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弟弟

玉儿 · 发表于 2008-1-2 15: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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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和朋友到一个小饭馆吃饭，刚一进门，立刻就有一个清秀俊朗的小伙子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倒茶、点菜，得体地应付，妥善地安排。在这热情的接待中，我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似乎哪儿有什么不对。“这孩子这么小就出来打工，我儿子和他差不多大，他还泡在蜜罐里呢。”“孩子？哦，对了，过早的成熟感与年龄不相称。”朋友的话一下子让我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 　　“菜好了，你们慢慢用。”望着眉宇间还带着稚气的大男孩，我一下子想到了我弟弟。弟弟当初比他还小时就远走他乡求生。 　　当初妈妈一连生了我和妹妹两个女儿后，想要个儿子，就远逃到江西打工的爸爸那儿躲了几个月，生下了弟弟。那时正是计划生育政策刚刚实施的时候，弟弟出生后，全家十几口人半年没分到队里一粒粮食，爸爸、妈妈做了一年的工不算一分工分，还被罚了几百块钱，在农场当厂长的爷爷也被撤职回家。尽管这样，全家人还是欢天喜地。特别是爷爷，记得他每次做工回来，总要抱住弟弟亲个够。多少次因为太急切了，在黑黑的烤火房里，爷爷抱着亲的是弟弟的后脑壳。还有八十多岁的太奶奶更是宝贝着她的曾长孙，成天抱在怀里不舍得放下。 　　弟弟从小就调皮、捣蛋，我和妹妹一向都怕的妈妈，他却一点也不怕。还常常在妈妈做事时去捣乱。妈妈晒谷子，他把谷子洒在地上，妈妈去摘菜，他用锄头把地挖得面目全非，妈妈洗衣服，他把肥皂藏起来……多少次气得妈妈抓了棍子要打他，他拔腿就跑，他属猴的，也像猴子一样灵活，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等妈妈累得直喘气时，他却站在前面做着鬼脸，弄得妈妈哭笑不得。弟弟虽顽皮，却善良、诚实、聪明，长得又机灵可爱，身边的人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可是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弟弟八岁那年，妈妈突然病逝。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一根，一下子全乱了。爸爸痛不欲生，但所有人最担心的是幼小的弟弟会受不了这打击。记得在那个寒风凄凄的早晨，年幼的弟弟双眼噙着泪花，一手拉着爸爸，稚气十足却又一本正经地说：“爸爸。不哭，不哭，还有比我小的孩子没了妈妈也过啊。”一手拉着我说：“大姐，你好好读书，爸爸有我呢！”这哪里是八岁孩子说的话啊！望着仿佛在一夜间长大的弟弟，我心里暗暗说：“以后无论怎么样，我也要照顾好他们。” 　　可我这诺言却在后来日子里是那么卑微无力。每想起这些，心里就发疼。妈妈走后，因为家里需要人照顾，爸爸很快就为我们找了个后妈，后妈带了两个幼小的弟弟，本来就拮据的家里更是举步维艰了。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爸爸，要想养活五个孩子，谈何容易？迅速妹妹辍学了，我在外地读书，每个月常常是吃了今天着急明天。弟弟似乎更调皮了。我每次放假回家时，总会听到家里人诉说他的“斑斑劣迹”：打架，逃学，甚至偷东西……听到我这些，我怨他不听话，恨他不争气。总想见着他一定要好好责骂他一番，可是每次一看到他黑瘦黑瘦的身影，满腔的怨气全变成了辛酸，一句责骂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毕业了，弟弟也要进初中了，可爸爸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读下去了。