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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雨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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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长篇小说《朋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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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1:48 | 只看该作者
  肖德仁笑了笑坐了下来,又看到安生那有些破旧的床单,不由感叹道:“听说你的家境不是太好,还要负担家里,你还买那么多的书,真不容易啊……”安生带着一丝窘色,笑道:“其实大都是些旧书,从地摊上淘来的,花不了几个钱。”肖德仁忽然发现过去对安生没什么好的印象实在是由于不太了解,现在似乎一下子便明白了,安生身上的冷傲与孤僻应该是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思想成熟起来也是需要个过程的。
  肖德仁打量了安生一眼,又朝四处看了看,边笑道:“看来我不虚此行啊,你让我又想起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跟很多年轻人不一样的东西,难怪多妹会喜欢你……”他最后一句说得有点快而含糊,但还是让安生听清楚了,并怔住了,不由问了一句:“多妹喜欢我?……”肖德仁回过头来也一愣道:“难道……你不知道?”
  安生顿时一阵慌乱,支吾道:“我……”他本想说自己并不喜欢多妹,不说的话,恐肖德仁继续误会下去;可直截了当地说,恐又伤了肖德仁的颜面。安生正犹豫时,肖德仁只当是年轻人的羞涩,又笑道:“她还小,有点细女伢的脾气,动不动就跳起来,我都怕她……”本来是想让安生不要为多妹生气的事过于紧张,好有个台阶下,可这话让敏感的安生听起来却有护犊之意。安生神情不由凝重道:“我知道你今天为何找我……我承认,那天我确实不该说了些气话,是我的不对,可她这样做就对了吗?”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本来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只要是面对面地说清楚,很容易就化解的,可要是通过了第三者或者更多的传递,误会便早不是原本的误会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接下来,安生的话也让肖德仁觉得给个台阶都不下、反倒有纠缠下去的意思,便面露不悦道:“那你是觉得我不该过问你们之间的事吗?”安生联想到李云生近来古怪的神情,以为是肖德仁让来威胁他的,也来气了,说道:“我跟她之间不就是吵了几句吗,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肖德仁的嗓门顿时提高了一个台阶道:“不要给你机会不当机会,你的脾气终会让你吃亏的……”安生却也是个不碰南墙不回头的性情,亦不肯示弱道:“吃亏我也认了……”两人的谈话就此不欢而散。
  安生礼节性地送走肖德仁之后,仍在那里反复琢磨着刚才的谈话,心里闹不明白本来对肖德仁的印象是有了些改变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又不欢而散。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怎能不明白与人向善的道理,可为何往往事与愿违呢?他到底错在了哪里?难道是自己看法过于偏激、缺乏包容心?或者是没有认真倾听完对方的话就过早地下了结论,从而造成了误解?尽管他一时还找不出什么原因,但知道自己一定是有过错的,把责任全部推给别人肯定是过于主观的。不过,让他此刻去给肖德仁赔礼道歉,也是他那颗强烈的自尊心所做不到的。从另一方面讲,与多妹发生争吵所带来的一系列困扰实在让他有些疲惫不堪,随着与肖德仁谈话的结束也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至于肖德仁要怎么对他,就像身上虱多不痒而懒得去想了。
  肖德仁下了楼后,则自觉有点狼狈,这次谈话的失败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那么明显的暗示不正是给了吴安生机会吗?为何会无动于衷,是真愚蠢还是假糊涂,真愚蠢倒也罢了,若是假糊涂岂不气人?有没有把他这个院长放在眼里,为何对眼前的大好机遇视而不见?或者是他还不了解吴安生这个人?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连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伙都捉摸不透,此前那短暂的好感,此刻也化作了一股说不出的恨气。殊不知,因为他的过于聪明,又在官场上浸染太久,难免把简单的事情看得复杂了,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仅凭自己的一念之间,便轻易利用手中的权力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大好前程而不自知!
  肖德仁来到李云生的办公室,神色古怪地对李云生笑道:“不错,不错,小吴果然是不简单。你这个做主任的可要好好培养啊!”李云生是个久经世面的人,却也一时捉摸不定,不知该如何应答。肖德仁又道:“老李,帐让他们在这里查,走,我们聊聊去。”两人在安生的办公室里关上门聊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说有笑的从里面出来,谁也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
  李云生随后找到老张,耳语道:“去买条烟来。”老张自是明白,去买了一条红塔山牌香烟,李云生将烟分了,边说:“多谢领导们的关心和支持,乡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随便拿着抽吧。”然后,又对办公室主任和会计说道:“你们也辛苦了,歇会儿吧。吃饭还早了点,先陪我们的肖院长玩一会儿吧。”两人会意,都看着肖德仁。肖德仁笑了笑,说:“这怎么行呢?你们这不是成心拖我下水么?”虽是如此,但到底经不住三人的怂恿,上下级也顾不得了,围坐在一起玩起了扑克。肖德仁今天的手气极好,一上来便连赢了三把,经几个人一捧,本就满面红光的他早已是红光透顶了。云彩和老张则一早买回了菜,此刻也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杀鱼的杀鱼,切肉的切肉,安生怕他们忙不过来便过去帮着打个下手。
  中午的菜办得很丰盛,盘盘碟碟的摆满了一大桌子,与餐馆里的丝毫不会逊色。几位领导放下扑克吃饭时倒不再那么打成一片,又相互谦让起来,牵扯了半天才依次坐下。肖德仁坐下后便喊老张喝酒,老张拿着一只碗正准备盛饭,于是面露难色道:“肖院长啊,你知道我一贯不大会喝酒的……”肖德仁一脸正色道:“老张啊,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你的海量,楚州医院哪个不晓得呀?”这里人人都知道老张因为痴酒而丢掉医生帽子的典故,自然引起一阵哄笑,也跟着劝起老张来。老张哪里拗得过众人的劝拉,只好把碗又放下,换上了酒杯。
  肖德仁哪里把自己当作了客人,却更像是这里的主人,又朝云彩热情关切道:“小刘,忙完了吧……今天辛苦你了,让你忙活了一上午,你也来坐下吃吧。”云彩连忙道:“肖院长,您别太客气了……你们吃吧,我还忙着呢。”李云生附和道:“让她忙着,咱们先吃罢。”肖德仁也就不再坚持。按楚阳的风俗,男人在一起喝酒,特别是些正式场合,女人是不便上正座的。
  安生在一旁正准备端碗盛饭,见肖德仁的一言一行表演的成分实在让人看着有点滑稽,不由暗自冷笑。李云生发现了他并没有上桌喝酒,便道:“小吴,你也来陪肖院长喝点酒吧?”安生推脱道:“我实在不会喝酒,请领导不要见怪。”李云生听了心里有点不大痛快,正要发作,被在旁边的肖德仁碰了一下,才没作声。
  喝酒的几个人接下来边聊边喝起来,聊的话题自然少不了老张。什么老张怕媳妇呀,什么老张喝醉酒抱着洗衣板睡觉呀,都要老张亲口对证一番。老张对此一概不置与否,只是略显尴尬地笑一笑。接着,几位领导打着尊老的旗号,轮流着与在座中年纪最长的老张干杯。老张如何以一敌众,很快就醉意醺醺了。
  安生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对肖德仁本有的一丝好感此时早已荡然无存,正准备上前阻止,被眼快的云彩暗暗拉住,便没了吃饭的胃口,下了楼去,一边暗自嘲笑道:“这就是所谓的检查工作,这就是所谓的体察民情,这就是所谓的上下打成一片,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滑稽……我难道就追求这样的前程吗?这样的前程不求也罢!”
