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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雨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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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长篇小说《朋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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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4:22 | 只看该作者
  车子出了舒城后,便沿着宽阔的楚阳河边一条柏油路面的省道行驶,道路很平坦,一路上楚阳河的景致很美,大家也兴奋地说着话。半小时后,车子来到了一个叫河口的小镇,然后离开省道和楚阳河,右拐到了一条窄了些的路上,路面也变成了砂子,一旁则是也窄了些的楚阳河支流桃河。行驶不久,视野里除了桃河,丘陵和山脉渐多了起来,上坡越来越多,弯道也越来越多,路面也越来越颠簸。杨华和冬梅都是在平原上长大的,这时已顾不上观赏路旁的景致了,只紧紧抓住了座位扶手,边问春云还有多久可以到达桃河乡。再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已只在山腰间盘绕了,满眼只剩下茂密的树林,和连绵不绝的山峰,连桃河也很难一见了。这时车上的人都已很安静,杨华和冬梅一脸疲倦,分别趴在梓君和春云身上,安生和梓君的神色都有了些凝重,只有春云倒是神色自如。又经过了一个小时的颠簸,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不大的开阔地和更加秀气的桃河,终于到了车子的终点站桃河乡。
  当车子停下来,杨华和冬梅被梓君和春云搀扶着下了车,先是在路边蹲了一会,恢复一下气色,之后才都朝四周看了看。桃河乡仅有的一条小街是建在一个小坡坡上的,从这头往那头望过去,至多也就四百来米长,也仅有这一段铺过沥青,由于年数久了,露出了不少的坑洼。街道两旁唯一的一栋楼房是乡政府办公楼,但也就是七八十年代建的二层楼。其余一律都是砖瓦平房,区别只在于仅有的几个机关事业单位是红砖砌的,外墙用白石灰粉刷过,上面还留有些大的标语,其余的民房基本都是用土砖砌的,外墙也是土的原色。街上虽也有人走动着,却几乎没有机动车的声音,除了冷清,实在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来说,还真的难以相信这便是乡政府所在地。
  春云倒是一脸轻松,说她有个表叔在桃河卫生院上班,午饭就到他家吃了。众人一看时间已是下午一点钟,确实有点饿了,便随着春云往前走了两三分钟,来到了桃河卫生院。卫生院也有个院子,进去后前后有三排平房,左右也各有一排平房,虽一看便知有些年月了,但到底算得上是整洁的,医院里大概正值中午,没什么病人。也没什么医生,大概都正在家做饭吃。春云对这里的一切似乎很熟悉,径自走到左侧一间挂着药房牌子的房间,朝一个小窗口里望了望,喊了一声表叔。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看着春云,喜出望外道:“是云儿呀……怎么今天有时间回家里看看,你在楚州还好吧?”“还好,”春云笑道,然后把她的四位朋友一一作了介绍。她的表叔叫柳常青,热情道:“好,好,有这么多朋友来玩,来一趟不容易啊……都还没吃饭吧,回家这就给你们做饭吃。”春云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柳常青边将五人往家里带,边回头朝春云耳朵边说了句不知什么话,惹得春云脸都红了,说道:“乱讲……”柳常青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不说了……”他说话声音洪亮,性子也是豪爽得很,一看便知是个地道的山里人。
  柳常青家就在院子最后一排,有两间房,每间房又分隔成了两个半间。他将众人带到一间厅里,又从里屋找出几把凳子,安置好众人坐下,之后对春云说道:“你表婶今天回娘家去了,你表弟也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家。在这里让你的朋友都随便点,跟家里一样。你先倒点茶给他们喝,我去弄点菜就回……”说完便出去了。
  柳常青的家摆设极为简朴,除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春云对安生他们说道:“我表叔这人挺好,很热情。他的毛病是爱喝酒、爱抽烟。很喜欢聊天,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安生笑道:“都说山里人爽快耿直,听他说的话,就觉得有点意思。”杨华笑道:“安生,你这莫不是爱屋及乌吧?”安生露出窘色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柳常青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活鸡,两斤肉和一些素菜,腋下还夹着两瓶白酒,边走边说:“山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吃个便饭。”春云惊讶道:“您办这么多的菜做什么……”柳常青道:“哪有来了不吃饭就走的。来,你表婶不在家,只好我们自己动手了。就当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春云撅了撅嘴,还是去帮忙了。杨华和冬梅也要来帮忙,柳常青忙拦住,说道:“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你们肯到我家来,就是看得起我了。快去歇着吧,下午还有不短的山路呢。”杨华和冬梅只好坐下来,看电视。电视尽管安装了室外天线,也只收得到两个台,一个中央台、一个省台,而且收视效果差强人意,有许多雨点,勉强可以看到人像而已。
  春云和柳常青两人在隔壁厨房忙着,一边低声说些什么,柳常青一直笑呵呵的。安生在房里坐了一会,便示意梓君出去走走。他在厨房给柳叶青递上一支烟,说:“柳叔,需要帮忙吗?”柳常青笑道:“不用,不用。你们歇着吧。”安生道:“那我们到外面走走。”“好的,”柳叶青道,“山沟里也没什么可逛的。”
  安生和梓君便在卫生院的院子里走着,然后又来到小街边,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安生说道:“这里的生活条件比我们凤亭还艰苦。”梓君点点头道:“是的,在这里工作也真挺不容易。”“只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几乎没有别的好处,”安生说道,“你还记得《凤凰琴》这篇小说吗?”梓君想了想,说:“只是职业有所不同而已。”“可不是,”安生若有所思道,“不过,我还真的挺喜欢这样的地方。”
  这话如果说给别人听,如何肯信,但听者是梓君。梓君是懂得安生的心思的。他说道:“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能磨炼人,造就人。就像春云,要不是今天来这里看到了这里的情况,我还不敢相信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安生点了点头道:“看到这里的人,我们的心灵都会洗净许多。生活就是这样,永远是公正的。这里的人虽然物质上很匮乏,却能收获许多精神上的东西来。”“我们都不必过多喟叹个人的得失,生活总是很公正,”梓君道。
