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三四里

葱葱乱草

就在前面三四里

    我们到达乘马岗的“乘马会馆”时，已是下午６点，会馆的门紧锁着，只有地上长长的街影。我拨打门上留下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一位老人过来和我们搭话，他告诉我们，工作人员下了班，明天是周六，这里双休日是不上班的。我们失望极了，想不到我们的“千里红摄大别山”在这里遇到了意外。一路从武穴到黄梅，经蕲春到浠水，越英山、罗田，想到这鄂东革命的摇篮处留下一个总结，想不到终成遗憾。
    这次，我和飞来飞去夫妇、楚石计划的“千里红摄大别山”，就是想探访当年的革命据点，寻访那些留存革命故事的老人，用镜头记录下随岁月淡去的一段辉煌的经历。不想，最让我们期望的麻城成了最失望的终点。
    乘马会馆，承载了多少革命故事，它象是中国革命初期的一盏明灯，它是麻城人的骄傲啊！麻城人怎么是这样的态度呢？
    就在我们商量如何找个落脚处时，那老人却轻轻笑了起来，显然，我们的失望与轻蔑让他很是不满。“天儿这么早，你们着什么急啊，为什么不去参观将军故里嘛！”，将军故里？“是许世友将军吧？”，“当然啊，还会是谁？”，听到这里，我们又燃起了希望，毕竟这正是我们的一个重要目的，本来我们想在会馆中去了解这一切，并未计划去将军故里。“不知道到那有多远呢？”，“就在前面，只有三四里路！你们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当我们准备再详细问清道路时，他说：“具体的路，你到前面的路口再问一下！”。也是，如今的路岔口多，一下子怎么说得清楚？想到这里，我们都兴奋起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三四里路，开车去，就几分钟。不知道许世友将军故里会有什么收获呢，想到这里，我们兴冲冲的出发了。
    路虽然不宽，但行人很少，也没遇到车辆，走得也就很顺利。
    车行出有两三里路吧，出了乘马街，我想，该问问路了。看见前面有个放牛的老者，正离开公路往边上的村子走去，看到我们停下了车，老人忙转过身走上前来，我下车刚问了声好，没等我开口问，老者脸带笑意抢着说：“你们是要到将军故里去吗？”，我们都十分诧异，他怎么知道？我忙说：是啊，不知道路怎么走。他告诉我们，就在前面几十米的一个路口入右拐进去就是。我又问，还有多远啊？他忙说，“不远，不远，天还早着呢！就在前面三四里路！”乡下人就是这样，对路途根本没个准确的度量，明明走过了这么远了，还说有三四里。不管了，我谢了一声，有些失望的上车继续前行。三四里路……很快就会到的，天黑还有一会儿。
    同行的楚石老师笑着说，“莫计较，反正是不远了。”是的，三四路，不会远的。
    往前走了几十米，果然有个右转的路口，进去是一条更窄一些的水泥路，又过了几个小村，怎么看，都不象是我们想象中将军故里的样子，我们迟迟疑疑的走着看着，又行了约有几里路。看到路旁有一位少妇在菜园子里做活，我下车打听将军故里，她忙站直身，指向前方“你们一直往前走，就是许家大屋”，“还有多远呢？”，“不远了，就在前面三四里路！”，哦？还是三四里路？我们有些迷惑了。
    带着疑惑，又前行了里把路，心中总觉得不踏实，怪怪的。看见路边有个小伙儿，我让飞来飞去停下车，摇下窗问他，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象是不愿意回答，我心中的感觉更加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问路让他不快了？他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你们不用多问，一直往前走，过了一个大坡就到了！”
    我们更加迷惑了，大坡？多大的坡？他们话中都透着蹊跷。这时，天已昏黑，只怕到了许世友故里，什么也拍摄不了，心中有些窝火，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麻城的人是怎么了？连问个路都是这样的态度。和想象中当年革命时的豪爽、磊落完全两回事。
    走吧，既然说了“大坡”，这应当是个明显的特征，我们就在遇到大坡时再问路吧。