  安生在门诊大厅有些无聊的晃悠着,不一会云彩端着碗饭也下了楼来,问道:“安生,我看你心神不定,没什么事吧……”安生忙道:“没什么呀……”云彩仍不放心道:“肖院长不是到你房里去过吗,你们谈得怎样?”安生只好如实道:“谈得不太投机,但也总算把事情给了了……”云彩似有些埋怨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性子太直,说话不会拐弯儿……是不是又把肖院长给……”云彩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安生岂能不知,忙一脸轻松笑道:“得罪就得罪吧,本来跟他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也没什么要求他的,他也拿我没什么办法,这样人反倒轻松了。我就不信,天下之大,岂无我容身之地?!”云彩见安生如此说,还能说什么呢,便道:“你能想得开,我便放心了……”安生听了此话,心里暖暖的,不由道:“谢谢你,云彩……我也知道你挺不容易的,还关心着我……”云彩留下一丝惆怅,转身上楼去了……
  楼上的厨房大厅里,酒倒是越喝越起劲。一个个喝得酒气熏天,酒话连篇,肖德仁见三瓶白酒都已喝干净了,便道:“你们都别喝多了,回去影响不好……”几个人这才把酒席散了。老张早已醉成一团软泥,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众人又笑了他一阵,才吃饭的吃饭,喝茶的喝茶,桌面上一片狼藉。大家酒醉饭饱之后,肖德仁觉得有些乏了,便去李云生房里睡了。李云生便和其他几位领导又玩起扑克来,直到肖德仁睡了一觉下楼才散了。
  肖德仁笑道:“我就知道你老李没安好心,把我支开,好玩个痛快。”李云生笑道:“他们的钱我敢挣吗?倒让我贴进了半个月的工资。”众人哄笑。肖德仁又道:“好,好,你这个主任当得可比我有出息,竟想赢我们这几位常胜将军的钱?”李云生一脸讨好道:“拜师学艺总是可以的吧……”“那下次再接着交学费吧,”肖德仁一挥手道,“工作也做了,吃的也吃了,玩的也玩了,现在该‘撤队伍’了,晚点我还有个重要的会呢!”李云生于是说道:“那我也不敢留各位领导了,工作重要嘛。”
  几个人出了门诊部,肖德仁想起多妹的行李还没有带走,正要开口问,李云生已说道:“行李已经让小刘搬到车上了,您放心。”并递给众人几罐饮料,说是酒喝多了,路上解解渴。临上车,肖德仁才又想起另一件事,便对李云生交代道:“老李,明天有个姓叶的护士来你这里报到,你招呼着。”
  李云生连连点头,送走了救护车。谁能料,转身后他忽然自言自语冒了句:“总算把一帮瘟神送走了……”这也难怪,玩扑克玩掉了半个月的工资,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是工作需要——至于花出去的钱,总会从这里出了从那里进来,亏他是从来都不会吃的……他自个儿笑了笑,然后跟安生打了声招呼,便上楼睡觉去了——这说明他真的喝得有点高了。
  有诗为证:
  
  酒不喝也白不喝,
  一切为了工作;
  烟不抽也白不抽,
  一切为了工作。
  
  今朝有酒且把今朝醉,
  喝个底朝天也无所谓;
  过了这店无那店,
  谁识得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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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2:1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悲  喜
  夏天的天气有点像年轻女子的脾性,说变就变,让人难以招架——早上还有太阳,过了没多会儿,天便转阴,继而下起了毛毛雨,而且云也越来越低,说不定一阵雷电之后就会转为滂沱大雨。安生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就像很多处于这个年纪的人都有让人捉摸不透又说不出缘由的嗜好一样。他喜欢迎着雨在外面散步,不管下的是大雨,还是小雨,决不会带伞的。他喜欢被雨淋着的那种感觉。大概由于天气的缘故,没有什么病人来找,他便在门诊部门口小溪边散着步。
  他经常会在这里散步,有时是边散着步边静静地想些心事,有时是在等镇上来的邮递员。来凤亭还没多久他就跟邮递员混熟了,邮递员会隔个三五天送封信来,顺便把他写的信捎走。他甚至可以从邮递员那里弄些报纸来看,也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等待邮递员的出现自然成了他一件乐事。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寄信,也不是为了等信——尽管已经有些天没收到春云的来信——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烦闷,想出来透透气。直到邮递员通常到达的时间过去了,还没见身影,他才忽地盼起春云的来信。他坚信春云明白他的为人而不听信于言传,可没有个准信过来,心里如何踏实得了。于是,他开始充满期待地聆听着各种声音,他的心跳甚至也为这种期待而加速……
  是谁在捉弄人,从小街上过去的自行车都没有摇铃,倒是忽然传来了三轮车马达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对于来来往往的三轮车,他开始并不感到奇怪,不过很快就不由得他不抬头来看了,因为三轮车就在凤亭门诊部的门口停了下来。
  他顺意识地朝三轮车的后门望去,走下来的人让他大吃一惊,竟会是杨彪!尽管与杨彪的交往不是很深,能在凤亭遇上楚州时的朋友也足以令他兴奋起来。他连忙走上前去,喊了一声“杨彪”。可连纳闷都来不及,这时三轮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竟是冬梅!他正准备喊,春云也下了车来!情急之下只好连连喊道:“冬梅!春云!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安生的喊声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冬梅和春云都只是有些勉强地朝他笑了笑。于是安生愣了,又问道:“冬梅,你们这是……”他已看到杨彪正从车上搬东西下来,有木箱子呀,行李包呀,洗脸盆呀之类的行李。冬梅难掩脸上的失意,说道:“我调到这里来了……你不知道吗?”“你调到这里来?!”安生怔住了。多妹走了,冬梅就来了,这算着什么意外呢,或是上天在捉弄人?除了朝冬梅露出一丝苦笑,安生的心头只能油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
  冬梅看了安生一眼,问道:“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雨地里?”“……”安生仿佛被人窥到什么秘密,脸刹地便红了,不无尴尬地说道,“随便走走而已。”他又把目光投向春云,春云似乎有意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难免又一阵痛楚,但见杨彪还在搬行李,连忙走上前去,也帮上一把。行李搬下来后,付了钱,四人一齐将行李搬进了门诊部。
  李云生这时也出来了,他显得很是热情地对冬梅说道:“你就是小叶吧?”冬梅点了点头。李云生又道:“这里条件不好,委屈你了。”然后准备也来帮忙搬东西。
  杨彪走过来,像外交官似的在李云生面前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并递上了一支香烟,红塔山牌的。李云生毕恭毕敬地接过香烟,然后说道:“杨主任年轻有为啊……”杨彪谦虚道:“过奖过奖。小叶是我的朋友,还请李主任多多关照啊。”“一定,一定,”李云生客气道,“唉,医院真是在浪费人才啊,我们当‘兵’的又能怎么样,实在是委屈小叶了。”
  两人又寒喧了一会,李云生便把他们带到多妹以前住的那间房里,杨彪道:“李主任,你去忙你的吧,我们先收拾一下。”李云生道:“那好,我就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尽管喊我。”
  李云生走后,冬梅和春云就开始打扫房间,安生和杨彪则帮忙安置行李。房间很快收拾好了,冬梅在楚州医院的家很快在凤亭门诊部重新安了下来。四人见没什么再可以忙的了,便都坐了下来。
  杨彪打破出现的一会儿沉默,说道:“小吴,想不到吧,你现在有了一个老战友。”安生看了看冬梅,说道:“想不到肖德仁竟把冬梅调下来了……”这自然是个令人不大愉快的话题。冬梅却莞尔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在哪儿不都是一样……”杨彪这时宽慰冬梅道:“放心,你不会在这里呆太长的。”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可气氛始终被某种情绪笼罩着,各人显得心事重重,到后来,又都沉默了下来。
  冬梅看了看安生,又看了看春云,然后站了起来轻语道:“安生,你出来一下。”安生会意,便将冬梅带到自己的房间。冬梅犹豫了一会,然后问道:“安生,最近凤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安生知道冬梅会问起这个话题,便把与多妹争吵的经过和此后与肖德仁的谈话都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过错吗?”