我知道爸爸的难处，他是为了公平，他实在无能为力再供养三个孩子读初中，他是想我出钱让弟弟读书。想想也应该，家里供我读完了书有了工作，是应该帮帮家里了。所以我决定让家里只负责给弟弟出柴（那时上学要交柴）和每天吃的米，我负责出学费。那时我刚毕业，刚毕业时半年不能及时发工资，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发，于是我和弟弟的班主任，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打了招呼说等我发了工资一定交。可没想到的是后来弟弟在学期中间被赶回家多次拿钱，家里的柴也没能及时交上，弟弟回家也不敢说，爸爸以为弟弟是逃学，就骂他，他就顶嘴，爸爸生气就打他。打他多了，他就反抗，爸爸更生气。他到学校后常常没过两天就没米了，好像是他拿米去换别的东西，爸爸一生气连他每天吃的米也不愿给了。可那时我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刚刚工作，因为没发工资，因为自己三天两头的病，因为我以为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可弟弟从没和我说钱的事，等我知道这些时，弟弟已经成了问题学生，成天不在教室里呆，光在外边打球或打架。 　　一年后，他再也不愿意去学校了。现在想想他怎么可能在教室里呆得下去，因为他没交钱，老师讨厌他，让他坐最后边，可他近视什么也看不到，就学习不好，学习不好老师更讨厌他，他就不愿意进教室；因为没交柴，学校不让他蒸饭，没吃的就拿米去换东西，没了米回家爸爸又不愿多给；因为家里穷，带的被子不好，没人愿意和他睡；因为调皮爱惹事，就有许多同学欺负他，他就打架…… 　　在他十四岁还不到那年的暑假，他坚决要和垸里的叔叔外出打工。我怎么劝说也没用。看着瘦小的弟弟倔强的神情我心疼阵阵，没想到自己说一定要照顾好他的，现在却是这样子。可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给他准备了一些路费让他去了广东。后来这一直是我心中永远的疼，当我当班主任时，班上学生无论多困难，我从不逼他们交学费，也从不歧视他们……因为我想如果我歧视他们，也许就会多一个“弟弟”！虽然不幸能磨炼人，但对末成年的孩子来说，更应该多些关怀和爱。少了这些，那么不幸就有可能让他们走上一条他们本不应该走的路。因为也许好孩子根本还没懂得困难磨炼人的道理就有可能已经成为坏“孩子”了！ 　　弟弟出去之后就很少给家里来信，偶尔有信也只是说工作不好找，不能挣什么钱。我无法想像一个连初中也没毕业的孩子怎么在外边生活的，只是开始几年每年快到过年时，他穿戴整齐的回家了，他会给每人带一份礼物，却也没什么钱交给爸爸。第一年还好，第二年时爸爸有些不高兴，到第三年时，后妈就在弟弟回来的那天晚上在家里指桑骂槐，赶鸡打狗了闹了一晚上，在家的妹妹气得抺了一晚的眼泪，可弟弟明明听到这些，也明白这些后，仍然欢天喜地帮爸爸做这，帮妹妹做那，最后亲热地搂着妈妈说：“妈妈，对不起，你在家受苦了，我不懂事，没挣着钱，明年我一定好好干，你别生气，你身体不好。为不争气的孩子气坏了身体不值。”事后听妹妹泪眼朦胧地说起这些时，我虽然狠着心告诉妹妹说，是弟弟不对，这么大人应该要照顾好自己和家人了。可事后我一个人跑到妈妈的坟前哭红了眼，心里一个劲地问妈妈：“妈妈，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费心地生下弟弟，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就应该好好保佑弟弟听话，争气。”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一晃十年过去了。弟弟也有挣着钱的时候，但又乱花了，到过年回家的时候还是没钱交给家里。后来家里人一说起他时都叫他“不争气的东西”。回家了爸妈也不大理他。后来他常常连过年的时候也不回了。我也只能从他偶尔的电话中知道他“很好”，就是没钱。