
插在暗处的楼影被拔除
咔嘣咔嘣,它们咔嘣咔嘣
在葬礼过后,交给你品尝、交给你汤匙
刀叉用牙齿代替、刀叉埋在
手指的土里白刀子、红刀子
飞速刀子冰凉凉的刀锋的细腻
它到哪里哪里就有快感
覆盖掉痛苦哪里就有知觉
复苏覆盖掉麻木哪里就被
拟人化装上一秒钟活着汩汩
汩汩和冒泡
就是活着噬血的时候我们噬血、噬黑色蚂
蚁噬一群狼然后噬土
剔去体系中的柱子剔去
颅骨我们满嘴的黑色啜饮
黑色词语和思想的髓黑色的战栗
噬到那匹处女的时候我们停下来
品尝葬礼的礼仪在咽喉部位
在黑木耳中间我们狂欢
用一只器皿盛放的腥膻一只器皿
的这一刻像天空
缺掉一颗头颅的深黑窟窿
我们噬屋顶下赤膊上阵的男盗女娼


六、那张脸

那张脸下面
深不可测,最先出现的那个人
举手、投足、蹑住身体,小心地盖住敏感部位
扫去蛛丝马迹,让出呼吸和空气
对世界仅属于一个死者深信不疑
“你见过树的腹腔里
装着无数蛇群的闪电吗?
你见过塑料制品中
被抽成真空的大海吗?”
我的一生像一些被打散的舢板
我的一生
由三百个强盗拼结而成
你从无垠的
黑与白的深处取出一块一块的积木
你取出二百零六块骨头
枯枝是你搭建的城堡,住着风暴
风暴被抽走,只留下一张死皮
它已经足够长、足够阴暗
足够做你的宫闱
你拉长的也不是舌头
和舌尖上的巧言令色
每一口洞穴其实都是盗洞
通向不知哪一个朝代
最先爬出来的是你的手
做探索状,或者也许是在摸索
像一只足爪朝上突然冒出来的蜘蛛
然后你送出你的秃头
送出你有炎症的身体的某个部位
你其实是被发掘
天空有些黑暗,必须把它捣碎
必须从一棵树的根部开始
剪去它的细枝末叶
但是你献出来的却是你的屋顶
是你指尖上的一只苍蝇
它多么可爱,它是你的神灵
是艾略特、艾滋拉、艾利蒂斯
是你试图进入的后先疯和狂犬症
是你的三叶草的森林
是你的版图上一条清晰的划痕
我用尾巴给你指路
用吠叫声覆盖你头顶的星辰
这些都是呓语
是草茎上迎风摆动的呻吟
是你突然间膨大的某根神经
连通了火焰、和诗人
我需要三百个强盗
制取盗洞,将你的疆界分割、打捆
我需要一口锅
烹煮掉你所有的先圣
我需要一张死皮
蒙在你的井口上,用尖喙敲打
你的父系氏族、你被献祭于旷野的母亲
你内心的鬼神,高于山顶
你用力拉长的,其实是一条路
其实是一幅肖像的幻影
A,或者B,或者C、D
活塞或者死塞,天堂或者地狱
我的天空住着一群蛇
现在,轮到你了
你应该丢掉你的姓氏
把它丢在黑夜里,被仓鼠抢食
你应该丢掉自己的面具
让它随排泻物一起腐败生蛆
现在,我给你一条蛇
你必定是它的洞穴
你得祈求它,住进你的身体
你得跪伏,朝向灰黑的天空
膜拜,你得卷曲
寻找一片荆棘或刀锋,在其间翻滚
让枯萎的死皮上染满鲜血
现在,我给你装上第一块骨头
然后依次给你呼吸、嗅觉、
舌头和味蕾,给你上半身爬行
给你阴暗的一群人做你的族裔
给你词语的黑夜
但是,不给你孔孟之道
不给你屈原、李白
不给你长城、北京、昆明
现在,整个天空中
响起了一声惊雷
而你的听觉已经枯败
你只听到了狗吠
你的手指从黑暗中爬出来
你暴露在那张脸的下面
你的面孔灰白、像一点灰烬
“你见过树的腹腔里
装着无数蛇群的闪电吗?
你见过塑料制品中
被抽成真空的大海吗?”
现在,来,我们一起来做游戏
切除掉颠倒的部分
切除掉大师的空壳
切除掉一万岁的体魄
切除掉头和尾
大师,你和那张脸,是什么怪胎?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6#
发表于 2016-9-24 07:50: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洛阿