  冬梅看出安生内心的纠结与痛苦,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本来一件很小的事情被无限放大,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安生有些激动道:“冬梅,谢谢你……本来我还一直放不下,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豁然开阔了。”冬梅道:“你应该多给自己卸下些包袱,而不是增加包袱……我们都还年轻,想太多做什么,会把我们的思想束缚住的。”安生面露喜色道:“可不正是?我本来还做了许多的学习计划,被这样一折腾都耽误了。你真是我的大福星……”说完似又想起什么,便又道:“冬梅,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来了凤亭,你不会怪我吧……”冬梅忙道:“看你想哪儿去了……这事怎能怪你,你不也是突然就被安排下来的吗?我有点信命,就当是上天安排的好了。”
  安生见冬梅并未流露出埋怨自己的意思,心里也踏实下来,随后似乎欲言又止,冬梅看了不由笑道:“关心我是假的吧……”安生面露窘色道:“看你说的……”冬梅笑道:“你呀,把我当成她的传话筒了……不过这几天确实有点传言,我们不信,可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这不她也过来了……”安生急忙道:“你帮我解释一下吧,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她讲……”冬梅便道:“看在以后我们又成为战友的份上,我帮你跟她说清楚。这样满意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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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3:01 | 只看该作者
  两人这才又回到冬梅的房里。冬梅有点神秘地朝春云笑了笑,春云脸上马上露出一丝红晕,也笑了。虽是浅浅的这一笑,足以让安生悬着已久的心放下许多;这一笑,也令他回味良久。
  李云生去小街上买了些鱼肉,说是要给冬梅接风洗尘和招待楚州来的两位客人。自然还是云彩下厨,冬梅和春云便去帮忙,安生和杨彪本也说要帮忙被云彩礼貌地支开了。三位姑娘其实已经见过面了,又都是同龄人,很快便相熟起来。云彩对冬梅说道:“你来了我以后晚上就有伴儿说话了……”
  饭菜做好后,门诊部的新人旧人和两位客人全都围坐在了一起。在中国,吃饭向来是人际交流重要的一环,有着颇多的讲究。李云生在待人接物方面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有几分“江湖中人”的豪气,每每有客人来到,必要尽到地主之谊,将客人陪好——今天最重要的客人自然是杨彪。陪好的标准在凤亭便是客人喝好,喝好便是喝醉,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喝醉便是喝好了。至于主人如何做到陪好客人,客人又如何顾好主人的体面,亦是一门学问,就像下棋讲究棋力,一来一往、一敬一回,言辞中尽显博弈,博弈浅显了无趣,博弈到了无痕处方显精妙。最后宾主把酒言欢,至此,中国传统的礼学在这一方酒桌上便算是发扬到了淋漓尽致。李云生便是个中高手,他让老张、安生作陪,说是陪杨彪把酒喝好,实则欲与杨彪在酒桌上暗自博弈出个高低来。
  一番礼数客套之后,酒过三巡,安生和老张已然败下阵来,酒桌上便是李云生和杨彪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了。一个是行走于乡野自认酒量了得,一个是混迹于官场正当蒸蒸日上,一边说着相互奉承的酒辞,一边倒酒喝酒,无处不暗藏着博弈。一瓶白酒很快喝光之后,老张又将自家酿的老谷酒贡献出来,都一时分不出个高下来。倒是把两人的酒兴越喝越高,抱头搂肩,称兄道弟,似乎大有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到了此时便没了博弈,倒会酒后吐真言,都把虚伪的面罩摘了下来,只剩下些真性情——这大概正是喜饮酒之人乐趣之所在。
  最后两人都有些醉了,冬梅在一旁着急得很便对安生使眼色,安生会意后劝过他们把酒歇了,随后老张扶着李云生回房休息,安生则扶着杨彪在冬梅床上躺下。冬梅一会儿拿来热毛巾,一会儿端上一杯热浓茶,确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
  春云和云彩则在收拾碗筷,安生安置好杨彪便没什么事,在一旁看着她们干活儿。等她们干完活,他正准备开口问春云要不要到他房间休息会儿,不曾想她们之间已似有很好的默契,云彩让春云到她房间里睡会儿,春云高兴地答应了,还朝安生说了句:“没什么事,你也回房休息一会吧……”安生想到楼下只有老张在药房,便怅然若失地下了楼,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
  杨彪酒醒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他还要赶回楚州去,跟也已就醒的李云生说了来日再聚的话,临走前又跟安生交待了几句关照冬梅之类的话,安生自是欣然答应下来。冬梅的脸上到了此时才露出了些忧郁,并渐渐激动起来,到杨彪上了三轮车后更是泪默默淌了下来,一直望着车爬过了凤亭关消失在视野里,还是作为老朋友的春云搂住了她的肩,安慰着她回了门诊部。
  到了下午吃饭的时候,冬梅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忧郁,被众人有意而开的玩笑氛围感染后,才暂且放下了心事,慢慢融入到了这个带着几分新鲜、一团和气的环境之中。
  晚上,安生有意活跃一下气氛,找三个姑娘玩扑克,玩到夜里十点多钟才散了。然后,安生回房睡了,三个姑娘则半躺在一张床上开始说起话来。
  春云和多妹先是安慰冬梅不要再为来了凤亭而烦恼,然后聊到了多妹。云彩道:“你们可能对多妹不太了解,这事儿虽然因她而起,可她心眼儿并不多,我倒觉得肖院长不过是找些借口,正好将自己的亲侄女调走,这才是事情的原本。”她并没有将多妹喜欢安生这层意思说出来。春云问道:“那多妹现在怎样呢?”冬梅便道:“安生只说她可能回到自己家里了,也不太清楚,自从那天走了就没再见到过,也没人告诉她的情况……”
  云彩犹豫了一下,说道:“昨天肖院长来的时候跟李主任提起过,说是把多妹的工作关系先调到楚州医院,九月份可能由医院送她去读宾州卫校……我还没跟安生讲……”生出是非的人获得了机会反而无辜的人替她受罪,若换了别人难免要生出些怨恨,冬梅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春云也只是“哦”了一声,倒是云彩一时感叹道:“为何每个人的命运会如此不一样呢……”
  春云看了云彩一眼,说道:“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不大开心……”云彩神情黯淡下来,纵有万般的心事却是如何启齿呢,之后又连忙掩饰道:“只是随便发出些感慨……”冬梅感觉出云彩似有难言之隐,但既然难说出口还是不提罢了,便说道:“春云,我看安生这段时间也在为多妹的事情苦恼,你怎么不找他聊聊呢?”云彩也说道:“是啊,我觉得他是最无辜的,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指责的对象……也不晓得那些传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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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3:19 | 只看该作者
