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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妙舍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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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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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7 15:31:01 | 只看该作者
文化小镇靓泉塘——刊江办事处特色文化小镇巡礼

文/宋扬 蔡慧
      走进武穴市刊江办事处泉塘文化小镇,一路上碧波荡漾、清泉潺潺,千年古樟、高耸入云;探花庙、明清古屋、抗日战场遗迹、居正家族墓一路风景,婉如镶嵌在泉塘的一幅画;文曲戏、章水泉竹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飘溢出的古色古香令人陶醉……这是一个宜居、宜业、宜游的美丽乡村,文化小镇。

      为打造这个文化小镇,武穴市刊江办事处精心规划、认真谋划、主动作为,走出了一条特色化发展的道路,将青山绿水变成了金山银山。
  文化小镇建设,最怕的是没有特色,千篇一律。为解决这一难题,刊江办事处精心规划,广泛座谈,遍请名家,挖掘主题。办事处专门召开了泉塘文化小镇文化资源挖掘搜集座谈会议,集市文联、市文化局、市新农村建设办公室等10余家单位及部分老同志的智慧提炼提升。与此同时,办事处协同规划设计人员走访泉塘本地老人,讲民间故事,到市档案局查资料,在社会上寻找相关文献,挖掘文化资源,探求文化主题。办事处还特地邀请湖北、湖南等多地专家到泉塘调研,专门对泉塘文化进行深入挖掘,进行文化创意,最终提炼出“文脉泉塘、灵秀仙姑”的文化主题。
  为了搞好泉塘文化小镇规划设计,办事处多次向武穴市政府申请,争取到政府重金支持。用这笔重金,通过武穴市规划局,邀请到具有甲级旅游资质的湖南株州市规划设计院对泉塘文化小镇进行规划设计。经过反复论证、多次修改,形成了 以“灵秀仙姑”为文化主轴,以建设宗教服务区、文化体验区、生态居住区、农业观光区的“一轴四区”为抓手的宗教文化特色小镇设计方案。

      根据泉塘文化小镇初步规划,刊江办事处从“水、电、路、景、产、务”六个方面认真谋划。在做水的文章上,着重抓好泉塘水库、山下水库和山下垸当家塘水生态景观建设;在道路建设上,重抓水步道、魏泉路以及仙姑山旅游路建设;在景点建设上,围绕居正家族墓、魁星阁等文化资源精心打造;同时狠抓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建成千亩无公害蔬菜基地,打造观光、采摘农业。

      为保证文化小镇顺利推进,把挂在图上的变成落到地上的项目,刊江办事处不等不靠,主动作为。

      创新投融资模式。他们通过刊投公司以拍卖土地开发权形式获得3000余万元资金,完成了仙姑山旅游路建设;泉塘社区通过争取美丽乡村项目投入256万元完成了魏泉路刷黑工程;魏垸社区对魏泉路进行修整,路两边安装站石,并进行了绿化;泉塘社区通过实现小农水改造工程,完成了山下水库和泉塘水库小景观建设。

主动争取部门支持。为解决泉塘文化小镇建设推进中的问题,办事处多次向市政府写出报告,并主动与相关部门联系,进行无缝对接,争取市农办、市发改、市农业、水利、财政、规划、国土、交通、文广新局、电力公司和工联会等部门等部门从项目、资金等方面进行支持。

