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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年记
“洲”,至稿距今日整整一年。前两天我专程回去过,时逢料峭还未退尽的初春。坝上的草依旧枯色,与一年以来隐绰在心口的洲不是一致,内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春色。眼前愁雨绵绵,朦统了近处的浅滩、江水及对岸的将军山、上潮湖。
洲上人家住着我85岁的老父亲。我每次回去,要是在上午,父亲便坐在旧屋的门口边,老远看见他戴一付老花镜,膝盖上垫一块黑绿的帆布。父亲的镜脚两头用一根毛衣线系连,套在脑后。他也干起了经营。每年开春的雨天,父亲在空置的田间地角,以及荒芜的屋场上撒几把帚子草的籽。到秋天,枯了就割下来堆在旧屋的东房。父亲坐在门口,不紧不慢的扎着帚子,我叫上一声,他才透过松跨的老花镜上眉看过来。在这之前,他已先把“好多了,好多了”当回答给应了,其实那时我还没有问到他眼睛。扎到一定数量,父亲便骑上那辆小三轮自行车,自江堤踩到武穴街上,慢悠悠叫卖起他扎的扫帚。
父亲的眼睛不好。从那年我带他做了白内障手术,便常听他说:“好多了,好多了”。估计是怕我不让他再骑三轮车。没做手术前,有一次父亲骑车在横坝儿下坡。那时还是土坡。肯定是眼神不好,路没看正就往下溜,结果偏了坡道,一下子翻了下去。父亲的外甥住在横坝儿的堤防公寓里,巧的是最先被他发现,才免遭一难。洲上人后来告诉我时,取笑说:三轮车骑你父亲身上啦。我听后十分的心惊和后怕,更多是心疼,便再不让他骑车。父亲对此比什么都急,以至我每次回去,见面时他把别的统统放在后头,非得先把“好多了,好多了”抢着说完。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心中隐隐作痛,也没再坚持强剥他的自由。自母亲走了,父亲寡言默语,甚至在自己儿女家餐桌吃饭,也是相当的拘谨不自在。同围一张桌子,却隔一个让儿女愧疚与不安的间距。我想:他骑三轮晃悠悠到公园去听听戏,或停在闸口边与老商小贩唠唠一二,许是儿女无法给予的。我明明知道不光是视力关系。母亲走后,父亲由最初的孤独,零单,慢慢罩上一层凄凉的雾气。我看得见隐在笑容背后的澈寒。
每回上洲,我独喜欢去江边徘徊。显然找不出少年时留下的痕迹。却未必是刻意,只想腾空,任遐思来回于“洲”的倒序,追逐历历如新的旧模样。走在坝上,细雨霏霏如同发丝,感觉这个初春的雨特别的细滑柔情,丝丝如弦。那一刻,潮湿了心底萦结一年的婉约琴音。我的脚步已踏进小说,呓语喃喃地吟唤采薇的名字。清析的成像中,一双微闭的眼睫在挑动,靠上我就过去的肩弯。我轻轻的抚摸,多想让柔弱睡上一觉。那闭着的眼睫却在无声无息中挑扬。这一段坡地上长满了芦苇,扬花季节的软絮,被风一吹,已伏倒在我早早滩开的双掌中。突然嗅到一个多情的生命正在悄然嗑响我沉寂的心菲,我慌乱地分开湿碌的草丛,立时发见,几片青青嫩嫩的叶芽已破土重现,迫不及待地闯进我的眼帘。惊愕的那一刻,似乎是江上的风,把突至的生命与我吹得颤颤悠悠,如一对被美酒喂醉的渴者。
于是,去年今日的淋漓酣畅,总算给了个充足理由。认为所有爱恋已被我纳入《上洲的故事》,未料文字同样可以生根发芽,只需要一场春雨甘霖。
恰在那时,新的赚钱机遇接踵而至,却都是一些画在空气中的馅饼。为此,投入全身心的精力也不够应对。总是反过来复过去如同炒饭,常常只为同一事务搞得精疲力竭。一个个蹊跷怪状的面孔如影随形在面前晃动。我怕了电话,如同索命鬼的声音,害得连梦的天空也被打破,不得宁静,常常当我的面,把我的,恶狠狠摔碎在硬绑绑的水泥地上,一个接一个,那是魑魅出没的门!直到第二个半年,才有人来把它紧紧的关在外面。我看见采薇从小说里的叉路口迎面走来的妙曼身姿,她挥一下衣袖,身后立即树起一道高高的山墙,把那些阻止在外。里面充盈着桃红柳绿,是一幅诗情画意的山水。其实,“洲”里面包含着我对人生的向往,我顽冥的认为:一切全是错的,或者与我没有关系。那怕只一时的溶在,也只想从中删尽。我多数的烦燥,正如此刻。无关的一切愈远愈善,甚至不愿回顾自己躬身的影子。然而躲不开,奈何叉路口多的是苦苦的守望。总在面临一条误入的陌路,这条道,到底充塞着淡笑风生,连节日丰盛的餐桌,除了菜肴,也是纷扬的成败得失,一个个轮番上阵,眉飞色舞,津津有味的表述各自的操盘。我迷惘在其中,尽是一些我听不懂的外语,父亲的也是,亲人的也是,家人的也是,要求的全都是。我跟不上叽叽喳喳豪言壮语的节拍,只身孤独的落单在济济一堂的欢颜中。
这里坐下的不再是我,是一个飘浮于水面随波逐浪的壳。
“洲”后的一年,泾渭分明的裁成两节,麻痹与欢悦!
要做的事太多,“洲”尚只是一个粗模,仍需打磨加工。然而却很难挤出属于我的时间,在无果的劳心中时常隐隐的浮起,这就是我的苦闷。
一年之中,只能腾下唯一的二十天,我细细从头至尾的清洗了一遍,是拿着毛巾,一粒一粒的擦,然后装坛封存。估计最终将比我预计的还长。幸喜文字是活的,在某个叉路口时隐时现。源源不断的丰盈我生命的源泉。
2014 3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