  提起安生,春云的神色有点复杂。作为安生同窗三年的同学和如今的同事,有谁比她更加关心和在意安生呢?她是一个十分细腻的女子,一直以来都很小心地处理着与安生之间的感情。他们之间的感情首先是三年的同窗友谊,跨前一步便是爱情,但如果没跨成功,也可能轻易毁掉这份珍贵的友谊。如果说安生的个性像一座火山,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那么她更像是一片大海,一片充满了包容的大海。她并不怀疑安生的那份爱是否真实,而是害怕他的过于强烈。安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也是个充满了各种矛盾的人,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着必然的联系,而她自己从小就生活在父母和哥哥的关爱当中,工作也十分的顺利,自然也不缺少朋友和长辈的爱护,这样的成长环境让她可以从容地去看待这个世界,然后做出理性的判断。她需要爱情,需要的是那种润物无声的爱情,可以很舒服地享受着这份爱情,而不必时刻绷紧着神经去面对不知怎样的未来……理智让她知道,如果接受安生的那份爱,要么爱得轰轰烈烈,要么爱得伤痕累累。她甚至不是担心自己受伤,而是安生!安生的坚强是建立在不断受伤之上的,如果为爱再次受伤,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她同时知道,安生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向她真正表白过,也是基于担心对方受到伤害。保持当前的朦胧状态,既不打开爱情这扇窗也不关上它,对他们而言是最佳的选择。双方都怀着一份对于爱情的期待,如果说他们之间的期待有什么不同的话,安生的期待有点模糊,而她的这份期待是清晰的,那便是她希望安生变得理性而成熟起来。
  事情往往便是这样,理论永远跟不上现实的步伐,就好像准备得再充分的考试也会遇到没经过准备的试题。对春云来说,耐心地等待着安生思想成熟的那一天并不算太难的事,但当她听到多妹与安生闹感情矛盾的传言,第一个反应也是惊慌!随后有点失措,生气,甚至怨恨!以至于当她知道冬梅要调到凤亭还犹豫着要不要去送。杨华在一旁先是臭骂了安生一顿,把安生的缺点一古脑儿都骂了出来,骂得安生在她的话里已经面目全非,什么也不是了,以至于后来自己也笑了,说安生这个人其实还算不错,特别是在人品方面,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冬梅尽管处在热恋当中已经有点辨不清谁是谁了,但凭对安生的了解也处处维护着,劝春云不要听信于传言。
  春云这才下定决心到凤亭来了。见到安生后,却又总觉得有些别扭。安生几次流露出想跟她单独谈谈的的念头,她岂有不知,却也不知为何,偏偏赌气视而不见。赌气是露在脸上,心里还是欢喜的——安生并没有喜欢上别人,安生还是那个安生……想到这里,春云顿地满脸羞色,幸好灯光很暗,而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
  云彩见春云默不作声,以为还在生着安生的气,接着说道:“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也很在乎你。他这人其实心地很好,只是不那么会表达……”这些话由云彩的嘴里说出来,春云的心底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云彩又说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上次你来时,他刚病过一次,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前些天病还没有好,输了好几天的液,遇到这件事,又大病了一场……他这人不太喜欢向别人诉苦,总是一个人忍着……”这时,春云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从眼角滑了下来,而窗外的小雨仍在淅淅沥沥……
  有诗为证:
  
  心中想着你,
  爱又如何说得出口;
  心中念着你,
  泪在心底欢欢地流……
  
  爱情多甜蜜,
  在盼望中我心已醉;
  爱情多甜蜜,
  为你憔悴也无怨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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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3:4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冬  梅
  冬梅的家在楚州西郊,一个名叫叶家垸的小村子。她的父母都不识字,是地道的庄稼人,在乡邻的印象里人极忠厚,因而口碑极好。特别是他们虽目不识丁,家境也贫寒,却造就出了两个读书人。这在乡人看来,是了不得的,是他们的榜样。除了冬梅考上了宾州卫校,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叶青,念的是北京一所大学,去年已经毕业了,分配在了省城一家银行工作。
  父母很疼爱她,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日子可能过得不是很好,但也足够回味。由于哥哥叶青多年在外,回家的次数极少,父母亲年纪都大了,恋子女,看望父母的责任便更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是个极孝顺的姑娘,每月都要回家三四次,回到家便四处找活干。她很小就学会了许多农活,尽管父母并不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只把书念好。
  她好像天生就秉赋了许多美德。她的衣着是朴素的,却干净整洁素雅,她的打扮是简洁的,却透出美;她的性情是温静的,不喜张扬,却能让人发现她的美。她的美在心里。学习工作上勤奋刻苦,生活中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且不图回报。她虽然不是一位引人注目的姑娘,却总能让人感到她的存在。她的情感同样是内敛的,可丰富而又细腻,沁人心扉。
  她与杨华结交不久,便认识了杨彪。杨彪有一双特别有神的眼睛,英俊的面孔,加上出色的谈吐与举止,处处透出着不可抗拒的迷人魅力。人人都说他的人缘好,很容易结交人。他的特长也在工作中表现得如鱼得水,游刃自如,深得同僚们的赏识。在同龄人中他绝对称得上是凤毛麟角,出类拔萃的那的一个。冬梅没有理由不欣赏这样的男子。
  他们相识在一次聚会上。聚会就在镇政府杨彪的宿舍,杨华邀她去的。聚会上有梅侠义,以及镇上各单位的同龄朋友。冬梅像通常那样选一个不太让人注意的位置坐下,做一个听众。杨彪在这几个男子当中很快便突颖而出,常常妙语连篇,逗人发笑,成了绝对的主角。其实,冬梅并不是那种情感外露的姑娘,可不知怎地,就被感染了。