“正是如此,”安生道,“我有时候就想,人为什么要忙碌要奔波呢,如果能像山里人这样不也是挺好的吗?当然,物质是没有错的,关键是人们怎么去看待它,用什么手段去获取。”梓君道:“对于物质,我们要学会满足,古话说,利欲熏心,争名夺利都不过是一场空,还不如静下心来,面对现实,做好自己,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是啊,”安生叹道,“其实幸福也是公平的。不管是生活条件好的地方,还是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都有办法来实现幸福。因地制宜,而非用一种标准去衡量。我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环境,并尊重每个人获得幸福的权利,个人根据自己所需去努力,也许就能造出个美好的大同世界来。”
两人又回到小院子里走了一圈。中间前排是医院门诊部,中排是外科、妇产科病房和一个小的手术室,左侧是药房、检验室、放射室还有医院办公室,右侧则是内科病房,左右两侧平房也还住着医院的家属。整个医院也就十多个工作人员,每个人可能都要身兼数职,才能支撑医院的正常运转。有病人来的时候可能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进入工作状态,没有病人的时候则也可以保持合理的松散。此时没什么病人,他们就在门口聚在一起聊天,谈的无非是小街上或者下面村子里发生的并没有多大乐趣的趣事。
安生和梓君在院子里走着,他们大概都知道了他俩是柳常青的客人,还朝他俩笑。安生和梓君自然也会回以一份亲切的微笑。有人问:“你们都是春云的同学?”两人都点了点头。看来,这里的人都认识春云。又有人问:“你们都在哪里上班呀?”两人就说了各自的单位。便有人赞道:“那地方都不错,比这山里好多了。”两人便说这里的人好。又有人说:“老柳这人最好客了,你们别客气。只要不嫌这地方条件差,有时间可以来走走。”两人听了,自然心里暖融融的。又谈了一会,听到杨华在喊,两人便与这些同行告辞,回到柳常青的家。
原来是杨华电视看不下去了,找他们回来说会儿话。安生问她现在还头晕不,她一笑道:“不要小看我了,等会走山路我还要和你比一比,看谁厉害!”安生笑道:“梓君啊,看不出你的能耐如此之大,短短数月就让我们的大小姐学会了吃苦耐劳。这叫做什么呢,嫁鸡随鸡……”不等安生说完,杨华拳头已打过来,佯怒道:“说得这么难听……”安生连忙改口道:“应该说——在梓君同学的帮助下,我们的杨华同学自愿放弃了小资产阶级享乐主义思想,而无产阶级思想觉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也开始密切联系群众,与群众打成一片了……”大家全都笑开。笑归笑,杨华现在的打扮确实朴素了许多,跟提亲时判若两人。
说笑间,菜已陆续端了上来。当最后一道炖鸡端上来后,柳常青对大家说道:“大家都饿坏了吧,女伢都赶紧盛饭吃,我和春云的两位男同学喝几杯,好吧?”春云忙道:“他们都不怎么会喝酒的。”“你莫哄我,”柳叶青笑道,转而对安生和梓君说道,“你们来了就是贵客,不喝点酒哪能行呢?”安生笑道:“宋梓君的确不善饮酒,请柳叔多包涵。”“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勉强。这样吧,小宋只喝三杯,你小吴可要多喝几杯,”柳常青似乎已看出安生与春云之间关系的特别。
春云欲要阻止道:“表叔,您不要劝他喝了,他也没什么酒量的,而且一喝便醉,控制不了自己……”柳常青笑道:“怎么,你怕我把小吴灌醉了是不是?你放心,醉了我就背他去你家。”春云佯瞪了一眼,急道:“那怎么行呢?!”“看你急的,”柳叶青开怀大笑道,“你放心吧,傻女伢,我怎会灌醉他呢?”说得春云面露羞涩,不啃声了。
安生自然听出话外之音,连忙站起来说道:“柳叔,我确实没什么酒量,只是能喝几杯,如不能喝了,请您包涵。”柳常青拍了拍安生的肩膀,笑道:“好!以后要常来,山沟沟没什么好吃的,只要莫怪我做表叔的招待不周就好。”安生端起酒杯笑道:“柳叔言重了。我先敬柳叔一杯。”与柳常青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酒杯不小,一杯足有三钱。柳常青极高兴,自然也一口干了,之后说道:“果然也是个爽快之人!来,大家吃菜,随意些吃……”
安生本就是个性情中人,觉得与柳常青说话十分投机,喝起酒来也没了拘束,很快便觉头昏脑胀,这才示意道:“柳叔,我已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柳常青正喝到兴头上,如何肯就此罢手,又要给安生倒酒。春云连忙走过来,按住酒瓶执意不让倒,说道:“表叔,他这样子已经是喝醉了的,如何能再给他喝……”柳叶青嘿嘿一笑道:“看把你急的!你明天生日,就不准备让我去你家喝酒呀?”春云不解道:“谁不让你去了?”柳常青笑道:“没把客人陪好,你妈能让我进屋吗?”春云急得眼圈儿都红了,说道:“可他都已经喝成这个样子……”柳常青便道:“再喝三杯……就只喝三杯!”
又三杯下肚后,安生有些醉意了。柳常青这才不再劝了,说:“大家多吃菜……云儿,你给小吴倒杯茶喝,喝点浓茶就没事的。”春云朝柳常青瞪了一眼,连忙去泡了杯浓茶递给了安生,之后低声埋怨道:“谁让你喝这么多了……”安生一笑,却是不敢应声。
众人吃罢饭,又喝了会儿茶。柳常青这时与安生已是有了些亲切,两人互递着香烟,又互相为对方点上火,一边似乎有些陶醉的吸着烟,一边聊起些家常来。柳叶青满面红光,说话里透着几分豪气,安生略显苍白的脸上泛着几分红晕,说话里出于尊敬则多了几分内敛。大家都歇了一会,春云见两人越说越投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打断道:“表叔,我们该走了。”柳常青看到墙上的钟已是下午两点半了,便道:“你们还有路要赶,我也就不留了,我送你们一段吧。”
几人一道出了桃河卫生院,沿着一条小路往北走去。春云他们都劝柳常青别送了,柳常青执意送了一程才停下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可能还要走快点,天黑了就不好赶路了……云儿,跟你爸妈说一声,我明天要来给你祝生日……”还与安生和梓君握了手,这才回了。
安生目送着柳常青回了,才转头带着醉意说道:“咱们走吧。”春云在一旁道:“你没事吧……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也不知道控制。”安生笑道:“你表叔人这么好,盛情难却啊,这酒怎敢不喝!”杨华见安生步子有些不稳,不由笑道:“安生,怎么样,如今你是走不动了吧?”安生不服气道:“怎么走不动了……”刚一加快步子,便忽地一个趔趄,几乎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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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5:24 | 只看该作者
 
  
  这时,春云和梓君几乎同时扶住了安生。安生嘴里却继续说道:“不要紧的。刚才只是一不小心,才差点摔了一跤。”众人忍不住笑了。杨华笑道:“安生,还是差一点呀?我看你已成半仙了。”冬梅道:“他是真的醉了,莫笑他了。”春云叹了口气,说道:“前面有条小溪,我们到前面去歇会儿吧。”一边与梓君扶着安生朝前走。
  前面果然有一条小溪,几人在小溪旁歇了下来。安生用有些冰凉的溪水洗了头,又洗了脸,还喝了几口清洌的泉水,这才清醒了许多。他笑道:“这里的水非常甜的,大家可不要错过。”杨华他们也去喝了几口,惊讶道:“果真很甜。”春云笑道:“我家门口就有一条小溪,那水更清更甜。”冬梅问道:“小溪有名字吗?”春云道:“我们家乡桃花多,所以就叫桃花溪。”让大家多了一份憧憬,一份期待。