回家听到的也只是爸妈对他的埋怨，或者说他谈了一个女孩，但不久又算了，又谈了一个…… 　　直到两年前，他带回了一个江西女孩，那是一个像他一样瘦小的姑娘。姑娘怀孕了，他们匆忙要结婚了。爸爸说他老了，孩子都大了，各人的事各人自己管。结婚那天，除了我给他们买的一些新的床上用品外，一无所有，没一件新衣，没一件新家具……三天后，他丢下媳妇又出门了。直到孩子出生后半年才回家住了几天。临到小侄子出世时，我和妹妹才知道弟妹仅给孩子准备了一件衣服，原来弟弟临走时留给她的两百块钱，因为太想弟弟打电话几乎用光了。她不好意思和爸妈说，也不敢和我说。记得当我问起孩子出生时的东西准备好没有时，后妈一个劲地告诉我：“全都准备好了！”当我看到所谓的全都“准备好了”的那件单薄的小衣服时，转身跑出门外，泪流成河：“弟弟啊弟弟，你怎么如此不争气呢？你有老婆孩子了啊，你还那样怎么行啊？” 　　马上我工作调动，离家更远了，回家的日子更少了。除了常常让人带些东西给孩子外，也很少见到孩子和弟媳。今年暑假，女儿说要到外公家住几天，去看看小表弟。可去了三天就哭着跑回来，一问才知道：“外婆太过分了，杨杨（小侄子）把家里的一个小茶杯摔坏了，外婆把他打哭了，舅妈说了她两句，她闹着要喝农药寻死。劝住了后，她把家里的电视机天线给拔了，说那是她儿子买的，不让别人看的。做菜的时候故意做舅妈和我不爱吃的菜，我们爱吃的菜就给多多的盐！”望着泪流满面的女儿，我心里一阵阵疼：“孩子，你可以不再去外婆家吃你不愿意吃的菜或多盐的菜，可你舅妈妈呢？可你表弟呢？”我现在似乎明白弟弟当初为什么那么执意要出去打工，为什么一直没有什么钱给家里人。“无论过去怎么想怎么做，现在你有老婆孩子了，你不能让她们再吃你一样的苦啊，不要再让孩子成为第二个“你”啊。”我心里想着再见着弟弟一定好好说说他。。 　　没想到过了两天，久无音讯的弟弟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在那打架了，又换地方了，没找着工作，没钱吃饭，让我寄点钱他。接到那个电话时，心里又酸又难过，我也没有钱，刚买了房子，每个月就那几百块钱工资，现正好是月底，下个月的钱还没发。那天早上我上班前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老公，本想问问他有没有钱，想着也许他也没钱，想着是我弟弟，想着弟弟一直不争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打在弟弟的卡上，心里默默念着：“弟弟，姐姐也对不住你了。我只能帮你那么多。等下个月再寄点你吧。” 　　几天过去了，不知道弟弟找着工作没有，有没有钱吃饭，有没有地方住，可是我无法联系到他，本想再寄点钱他，可不知何时我竟把他的卡号给弄丢了…… 　　弟弟，你还好吗？你一路好走吧！

江涛 · 发表于 2008-1-2 18:39:21

玉儿,看了你的文章,被你的真情深深感动!新的一年到来了,但愿你的弟弟会比原来好一些,愿你也少为他操一些心!祝你们全家幸福安康!

伊雨 · 发表于 2008-1-2 18:49:12

看了了这篇文章。让我感慨万分。同时也让我想起了那个让我操碎了心的弟弟！祝福玉儿在新的一年里快乐幸福！

天使 · 发表于 2008-1-3 16:34:44

好感动啊,希望你的弟弟早日有出息!

荷塘月色 · 发表于 2008-1-4 11:36:05

感动万分,我也有个弟弟愿你的弟弟今后过的很好

玫瑰 · 发表于 2008-1-4 11:37:45

恩，很感动，希望你弟弟明白你的一番苦心，也希望你弟弟能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至少为了老婆和孩子。。。

玉儿 · 发表于 2008-1-4 15:39:30

谢谢大家的祝福!

江涛 · 发表于 2008-1-4 17:07:58

不客气,你幸福大家幸福!

刹那芳华 · 发表于 2008-1-4 21:11:00

你真是一个宽容懂事的姐姐.不过在我爸妈的眼里,我反倒是最让人操心的那一个,弟弟什么都比我强..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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