洛阿,它是一群乌鸦的
预言者,比你知道的最古老的岁月
还要老一百岁。它的背后有一丛枯枝
搭建的殿宇,天空有一个窟窿
流出黑夜。洛阿,它的羽毛上
挂着的节日,太阳和太阳的光辉
在一棵又一棵的
树梢上,让树顶葱绿,又身被着
苍老的枝条和落叶
它把一堆又一堆的人群,安放于祭祀
的坛子里、安放于长路
露出盐碱的白,或木炭的黑
洛阿,它把黑与白轻易地翻转、颠倒
投掷、承接,灰茫的旷野
像是某种程序,让它渴望着
光,有许多的光的羽翼在飞,有群鸟
向着它围聚,又纷纷跌落于地
洛阿,它内心的饥渴让一条河枯死
像蛇的死皮,被暴风卷起
它内心的黑
无边无际删除旷野和人迹它内心的
黑向着它咆哮
抹去它的存在和痕迹
洛阿,它跌进广大的秋风中,秋风的绝灭
和破碎,太阳的面孔,藏在心里
月亮沉于沼泽,无数荒草的脚跟
在腐烂,无法站立。洛阿,它预言的栅栏
长成群山,内心的兽群被阴影压住
露出喘息的长舌,泥塑的
神灵引燃一根枯藤、引燃一对翅膀
而它的羽翼将被扑灭,它的
头颅和眼睛也被扑灭,它身后的
屋顶倾塌,神像萎缩为一堆泥
洛阿,人群形成的深渊和黑夜
它被安放在坛子里,露出
木乃伊的死寂,它是一群乌鸦
的预言者,比你所知道的最古老的岁月
还要老一百岁

洛阿,现在我改说你,你停下来的地方
是黑夜的第五章、第十小节
有人为的陷阱形同小沟壑
有一根蒺藜上的星月
渗出血迹
我在一张脸上停留
一张脸上的空白和缱绻
留下你的弯弯曲曲
留下你的死寂
我的笔尖上有你的同类
我的笔尖上飞出
你爱着的乌鸦;鸦群们
此刻像一片盛大的水域
像死亡和黑夜幅员辽阔
洛阿,你在预言什么
灯光只有一米,不足以形成
你的帝国
而鸦群和人类乌合在一起、和屋顶
乌合在一起
众多的树木沉湎于它们内心的黑、
沉湎于深处的灰烬
众多的、尖喙上的天空
在一根枯枝上变得破败
你不能杀死天空、你不能
杀死黑夜,纵使众多的
人类的头颅如同利刃、众多的
树顶上可以停留
天空的巨幅尸体、黑夜的巨幅尸体
你不能被活着深埋
一米。洛阿,你的心脏
是一块黑铁跳动
它不能止住你的
飞、它不能止住你的
预言的根须向上生长
你停下来的地方,有一根绞索
系在鸦群的脖子上
我不能抱住你、我也不能抱住
我的同类
我和你的信仰构成黑夜的
章节、在黑夜中汇流在一起
我的笔尖上饱含着爱你的浓墨