  杨华看着面前一座比一座高的山坡,问:“春云,还有多远呀?”春云笑道:“大家加把油吧,翻过前面那座山后就可以看到我的家乡了。”大家看到春云所指的山离得还远,便不啃声了,安生担心杨华泄了气,于是说道:“我们不是还打着赌么,看谁先到那山头……”杨华不服气道:“赌什么呀?”安生笑道:“就赌谁输谁请看场电影吧。”杨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甚至立即站了起来,牵着梓君的手便往前走,还对梓君说道:“我们赶紧走吧,走不动了你可要拉着我。”后面的人都笑开了,也跟了上来。
  就这样,大家相互鼓劲儿边走边歇,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先前所说的那道山梁上。杨华因为故意跑到了安生前面,赢了打赌,还欢呼起来。但很快便发觉高兴尚为时过早,眼前是一座座更高的山峰,苍苍茫茫、连连绵绵,哪里望得到尽头。正当几人都有点茫然,春云指着远处一片薄雾遮着的山脚下,说道:“那就是我的家乡桃花岭,接下来大都是下坡路,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大家在山梁上歇息的时候,春云则继续描述着家乡的景致。大概都想看到桃花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休息了一会,他们便又恢复了精神,开始向山下走去,步子也变得轻快许多。当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山岗,眼前豁然一亮——在远处高山的衬托下,近处是些低矮的山丘,山丘上果然种了满眼的桃树,尽管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但连绵的桃树林也煞是好看;大小不一的山丘下散落着一些小的村庄和池塘,一条小溪蜿蜒穿过,像是一串珍珠项链串起了这些小的村庄,小溪两旁甚至还有一块块的稻田。果然像春云描述的那样,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春云指着不远处对面小山坡上那有着围墙的两长排平房,兴奋道:“那就是桃花岭小学,我小时候便在那里上的学,我爸爸还在那里教书,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然后又指着更近些临着小溪的一个小村庄,又兴奋道:“那第一排靠右边的门口种了几棵桃树的房子便是我的家了……”
  受着春云情绪的感染,大家的步伐更加的快了,在离她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忽然听到小村边有人在喊:“云儿,是你呀,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春云连忙应道:“是祥婶呀,我妈在家吧?”那个叫祥婶的又朝春云家的方向喊道:“凤花姐,云儿回了,你还不快出来接……”凤花是春云妈妈楚大婶的名字,楚大婶在屋里听到喊声,连忙跑出来站在门口朝春云的方向喊道:“云儿,你回啦?”春云边飞快地走着,边应道:“是啊……妈,杨华他们也来了。”楚大婶已跨过一座小石板桥,往春云这边迎了上来,很快便母女相聚,楚大婶抚着春云的头,高兴道:“回来就好,妈还怕你在常青叔哪儿耽搁了,中午是在他那儿吃饭的吧……”春云点了点头道:“他说明天也过来。”楚大婶笑道:“又想着跟你爸喝几杯……”
  安生和杨华他们随后才走了过来,见到楚大婶大概四十多岁,打扮朴素但显得干净利索,头发虽已经有些花白,但精神很好,双目炯炯有神,更是个性情爽朗的人。楚大婶先开口说道:“你们一路上都辛苦了吧?”安生他们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不累。楚大婶道:“你们都没在山区生活过,走不惯山路是自然的。云儿早就跟我说起过你们……”然后一一叫出了安生他们的名字。杨华和冬梅露出一脸的惊讶,安生和梓君也暗自称奇。
  楚大婶领着他们到了家。春云家是一栋三间的平房,用青砖砌成的,家门口和屋里都打扫布置得干净整洁。几人在堂屋里坐下,楚大婶给他们倒了茶,又拿出一袋子炒好的花生,散在桌子上,让几人随意吃。楚大婶嘴里说道:“桃子还没熟,不然,我们这里的桃子还是够你们吃的。你们先歇着,我去菜园弄点菜就回。”说完,就准备了篮子和锄头去了菜园。
  楚大婶走后,春云笑道:“我妈就这脾性,大家还习惯吧。我爸还在上课,等会才回。”杨华仍好奇道:“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你妈是怎么记住我们的,还能对号入座?”春云笑道:“她在生产队时,当了几年生产队长,还做过会计,会识人,记忆力也很好。”安生感叹道:“真不简单。”“我们家的农活和家务基本上是她一个人做,我爸学校里平时比较忙,很少有空,”春云为有这样的妈妈充满了自豪。冬梅道:“你妈身体看着还挺好的,精神也挺好。”春云道:“还可以,没生什么病,她常说的话是,知足常乐。她还会唱山歌呢,高兴时就唱上几句,很好听的。”梓君和安生都露出一些惊讶。杨华笑道:“那我们晚上就劝她唱几个。”春云道:“她现在唱得少了些,要她唱还是肯唱的。”
  之后,安生说看看桃花溪吧,几人便来到了门口。春云指着门口的小溪,说道:“这就是桃花溪了。春天桃花开了的时候,满溪里都是桃花呢,可好看了。”溪水大概两米多宽,水不深,且清得透底,水下是各样的鹅卵石。仔细一点儿看,还可以看到水里面有游动着的一群群鱼儿。杨华惊呼道:“嘿,你们瞧,里面有鱼呢!”她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过,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惊讶与兴奋。春云笑道:“可不是。我小时候,经常跟哥哥在这里捉鱼。”
  小溪的水欢欢地流着,春云又介绍道:“这桃花溪就是桃河的源头,桃河水又流到楚阳河,然后汇入到长江去。安生道:“楚阳河就是在我们楚州汇入长江的,这样的话,我们都算是共饮一河水了。”春云忽然童心犹生,看着安生说道:“如果我们折一只纸船放到这桃花溪,你说会不会一直淌到楚州去?”安生笑道:“自然会的。我们不妨试一试。”杨华首先表示赞同,梓君和冬梅也笑着点了点头。
  这本是孩提时的游戏,他们却说了便做,找来了纸,一边笑着,一边折着。有的折到半途忘了怎么折下去,经旁人一指点,又记起来了。不一会儿,五只小船都已完成了。杨华兴奋道:“开始放船吧。”五人一齐把小纸船放入水上,小纸船儿在水上打了几个旋转,果真前前后后地向下淌去。杨华更是兴奋道:“真淌走了,真淌走了咧!”正说着,有一只小船遇到一个小漩涡,打了几个转儿后,被打翻了个儿,很快让水吞走了。杨华惊道:“哎呀,这是谁折的船?”众人望着,记不清是谁的了。
  安生看到沉下的那只小船,便追上去从水里捞了上来,边道:“多可惜呀,我们再造一只吧。”他们又造好一只小纸船,把它放到水里。这一次,小船儿又碰上一股漩涡儿,但打了几个转儿之后,还是顺着溪流淌下去了。他们在心里似乎松了口气,杨华道:“我们都成了幸运儿。但愿它们能一直淌到楚州去……”
  春云的父亲楚啸天是下午六点过后才到的家,天已黑了。他个子不高且瘦,但走路很快显得精神,面带慈祥,双眼也是炯炯有神。他见到春云之后很高兴,说道:“回了?你妈念你不知多少遍了。我说你今天要回啦,果然回了。还有这么多朋友来,好哇,把你的这些朋友介绍一下吧?”听完介绍,他与安生和梓君握了握手。之后,他看着安生,问春云道:“这位就是你哥哥提起过的吴安生?”安生笑着点了点头。
  楚啸天也笑道:“听小卫说,你诗写得不错,还在写小说,不简单。”安生谦慎道:“伯父过奖了,都只是胡乱写的,没什么章法。”“能写就不错了,”楚啸天笑道,“年轻人有这些爱好,总是好的。”安生又道:“伯父,我给您再介绍一下我的这个朋友,他叫宋梓君,平时很喜欢音乐和作画。”楚啸天看了看梓君,说道:“不错,有股子灵气。你喜欢哪种乐器呀?”梓君笑了笑道:“箫。”“好,你的气质正合箫之长,”楚啸天笑道。安生心里不由暗自敬佩起这位长辈来。仅凭一面之缘,能一语中的,这样精准的洞察力,实该他学习的。