  然后,她仅仅是瞥了一眼正在作某种高论的杨彪,便发现了那双迷人得让人难以抗拒的眼睛,尽管那双眼睛只是在她的面前一滑而过,却足以让她的心跳加速,脸庞绯红了。幸好大家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她可以在整个聚会中只做一个倾听者,让杨彪那风趣而又带着某种磁性的声音如缕缕清风吹过她的脸颊,吹过她的心房。以至于聚会结束之后,杨华和她牵着手回医院宿舍的路上,还问她的手心为何出了那么多汗。那天夜里,她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
  之后,正如我们想像的那样,杨彪开始有事没事地常来楚州医院,先和杨华说上几句,然后就呆在冬梅的房里,坐上一会儿,说上一会儿话。后来索性连杨华的面也不见了,直接来找冬梅聊天。有些男子可能聊上几次就觉得没什么新鲜话题了,杨彪却能将工作中的所见所闻提炼出乐趣,让冬梅平时十分安静的房间变得活跃起来,甚至笑声朗朗,甚至很多医院的同事都被吸引了来。同事们常常开她与杨彪的玩笑,冬梅先只是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却并不承认,渐渐地,便就不再反驳了。她对杨彪的到来已经有了期待,来了便心花怒放,没来便会觉得无所事事,书也静不下心来看了。
  爱情就是这样的奇妙。它可以让一个热情奔放的人变得优柔寡断,愁绪万千,也可以让一个沉默的人掀起思想的巨浪。这时的她浑身都充满着激情,更有着无穷的遐想——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许多美妙的景象,绚丽多彩,阳光灿烂……美妙而又动人的世界中,她陶醉了……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杨彪与她两个人了。
  终于,在一个令她刻骨铭心的夜晚,在爱情的熏醉中,杨彪把她抱紧在了怀里,而她浑身发烫而又颤栗着,任杨彪搂着她,吻她,抚摸她……她的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方的心跳……然后,她无力反抗,就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面前这个令她心醉的男子……之后,她幸福地落泪了,趴在杨彪的胸膛上,浑身颤栗,闪动着美丽的睫毛,喃道:“杨彪,你会要我吗?”望着双颊绯红、带着几分羞怯又有几分陶醉的冬梅,杨彪说道:“傻瓜,我当然会要你。”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趴在杨彪的胸膛上,激动得又哭又笑,久久不能平静……自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此,冬梅便深深地沉醉于她的爱情中了。每一次缠绵,都让她激栗许久。开始,她还担心别人窥到了她的秘密,渐渐地也就适应了这种新的角色。她甚至不再隐瞒杨彪就是她的男朋友,而她是杨彪的女朋友。这种日子无疑是十分灿烂的,对于前景,她更是充满了遐想。有时,她会问:“杨彪,我们什么时候认亲啊?”杨彪道:“别急,我的小姑娘,让我们都做好准备不是更好吗……”
  当冬梅憧憬着有一天杨彪出现在她的家中来迎娶她的时候,杨彪并没有同样的憧憬。他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把握住机会,出人头地。他的仕途正处于一个直线上升的黄金时期,如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晋升一级——他已听到风声,现任的办公室大杨主任也就是云彩的那个表叔很快就要提拔为副镇长了,那么他就是接任的第一人选。
  冬梅虽然并不知晓这些,但她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也不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期待着。期待也是幸福的呵!当她沉浸在有点眩晕的幸福之中,被调到凤亭门诊部这一消息实在算得上晴天霹雷,让她先是惊慌失措,然后就只有万分的伤心了。让她伤心的倒不是她的前程,而是那将意味着杨彪不再会每天陪伴在她的身边了。思念有多么折磨人,她能够想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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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4:12 | 只看该作者
  还是杨彪了得,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便说凤亭离楚州其实很近的,坐上不到半小时的三轮车就到了,如果坐镇政府的桑塔纳,更只要十来分钟。那样的话,杨彪不但可以经常来看她,她也可以经常回楚州去。何况,杨彪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会下乡,来凤亭的机会自然就更多了。
  这些话对于冬梅而言实在是莫大的安慰。很多事情都在乎一念之间,情绪一好,现实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没用几天时间,她便认同了凤亭这个地方。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安生的功劳。安生不但利用空闲时间带她几乎逛遍了凤亭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而且还把凤亭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讲给她听。
  凤亭有优美的山村景象,有像安生、云彩这样的新老朋友,还有友善好客的其他同事和小街上的居民,那么她实该知足了。只不过,到了夜里一个人呆在房里的时候,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泛起了对杨彪的思念与牵挂。而且,这份思念与牵挂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也变得愈来愈浓。她会回味起在楚州那段幸福得令人窒息的美好时光,回味着杨彪那迷人的微笑,那修长而又温柔的手,还有那坚实宽厚的胸膛……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她就抱着枕头望着窗外的夜色,任泪水湿透她的脸颊,或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杨彪写着情意浓浓的书信。