八、蒲朝远

蒲朝远是午后突然出现的
一个人名他把自己倒挂在镜子中倒挂在空气中
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午后有灰色的暑气翻腾尘世迷蒙
来,我们握一握手然后握紧拳头
我们撕烂这些纸页上的老虎
杀人狂和黑眼睛的老鼠露出的破洞
坛子上落满灰尘的黑羽毛
喷灌器、椅子上的漩涡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蒲朝远退行到旧时代毁色的画中
他的形体仅仅是假象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来,我们打一个赌赌场一直在那里
等待着我们丢下赌注
我们赌钱赌物赌前途赌命最后是灰白的赌咒
喉咙里堵着歌心脏里停放棺柩
把枪口朝上,射击太阳
把城市用一块遮羞布盖住,把胶水倒出来
啤酒瓶吐出的泡沫多么丰富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蒲朝远是是午后突然窜出的
一头野兽他把自己倒挂在镜子中倒挂在空气中
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爱上他火红的长舌头树木为他跳舞
塑料制品上的人物格格作响
他举起食指拢在嘴上他的嘴上有死亡的味道
他沉默着和我们一样沉默
来,我们一起来为一个死者默哀
握住他冰凉的手他最后的脉搏
他倒在那里头颅里流出来的血涂满大地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蒲朝远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挂在天空
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我们来到一个屋子里杯子里装着夏天的河流
桌面上有高山死者有灰白的死亡在墓碑上排列
来,我们握一握手然后握紧拳头
我们撕烂这些纸页上的老虎
我们把尊严涂黑尘世的一道光
突然照耀着我们我们也在格格作响
我们被掼在墙上祖国和籍贯都破裂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九、火中的爱死者的梦中

火中的爱烧红了钢铁和石头的尖叫跌落
一只乌鸦被敲碎的黑夜众水沸腾
冒着气泡的树从沙砾中间逃出沙子的死亡沙子呵
我们已经出场一场一场的梦中我们从
众多根须的捆束中拔出双脚
我们拔啊拔啊禾苗里的虫噬和风
蚊虻和蜉蝣的动荡我们被堆在那里
一根稻草的尸体和一群人的空壳
死者的梦中我们号哭这爱啊
这填满世界的云朵和沟壑多像我们
爱人的胸脯柔软起伏波动
一片汪洋大海的绝望和被火烧过的
原野上的颗粒无收
我们拔啊拔啊拔出埋葬拔出
死亡
我们耳朵上的咒语在燃烧狼烟
摇晃的猗角指向羽毛蜂巢上的黑幕这爱啊
这黑死病的病中瘟疫的窟窿
火中我们成为火种被沙子盖住大地的沙
泥土中的陶人类中间浮肿
而发白的领袖月亮下面一千个灵魂
埋住的矿藏一张白纸的颤抖
刀尖上蜿蜒的河流笔墨中的血
修辞的风中词语的嘴唇和眉目你的亲切的面孔
我的碑石和墓葬我的一笔一划的镂刻
这爱啊
这林立的刀戈上赤脚跳起的一曲舞
这万劫不复
赫口上的山脉零乱而潦草一群
萤火虫带走了火
众神和我埋葬在那里用一滴水
收拢整个汪洋用一个逗点
拦住所有的黑栅栏后喘息的兽群
幕布后的旷野和世界干涸空气干涸不剩下
一丝风这爱啊
这灰烬中的一只乌鸦
向着骨骼深处突然飞起是黑的电闪刺破我的双目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7#
发表于 2016-9-24 07:5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生物记

动物记

动物们在啼号,动物们骑在
落叶上,逼迫着天空
我不喜欢它们的指纹坚硬的
母腹上的花斑像太阳一样
炙烤着我的手
动物们,多么无聊的动物爬行在
我们的额头上、爬行在我们屋檐上
的天空。我们头顶瓦片、
头顶着一条河流的水花四溅
桌面上的痕迹是人类留下的吗?
伪装着人类的直立行走伪装着
号角,动物们,像沙子融化在
沙漠里,动物们的沙尘暴
侧着巨大的身子进入城市
我们失陷于兽毛丛中
吸血的兽,趴伏于大地上
吸大地的岩浆和血
缓缓滋养它们的身体、缓缓
蠕动;动物们从水中涨起来
和我们的胸部齐平
众多丑陋的武器
堆满我们的心脏四周
动物们,我们的野兽从灵魂里
不断地爬出来
灵魂,被烤熟、被分食
灵魂的空壳哗哗响
天地的空壳哗哗响
被倒挂的城市、被倒提在手里的
村庄、被倒过来的水井流不出
一滴水。动物们
飞在土里,我被一朵云埋住
我被一根吸管摄住
动物们,多么无聊的
动物们敲着鼓、敲打着午后
的天空;一片断肢和丑陋的
武器一齐落下来
砍断我们的生活
砍断完整的我们,成为它们的
一部分。我们也开始爬行
大地和天空,只剩下爬行
动物们在啼号,花斑的母腹
大腹便便,在晃动、闪烁
诞生荒原
荒原啊荒原上的
火和圆柱的奔突天空的奔突
我们顺手抹着脸庞
抹去奔突我们的手被割伤指纹
被割伤动物们主宰我们的
动物们互相砍杀
我们头顶瓦片
头顶着一条河流的水花四溅
动物们骑在天空的四周光秃秃的
落叶翻卷尖叫
我们被舌头舔干,腥臭的、芳香的
血和欲望被舔干
天空被舔干母腹被舔干爬行
被舔干
只剩下无聊的
灰尘和动物留在我们的桌面上