      主动招商促建设。目前,刊江办事处正在通过多种形式的招商筹措后续资金;同时,在政府门户网站、党报党刊等媒体扩大对外宣传,让泉塘文化小镇名声外扬,吸引客商投资。

      经过精心规划设计、谋划落实,泉塘文化小镇已显露芳容。在居住环境上,道路刷黑了,村落绿化了,垸场亮化了,环境净化了。在产业发展上,百姓摒弃了过去私挖乱采、分散种植的落后模式,走上了生态旅游和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并举的发展道路。泉塘文化小镇建设,必然为我市文化小镇的特色发展、为美丽乡村建设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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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7 15:33:35 | 只看该作者
闲时茉莉花开
文/流 苏
  离开临床不做医生之后,才看到了满眼的花花草草的情谊。与现实的疏离感才真正从骨子里敢于泄露出来。此前写了很多关于生命的文字,字字含着血腥。于是好似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来到了后方,宛若自今起天下太平。真正的开始养花弄草,还是在女儿去西安之后,转移了视线才发现养人和养花草不过是殊路同归的一般一致。
  茉莉花养了五年,终于与我有了默契,每个冬天不再考验我的智商和经验。春来白衣胜雪香气馥郁,冬至绿叶含蓄在阳台一角养精蓄锐。夏天叶硕花满,灿烂而不张扬。于是,一年的三分之二时间,满室都是茉莉花的天下。五年前,茉莉在我眼里是娇弱小儿,动辄枯萎动辄发病,冷不得旱不得。否则就香消玉殒,让我有力使不上,白费一片心。那时候工作忙,于是一盆盆的茉莉搬回家,却终是养不好。因为炎热的夏天茉莉最怕热,喜水。而我们常常疏于浇水,于是,花叶干枯,久久不见开花。三年之后终于摸得习性,日日勤勉浇水,终于茂盛起来,春天开始花开繁盛。冬天怕冷,也日日搬回室内,以为终于修成正果。过了寒冬以为万事大吉,却没有想到一个夜晚的倒春寒,却毁了一盆花三年的青春。就是一个疏忽,那晚没有搬花回室内,结果好好的一盆茉莉就没了。那一年,小城里大多数家庭的茉莉都遭遇了灭顶之灾。想起那句诗“一寸相思一寸灰”,是何等契合我对茉莉的伤感。记忆深刻,是因为这盆茉莉是我开始学着侍养花草后最得意的作品,而且也是付出心血最多的。记得第二年开花虽多,却并不繁茂,一直找不到原因。那年圣诞下大雪,爱人那日剃个板寸头回来,一时兴起把茉莉的枝叶都修剪成板寸。心疼得我在家里直跳脚,讨伐他很长日子。可是,开春后那茉莉抽新芽冒新枝特别茂盛,花开盛锦。原来冬天的茉莉是需要修整枝条,来年才能花开茂盛呢。但是,一个晚上的寒冷就让所有努力付之东流。虽然灰心,还是不服气,请母亲帮着再移栽了一盆,重新开始。这次可是轻车熟路,所有的失败和经验都牢记在心。于是,茉莉年年花开,回报我满室芳香馥郁。
  抚养孩子其实如出一辙,那年轻的父母如何懂得怎样才是正确的方式?不过是天性使然,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但是,每个孩子都和每种花儿一样,秉性不同,接受事物的方式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做父母的用千篇一律的方式对待,要么耽误了孩子,要么溺爱了孩子,要么在孩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置若罔闻不明就里。于是有花开也有草长。一盆茉莉,枯萎了可以重新栽种一盆。一颗童稚的心被毁掉了可是一生。想想,真的后怕!为人父母的责任是如何的重大!回想自己,原来有那么多的惊骇和失误,原来可以做得更好一些,更努力一些耐心一些。可惜时光不会给我们机会重新来过。庆幸的是,当年走出临床,可以陪伴女儿成长,在那些陪伴的日子里我们相亲相爱,虽然有过失误有过迷惑,有过很多不明就里的争论。但是,看着她一路花开,直至灿烂,到底她是明白了我的期待,努力盛开。生活于是在她的笑脸里岁月正好,她的青春正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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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2016-8-27 15:38:42 | 只看该作者

家乡曾经的粽叶林
文/林仑

       农历五月的窗口,只能放一枚楚国的月亮,这景象出现在我国的南方。每逢端午节,人们为了纪念屈原,总要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用不同的形式来表达对一位诗人的无限怀念。       在这诸多的仪式里,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数家家户户包粽子了。这一习俗,从什么么时候开始由南传到北的,却无从考证。但似乎有关屈原的记忆,已经成就了华夏大地一种不灭的人文传承。