  杨彪有几天没来了,以至于她在工作的时候神情都开始有点恍惚,于是去找安生聊天。安生自是看在眼里,笑道:“不就是几天没来吗,也许是这几天工作实在太忙。也亏你这么想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冬梅知道安生说话素来不拐弯儿,还是有点难为情,不肯承认道:“谁想他了?”安生又笑道:“唉,你们女伢都像你这样吧,嘴里说了都不肯承认,要是心里想了嘴里没说,只怕更不会承认了。”冬梅也不放过,回道:“要是春云在的话,看你还这么说!”安生道:“她在,我也会这么说呀……”冬梅故作一脸认真道:“可是真的?下次她来我看你敢不敢说……”安生到底是有几分心虚道:“不说她嘛……”冬梅呵呵一笑道:“怎么,心虚了?”安生也笑道:“怎么不去关心杨彪了,反倒只顾取笑我……”冬梅佯气道:“我才懒得理他呢……”安生趁胜追击道:“说不定今天他就会来了,我就跟他说,你来干什么,我们冬梅已经决定不理你了,你走吧……”冬梅急道:“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安生继续笑道:“你想想呀,你想他来的时候他不来,你不想他来的时候往往就会来了呀,反正你已经不理他了,管他来不来呢……”冬梅又气又急,佯做不理道:“在我面前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也不晓得是谁在春云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把一肚子的才华浪费了……”面对冬梅的挪揄,安生只好认输道:“我投降了,饶了我罢……你现在是越来越像杨家的人了……”冬梅脸刹地红了,追起安生便要打来,但岂是真要打起来,追着追着便两人都笑了……
  虽是说笑,这天傍晚,杨彪竟真的来了。见到杨彪,冬梅喜出望外,所有的苦恼自是丢到脑后,却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故意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来干什么?”杨彪就把这几天所做的事全都列出来,连吃饭睡觉都不肯放过,一边说道:“向你赔礼好不好?这几天实在抽不开身,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好不好么……”冬梅哪里顾得上生气呢,反倒关心起杨彪来:“那你今天来不会影响到工作吧?”杨彪听到冬梅如此说,心里不由感动,很是情不自禁,两人便少不了关在房里卿卿我我起来……正所谓,小别重逢,其情更浓。
  安生对这对情人的恩爱甚是羡慕,自然不敢打扰,便独自沿着凤鸣溪,散散步——这已成了他在凤亭丢不下的习惯。夏夜的风很凉爽,白天的炎热容易让人疲倦,晚上却正好能让人振奋起来。这段时间风波总是连二接三地出现,难免会生出莫名的烦躁。散步不但可以医治这种烦躁,也让他的思维特别活跃,构思作品,或是思考某个计划,当然,还有思念。
  安生在凤鸣溪畔找了块草地坐下,看着溪水,一边想着春云某一个微笑,或是某一句话,幸福地遐想一回……然后,他就想写诗了。他曾经写过许多献给春云的诗,不过从未注明那是献诗,——自然,春云知道,朋友们也知道,——恐怕只有他自己觉得春云不知道(他又是那么渴望春云知道),不然是没有勇气把诗拿出来的。也许他也清楚,只不过不愿“清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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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4:31 | 只看该作者
  他很快便构思好一首诗。这令他兴奋,兴奋能触动他决定再给春云写一封信。他便回到房间,把诗写出来,然后开始写信——
  
春云:
  三日之别,你竟掉了眼泪。说出“也要来凤亭”的戏言,深深将我感染。不过,戏言是万万不能当真的,你当在楚州好好地过,这小小凤亭毕竟不是你我长居之地。
  你临走交待之事,我一一记下,决不敢违背。所以,现把冬梅的情况向你汇报一二。
  冬梅前两日情绪不佳,这是人之常情,我便找她聊天,替她解闷,倒也无事。今日傍晚,杨彪来了凤亭,冬梅像是换了个模样,心情极好。我这才偷得闲来,与你写信。冬梅也是我的朋友,我自会全力照应,你大可放心。何况,你也可与杨华约了,一齐来看她,朋友一场,实属有缘。杨华若来,只是这偏僻之地,没甚招待她这位千金小姐,望她莫弃。自是戏语。
  冬梅倒对凤亭并无反感。她毕竟出身乡里,且耐劳苦。她凡事能忍,实是我敬佩的。
  现在,我也并不厌恶此地,倒庆幸自己能来凤亭。毕竟于我而言,倒属合适。
  首先,凤亭至静,正适合看些书。趁年少之时读书补学,以备后用。我已在这段时间读过不少名著,也读一些关于小儿菌痢的资料——这个时候乡下正流行此病——略有收效。清静有清静的益处,可少受些干扰。我已造了所谓年度计划,现在生活颇有规律。心不乱则精神爽,这也是收获。平日一般六时起床,看一小时书或做些清洁,七点吃饭,然后上班。中午可休息两三小时,下午五点半下班。吃了饭,便在凤鸣溪散步,或独自一人,或结伴而行,必不间断。晚八时许回来看书,作笔记,或写作,十二时准时睡觉。古人言,凡事预则立,我想这话颇有道理。
  其次,凤亭很美。我虽生在厂企,却也算是山村之人,自幼便喜欢看山游水。在凤亭久居,全无外乡之感。倒觉其亲切非常,亦清新鲜活,于我创作有不少益处。这里乡风醇厚,秩闻趣事亦多,呆久了还会舍不得离开。如果真的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倒也不算十分遗憾。
  今日散步,忽得一诗,于是与其它几首闲聊之作一并寄上,供你一阅。在回信中,莫忘指点一番。近些日来,一直苦于心境不佳,难有满意之作,与往日旧作比起,更是不见长进,看来得好好反思一下,究竟是何缘故。若能找到根由,或有改善亦不定。
  我亦曾数次向报刊投稿,虽没有回音,仍试着继续。这条路看来很难走,无论如何,却又非走不可。你劝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但我做不到你也是知道的。也许到我白发苍苍之时仍一无所成,却也悔不得。痴心难改呵,怎一个“痴”字了得!
  不提也罢。人在世间不过沧海一粟,人生也只是自然中的一瞬间,若不珍惜时光,有所追求,便白驹过隙,转瞬即过,岂不悔之晚矣?
  我将尽可能不与世事纠缠过多,潜心于创作之中。我的创作计划你亦知晓,想必在等我初稿完成。如不出意外,下月便可动笔。不敢说能写成啥样,先写了再说。
  唉,你看我,光顾谈我个人之事,且尽是些枯燥之辞,还未问得你在楚州的近况如何。如今你又少了一好友在身边,却也不必难过。毕竟,杨华还在楚州,她是个快乐小精灵,总能让人开心。
  我们不再是几年前的我们了,我们现在都要学着过日子。过好日子是我对你的愿望。
  明天更美好!
                                                    安生七月十六日草于凤亭
  
  写完信,安生见杨彪还没过来,就先睡了……一番缠绵后,杨彪正与冬梅说着话:“小叶子,我这段时间很忙,可能来的机会少些,你不会介意吧?”冬梅听了,难免有些难过,但决不露在脸上,只道:“男人事业为重,我怎会怪你呢……你安心把工作做好,有时间再来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杨彪内心深处有了丝愧疚,不由把冬梅揽得更紧,说道:“你真好……”冬梅幸福地落泪了,她一边在心里暗自决心要做一个温柔贤慧的女人,——倾尽所有的爱去爱她的男人,也倾尽自己的所能在背后去默默支持着她的男人,——一边深情地望着杨彪喃语道:“彪,我爱你……”
  之后,冬梅幸福地闭上眼睛,开始接受着杨彪那醉迷心房的吻了……这无疑是个良宵恨短的夜晚,以至于又一次缠绵之后,杨彪很快睡着了,而冬梅仍睁着那双美丽而又闪动着光芒的眼睛,借着窗外洒进的微弱夜光,看着她身边的男人,用目光抚摸着这个男人……怎么看也看不够,愈看情思愈浓……想到明天就要分别,更是难舍难分,就这样看着,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杨彪便要走了。冬梅执意将他送了好远一段路,嘴里呢喃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呵,多么痴情的傻姑娘……
  有诗为证:
  
  不要问我,
  问我的爱有多真!