  楚啸天又问道:“小吴,你呢,你喜欢哪种?”安生想了想道:“民族乐器中,二胡和笛子,还有古筝,都是我所喜欢的。”楚啸天看了看安生,道:“二胡和笛子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境……”安生道:“是的,我把二胡比做是屈原,笛子比做李白,古筝比做老庄,意境似乎相差很远,但若连贯相通,也很有些意思。”楚啸天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容易呵……”
  这几个字令安生心头一愣。是褒扬?能将二胡的苍桑与笛子的清秀揉合到一起,无疑是一种很高的境界。还是含蓄的劝言?做一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努力,是徒劳而无益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时安生心潮翻涌。
  饭菜很快端上来了。楚啸天本要跟安生和梓君喝点酒,但春云坚决反对,也就顺了女儿的意思,只是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活跃。几个年轻人发现春云的父母都是善谈之人,而且谈话很风趣,自然没了拘束,谈论着各样的话题。
  吃罢饭后,由楚大婶收拾碗筷,其他人则把椅子搬到了门口聊天。楚啸天也是个精通乐理之人,擅长的就是拉二胡。他今天兴致特别的高,还从房里拿出了那把随他多年的二胡,为这些年轻人拉了几曲。拉的都是些民间小调,亲切而又流畅,手法娴熟,神态自如,众人听了都不由凝住了神。随后,梓君也拉了几个曲子,有《赛马》和《听松》。最后,楚啸天又在杨华他们鼓动下,拉了一曲《良宵》,引得众人一片喝彩。
  安生原本对春云的父亲了解得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是小学校长,平时喜欢拉拉二胡,下下棋。如今见了面有了谈话和了解之后,对楚啸天的饱学敬佩不已,更想从他身上多学习些。现在他明白了,春云如何成为春云,小卫如何成为小卫,自然都离不开家庭的熏陶。他虽然只是在这个家庭学堂里聆听了一次,便已深深感到受益匪浅,并为春云能有这样的家庭而庆幸。夜里睡觉前,安生和梓君在小卫的房间里,谈论着的仍是楚啸天说过的那些话。他们一直谈得很晚,才有些不舍地睡了。
  这天夜里,安生梦见自己牵着春云的手,在桃花岭的山间欢快地跑着,跑着……忽然,一阵狂风吹来,他呼喊起来,春云也呼喊起来,狂风过后,春云不见了,只剩下他在那里发疯似地寻找着,哭喊道……这时,他被惊醒了,才发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梓君在另一头仍安静地睡着,而他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时受恶梦的缠绕,感到惆怅与悲伤,于是点了一支烟,在只有微微星光的夜里静静地吸了起来……脑海里闪出了一支王洛宾的歌儿:
   
  风雨带走黑夜,
  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齐来称赞,
  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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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6:59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八章    山  村
  可能是到了一个新环境,很兴奋,安生这天夜里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他边吸着烟,脑海里闪现出的是一幕幕记忆,有在宾州时的,有在楚州时的,都是些与春云有关的记忆。他想起了与春云相识时的情景。
  那是刚到宾州念书不久,他坐在中间的第三排,而春云坐在中间的第二排。有一次上语文课,他开了小差,正在写一首儿童诗,边写边还暗暗地发笑。教语文课的是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性情柔和,声音也很优美。他正写得投入,没有注意到女老师的声音已停了下来,正看着自己。春云那时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忐忑不安中,用胳膊轻轻地碰掉了一本他的书。他这才回过神来,本能的用手捂住写诗的本子。女老师慢慢地走了过来,还是拿起本子翻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也没说什么。下课后,还把本子借去看了。
  女老师走后,安生用笔筒碰了碰春云,说:“谢谢你提醒了我。”春云莞尔一笑,说:“那上面都写着什么东西呀?”安生说:“诗。”“你真了不起!”春云称赞道。安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春云又说:“能借给我看看吗?”安生说:“能。”就这样,他们互相认识了,并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女老师把本子还给安生后,他就马上给春云看了。
  有一次,春云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安生,说:“吴安生,我们能交朋友么?”这一问可把安生吓了一大跳。他心里想:只有大人才能交男女朋友的,我们怎能交朋友呢?于是,他甚至没有犹豫就回答道:“不能。”春云似乎很失望,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理睬安生。而安生在那段时间经常会想起春云的那句话,然后脸就红了。
  两人就这样暗地里僵持着。后来,安生渐渐感觉到了是自己的话伤了春云的自尊心,于是有一次终于鼓足勇气,又用笔筒碰了碰春云,说:“咱们做好同学,好吗?”春云露出生气的样子,说:“谁让你瞧不起人家……”安生有些急,解释说:“我没有……我不是把诗也给你看了吗?”“我不看就是了……”“我……”“谁让你这么长时间也不跟人家说话,你太高傲了……”“我……没有。我见你不理我……”
  春云说:“你不跟我说话,让我怎么跟你说话……”安生道歉说:“对不起,好吗?”春云笑了,说:“好吧,我们做好同学。”春云能原谅他,安生自然高兴不过。两人又和好如初。待渐渐懂事些后,安生愈加觉得自己当初的举动是愚蠢的,可笑的。
  少年,多梦的少年终于过去了。当初那个矮矮的、瘦瘦的少年安生,如今已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男子了,当年尚是含苞欲放的春云如今也已长成为一个大姑娘,漂亮而又溢着青春的光彩。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谁不憧憬美好的爱情呢?
  安生回忆到这里,听到房间的座钟敲了四下,知道已近黎明了,不由一阵兴奋,想要起来看看,看看这桃花岭的黎明是个什么模样。他想唤醒梓君,又怕梓君没有休息好,也就没有惊动,自己穿上衣服,轻步走出房间,打开了堂屋的两扇木门。尽管他的动作很轻,但开门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响,从楚啸天夫妇的房里传出楚大婶的声音:“谁呀,这么早起来了?”安生低声答道:“是我,吴安生。”楚大婶没再作声,安生便出了门,在溪旁站住。
  迎面而来一阵清风,他猛地吸了一口,好一股清新,精神亦为之一振,便朝四处望了望。天空中挂着大月芽儿,月光素淡而又朦胧,倒是星星撒了满空,闪烁着迷人的光。眼前可以望到远处山的轮廓,连绵起伏,比白天则多了份神秘与幽静,更多一份柔情。山中传来鸟鸣声与野山禽的唤声,唤得人仿佛不知身处何地。眼前便是桃花溪,轻脆而又闪着几许银光的流水,看不到它的源头,也看不到它流向何方,只留人去意想,去遐思。再望模糊的山谷中的田野和农庄,恬静而又显空寥。人们睡得还很沉还很静,但山里人喜养的狗却静不下来,偶尔传来几阵犬吠声……多美的小山村!