      于是,在农历的五月初五,端午节来临之际,长江黄河两岸的人们,都在粽叶飘香的时节里,谈古论今,说道着屈原的来龙与去脉。

       屈原的故事,从古说到今,历史的制高点上,谁是英雄,谁是败徒,一江洪水说不清,一条黄河也道不明。

        总之,农历五月的粽叶,漂浮在一切之上,清香的味道,缠绵着中华民族一种向往,就是不畏强权,不惧生死的精神。

       一枚粽叶,从此有了担承。它不仅仅是一个国家民众的文化象征,更是历史一路走来不断地沉重回眸。

       粽叶由上古飘到今,不改初衷;而人,已然换了颜色。

       粽叶的五月,香薰的季节,中华大地从南到北,由东到西,都在粽叶的清香气味里,品粽子的特异味道,品楚国汨罗江别致的水气。

        记得小的时候,在我家乡的四周,到处都有成片成片的粽叶林,每当端午节到来的前几天,我的哥哥们就会背着我来到很近的邻村,胡家巷村的村南,那里有一大片粽叶林。林子里有各种鸟儿,唱着世上最动听的歌儿,它们像快乐的天使一样,从粽叶林之间钻来穿去,惬意了它们清脆的日子。

       哥哥从来不让我下到水塘子里,只叫我站在林子的岸边上,摘一大把各色野花拿在手中,也就填补了我不能下水塘的遗憾了。

       父亲去世得早,哥哥们从小就学会了挑起养育小妹的重担,凡遇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时,哥哥们就会自己冲在前,为我遮风挡雨。

      不让我下水,我知道,哥哥们是怕水中的蚂蟥叮了我。但哥哥们不怕,他们为了使我家和别的人家一样,在端午节里能够吃到粽子,他们不但学会了怎样打粽叶,怎样选择更好的粽叶的同时,他们还时常从粽叶林里采到野生的水芹菜来弥补粮食的短缺。

      生活就是这样,它能教人许多生存的本领。我的哥哥们打起粽叶来,自有一套轻巧的动作,他们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粽叶的根部,顺势使点劲往下一撇,这样,打下来的粽叶就不会烂了破了。

家乡曾经的粽叶林(散文)/林仑 <wbr> <wbr>《秦岭文苑》2016年7月10日

       又到了一年粽叶飘香的好时节了,这是一个勾起人对童年记忆的时节。那时候的天很蓝,光阴也蓝盈盈地。粽叶林很多,随处都可以看到林子曼妙的身影,到处都飘散着粽叶的香气,就连空气都是一口口扑鼻的清爽味道。

       哥哥们打粽叶的技术高超,他们的动作又快,打得的叶子质量又好。一笼青青的粽叶,就是哥哥们一笼的家庭责任呢。承载的力量,在哥哥们的心中,在一枚枚的粽叶香里,氤氲。

       哥哥们对付蚂蟥也是很有办法的,有时我看到那些黑黝黝的蚂蟥爬满了哥哥的腿,而且,还使劲地向着腿肚的肉里钻,心就直跳,哥哥们则“啪啪啪”地对着钻进肉里的蚂蟥一阵拍打,那些条虫就被拍打出来了。哥哥说,蚂蟥叮了人,如果用手去捏,蚂蟥会更快地往肉里钻,只有用劲拍打,才可将这些虫子拍打出来……

       粽叶拿回家,被母亲放进大铁锅里,架起木硬柴,煮上好几个小时。这会儿,大自然的无私馈赠,会在烟火人家的炊具里,为我带来所有的情趣。我吸嗅着粽叶的清香气,仿佛吸嗅着民俗文化的熏染,我的心醉了,我的岁月也醉倒在儿时的光阴下。

       又到了一年粽叶飘香的时节了,我的母亲在哪里?我的哥哥在哪里?在天涯,在海角,还是在粽叶一样散香的天堂里?

       如今,我还在尘世的这头看江湖水起云涌,母亲和两个哥哥,是否在时光的那头,遥望家乡的粽叶,找到了前世后往的归属……

       今天的家乡,很难找到粽叶林摇曳的美景了,它们消失在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没人能说得清,也没人去想了。可萦绕在我心头的那片片粽叶林,已沉淀成一汪汪绿色的乡愁,在记忆里,在梦想里,晕染着我日升月落的分分秒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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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7 16:09:10 | 只看该作者
钓鱼