  不要问我,
  问我的爱有多深……
  
  我的泪就在脸上,
  我的爱就在心口。
  你摸一摸,摸一摸。
  一切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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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5:1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罪  恶
  凤亭是个小地方,对于凤亭小街上的人们来说,生活是平静的。但这种平静并不属于安生,更像是他的一种奢望,或者海市蜃楼。他在给春云的信中大加赞赏了一番凤亭小街没多久,凤亭门诊部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一次发生在了云彩身上。
  很久以来,云彩的生活是不快乐的,内心充满着说不清的矛盾与痛苦。这些矛盾与痛苦甚至都不能找个人诉说,更别提如何改变它。如果说她那满是灰霾的世界还透着丝阳光的话,那便是她终于觉得在凤亭有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就是安生。安生的谈话里无处不透着与命运的抗争,与决不向命运低头的决心甚至力量,即使在没有语言交流的时候,哪怕一个眼神的沟通,或是在一旁静静地关注着,也能感觉到一份温暖,甚至勇气。对于才二十岁、命运多舛、孤立无助的云彩来说,改变自己的命运何其的难,此时此刻她便决计这样做,而且这份决心早已在心头酝酿着——她要离开李云生!
  此前她对李云生所做的反抗只是厌恶和逃避,还不清楚要个怎样的结果,现在她的思想已经十分的清晰:只有离开李云生,才有新的生活。而且,抗争的方式也要改变,她要找李云生谈一次话。
  这天晚上,李云生又来敲云彩的房门,云彩听出是谁便开了门,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说道:“你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谈谈。”李云生本还暗自高兴,最近都没这么容易敲开门的,便上前准备像往常那样抓住云彩的手。云彩将李云生的手甩开,说道:“不要再这样好不好?”李云生一脸无辜道:“是不是今天谁又惹你生气了?”云彩一声冷笑道:“不用你这么假惺惺,我今天是想告诉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李云生只作不解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云彩对李云生的一味装傻再也无法忍受,不由愤怒地大声呵斥道:“李云生,这两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是不是还想就这样拖下去?!”“看你说的,”李云生仍嘻笑道,“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商量吗?这么大声,别人听到多不好……”
  “你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云彩流泪了,心里埋藏太久的怨恨这时倾泻而出,声音也越来越高亢道,“你不要把我当做傻子,以为可以就这样骗我一辈子……” 李云生看着有如火山爆发的云彩,虽感到吃惊却也并非第一次见她发火,仍一副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大概是心情不好……你给我几个月时间好不好,我回去跟媳妇离婚。”
  云彩冷笑道:“你用这句话欺骗我多长时间了,难道我还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吗?”李云生有着惊人的耐心,语气近乎带着乞求道:“我对天发誓好不好,我保证这一次是说认真的……我现在哪里离得开你呢?”云彩激动地摇着头道:“你不要再说了……可能你刚才没听清楚,我现在慎重地再次告诉你——我要离开你!”特别是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语气,说完时似乎使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剩下无声地流着泪……
  李云生不由愣住了一会,带着满脸的疑惑看了看云彩,然后才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云彩的身体已在先前的爆发中消耗掉了太多的能量,本就十分苍白的脸上因为过于激动甚至出现了肌肉抽搐,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又发出了她的愤怒道:“我喜不喜欢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生活吗?!”
  李云生却不这样想,只见他紧紧地盯住云彩的眼睛,缓缓说道:“你难道也喜欢上了吴安生那小子?!”云彩瞥了李云生一眼,不由被李云生那阴森森的眼神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并不肯示弱道:“你休想威胁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吴安生……我要离开你,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奸巨猾的李云生还是从云彩的话语里觉察出一丝慌乱,岂肯放过,马上更加重了语气道:“你还护着他!就算你没有喜欢他,我看他也少不了挑拨离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也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们有在一起……如果让我抓住了什么把柄,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敢!”云彩已被气得有点歇斯底里,哭喊道,“你真是个畜生!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关他什么事……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了!”李云生轻哼了一声,然后冷笑道:“还说你不喜欢他!却还处处维护着他!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要他残废!反正我也活了这么大岁数,看谁耗得过谁!”抛下这些狠话便走了。
  “你……”可怜的云彩只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当她要将蕴酿已久的愤怒作为弹药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时,却忽然发现战场变得空荡荡的,狡猾的敌人转移了,竟去进攻她最为脆弱的另一块阵地,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难以接受的呢……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起来……没有人来安慰她这颗已经伤痕累累、破碎不堪的心,没有人的肩膀能够承受她的这些痛苦与悲伤……她无比孤独地在房间里大哭着,开始摔一切能够摔碎的东西。在她摔得没有东西可摔,哭得不再有眼泪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竟然闪出了一个念头——死!
  这个让人震惊的念头其实追溯起来,她在小学毕业时便有过一次,如今突然闪出这一念头,还是让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可是,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未来,看不到一丝希望,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一死了之,至少这样可以带走所有的烦恼、痛苦,还有对生活的愤怒——此刻的云彩就是这样想的!可怜的云彩!她连死的勇气都有了,却不知道还可以为活出尊严而抗争。她是那么的无助,她徘徊着……
  离开云彩房间后的李云生也早没了刚才的那副强悍,而变得颓废下来。当他感觉到再不能把握住云彩的心,心亦会感到一阵绞痛。说实话,他是喜欢云彩的,可让他真的为了云彩去做抛妻弃子的事却是做不到的。虽然他的内心里也明白,云彩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可私心人皆有之,他如何做得到就这样让云彩离他而去……
  说起来,李云生也并非等闲之辈。他年少时,家境普通,又无读书的天赋,以至于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倒是自小性情豪爽,又喜交朋结友,常常生出些事端,成了方圆数里出名的“乡间一霸”。在家游闲两年之后,他的父母受不了时有家长登门告状,又不干农活,索性将他送到一邻县武师那里,拜师习武。由于劣性难改,加上受不了师父管戒,只坚持了一年多就偷偷回了家。回家后,又打架滋事,游闲了几年。直到十八岁时,也不知是不是脑子一下开了窍,他竟然跟父母说想学一门手艺。父母自然喜出望外,到处托人介绍。一般的手艺他看不上,结果在附近垸里寻了一位乡医,觉得这手艺还不错,便拜乡医为师,学起了中医。可能由于他对成天无所事事感到了厌倦,倒也能坚持下来,学了整整三年。这期间,虽仍免不了生点事端,但在师父面前却是乖巧、孝顺,甚至算得上是勤快好学。师父是个宽容之人,认为他算个可造之才,也就言传身教,无所保留。