植物记

我又一次听到它们轰然的叫喊:
朝圣去!
在我很多年前的诗歌里植物们
葳蕤的样子和它们经过
大路旁边时留下的痕迹
植物们率领它们济济一堂
的子孙向我拥塞
我脱下帽子我光秃秃的头顶
像它们正在度过的冬天
我从沟坎里经过时被它们一把抱住:
亲爱的。植物们有多么清新的口气
吹在我的脸上:亲爱的。它们爱我
的样子多么亲切绝不是假情假义
它们和我交换一次天空、
交换一些天空上的云翳植物们
我有时忘记一些人像忘记掉
我常常提及的第三人称它们它们
就是植物们在道路的两旁
在许多人的人生的两旁在我灵魂
的两旁齐刷刷地站立
我不需要见证不需要守卫不需要
敬意植物们
它们仅仅是植物们把一切
牢记在心里牢记在年轮里
然后在锋芒中倒下去然后道路
消失在空谷里消失在城市深处
消失在我隐藏的衣履中
它们学着道路的样子蜷缩起来
像一条条失血的蛇
像许多的叶子像众口难辩
植物们,它们满口说着亲爱的亲爱的
我看见它们身体围拢时形成的
黑它们内心的黑在白昼末端闪耀
在动物们的头顶闪耀
我也学着它们的样子说:亲爱的
亲爱的我爱上它们内心的秘密内心的
黑,我也会一把抱住它们
抱住森林抱住一株幼苗植物们
回过头羞涩地笑着像我的女人植物们
在我的头顶上形成积雨云
亲爱的这黑暗的
爱啊这必须倾泻的爱啊它们用
根须牢牢地抓紧我
然后又将我一瓣一瓣地掰开
将泥土塞进我的嘴里塞进我的身体里
塞进我的
梦里又通过梦堆积到我的灵魂里
亲爱的在我们的部落里
你是我们部落的首领你是我们认定的
王者你也需要根须插进
天空的体内大地的体内插进每一株
植物的体内
然后它们快乐地大叫
它们在时光中埋住半截身子
的诗歌里露出痕迹
它们轰然地向着天空叫喊:
朝圣去!


十一、第七街

第七街我们遇冷凝结的打击乐早晨七点的假寤
冰凉的黑色金属尖锐地咳嗽树干生锈直指着苍穹
第七街大号的女人漩涡吞噬的龙血树犬牙交错
混合着政权大院的菩提和盐掀动我们的饥渴
第七街黄褐色中赤裸的阴户摩擦起火的天空
披散着火红色头发经过第八只脚的怒吼
第七街被烧得尖叫的马塞克秃顶的赛义夫
横过马路的枯败老者突然遭遇的劫数
第七街体制内的败絮裹住的蛇口和樟木头
发霉的碑石纯种植物蕨类的屁股摇滚
第七街一百零一个打工者的汉语双乳灰潮的河流
安装在胯下的支气管承接住七级风暴肆虐
第七街陀螺旋转嘴角上的臭水沟
星光下荒原俱乐部一具人体的空壳幻形浮肿
第七街黑匣子打开散发编钟的号叫余音袅袅
发丧的一群人抬出的坟墓生者的铁笼笼罩
第七街红豆LV百斯顿范思哲阿曼尼梦特矫
光滑的币值上稠密浓香的黑夜尖刺的灯光
第七街堆在一起的尾椎骨摄氏38度的性交
被开挖出的白色鱼腹坑洞里的陷落抵达埋葬
第七街十八层的天空形同地狱呵我们号叫
我们用失眠洗劫的头盖骨穿孔针尖尖锐地沉默
第七街我们被刺穿的窟窿里流出黑夜精血
黑头发扑灭的雕塑上空荡荡的眼眸
第七街我们动荡欲仙欲死的欲壑纹路
幻觉的白色乌鸦飞过时代尸体长满毒疮
第七街尖叫摇晃的建筑物举高天堂
叮当作响的硬币背面乞丐之手阴影的蚊虻
第七街破布幌子后被猛干的美女情节跌宕
挂在猗角上喘息街面上的尖牙利齿衔住的人迹
第七街上帝和马列主义的死者鸡奸的血
我们砸烂太阳这狗日的目露凶光的时代
第七街自由万岁在干裂唇吻里的爱情长舌
长满梅毒和粘液月亮下站着一个处女
第七街高尚的额头上爬满丑陋的阴虱
困兽的藩篱人的艳丽花朵魔鬼的蛊惑
第七街褪下黑夜长裤赤裸的阳具奔驰
整个世界都在起飞在水泥的丛林里群鸟破碎
第七街年过不惑内心堵满钢铁和噩耗
我们在幻觉中活着迷梦的锁链囚徒残骸累累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8#
发表于 2016-9-24 07:5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9#
发表于 2016-9-24 08:04:35 | 显示全部楼层
城堡与地平线(组诗)
    文/平民小猫