文/塞壬
古老的狩猎,让人着迷的是彼此陷入互猎的深渊

父亲年纪大了,腿有风湿痛,踩不了单车去外面的湖钓鱼,他只好在家门口的池塘钓。这池塘原本是家里的菜地,很多年前父亲请人挖出了这块池塘,因为我说了句,喜欢门前有片荷塘这样的景致,父亲最初就没有养鱼,放藕进去,让它长成了一片荷塘。多少年后,父亲退休了,我在外面读书,既而离开家乡去了很远的城市,这池塘才真正养了鱼。从初春到深秋,父亲就在这池塘边把自己坐成一个孤寂的圆点,像一个坐标,醒目地标记记忆中村庄最初的那个点。他把钓到的鱼,从钩子里取下来,然后又随手扔进池塘。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跟他说,黄师傅,莫扔,舍给我么?父亲闻言,头也不抬,径直将鱼扔在那个人跟前。
人说,钓了放,放了再钓,这不是做无用功么?我微微一笑,也不辩,拿竿坐在父亲对面,直坐到日头偏西。这样的光景愈发地少了,我在广东,难得借休年假回一趟家。就这么坐在父亲对面,有鱼咬钩了,好大力,直把线往水深处拽,懒得提竿,任它咬。我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泪花花了,父亲老了。时光从不说谎。他再也不是哼着歌子,敞着褂子,轻快地踩着单车载着我在暮色中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一道又一道田埂的那个人了。忽然听见母亲喊我们吃饭,父女两个收了竿,空手进屋,我拧开水龙头让父亲先洗手,我后洗,饭桌上有鱼,两条红烧大板鲫。我们一家人爱吃鱼,但几乎不吃鲤鱼,不吃两斤以下的鲩鱼。鲤鱼似乎是具有神性的一种鱼,它跟很多传说有关,成精的、跳龙门的就是它鲤鱼了。我们用它来祭祖,或是让它出现在年夜饭的饭桌上,意喻年年有余的那个“鱼”。至于两斤以下的鲩鱼,在我们看来,它还只是鱼苗。这吃鱼也是有讲究的。比如做的时候切不可让一条鱼无头无尾。
我自幼经常随父亲四处钓鱼,休息日,暑假,从初春到深秋。从五岁到十五岁。当然,也有我与同伴一起去的时候。从偏僻的野塘子、私人承包的大湖到有大排闸发出巨大轰鸣、阴森寒凉的水库。我有玫瑰紫的脸蛋和唇,结实的屁股墩子,一头被风吹乱的长发,肉呼呼的小爪握着一根两节的竹钓竿,手掌粘腻腻的,它散发着已经干了的鱼腥味和蚯蚓血的腐臭,盯着浮标的大黑眼睛几乎不容它物入帘。我赤着脚,或者让它浸泡在水里,矮小的竹凳被我摇松了,它嘎吱作响。鱼腥味引来了苍蝇,这些苍蝇也会停在小腿几处被芦苇叶割破的伤口上。我有老练的坐钓姿势,小模样显得煞有介事、英武不凡。双膝放平,腰挺直,握竿的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右拇指压着竿身,像架着一挺机关枪般优雅沉稳。父亲说,有这个姿势我是能坐稳的。让一个野惯的少女坐稳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父亲他不知道,就是这钓鱼让我学会了专注。现在想来,专注是一个人多么宝贵的特质啊。当然,在漫长的钓鱼时光中,父亲不知道的太多了,太多了,以至我偏离到另一个方向。我读懂了“饵”这种东西,还有陷阱,以及那些拨开层层烟雾背后的真实信息。比如,那条从父亲手中逃走多次的大青鱼最终被我钓到了。我用几只翠绿的蝗虫肉钓到的,尽管当时我虚伪地笑称是运气好,还确信是因为识破了那条大青鱼频频释放的烟雾弹。但很多年之后,我才真正了解父亲,那种淡然,从容,他对小伎俩、小聪明不屑一顾。