  出师后,李云生就在家开了个小门诊。也许是得了师父的真传,小病小痛处理起来倒也游刃有余,也不在外打架滋事了,慢慢就在乡间有了些名气。因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来家里上门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其实,那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女子,可那女子是读书人,嫌他年少时的名声太坏,从不正瞧他一眼,后来嫁到省城里去了。这个结果几乎成了他一辈子的痛,很快便在家人的张罗下,相了几次亲之后,就娶了现在的这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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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5:38 | 只看该作者
  李云生的媳妇虽然目不识丁,相貌倒与那暗恋过的女子有几分相似,而且性情温顺,操劳能干。刚结婚那几年,两人一个看病施药,一个操持家务,倒也过得平静,很快就生了个儿子,生活甚至有了几分滋润。但李云生到底不是个安守本分的人,觉得媳妇跟那女子实在相差甚远,也就隐痛重生,间隙渐起了。有一次他闹得很凶,不但把媳妇打得气回了娘家,而且还扬言要与媳妇离婚。就在闹得不可开交之时,还是他师父亲自登门,严声厉色训了一顿,才把他那要离婚的念头给断了。
  离婚不成,邪念却自此滋生了。凭借职业的便利,又有健壮有力的身体,加上几句甜言蜜语,他开始挑逗那些前来看病的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有胆小怕事的便忍气吞声,有的受不住一番打情骂俏索性半推半就暗里好上了。这种事情往往会以想象不出的速度与方式传播开来,他媳妇没多久就有所察觉,开始是追问,他自然不肯承认,设法搪塞开来。后来媳妇竟将他捉奸在床,他又索性恢复泼皮本性。媳妇凭着女人的冲动与他撕打起来,却如何是他的对手,倒被打得躺在床上半个月也下不了床。媳妇这时才彻底明白,她没有老人通常所说的拴住男人的那种能力。尽管后来她又闹过几次,但毫不例外,每回都要大败而退。她也寻思喝一瓶农药毒死了事,但一想到年龄尚小的儿子,却又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遵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碰上娘家人来了,丈夫的所作所为是绝不肯啃声的,哪怕她正鼻肿眼青,也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她就是这样一个传统式的女人。
  李云生于是继续着一直波澜不惊、倒也逍遥快活的日子。没几年,正遇上医院招乡村医生进卫生所,李云生赶上了,当了一名门诊部医生。过几年,老主任退休,他就当上了凤亭门诊部主任。媳妇这时似乎看透了他的本性难移,照顾家里也算勤勉尽力,顾忌到他如今已入公职,再闹下去恐多有不利,也鞭长莫及,就彻底放任不管了。这般放任不管倒让李云生有所反省,且如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便不再四处沾花惹草了。但到底是个好色之徒,并自认好色实乃男人的本性,算不得品行败坏,便作了折中,先是与小街上一有夫之妇暗里相好了两三年,后便是与云彩保持关系到如今。
  从李云生的设想来说,这样的日子一直能过下去的话自然是最理想的。俗话说得好,欠的迟早是要还的,老谋深算的他焉有不知晓的道理。因此,在骗得云彩之后,实际上他一直都在小心地提防着,云彩平时接触了哪些人,言谈举止有无异常都会暗地里留意着,对云彩所接触过的同龄男子更是在意。凤亭周边的乡村里不是没有年轻小伙子想打云彩的主意,但来过一两次便往往知难而退。凤亭就这么大块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想知根知底都难。
  安生的到来才真正让李云生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这种潜在威胁首先是在工作上。安生的业务能力和职业素养远在他之上,缺的只是入世的经验,他很清楚地知道终会有一天自己的位置会被安生或像安生这样的年轻人所取代,所能做的便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入世经验让这一过程延长些。对于云彩情感的控制,他同样对安生保持着警惕。同龄人之间交流起来自然很容易产生共鸣,为此,安生刚来凤亭时他便提醒过云彩,不要与安生走的太近,而云彩也曾是这样做的。但渐渐地,他发现了他们之间有在暗地里沟通的苗头,想阻止时已是阻止不住了,云彩没过多久便敢向他发出挑战了。
  正当李云生为此一时找不出对策时,多妹便与安生发生了矛盾并一气走之,实乃天赐良机,让他不由暗自窃喜。如果直接与安生针锋相对,毕竟会有所顾忌,最终的结果也很难预料。若是能借着肖德仁的手腕,来将安生调走无疑是上上之策。因此,多妹未走多时他便迫不急待地赶到楚州煽风点火去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也正如他所料,肖德仁先是把多妹调走派出学习,然后就来找安生讨个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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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46:02 | 只看该作者
  那天,肖德仁在办公室里私下跟他说道:“这件事情你发现得很及时,处理得也很好,我心里有数的……”他连忙道:“你对我们的工作一直这么支持,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肖德仁又道:“小吴这个人啊,性格是个问题,想法太多,做事又太鲁莽,你这个做领导的可要留意年轻人的思想变化啊……”他不由心中一阵窃喜,顺势道:“他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恐怕有点不妥,是不是适当地调整一下?” 见肖德仁没有马上表态,又道:“你也知道,我的水平不高,只怕管不住他……”谁知肖德仁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暗想:“我没提,你反倒提起,莫不是也碰着钉子了。哼,给你留下个钉子倒好,日子太好过人就不老实了。”便一脸堆笑道:“有你李主任带着,我很放心。他就是读了几天书,多了点傲气而已。”“倒也是,毕竟是年轻人,给他留点退路也好,还是肖院长待人仁慈宽厚啊,”他也就见风使舵,还不忘顺势拍一拍马屁。肖德仁高兴道:“我们都是年轻时过来的,做过分了也不好,我可不想让人天天在背后骂我。”他只好频频点头道:“肖院长说的极是。”心里却暗想,肖德仁啊肖德仁,你平时整过的人还少呀?!
  对于这次秘密谈话的结果,李云生自然是不太满意的,肖德仁对他的门诊部财务账目放了一马,也算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只好暂且作罢。如今云彩竟然要跟他做一次摊牌,他如何肯就此放手,当然要朝云彩的软肋处给予强力一击。他跟云彩交往了两年有余,自然很清楚软肋在哪里,那便是胆小怕事、能忍则忍。
  本来他对云彩所作的威胁更多的成分是吓唬,因为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对安生下点什么狠手,难免会是两败俱伤,自己丢掉这份工作都说不定,不到万不得已,以他的智慧是不可能去做的。而这一次吓唬似乎有了些效果,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云彩没再像上次那样几乎让局面失控了。虽然他仍没获得过什么好的机会,但至少表面上是僵持着的。对于这种僵持,他多少还是可以接受的,僵持的越久,云彩妥协的可能性就会越大,而他有的是时间,也做好了准备与云彩打一场持久的心理战……
  只是可怜了云彩!她一面要保持住抗争到底的决心而不能松懈,另一方面还要顾忌着不要让李云生去伤害到安生……这种坚持让她很快就消瘦下来,她犹哭无泪。
  有诗为证:
   
  生活啊,你为何如此不公,
  我已将泪吞下,你还要怎地?
  命运啊,你为何如此刻薄,
  我已无路可退,你还要怎地?
   
  你这样吝惜,你这样无情,
  一丝希望也不肯为我留下,
  看着我的泪淌干,然后魂归——
  何方?我不知道,你还要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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