向北,向北

雨。暮色,冉冉升起
冬麦、丛林,以及远方的山峦
以倾倒的姿态,向身后
退去
一列快车,把我的思绪
交给,一个神秘之地

那是一片湖水
她正以细腻的柔波,摇着
夜色
虔诚的圣徒啊,我将接受
一次洗礼


     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你
甜蜜的陷阱。四周都是陡岸
我被你紧紧囚住

岸边生满花草。你的芳香
令我挣扎、喘息

浓密的夜色。一切——包括虫吟
都归于沉寂
只有远方的星星,照着你的
眼睛

    只有你懂我

我何曾屈服。我不相信
世界会永远抛弃我
我为命定而生

一盏油灯,亮在山顶
那座小屋里,飘着琴声

你坐在我的身旁,端庄
沉静
湛蓝的夜空。高天
流云
你默默地注视。相信
这个世界,会飘满我的
琴声


    山坡上

秋意。那个山坡上
你一袭白色的风衣。小雨
刚刚走过,我的怀里,你
亭亭玉立

仿佛穿过永恒的幽暗,宿命的脚步
在这里停息。你起伏的胸海
盛满,我的柔情蜜意

黄杨静静伫立。那窥觑的目光
吐出一声叹息。扰攘的红尘
远去了,夜幕徐徐升起


       站台

秋雨,淅淅沥沥。滴碎了
你的芳心。那把斜撑的花格伞
遮不住,山尖上的乳晕

树丛里的点点灯火,摇曳着
夜的暧昧。在你目光所抵达的
地平线,亲爱的,我正一路飞奔

咫尺千里,千里咫尺。心与心
连接了,世上的纵横不平
在重生的浴火中,清规、锁链
化为灰烬

那个站台,灿烂了生命的
一切风景。秋雨、花格伞、芳心
是生命的色彩,是色彩的生命



      黎明

窗外,女贞树上渐渐停息的
雨声。唤醒了你
红唇、睫毛上的黎明
如一朵水莲花,你的笑意
依然在风中轻轻摇曳

海棠是最美的睡姿。那柔情
足可以将人的灵魂融化
采撷你唇边的香露,慰藉
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旅行者

时间,曾停留在你雪白的胸脯
那乳峰,凝脂的肌肤,养育了
诗人的灵感
  
   红嘴的相思鸟在枝头,歌唱
爱情的苦痛和甜蜜。你的呼吸
是黎明给予我的馈赠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0#
发表于 2016-9-24 08: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说两章