我的父亲在钓鱼这个事件上,已经抵达了某种禅境。他从来都心静如水,即使是等候已久的大鱼在出水的那一刹那。以他的纯良与智慧,他从未将钓鱼应用于人生当中。毕竟,我们都知道钓鱼最本质的行为是欺骗。可是,年少的我,对猎物本身的获取有着太大的热情,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他常常笑我,眼里却是满含深意的勉励:“你提竿早了,要沉住气”。多少年后,我托朋友在日本为他买的碳素台竿,他似乎只用过一两次,母亲告诉我,他只是拿去向钓友们炫耀那是女儿买给他的。我听了鼻酸。父亲老了,钓鱼沦为他打发时光的游戏。他从来都不在乎鱼,钓鱼于他,已然失去了狩猎最本质的意义。
父亲和我,都特别瞧不起电鱼,炸鱼,以及网鱼。只要鱼,只是要鱼。赤裸,直接,粗暴。在我们看来,这不是狩猎,而是屠杀。水面突然出现一片银白,皆肚皮朝上,周遭无一幸免。他们只是要鱼。
有的时候,直到下午太阳渐渐偏西我和父亲依然一无所获。“听说前两天有人拿炸药炸了的,鱼都受惊了,恐怕不会上钩。”父亲淡淡地说着,又望望弱下去的日光,他开始收竿,准备收拾行头回家。而我岿然不动,父亲看了我一眼,把饵料留下,扔了句,别太晚,就一个人走了。我家的饵料是自己做的,把蚕豆炒熟,磨成细粉,掺上糠麸,再拌上白酒,压紧,装在一个大搪瓷缸子里,用的时候抠出一团,捏成球,然后扔向浮标附近的位置。我把最后的饵料甩向湖面,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水下的鱼群闻着香味在向鱼钩上面的蚯蚓靠近。不,我深信是这样。
这就是我跟父亲的区别,我不认为徒劳是毫无意义的。虽然我的动机不排除在他一无所获之后我怀有实现奇迹的野心。虽然最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我也一无所获,我也只得收竿。但是,在那等待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里,我是怀揣着希望的,对下一秒满怀期待,深信很快就会出现那激动人心的一刻。我因此还虚构了水下世界争先恐后的画面,鱼群为了要上钩相互排挤,我虚构了一条大青鱼,它拥有与我不相上下的智慧,它围着蚯蚓饵打转,它在试探我。因为感应到它的存在,我握竿的手仿佛一直有电流接通——它一直紧连着心脏,我的心跳得如此有力,清晰,以致我有点慌乱,为了使它相信虫子是活的,我还有意识地拽动了几下鱼线,就在下一秒,那条大青鱼就会中计。我的目光几乎把浮标点着了。在那样一段时光里,我的肉身消失,唯一的意念系着那根竿,与一条虚构的鱼博弈,我的激情,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幻觉让我深深着迷。谁能说那种极致的愉悦是虚构的呢?
即使现在已是中年,回想起来,我依然难以说出除了写作之外能将我引入那种愉悦之境的事情。渐渐地,我不再因为两手空空地回家就满怀遗憾。父亲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在徒劳的等待中,我似乎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自我,我喜欢她。钓鱼,至始至终,我也许仅仅迷恋的是遭遇那样的自己。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我对我是一个女孩,我应该知书达理,应该是一个淑女,应该美……这些东西毫无意识。我能熟练地把蚯蚓拍扁,把它穿进鱼钩,如果钓到的是甲鱼,我能迅速地把鱼钩从它的嘴里取出来,我不怕蛇,时常坐在水边生吃螃蟹。把田螺一个一个摸上来,然后把它们扔在岸边,让烈日活活把它们晒死。