  山村睡着,安生却在这里开始缓缓散着步,之后又选了一处溪旁,坐了下来。他用手捧着一捧水喝了,清凉而又甘甜。一时,他感到陶醉,不觉生出一首小诗——
  
  桃花开了,桃花落了,
    春天来了,春天又走了,
  小溪水年年不停地流,
  流淌着红的桃花烂漫,
  流淌着美的春光如梭……
    
  桃花开了,桃花落了,
  有人来了,有人又去了,
  姑娘站在溪水旁凝望,
  望着远去的流水欢欢,
  望着青春的岁月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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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7:26 | 只看该作者
  他轻声地念着这首叫《青春岁月》的小诗,热泪也悄然自脸颊上流淌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响动惊着了他,他回头一望,楚大婶挑着粪桶,拿着锄头,看样子又要去菜园里干活了。对于勤劳的农家人来说,这时已是干活的时候了。楚大婶走在前面,楚啸天走在后面出来了。他们都看到了安生,问道:“这么早起来,睡不着么?”安生笑道:“醒了就不想睡……伯父伯母早。”楚啸天说道:“趁天色早,她去滴滴肥,菜长得好些。我要赶到学校去,今天还得上课,下午才有时间陪你们。你们有兴趣上午就四处转转,山里的景色还算不错。”安生笑道:“你们忙去吧,我们知道的。”
  “那好,我先走了,”楚啸天便走了。楚大婶笑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孤单了。云儿一回家就像只懒猫,你去把她喊起来,做个伴儿。”安生忙道:“伯母,不要紧的。让她多睡会儿,她也够累的。”楚大婶笑了笑,说道:“那好。你注意别着了凉,山里不比山外,容易着凉的。你把她爸的衣服找一件穿吧,也不知合不合适。”说完还真的放下活计,去房里拿出一件外套,让安生披上。安生只好披上,楚大婶这才去了菜园。
  天色渐渐亮了些后,安生仍在溪旁散着步。这时,春云也起床了,披着一件衣服出来,走到安生的身后,说:“安生,你在想什么?”声音很温柔,在这静寂的小溪旁更显得那样的动听,让安生的心头不由一颤。他回过头来,看到春云那双眼睛脉脉含情正看着他,几乎醉了,半响才说了句:“你起来了?”“嗯,”春云也看到了安生正凝神般看着她,心里暖融融的。她走上前去,说:“睡不着么?”“嗯,”安生看着眼前的溪水,满怀深情地说道,“这里的景色太美了……”“是么?”春云轻轻地说道,仿佛怕惊了这潺潺的流水声。安生又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春云,说:“你冷么?”春云说:“不冷。”两人几乎都被此情此景所感染,而两颗心也似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靠得如此之近……呵,多么美好的感觉!
  春云若有所思道:“安生,你真的喜欢这里吗?”安生道:“是的,我一直梦想着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春云点了点头,道:“这里真有那么好吗?”安生笑了笑,道:“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喜欢就是喜欢,这比任何理由都充分。”春云莞尔一笑,“你呀……”
  一句“你呀”说得安生几乎醉了。他借着朦胧的晨色又看了春云一眼,喃语道:“如果我这一生能在这里呆着也是知足的……”春云心头一颤,说道:“你呀,我不相信……”安生不无激动道:“我愿意……真的。”之后是长长的静默。安生的内心里无数次想对春云说,“你真美!”无数次想对春云说,“我爱你,”无数次,他又没有说出口。他甚至想过上前一步,将春云拥抱在怀里,可就是这一步,他始终鼓不起勇气跨上去。
  春云似乎感觉到静默之中蕴藏着些什么,甚至在内心深处也动了此时此刻发生点什么的念头。她几乎被淡淡的月光诱惑得睁不开眼睛,身子几乎微微地颤了起来……她在等待……可终于,什么也没有发生。春云似乎有了一种莫名的惆怅与失落,之后在小溪畔蹲了下来,双手捧着脸庞。在那一刻,她甚至想哭。
  安生是那样的敏感,春云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跳。当看到春云蹲在了小溪旁,似乎是在发着呆,他一下子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好像不管做什么还是说什么都很苍白——他呆坐在了小溪旁的草地上。
  而春云此刻的脸颊上悄悄地淌着泪。她也不去抹掉,只是任之流淌下来,把她的双手浸湿,任之模糊她的双眼,模糊她的整个世界。安生没用多久就发现了这一令之震惊的变化,他的心也马上慌乱起来,喃喃道:“你怎么啦……”“……”春云无言。“春云……”安生呆望着,心痛着。他的双眼也已模糊。又是一阵沉寂……忽然,春云站了起来,几乎跑着回到了房间。只剩下安生仍呆在了那里……
  后来,安生也回到了房间,听着春云和杨华她们睡的那间房里一片静悄悄,便黯然地又上了床,靠着床头架呆望着对面黑黑的墙,一边任泪流淌……
  早晨的太阳升起来后,几位年轻人才都起了床。杨华起床后便向梓君撒起娇来,说是昨天走路累了,到现在还觉得腿痛。梓君要给她揉揉,她又说不用了。安生和春云像什么也未曾发生一样,与朋友们打着招呼,只是都有点回避彼此的眼神。
  楚大婶从菜园回来后,在溪边洗着菜,春云则开始点燃柴火烧水作饭。安生和杨华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便在门口聊天。饭菜正做着的时候,楚啸天给学生上完早自习回来了,也加入到聊天中。饭菜准备好后,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仍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正吃着,忽然从村另一头跑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边跑边喊道:“凤花姐,凤花姐,云儿在家吧,我大儿媳妇快生了……”楚大婶听出喊者是村里楚旺才的媳妇,叫桂花,连忙放下碗筷,走出门外,朝喊的方向问道:“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了?”桂花来到春云家堂屋里,满面愁容说道:“我家媳妇儿水秀今天早上起床后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动了胎气,开始痛得厉害起来,怕是快要生了。村里又没有接生员,听说云儿回来了,想叫她去看看。”
  春云听了连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说道:“桂花娘,水秀姐现在在家里吗?”桂花说道:“在家里,说是过几天就让亲家母过来看看的,谁知……索性你先吃了饭再说吧?”春云说道:“没关系的,先去看看再说。”这时,几个年轻人都放下筷子,杨华也道:“还是先看看孕妇要紧。”桂花有些激动地说道:“那可太感谢你们了。”