文/叶临之


羽弃生


咱们先来说一件事吧。就说《羽毛》,很多年前的中国,羽毛我们知道最常用的是翎羽,翎羽是戴在将军头盔、官员官帽上的,供人顶礼膜拜。所有人见到羽毛都要下跪。这是几千年的事实了。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后,也就是不再代表官吏的今天,羽毛这个名却风靡全荣城。——那么,我们就来说荣城吧,现在,在全国人民都引以为豪的荣城,羽毛几乎就是歌手的代名词。那么,羽毛也还是高高在上的。早说在古代,羽毛虽然有妄用,但更多的时候人们还是对它存有敬畏心。当然,现在呢,也还是有许多人认为羽毛是圣洁的,不容玷污的,这许多的人中就包括陈永冰。
他们在心里默念,我要成为羽毛。陈永冰也是这样。
羽毛现在是陈永冰作为选手参加大赛用的名字,陈永冰——这三个字像出土的坛坛罐罐啊,多么土,土得掉渣土得掉色,如果要用,陈永冰也只心愿印在每月下发的工资条上,工厂发的工资条还不如一块豆腐的面积大。
在他们宿舍,皴黑的墙皮上已经挂有陈永冰的一把吉他。大前年时,工厂春节联欢晚会的前些天,在“羽毛乐器”店买的,特意选了一把黑栎木,店老板说,你选对了,偷渡货,要不是水货,你三百五十块只能买它几根琴弦。应该是吧,音色够准,够纯,飞鸿辽阔好像天下籁音,否则怎能迷上阿英呢。照陈永冰猜测,它应该是欧美那边来的水货。吉他是陈永冰最贵的物件,陈永冰买东西从来没超过一百块的:一块五的阳光牌牙膏牙刷。三块一双拖鞋。十元一条的大甩卖打折T恤。四十元一套的尼龙西装。
用廉价品来构架生活已经够满足了。坐在铁板凳上做工,就这三百五十元,陈永冰也算过,他们工厂用阿拉伯树胶生产假花,这些假花拆成枝、叶、柄。陈永冰压的是叶。工价九分,包括要报废的,大概要压三万三千四百件,三个大麻布袋才装下。
这什么意思?天文数字?陈永冰是熟工,全做完至少要四天!
六年来,陈永冰每星期上工都是六天制。陈永冰觉得无所谓,就是因为心里有那片羽毛飞着。荣城人流滚滚,从天南地北下过来长途客车的、下火车的,荣城据说有五百万之众,熙熙攘攘,每个人像螺丝钉插在一个固定地点不能松动。就说羽毛在荣城传说的开始源头——是因为荣城真有一个叫羽毛的歌星,羽毛在荣城有三十万的歌迷,羽毛成名前,还不是像所有打工仔一样是五金厂里的小小磨工?
于是,当代的中国,当代的荣城,凡是有音乐梦想、爱好、煽情、理由的,都看到了成仙成佛的希望。陈永冰在悄悄做出努力,月初领完工资,就要去夜总会。
夜总会,村里人认为放荡、没教养的地方,陈永冰却觉得光芒非凡,一看到霓虹灯,就有种好像能立即成为羽毛,去喝外国的鸡尾酒的感觉。站在夜总会舞台上弹吉他,心里有股漾漾要飞起来的成就感。有时候陈永冰想,如果能成为羽毛,残疾,双腿长瘤推个轮椅,像台湾的郑智化,即使像工业区里那讨钱的小乞丐现在乞讨也心愿啊。
夜总会。9月8日,光怪陆离的一晚,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同时也叫羽毛的人。
自2008年起,多喜多忧啊,刚开始的雪灾、大地震、奥运,接头来爆发经济危机,房价下跌上涨,全世界像放炮一样轰隆隆,像平常打工人一样陈永冰对这些事有所耳闻,去外边食堂吃饭,路过大超市门口,那里摆台大电视机,只要过往,他就要听会新闻。
经济危机多严重的一个事啊,厂里早就说好,以后即使工龄到年终奖也没有了,工价压缩九成。又要计划节衣缩食,打消回家过年的打算吧。阿英说。嘿嘿,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厂里反而涨了工资,说经济危机阿拉伯树胶便宜了,工厂业绩反而上扬。也是因祸得福。