在15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决定不再钓鱼。那是中考结束的暑假,我就是以一幅令人羞耻的模样出现在一个男孩的面前。玫瑰紫的脸蛋和唇,头发蓬乱,褪色的工装改制的无袖衫,那黑黑的胖膀子裸露在外面。我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脚丫子都是泥,小腿肚上有几处伤口,几只嗡嗡的苍蝇围着打转。我并不知道父亲的朋友会赶到这么偏僻的野塘子来见他。父亲喊我的时候,我就毫无防备且不可避免地站在了那个男孩面前,并把身体那股浓烈的腥气带给了他,我说的腥气并非仅指的是鱼腥,而是我自己,那种无法遮掩的野生腥气——我的身体,每一声呼吸、吐呐都在生长。而他,有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嘴角温暖,略带笑意,一双安静地、看世界不奇不怪的大眼睛,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外。这双眼睛里,有我从未企及的世界。干净,贴着头皮的短发呈现他好看的头颅弧度,那种难以言表的高贵数学比例。他那天穿了件白色长袖衬衫,袖口都扎得紧实,牛仔裤,棕皮凉鞋是穿了袜子的。手里卷着一本杂志,他走动,衣裳晃荡他瘦弱的肢体。他站在离我不远的木棚子旁边,这木棚子是钓鱼的人徒手搭的,用来休息或者草草制作午餐的地方。一起来的还有三五个人,他们都在木棚子旁边说着话,可是因为他站在那里的缘故,周遭仿佛被施了魔法,风也止了,湖面、脚下的土地归于一片宁静。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走了。这个少年,他存在于我的世界之外。
父亲向我介绍了他的朋友,以及这位——他朋友的儿子。他向我伸手问好,我注意到那白晰细长的手上面蓝色的脉络。一阵淡淡的麝香味飘过来,他向我微微扬起唇角,目光恳切,我感受到被鼓舞的力量。然而我依旧瑟缩着手,往后,人也近乎往后退。大人们都笑了,我无的自容,恨不能钻地缝。我一定是被某种东西羞辱了。虽然我说不出它是什么,公开地,且无处躲藏。但我立即找到了一样东西来掩饰:愤怒。太有效了,我突然对着他大吼:你们把鱼全吓跑了!有一种东西在我内心深处醒来,就在那一瞬间我告别了成长的混沌时期。
我之所以连他的名字都未讲,是因为我实在没能跟他生出什么故事来。这样的少年自然不会对那野丫头有什么兴趣。我时常回想自己的人生,那种戏剧性的、非常规的、带有某种意外欣喜和希望的人生契机太少了,所有的,所有的,都指向灰色的寂灭与绝望。但这一见,我终止了少女时代的钓鱼生涯。我开始拿起了书,阅读,画画,不晒太阳,穿泡泡袖连衣裙,穿丝袜,洒花露水。然而,我居然还真是一头扎进了书里,深陷其中,任时光在身上飞驰。当某天我从书房走出来,看到眼前依然坐钓如同塑像一般的父亲,回首往事,啊,当时的野少女在面对那个斯文白净的家伙时实在是没有必要感到羞愧啊,野少女难道不应该是更胜一筹吗?我被所谓的文化、教养洗礼之后,才真正明白我已然远离了一种极为珍贵的美和品质。当然,我收获的更多。
不论将历经何种徒劳的等待,我将是一个永不枯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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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7 16:09:53 | 只看该作者