  随后,几人都跟着来到了她家。安生和梓君站在门外,几个姑娘则都跟了进去。春云走在前头,一进房间,就看见水秀正在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春云连忙走上前去,问道:“水秀姐,现在感觉怎么样?”水秀看了看她,又指了指小腹部,说道:“痛,痛得要命。”一旁站着水秀的丈夫,抓着头发,一时急得失了主意,见春云来了,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道:“云儿,快帮忙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春云安慰了一下水秀的丈夫,然后让他在外面等着。
 水秀丈夫出去后,春云先看了一下水秀的下身,没有出血,羊水也没有破。由于家里没有听诊器和胎音器,她情急之下把耳朵贴在腹壁上,在几处听了一会后说道:“听到胎心音了,还可以。”她又在水秀的腹部扪了扪,扪到硬的胎儿头部,又仔细地扪到胎儿的臀部,继续说道:“可能是臀位产……”胎儿目前尚没有出现什么危险,而孕妇的情况也基本正常,她略松了口气,又问道:“水秀姐,你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作的产前检查?”水秀说道:“一个月前去桃河看了一次,好像胎位有点不正,说是让我提前几天去医院,谁知今早……”春云又问:“什么时候跌的?”水秀说道:“一个多小时前。痛了快半个小时。”春云便说道:“现在去桃河还来得及。不过,可能生产有点困难,先去了再说吧。”之后,春云来到屋外向桂花和她儿子介绍了一下情况,说道:“你们最好现在就把她送到桃河去,我也跟着去,有什么情况,也多个人手。”桂花道:“那就让你辛苦了……”春运忙道:“不用客气,您把旺才叔喊回准备一下,做个担架,准备好了就喊我一声。”
  桂花连忙去喊楚旺才了,安生和杨华他们则对春云说,都要一起去桃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春云一笑,说道:“我只是怕你们没走惯山路,会很辛苦……”杨华则道:“救人要紧。”他们回到春云家里,跟楚啸天和楚大婶说了一下情况,楚啸天和楚大婶都支持他们去一趟,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说:“你们这些朋友说是来玩的,也没玩着。那你们赶紧吃点吧,不然路上饿……”他们笑了笑,胡乱扒了几口饭,听到桂花来喊,便放了碗筷,立即启程了。
  楚旺才和他的兄弟还有他的儿子三人轮流抬着担架,和拿着个包裹的桂花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没有歇息,急匆匆地往桃河赶去。二十多里的山路只是苦了跟在后面的杨华和冬梅,慢慢地走也许还能坚持,现在不亚于急行军,就有点吃不消了,很快就落下了一大截。安生和梓君也是暗自坚持着。楚旺才过意不去,回头说:“云儿,你的这些朋友可以慢些走,不用那么急的。这次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几人忙道:“没什么的,这是我们的职业。”大概是受了职业使命的激励,杨华和冬梅都咬牙跟着,实在撑不住也由梓君、安生和春云搀扶着,一路竟都没有歇息,并坚持了下来。
  他们走到离桃河只有两里路的地方,碰上了柳常青。柳常青惊道:“你们这是……”春云忙解释了一番,说:“我们只有先去你们医院一趟了。”柳常青笑道:“你这个生日过得还真有意思。怎么办,我也只好随你们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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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8:05 | 只看该作者
 
  一行人终于来到桃河卫生院。卫生院的妇产科只有一名医生和一名助产士,平时动什么手术还经常需要外科的医生来帮忙。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春云向她介绍了水秀的一些情况,那位女医生对水秀也有印象,于是两人合作再为水秀作了一次仔细的检查。杨华和冬梅也跟了进去。检查的结果是胎膜已经破了,宫口还未开全,而且还是臀位,胎儿的心率快。几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应当立即施行剖宫产术,孕妇和胎儿的安全系数最大。她们又与楚旺才夫妇商量了一下,也都同意了这一方案。
  于是,春云和那位女医生两人着手准备这次剖宫产术,那名助产士则兼做手术室护士。杨华也洗了手,进入了手术间。安生和梓君、冬梅则坐在住院部医生办公室里等着。春云她们做完连硬麻醉后,给孕妇的皮肤消毒,然后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分离肌肉层,打开腹腔……手术顺利地进行着。
  柳常青看到安生他们已有些累了,便把他们喊到他的家里歇会儿。柳常青的媳妇也在家正做着饭,是桃河卫生院的检验师,人也很热情,并且似乎特别留意着安生。他们的孩子还在中学念书,中午在学校吃饭。柳常青见安生有些心神不定,便问道:“小吴,怎么啦?”安生笑了笑,说:“没什么。”柳常青笑道:“是不是为云儿担心呀?”安生有点窘道:“有点儿。”柳常青道:“我听说她在楚州医院工作得很不错,还当了副主任,这类手术没什么问题的。”安生一想也是,便笑了笑。柳常青又问起对春云的父母印象如何,安生言语间自然充满了敬重。柳常青便讲起了楚啸天夫妇年轻时的故事——
  楚啸天年轻时由于个子小,经常有人笑话他,但他能写出一手好毛笔字和拉得一手好二胡。在生产队时由于这一特长,他经常被抽到宣传队里作些文艺宣传。他那时已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却还没有娶到媳妇。凤花那时也在宣传队里,已是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山歌王,漂亮活泼,性格像个男儿。宣传队里就有人在楚啸天面前开玩笑说,你敢不敢追我们的女歌王呀,楚啸天自然窘得厉害。也在旁边的凤花那时对楚啸天已有几分好感,看他窘成这样,急了,说:“你说话呀!”楚啸天一时更窘得厉害,有好事的人在一旁起哄,说:“是不是怕凤花的个子高,让你一生都抬不起头呀?”楚啸天一语惊人,说道:“谁怕了!”有人说:“你不怕就把她的手牵着……”楚啸天哪有这个胆量,结果怎地?是凤花主动伸出了手,这才把楚啸天的性儿激起来了,拉着凤花就跑……之后,结果自然是凤花去了楚啸天家,做了他的媳妇。凤花当时的举动不亚于惊世骇俗,一时传为美谈。两人成家生子后,果然夫唱妻和,和和美美,堪称夫妻的楷模……
  安生听了春云父母年轻时的故事,不由也热血沸腾起来,更添了几分对他们的敬佩。敢爱也是一种高贵的品质呵,联想到自己,不由惭愧……他这时坐不住了,说:“柳叔,我还是去看看她们手术做得怎么样了……”柳常青笑道:“好吧,不去看看,你也是放心不下的。”安生自然听出柳叶青的话中的意思,笑了笑,便与梓君去了手术室的外面。
  手术室的门是关着的,可隐约听到里面春云和那位女医生说话的声音,一切都很正常。没多久,忽然传来一阵新生儿的啼哭声。之后,就看到杨华抱着已包裹着的新生儿出了手术室,笑道:“是个男伢。”水秀丈夫和楚旺才他们都聚了过来,激动地说:“生了!生了!”他们脸上都是受过高度紧张突然舒展开来的笑容,水秀丈夫更是激动得抹着眼泪。
  桂花连忙接过了新生儿,喜极至泣道:“真是个男伢?”杨华点了点头。桂花忍不住立即亲了新生儿一口,惹得新生儿又哭了起来,闭着眼睛,手脚一时胡乱弹着。水秀丈夫又问道:“我媳妇呢?”杨华说也没有什么大事时,他们一家人笑了,松了一口气。水秀丈夫也连忙在旁边望了几眼新生儿,眼神里透着神奇的光芒。杨华笑道:“赶紧把孩子抱到病房里去,注意保暖。”桂花一家人一边连声道谢,一边抱着新生儿去了病房。楚旺才把准备好的鞭炮拿到卫生院的门口放了起来,五千响的,响了足足十来分钟。
