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老杨

书生奈何

武穴师范学校 孙文平
老杨原名叫杨行澜，武穴师范老师，五十多岁，没结过婚。常人眼中的怪人，同行中的大师。说到他的怪，还真不少。
独行侠
除了工作的时候，老杨一般独来独往，不喜欢群居。初认识他时，是在篮球场上，那时我和他还不是同事，每每暑假，我常和一些年轻人在学校打篮球。有时候没带篮球，看到球场一角有一个中年人在那练投篮，我们就过去，但只要我们一拿球，老杨便选择了离开，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真奇怪。慢慢的，我们就不去招惹他，他一个人在那练得不亦乐乎，直到天黑我们离开的时候。后来我和他成了同事，仍旧如此，这一印象的驱使下，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话，只是在教研组开会的时候，我们例行公事的说了几句。偶尔，到食堂吃饭时，只见他背着一个挎包，挺“挎”的那种，很洒脱地行走在校园，当然，是他一个人。
改变这一印象的是那年到张家界旅游，学校组织毕业班的老师暑假放松放松。老杨也去了，爬山的时候，老杨选择了留守，他说坐不了车上山，难受。所以等我们乘车到山脚下时，老杨便下车了，我们也没在意。等我们中午从山上下来，在山腰一个大亭子下，居然看到了老杨，他正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埋头创作，我们走过去时，他还没有发现，直到他手中的画画完。说实话，当时，我惊呆了，他画了有一二十张，都是简笔画，率性而为，没有浓墨重彩，山在他的笔下活了，水似乎充满着灵性。尤其是那个亭子，仿佛画的比现实中的形象得多。我们都在欣赏着他的画，他一个人在旁边抽着烟，俨然一副雕塑。
老烟枪
烟不离手，是他最令人受不了的。据说，他一天抽三包烟，我没统计过，但只要我在场，我还真没有看到他停止过。他一般抽的是劣质烟，三五元一包的。偶尔有好烟，有时别人给的，比如他帮别人写了一副对子，人家给钱他不要，没办法，就塞了一包烟。那次教研组开会，他拿出一包1916的，没开拆。他就每人一根，我说，杨教授，你知道这是多少钱一包，他说多少，我竖起一个指头，他说，100？我点了点头，老杨便大声笑了起来，很爽朗的那种笑声。
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准备外出，老杨也同行，我们坐在那儿等领导。老杨又拿出了他的烟，40元一包的，他说今天出门抽点好烟，于是见人就分，一根接一根，当时我们和校长一起聊天，他分前两根时，校长抽了，第三根，校长也点上了，到第四根的时，校长咳嗽上了，说不抽，起身离开了，我忍不住想笑。我抽了一根，第二根夹在耳朵边，他分的时候，我就把耳朵边的那根烟拿下来，说这有。他一直在抽，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天，他抽了七八根烟，亲眼目睹。
受不了他抽烟的是学校一些女老师，因为每次开会的时候，老杨就在会场腾云驾雾起来，一根接一根。坐在他旁边的女老师先是翘翘嘴，然后是脸色不好，但老杨无动于衷，最后女老师们纷纷换位子，估计老杨在心底乐开了花。
老杨的怪脾气，新生一般受不了，尤其是他抽烟，所以背后没少骂老杨。等到学生和他熟了之后，也就没学生骂了，反而经常和老杨开起玩笑来。
苦行僧
他的皮鞋从来不擦，从买来的一天起，一直穿到没用。那天我们一起到梅川招生，中午到宾馆吃饭，我看到他的鞋子全是灰，开了个玩笑，老杨还自娱自乐起来，他说，我像个种田的吧，哈哈。他的笑声一直是这么张扬，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乐意。
老杨在艺术上挺有造诣的，县市省级的美术家协会成员，在书法绘画诗词对联方面很有他的一套东西。他说，人应该追求点东西，为理想而活着，是人生的一大幸福。他特立独行，清贫乐道，当大部分人追求物质生活上的丰富时，他选择了苦行。他的学生出息了，办起了培训班、卖对联，挣了大把大把的票子时，他仍旧抽着他的劣质烟，每天坚持写字，绘画，读书作对子。有一次办公室的一位同事说，老杨，你也应该用你的艺术去挣点烟钱，老杨眼一瞪，说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神语：人不仅仅是靠烟活着的！我当时有一种卧倒的冲动。
老杨一生未婚，这方面我不想去深究，关于个人隐私的事情，我只愿意旁观。但老杨那天对我说，他当年进修时，在乡下中学教书时，每晚坚持背一首唐诗，《唐诗三百首》每首都能背，学问就在坚持中。我递了根烟他，我们抽着烟，空气有些凝聚，但气场很大，这是我的感受。
荤段子
老杨喜欢开玩笑，只要兴头一来，他就开讲，而且无论什么事情，什么内容，在他那转几道弯，然后就成了荤段子，然后引起大家哄然大笑。
因为我们有抽烟的共同嗜好，所以，每次我见了他递根烟，他见了我递根烟，我们就在这一递一接中，慢慢就聊起来了。当然大部分是他说，我和。说到兴起时，他就大声笑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同事们就走过来，说老杨又开讲了。他讲着讲着，女老师们就脸红了，身经百战的，选择留下，小姑娘小媳妇家家的就离开了。当然，我们这些喜欢扯淡的人是喜欢倾听的。
老杨年轻时，常顶撞领导，于是领导也常到他家做他的思想工作。有一次，领导连续两次到他家，他说我只坚持真理，不问权贵，领导请便。于是领导再也不上门了。老杨看不起不学无术之徒，文科组有一人是他常批评的对象，慢慢的，他不批评了。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要生活，我得学会宽容。那天他对我说的这些，我几乎有些面红耳赤，因为我就是眼睛里容不下不学无术之人，对于这，我丝毫没有做到宽容，有时让人下不了台。现在我才知道老杨为什么喜欢讲荤段子，也许就是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让自己释然，轻松生活也很好。
“怪人”老杨让我想到很多人，比如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比如林逋，种梅养鹤，终身不娶，亦不仕，自称“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比如柳永，他不屑与达官贵人相往来，只嗜好出入市井，看遍青楼，寄情风月，醉卧花丛。比如李叔同，虚心，慎独，宽厚，吃亏，寡言，不说人过。
其实，老杨并不怪，他只是选择了走自己的路，他把他的一生献给了艺术，追求无止境。今天，我吟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时，遥想诗句从时间上把我带到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动人时刻，从空间上把我引进一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似的迷人意境，惬意。若干年后，老杨离开了，我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小成

我的叔叔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要学会和这样的人相处之道？

陈超武穴

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有一个怪脾气。

皖南

那确实怪人一个！！用上海话来讲做为男人需要有个腔调，他保持这种腔调好多年了

扬帆远航

好文章拜读了，希望在武穴论坛多看到楼主的杰作。

边缘人

老杨＂怪＂又不＂怪＂，一个值得人不时想起的人

萧寒

或许这也是一种特色

臭豆腐

若老杨不怪，一切庸常如众，他怎么自在活的下去。若他的人生一切正常如流水账，某日工作，某日娶亲，某日生病，你如何捕捉出这么一个独特的人，写得出这篇好文章。

朵朵

老杨不怪，是我们身处的世界太怪。好文点赞，愿在武穴论坛能出现更多这样的好作品。

野句

老杨这样的的人少了，工尽心计的人遍地皆是。
不过他不擦鞋，抽傻烟倒是拉圾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