我在钓鱼中学会了潜沉,在持久的耐性中保持激情并跳出肉身,于无人之境进入另一个精神的维度。我发现,女人是天生的钓者,她们无师自通地懂得了“饵”,更可怕的是,她们以自身为饵,去垂钓命运,她们把人生拴在男人身上,以押宝的方式去赌那个目标猎物能够带给她们幸福。你看,“物色”这两个字,“钓得金龟婿”这个说法。我也身在其中,把自己变得优秀,潜意识里,究其根本还是为了获得更高的筹码,进入有更大猎物的视野。然而,人生不是钓鱼,毕竟,钓鱼除了征服之外还包含着欺骗。是一个陷阱。我不知道,最终钓到猎物的人是否得偿所愿,是否称心如意。
读高中、大学的时候,班里都会有那样一种女生,美貌,聪明,家境一般,但她们的父母却省吃俭用把她们供成公主。只有公主才有可能嫁给王子,或者可以走进王子的视野。那美丽的纤手伸出来,懒懒地晃一晃,幽幽说道,我妈不让我干家务,说是会做粗了手。读《红楼梦》、张爱玲和村上春树,吃西餐,听古典音乐,练瑜伽。她们熟悉所有世界名牌的标识和它们的故事,她们得体,善于微笑,听父母之命弹钢琴,学英语。文艺优雅,一颦一笑,身段婉转,说话的腔调,眉眼,性情皆有一个可以参照的成功范例。这样的美女最终会有一股浓浓的塑料气息,像流水线批量作业的成品。她们待价而沽,她们是名副其实的人生之“饵”。然而现实毫无戏剧性,我所相处的这类女生没有一个挣脱那种预定的人生轨迹。她们全都走向了目标的钻石王老五。本来就是猎手,目标准确,我难道还期待这里面会有意外?
我对这样的女生丝毫没有批判的意思。因为没有谁规定嫁给有钱的人就一定不是出于本心。忠于钱和忠于爱情,没有高尚与低俗之分。在“钓鱼”无处不在的人世间,更大的阴谋,更大的陷阱究其本质就是一场钓鱼。我身在其中,且并非别无选择。2004年,我经历了一场更大的人生羞辱,彻底告别了我的钓鱼人生。如果说少女时代的那次钓鱼经历让我蒙受来自文化、教养以及审美方面的羞辱,那么2004年的那一次钓鱼,让我看清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同年底,我开始了写作。
那时我受聘于一家时尚生活杂志的客户总监。啊,30岁的客户总监,我大概有一张自作聪明的脸,还有一种让人心寒的所谓来自职场的冷漠与果断气息。我洒着香水,穿修身的职业套装,黑丝袜,擦明艳的玫红唇膏,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笃定,胜券在握的自负。杂志的营运靠的是广告,广告的效用靠的是发行量。然而,任何纸媒的发行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说到广告的效用,那几乎是一个笑话。2004年,纸媒广告市场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绝望。我的所谓营销策略无非是我在混迹低端媒体时所学到的一个骗局。其实非常简单。我疑惑的是,这么拙劣的一个局,总是会有人屡屡中招。我醉心于一次又一次的得手,觉得蠢人的世界太有意思了。现在,我大体上讲一下这个可笑的局。
杂志广告最大的问题是本地大的客户已放弃续签。只要能稳住大的客户,就能保证杂志广告的可信度。我先让自己的业务员伪装成订货商用异省的座机打客户的订货热线,并声称有意去贵公司作一趟实地考察。当然这种电话不能打得太多,三五个即可,不然就会让对方起疑。其中一两个电话要声称是看了我们杂志上的产品广告。
紧接着,我们马上着手订货商去厂家实地考察的事情。印名片。名片上的那个异省电话,我们预先设了一个女孩在那里接听,所有的说词她了然于心。我们是XXX贸易公司,专业分销商,负责供应零售终端。然后我会挑选出业务素质好、性格沉稳且有商务气质的男业务员组成一个三人的阵容,开上从外省朋友那里借来的大奔,径直开往厂家去实地考察产品。当然领头的那个业务员也配上异地手机,他在跟厂家沟通的时候时不时地飚上几句英语,他还充分地了解市场上同类产品的定位、产品内涵以及广告策略,甚至,他还对这家公司的产品在某一区域的销售了如指掌。
专业,是保证计划不露破绽的基础而已。为此,我还罗列了一系列客户为了压价而抛出的产品不利市场销售的种种因素,并且还要好心地提醒厂家要记得根据市场的应变进行整改。做一个局,要让人彻底信服,除了专业,还要提供厂家认为很重要的市场信息。我们现在叫它逼格,对,这个东西要做足。
这个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要达成这桩买卖。时隔半月,再换另一拨人泡制一次,基本上,厂家会对杂志广告的传播到位深信不疑。那么广告的续签就有很大的胜算。结果,我上任两个多月就稳住了四家大的客户。我们老板的那张丑脸一直挂着难以置信的笑容,仿佛时刻准备发问:黄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沉迷于这愚蠢的表演,看着那帮蠢货一个一个地上钩,快慰无比。
有一次是我带一个三人行的阵容去了一家工厂。我做的局,所以我应答如流,绝不会出错。然而当时我并没有代表老板,而是代表订货商那一方的业务经理去的。厂方接待我们的是他们的市场部经理,我们一起参观了工厂的厂房,车间,然后去看了企业的宣传录相,最后我们去了产品陈列室。接下来厂方安排的晚餐、卡啦Ok都非常圆满,我对他们的产品赞不绝口,也深切认同他们的企业文化。我明确表示有合作的机会,下个月还会来拜访。