    转过了两道弯，果然看见右边有一个长长的坡道，我们突然都轻松了，原来，那小伙子让我们不要多问，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了，是我们多虑了。乡下人，对路途的描述从来也没个准头的，不奇怪。
    上得坡去，只见衬在幕色中的几栋破旧的老屋，让我们心中不是滋味。估计是为了保持旧貌，才看起来那么的破败吧，只是……这会是许将军故里吗？
    站在坡上看去，远处的村村落落已经有些零零落落的灯火，来路边两排树木的黑影伸向远方，村后隐隐的看起来是一座高山。村口一家人在老屋边做新房，我进了堂屋，大声询问：“有人吗？”，只听黑暗的屋内有个老人大声应着，但我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她好象也没听懂我说的话。稍倾，听见她喊一个小女孩，让她带我去找她妈妈，这句我听懂了。语声中，一个孩子跑了出来，风一样的进到那刚做了半截的新屋中，边跑边大声的喊妈妈，说有人问路，出来的却是一位男性中年农民，也许是青年？暮色中，只看到一脸的沧桑，分不太清楚年纪。他直接告诉我说，这里不是许家大屋，我们走错了路，他让我们下到坡下面去，再继续往前走。这让我们都不免恼火起来，不知道前面指路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我说，前面有个小伙说是就在一个大坡上面的啊。他说，是的，是在一个大坡上，不是这个坡……“还有多远呢？”，“不远了，就三四里路！”
    还有“三四里”？心里都有些焦躁了。
    “三四里路”，我们已经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三四里路了，是他们都在骗我们？毫无道理啊，心中不禁对麻城人越发的不满起来，这乡间的男女老少，全都是那个口吻。可是，他们这是干嘛？
    我们上了车，一头的雾水，沉默了，谁也解不透这其中的秘密。
    是继续前进还是回头？
    那男人靠近过来，又说：你们都到这里了，不远了，再往前不远就到了，许将军家建设得很好，他的墓就在那里，这在全国是唯一的呢！我们没有答话。
    天已经全黑了，，我们商量后，带着迷惑继续前行。
    黑暗中，都没说话，只有车灯的扫动，还有那些虫子在灯光中飞舞。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心中的急切几乎是要溢了出来，楚石说：不着急，反正总不会有几远，总是要到的。
    路越来越难走了，看得出，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上山？为什么要上山？
    村子也越来越少了，等到看见路边有了两户人家，我几乎是冲了出去。这人家的右侧是厨房，门闭着的，只有窗户透出了光亮，透过窗子看见一位老婆婆在做饭，我先向她打招呼，她没听懂我的话，我正在纠结中，跑过来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接过话问我：“你们是要找将军故里吗？就是许世友将军故里。”我忙说，“是的，是的”。她告诉我，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要翻过这道山！到了山顶，会看到有个岔路，你们不管走哪条路都行，不过，那条柏油路要好走一些。其实……她迟疑的说，水泥路要近一些，也是到将军故里的。
    我们全呆了……大坡？大坡就是这个高山啊！半晌后，我问还有多远，小姑娘说，还有十多里路吧，不过…….这水泥路很快就走完了，有一段土路，不多远，再后面就很好走了。
心中凉一阵热一阵，凉的是恼怒那些指路人，热的是，这个小姑娘说得这么明白。既来之则安之，继续走吧。
    谢过小姑娘，一头撞向黑漆漆的夜幕，带着愤怒，莫名的愤怒。
    路更加的窄了，车身擦着路边没人高的草木，象是被荒废已久的道路，这会是通向将军故里的路？我心中憋着委屈，忍不住大声的喊：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我心中暗想，莫非真是有人说的“刁民？”。