  之后,安生拉着杨华问道:“手术还顺利吧?”杨华笑道:“看把你急的!她做得好极了,现在你该满意了吧?”安生笑了笑,道:“你杨华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取笑人。”说话时脸已经红了。杨华故意道:“心里有鬼呃,又不肯说出来。除了你自己,天下还有谁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安生不好意思道:“哪有那回事呢……”这一说引得杨华大笑起来,梓君也笑了。
  杨华忍俊不已道:“吴安生啊吴安生,你这是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呀!还掩掩羞羞的,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虽是一句无意间的玩笑,却让安生愣住了。杨华又道:“你们今天早上是怎么了,春云的眼圈儿红红的,你当我没看见?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欺负春云,不然我们决饶不了你。”安生露出一丝苦笑,也不加以解释。梓君看出安生的窘态,说道:“杨华,别说了,安生不是那样的人。”杨华也已看出安生的异样,说道:“我说说而已嘛……”安生更添几分惭愧,道:“你说得好,我并没怪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杨华眨了眨眼睛,说:“并不是你惹了她,她才会生气。你研究别的一套又一套,对女伢的心思却一窍不通。”“……”安生无言。杨华又道:“你们在外面等会儿,我进去看看,她们很快就可以出来了。”说完,又进了手术室。
  没多会儿,杨华先出来了,笑着去喊水秀的家人,让他们把水秀抬进病房。之后是春云脱了手术衣,摘下口罩,走了出来。她额头已经可以看到沁出的汗珠,神色兴奋而又有几分疲惫。安生连忙上前去,轻声道:“累了吧?”春云看了一眼安生,摇了摇头,神情一时有点复杂,之后柔和了一些,说:“不碍事的。”“到你表叔家歇会儿吧,”安生道。春云点了点头,转头对那位女医生说:“张医师,我先去表叔家了,有需要再喊我吧?”那位女医师在手术室里面应道:“今天真麻烦你了,你先歇着去,没什么事了。”
  安生和春云几人一道来到了柳常青家。一进门,春云便朝表婶问了声好,表婶牵着她的手坐下,问长问短了一番。柳常青则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端到了桌上,然后说道:“你们今天都辛苦了,多吃点,下午才好赶路。”柳常青又要与安生喝酒,春云拉住道:“他昨天都喝醉了,不能喝了。”安生一时感动,也客气地说不敢再喝了。柳常青没再勉强,便劝梓君喝了两杯。
  吃饭当中,桂花和楚旺才来了,向春云他们道谢。春云说:“旺才叔,桂花娘,没有什么的。你们这么一说我们都不好意思了。”“耽搁了你在家过生日,我们都过意不去,”桂花道。“那有什么呢?在哪儿都是一样过,”春云笑道。柳常青要留他们吃饭,桂花说是街上有家亲戚,说好上那家吃饭的,也就走了。
  吃完饭喝了茶,几人又歇息了一会。春云问杨华和冬梅她们累不累,她们笑说要以春云为榜样,春云不说累的时候,她们便也不说累。柳常青便说,那就启程吧,回晚了,楚大婶会担心。众人便又开始往春云家里走了。一路上,柳叶青见他们都有些疲倦,故意说了一路的笑话,倒让他们精神振奋了许多。说也奇怪,他们路上虽也歇息了两次,却是没有前两次走的那么累了。
  回到春云家,楚大婶果然在家里等得有些坐立不安,见春云他们回来了,这才露出笑容道:“你们可回了。小柳也来了。”柳常青笑道:“还小柳呢,大姐取笑我了。大哥还没回吧?”众人也笑了。他们都坐下来,喝着茶,与楚大婶聊起了送孕妇到桃河的经过。然后,春云担心杨华和冬梅太累,让她们去睡会儿。
  她们去睡后,柳常青问道:“小吴,会不会下象棋?”安生笑了笑,说:“会一点。”柳常青道:“那好。云儿,拿象棋来,我与小吴杀几盘。”春云取来象棋,柳常青摆好了棋子,说道:“你先下吧。”安生道:“您先下吧。”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安生先走了一步。柳常青平时性情豪爽,下棋却很沉稳细心,而且一副十二分的认真劲儿。第一盘和了,他来了兴致,说:“好小子!让你给和了,再来!”再来一盘,安生以一马的优势胜了。柳叶青的急性儿露出来了,有点不服气,又与安生连下了几盘。
  一时,两人在棋盘上厮杀得不可开交,直到楚啸天回来,柳常青才推了棋子,说:“你赢了。”楚啸天在一旁笑道:“怎么,碰到对手了?”“不认输不行,后生可畏啊,”柳常青丢下棋,神情又自然了,笑道,“这小子善用双马,不比你的棋力差,只是火候尚有欠缺。”安生道:“柳叔太客气,我只是侥幸点。”楚啸天笑道:“能把我们的柳先生打败了,不简单。来,我们下两盘。”
  安生和楚啸天下的第一盘,下到中局时形势十分激烈,楚啸天笑道:“果然了得。”但安生毕竟沉稳不够,一着欠考虑,很快就落败了。楚啸天胜了一盘,说:“侥幸,侥幸。”第二盘,安生沉思更多了些,采取稳守中暗藏攻势,果然局面有了起色,最终单马对仕相全,成了和局。楚啸天笑道:“不能再下了,再下就会输的。”安生说:“伯父客气,我已经输了。”柳常青在一旁道:“你善用双马,你楚伯伯也善用双马,你能以一马多出,算赢了这盘。”一直坐在安生旁边观棋而不语的春云忽然说道:“还不知道安生的棋下得这么好……和棋最好。”柳常青笑道:“我没想到,我们中间原来是云儿才是真正的高手,境界最高啊……”楚啸天和安生笑了,春云也笑了……
  晚上的菜办得十分丰盛,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春云此刻自然是最快乐的。有这么多朋友,有这么多亲人在她的身边来祝她的二十岁生日,怎不让她快乐。她甚至该为自己的青春感到自豪:美好的青春未曾虚度,而更加美好的未来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这个生日跟以往更加特殊的是,她今天用双手捧出了一个新的生命。她庆幸,她满足,在鼓励和关切的目光里,她醉了,醉在这美好的时光里……
  安生显然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了。在他的记忆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美好时光,但又有什么关系。这是在春云的家里,他为春云度过二十岁生日而祝酒,这就够了。当他举起酒杯,向春云敬酒时,看了一眼面色桃红的春云,发觉她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不知如何表达他的祝贺才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与春云的目光交聚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这杯中的酒就是那醉人的爱情!接下来,安生又敬了桌上的每一个人,心里祝福着他们的美好生活。他的心里始终念着一句话:青春无悔!青春无悔……
  这一次,安生是彻底地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饭桌,是谁把他搀扶到房间躺下。春云看他醉成这样,心都快要碎了,可怜爱是她唯一的表达。她为安生铺好了床,泡了一杯芬芳的浓茶,不时地换上一块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就坐在他的身旁。他的朋友们都来了,坐在了一旁。楚啸天夫妇也来了,还有柳常青。他们知道安生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口气。