陈永冰比往常还多领了两百。这回在夜总会,陈永冰请了好几个工友,用吉他伴歌,罚酒、吸烟,太高兴了,他足足喝了五瓶啤酒,两听王老吉。喝了大半年的清汤寡水,总觉得嘴巴里的油水越来越少,月末,吃包子炒粉的少了,嚼甘蔗逛街的多了。陈永冰一灌就是醍醐灌顶,东南西北中在漫天旋转、转扭、令他呕心,酒精在和他开玩笑。他只好去洗手间。
夜总会的洗手间里,陈永冰碰到了她。
准确一点说,陈永冰那时还不知道这个人也叫羽毛,她躺在洗手间的一个隔门里,和肮脏的地板瓷砖做伴。陈永冰仰头去拉裤环,脚就碰着了一双高跟鞋:陈永冰看到了一个洗手间里半躺的女人。
她披着粉蝶披肩,湛蓝光斑丽质的感觉在闪烁,女人的脸上像燃了两支蜡烛,她总个人看来就像一只漂亮的孔雀。是长得太好看了,梦里笑靥如花,比制模工李三毛带进宿舍来过夜的那个女的好看多了。陈永冰一愣。有点恍惚,总觉得小时在邻村水阃村的芦苇荡里见过……
便多看了她几眼,浑身上下,她穿着的是裹腿连丝袜,“肯盾牌”,名牌。陈永冰这时想到了阿英,去了另外一扇隔门。
“滋滋”完了后,回来,陈永冰发现她仍躺在那里,和尿液熏黄的地板很不搭配。看来醉了。陈永冰很过意不去,他伸去脚尖小心在她筑起的膝盖窝碰了下,想把她弄醒。
哼哼。她鼻息里晃了几下,比呼吸稍粗犷些,但没反应。
陈永冰在没任何阻挠的情况下背起这个陌生人离开了夜总会。
一直到街上。不知怎么的,陈永冰破天荒地选择了坐出租车。荣城,在这个沧桑如木满目冰冷的城市,陈永冰还是第一次坐他们经理经常坐的车。车上,喝醉了的女人头发时不时偏向他的肩膀,陈永冰心里的火心猿意马地燃了起,烧成了软胶,但脸皮却一直紧绷着。
咬着绿嘴筒烟的司机在追问他:“去哪里开房先?”轻蔑、烦躁的口气。这个矮墩的司机有怕他不付钱的顾虑,如今,走道上的人确实太多了。但陈永冰不清楚他应该上哪,这天很像过年,街上到处打烊歇业。是没办法把她往其他地方送了。想到去医院,弄点醒酒药,可医院老贵,上次阿英得点风寒就是二百多,阿英说,以后死都不去了。
他把她送往了自己的宿舍。到时,司机说“打表。二十二块。”,陈永冰才有些后悔。在宿舍门口,就自然碰到了守卫的保安。一个胖保安拿手电筒来照他。自厂里决定举办春节联欢晚会起,保安都认识了陈永冰。这个胖保安也算他的半个粉丝,也知道陈永冰找了个女朋友叫阿英,于是,这个胖保安说:“羽毛啊,哪里喝醉?带阿英回来暖脚,这天气冷啊。”
陈永冰对天空哈了一口气,他说:“是啊,暖脚,这天气冷啊。”
总之,安顿好了。同宿舍的看他背一个女人回来,去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的打台球,上网的上网。这是他们宿舍的默契,宿舍里十个工友有六个留过女人来过过夜。因此这种默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陈永冰以前一次也没有,阿英也不愿意。阿英嫌他们的宿舍邋遢,像个狗窠……陈永冰他们每个男工友都把床铺当成了一间小房。常年累月的挂蚊帐,床边垂一块小花布作为遮拦,床铺里就俨然与外隔绝:工友们都在床铺里藏衣服、藏手电、放卫生纸、澡巾和洗面巾,有的还插上热得快,在床铺里泡面煮鸡蛋。床铺下则堆放拖鞋、未洗裤袜、牙膏牙刷和箱子。
陈永冰把这个女人放在每夜辗转的床上,脱掉她的高跟鞋时,陈永冰的心又跳了几番。但他转头去了夜总会。急奔。街上很冷,荣城的建筑因为冷尖锐起来。