    终于到了一个山凹，有几点灯火，心中一下暖了起来，远远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店，有人在店里忙着，我们刚把车停稳在店边，没等我从车窗探出头，一个约50多岁的男人就趔趔跄跄的扑上前来，趴在车窗上，满口的酒气。我很是不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忍着准备问话。他先开口自语道：“啊，是外地的车！”，他结结巴巴的又说，“你们是在找将军故里吗？就是许世友将军故里！”，我莫名其妙，冷冷地接话说，“是啊”，我根本没打算再问他，他却盯着我看，我随口说“不知道还有多远？”，“不远不远！就在前面三四里路”，我有些恨这句话了，“到底是几里呢？”，我有些不客气的反问他。他边说着，边站在马路中间挥着手，指向那路的前方。“你过了我们的村子，前面就是通向许将军家的高速公路！我们这儿唯一的高速公路！”，说得拖腔捏调的，很是让人讨厌，我知道他喝了酒，但却更象是有点儿疯疯癫癫，说是精神病吧，又不象。
我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山头上有什么高速公路啊？只是他的口吻让人奇怪，细听不象是胡说，只是好象是对谁不满似的，他又自顾自的说开了，“你们穿过我们的村子，会遇到一段土路，就一点点儿土路，后面就是高速公路了，一路直达将军故里的路！”。虽然他的话云里雾里的很玄，但却证实了前面小姑娘说的话，看来路是不错的，只是我们的疑惑更加重了。
    我也没谢他，就继续前行。
    穿过村子，行上土路…….一点不差，这土路完全不象是一个公路，这路让我们也愤怒了，这路，就是通向许世友将军故里的路吗？这里的人都是怎么了？把我们一路的诱来，全是“三四里路”，可是，我们都走过几十里路了！到了这里，却是这样的路！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飞来飞去停下了车，因为路的前方有个大门拦在路上，我们下车去看，那是河南省立的一个“许世友将军故里欢迎你”的门楼，门楼后面就是一条水泥路与柏油路的岔路口。
    我和飞来飞去问楚石，“不是说，计世友是我们黄冈麻城的人吗？怎么成河南的人了？”，楚石老师说，“不错，想起来了，是这里。原本是麻城辖区，后来划归河南新县管辖了！”。
    突然，我们都沉寂了下来，灯光无言的照在那大门上，无数的小虫在飞舞着。
    原来…….楚石老师打破了沉默，“唉，那些人啊！他们说得都没有错啊！他们怎么会骗我们呢！许将军故里，离他们只有三四里路”。一时，心中一阵酸涩，说不出话来。
    走上柏油路面，不几里，有一处店铺，我停下来再问路，店主告诉我说，下得山去，会看到一个大大的门楼，那就是许家大屋。我想知道山上的水泥路与柏油路是怎么回事，他说：那水泥路是湖北麻城人修的，这宽阔的柏油路嘛，当然是我们河南人修的。我们除了能“哦”一声之外，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这时已是晚上８点钟了，回头看刚刚翻过的高山，除了挂在幽蓝山影顶上的星星之外，那些人，那些男女老少的麻城人的话语都隐约在耳。
原来，许将军从来都是麻城人，是他们的隔壁村邻居，就在前面三四里啊！

老实人三声

如今的路岔口多，一下子怎么说得清楚？

老实人三声

路的迂回，文字的迂回，竟然也这么好看！

老实人三声

写得非常好，但仍觉迂回得多了一些。

老实人三声

葱葱老师的文字基础好！也很会表达！
许将军的故里，在他们心中，就是近在三四里的邻居，这个点睛点得好！

苏伟峰

葱葱乱草老师的文章最接地气！语言最鲜活！

红辣子

草儿的文笔很好，可与片片比美。

扬帆远航

非常喜欢读陈老师的文章，有味道，百读不厌。

朵朵

百折千回，在迫切找寻、满腹狐疑中引人入胜，带领读者觅得最终的答。喜欢陈老师的文，一如他镜头下的景

臭豆腐

人心弯曲水，
世事重叠山，
古今多变改，
贫富有循环。

陈老师明写费力绕弯路，暗写世情人心，起起伏伏写到末，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答案如此而已------遗产的争夺！

湖北麻城和河南新乡两地对许世友将军故居这块金闪闪香饽饽历史旅游资源的争夺，这激烈的争夺战心理战已深入麻城百姓群众人心，男人妇女，老者孩童，莫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