这位市场部经理姓张,工厂是家族式管理,他是老板的堂弟,四十多岁年纪。此人眼泡浮肿,目光混浊,一脸贪欲之相。第一次他用他滚烫的胖手紧握我的手半天不放,交流间,他言辞油滑,趣味低俗。但相当精明。第二次拜访我们就会直奔订货的主题,按照常规,我会以各种理由列出产品的劣势,最终婉转推掉,毕竟,我的目的是让他们相信广告传播的到位,而不是真正去订购他们的产品。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陷入自身设计的困局中。这个意外的插曲让我不知所措,我陷入了某种慌乱,在一瞬间看清了自己。那天,那位姓张的市场部经理趁单独给我会谈之时,公然推给我一个鼓鼓的黑色皮包。说是,黄小姐,按规矩,这是给你的回扣十万块,请你收下。我一下子慒了,直愣愣地望着那个包包,完全想不出任何话来应对。这场戏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剧情呢?对方见我不做声,又加推出两叠捆扎好的百元币送到我跟前,说道,知道你会嫌少,黄小姐,明人不说暗话,只能这么多了。
我的内心戏从来就没有这么复杂过。我,这个叫黄红艳的女人,在行使了这么多次钓鱼行骗的经历后,此次面对这么一大堆钱,居然完全没有拿了钱就玩消失的想法。太奇怪了,难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钱吗?我这是怎么啦?
然而,在那一刻,我非常清楚这笔钱必须收下,否则,这个姓张的经理一定会怀疑。在他历经的所有订货商中,绝对是没有人会拒绝回扣的。绝对没有。这就是圈内人不必说破的潜规则。如果我收下了钱,又不打算逃走,那我就得订他们家的货。可是,老天,我的真实身份只是一家杂志社的广告经理啊。我陷入了无法抉择的两难中。但我面上却带着尴尬的微笑,那微笑是在说,您这么直接,真叫人不好意思。大概是女人的微笑包含着多重的含义,我对面的男人居然站起身绕到我身后用他的双手抚着我肩膀,低首在我耳边说:黄小姐,我们太有缘份了,你说是不是啊......
我恶心得直感到怒火涌向了太阳穴。然而这实在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摆脱困境的出口。我一下子站起了身,用力挣脱了他的双手,将满腔的怒火暴发出来:姓张的,你它妈真不是东西!说完,我以一个受到侮辱的愤怒女人顺利地逃离了现场。顺利地结束了那场会面。让那无耻的家伙悔恨去吧,是他自己毁掉了订单。我再一次用愤怒摆脱了困境。
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辞去这份工作。我看清了自己,在越陷越深的泥潭中,我首先要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黑心、贪婪、无耻,没有底线。在仅限于游戏的层面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那样一个人。我为自己那拙劣的营销游戏感到羞耻,我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我开始长久地凝视自己,像凝视一个异类。在此之前,我对自己一无所知。也许,我会不断地感知真实的自己,我开始了书写,这样的书写类似于一种毫无意义的时光游戏,然而,在这样的书写中,我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热烈、多情、伤感,既脆弱又强大,既无畏又婉转,我很容易就快乐,很容易就流泪。我找到了一份整理图书的工作,每天上班打卡,吃食堂,下班骑电动车回家。我,和我整个生命都变得清澈如水。然而,我还是能够一眼看穿那样一种人,身陷自己做的局里沾沾自喜。本是池中物,自己也会沦为他人的猎物,不论输赢,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灵魂的异化。这是一场必败的人生游戏。即使是这样,我依然看到它遍地开花,无数人趋之若鹜,忽然发现,此时的我,虽不再是猎手,而已然——也不再是猎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魔眼瞬间与我对视:即使是邪恶的,互猎的博弈有致死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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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发表于 2016-9-2 10:23:52 | 只看该作者
秋 语(外一首)
文/白荷
秋风谢了春红
你的心里
是否曾开过一朵时光花
一半明媚  一半忧伤


有人曾说
世上了无牵挂
但唯独季节流转
不能忘怀


我们时常莫名怀念
怀念童年
怀念过往
也许只是怀念曾经的自己
怀念那些最美的时光

最美的事  不是留住时光
而是   留住记忆

禅 思

飘雨的夜晚
燃一烛心香
轻倚轩窗、浅读流年
静许
一份禅意
愿人生安暖、时光无恙


在雨滴敲窗间
将指尖光阴揉捻成花
折叠   昨日的心扉
拾一抹辰光静好
任夏雨漫过思绪
让一纸素念 随雨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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