……其实,我们知道,任何事物一泛滥,也就普通低俗起来了。羽毛也不例外。在荣城,现在叫羽毛的越来越多了。说好听一点,羽毛是这座城市的图腾,说不好听点,是过江之鲫,与多得像小虾小鱼的摩托车单车一样,什么餐馆呀、洗脚店呀、理发烫发呀、KTV呀、台球馆呀……谁都可以染指高尚、圣洁。
现在和尚都可以嫖妓,还说其它?!一个羽毛洗脚店二当家的说。
陈永冰因此养成了嘀咕的毛病,这个坏毛病,只要一想起荣城有这么多羽毛店,他就会犯,特别是当坐在工位上无聊的时候。
最近,这个毛病又犯起来了。
她也叫羽毛?!
那天,陈永冰从夜总会回来已是翌日早晨七点,他没有直接上宿舍去,中午下工没吃午饭,他就急忙去了宿舍。当打开床帘布,已经没有了昨夜他背回来的女人。可以确信她走了。在这个女人睡过的陈永冰的那张床上,陈永冰看到:一个手机乖乖巧巧地躺在被窝中央。
幸好手机没被其他工友发现。城里人老说乡下人手脚不干净,不守规矩,他们宿舍里的工友这一点倒蛮好。
陈永冰是从女人留下的手机里得知她叫“羽毛”的。
手机被轻而易举地解开后,羽毛——两个楷体出现在触摸屏最中央,跟街头摆地摊写艺术字的人设计的一样,背景又是两枚飘浮的羽毛,有点像美国电影《阿甘正传》的片头。美国电影风靡全中国,也是美国电影风靡全民工的时代,陈永冰看过《阿甘正传》,那是阿英第一次带他去看电影,当时阿英还对他说,我喜欢你这个傻子,所以记忆才这么深刻。
陈永冰是在手机的短信箱里发现了秘密。
她的企鹅(QQ号),名字也叫羽毛。
这个下午有点懒洋洋,陈永冰没有再去上工,这是陈永冰来荣城六年第一次旷工。这六年来,他一贯遵守工厂的规章制度,哪怕厂里要求连续通宵达旦高强度地加班,加班期间受伤自负(树胶压塑机出伤率很高的),进厂时押金必不可少,他都忍了。六年来,陈永冰就只进过两个厂,第一个是日本厂,要求每天早晨五点起床,他也忍了。
不是午睡睡过头了,工友们上工前,陈永冰对他们说了声肚子不舒服。下午,他整理了一番头绪,他觉得这个手机是女人遗忘在他床上的。陈永冰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小时,但还是没想清昨天在夜总会是怎么遇到女羽毛的,她又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冥冥之中,陈永冰相信昨天的际遇。手机上出现的这个企鹅能给他带来什么,而不是那些羽毛洗脚店、羽毛烫发店呀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永冰决定去网吧。忍痛割爱地办了张会员卡,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在舒适的转椅上。要是平日他绝无这般浪费,除了唱歌,陈永冰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癖好,上网一般买零时卡,一次从不超过半个小时。其他人可能在网吧里听听歌或者玩玩3D游戏什么的,陈永冰却只查音乐新闻。
这个意外的企鹅真令人内心澎湃,陈永冰抑制不住激动,他慢腾腾地把这串数字输入。他敲字速度慢,敲字姿势也很丑,像一只鸡在啄豆子,从余眼里甚至看到旁边有一个吸烟的“爆炸头”在对他嗤之以鼻。
陈永冰手在企鹅的资料里再次看到了“羽毛”、“音乐人”类的字眼。很快,又得到了她的签名:“荣华路5号,羽毛工作室。”顿时心蜷挛了下,陈永冰颤抖着“啪”的一声点击“确定”把对方加好友。这时,在网吧里他要了包大中华。
一分钟还没去,对方加他为好友了。陈永冰脸色像烫红的猪皮,内心翻滚,紧握鼠标。但他并没有马上和对方说话,盯着屏幕,五分钟,一直看着鲜红的一片羽毛在视野里翻滚、闪烁。他始终没有主动说话,他心里一直想的还是音乐,直到这片鲜红的羽毛从视野里变暗、隐藏,然后跳出人群。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中文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武穴信息网 ( 鄂ICP备2021017331号-1 )

鄂公网安备 42118202000100号

GMT+8, 2024-5-5 11:14 , Processed in 0.065605 second(s), 1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Licensed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