  柳常青看过安生之后,坚持要赶回桃河去,楚啸天夫妇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坚持就让他去了。临走前,他朝安生笑了笑,说:“老弟,下次到我那儿,再和你多喝几杯!”安生显然没有听到。
  这一夜,在大山的深处,在深山之中的这座小山村里,一切都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夜晚很美。安生睡得很安稳,心里想必也是美的。春云独自难眠,却也是那样的美……不知夜空中是谁在唱——
  
  桃花开了,桃花落了,
  春天来了,春天又走了,
  小溪水年年不断地流,
  流淌着红的桃花烂漫,
  流淌着美的春光如梭……
  
  桃花开了,桃花落了,
   有人来了,有人又去了,
  姑娘站在溪水旁凝望,
  望着远去的流水欢欢,
  望着青春的岁月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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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8:5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九章    仲  夏
  楚州的夏季是从六月开始的,但五月中旬就开始热了。太阳一出来,就让大地感到发烫,到了正午更是一片火燎般,让几乎所有的生命都要为之躲避。好在楚州医院里的树木很多,它们的用场也恰到好处地发挥出来了。树木为人们提供荫凉,也为鸟儿提供了憩息之地。夏季便是火一般的季节,让人亢奋,亢奋之后人也容易萎靡不振。
  春云已穿上了裙子,却是一如往日的优雅与平静。她的美是无疑的,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这份美更显出一个女子的聪慧与贤能。或许她在平静之中期待着什么,可她的生活仍按照着她所接受的节律进行着。她仍然精神饱满地工作,工作之余也有许多的事情去做。
  不管工作上,还是生活中,梁玉都成为了她的好朋友。梁玉有入世不久的清纯,也有聪慧女子的善解人意。春云很自然地在她面前谈起了安生,说的虽都是些很细小的事儿,说话的语调虽然总有着一种平和,她还是明白了春云的心思。她也自然而然地从春云的话语中听出一个活生生的形象丰满的吴安生,尽管这个吴安生与她所见到的真实的吴安生似乎存在着某些不统一,也只放在心里,而以春云眼里的那个吴安生作为一个话题来共同挖掘。哪怕春云偶尔的一轻声叹息,她也像是被感动着,羡慕与憧憬着。至少,她是理解春云的。
  安生自从春云家乡桃花岭回到凤亭之后,来楚州明显更多了一些。他无法控制自己这一超常举动,写诗的欲望也更加强烈起来。有许多的话不敢对春云讲的,不敢在信中写的,都可以写到诗里面。在凤亭,他和冬梅会很多次的聊起去桃花岭的感受,每聊一次似乎总能挖掘出一些新的东西来。闲暇时,他常常有意无意地站在门诊部门口,眼睛所注视的方向毫无疑问是那楚州的方向——呵,楚州!有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在那里,或正看着病人,或正洗着衣服,或正一边播放着音乐一边读着书……
  冬梅把安生的这些举动早已看到眼里,对安生的性情也早已了然于心。她有时会说,“是不是又有一首诗要写了?”有时会说,“你真傻,就这样看着,能看出什么名堂?”安生就真的去了。他发现楚州与凤亭的距离其实并不远。特别是从桃花岭回来之后,这点路程相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与春云、柳常青、楚啸天以及其他他所喜欢着的山里人比起来实在更算不得什么。他发现自己能走山路了,甚至可以跑步到达或者返回,并为这一发现而自豪。
  在去楚州的路上,安生的心儿是多么的欢畅。而来到春云的面前之后,那欢畅化作了笑意融融。春云一如既往的平和;她似乎知道安生会要到来,而以聪慧女子所特有的方式来迎接着安生的到来。这一切都那样的自然,不显雕琢,让安生不觉中受到感染,而十分平静地感受着春云所给予他的一切。他与春云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虽不一定丰盛,却一定是快乐的。之后,他们会在医圣大街往灵湖方向的路上散着步,或是在房间里听着醉人的音乐。他们谁也没有提及十分敏感的话题,甚至没有很多的语言交流,可又都感受到了爱情醉人的滋味。一切就这样自然,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时间与空间。他们只是快乐着。
  这样的日子给安生带来了无穷的活力与灵感,几乎每天都要写出一首诗来,写好了就放在桌面上,然后不知不觉间会被春云放进了抽屉里。他们从来都不直接去谈那些诗,仿佛它们并不存在或者它们并不是安生的情诗——呵,情诗!春云会在安生不在的时候,捧出那些诗,一遍遍地读,边读着边被之感动,感动得还要流泪。安生并不知道这些,也许不知多少年以后,春云才会如实告诉他。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快乐着。
  安生每次都是下班后一路慢跑来到楚州,而第二天一早跑步赶回凤亭。他晚上便睡在春云的房里,春云就与梁玉一起睡,碰上值夜班就在值班室里睡。安生独自享受着春云房间里那少女特有的芬芳,以及清雅与别致,如坠天堂。他睡得很安稳,也很香甜,他甚至可以撒些小孩子的脾气,把房间里搞得乱乱的。可下次再来时,房间里又一如往时的整洁与清爽。他仿佛复了孩子的天性,一次次地搞乱,一次次地看着房间完美如初。
  对于这样的日子,对于春云所给予他的一切,安生还来不及细想。他想着的只是,隔天在几乎同样的时辰出现在春云面前,不管是刮风或是下雨,都阻碍不了他的出现。他索性带来了衣服,洗了澡,把脏的衣服丢在那里。春云也没有露出惊异,把这些衣服与她的衣服一起拿到医院后面的池塘边去洗了,然后由安生提回来。她把它们晾在楼上的平台上,或是走廊里,等干了收回来,一件件叠好,整齐地放在装衣服的箱子里。日子就这样过着,如果人世间有着幸福,想必这便是。
  与此同时,冬梅仍在准备着应对成人高考。由于卫校时只在第一年比较笼统的学习过高中文化课,丢下的时间比较长,现在捡起来难度是显而易见的,在凤亭只靠着自己苦读,没有老师指导,难度自然更加大了。因此,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常常熬夜苦战。安生看在眼里,不由劝道:“小叶子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注意爱惜自己的老根本呀。不然,上是上了大学,却走路也怕风吹倒了,这个大学不读也罢。”
  “勤奋出真知嘛,”冬梅笑着。她怎不知安生的好心,可她不用功不行啊。“勤奋也要有个度才对。不然,就算读熟了老八股又有何用?我看你呀,得由人好好说一说你了,开导一番,看是不是开窍些,”安生玩笑道。冬梅道:“咱们彼此彼此吧。”她也幽默了一回。有唱对台戏的,安生自然高兴,说道:“此为一物,彼为一物,不可同日而语也。你是胸怀大志之人,难免要备些经纶在腹,我是碌碌无为之辈,自然无所欲求,乐得逍遥了。”
  冬梅驳道:“你也算是逍遥之人,那天下人尽是逍遥人了。”“怎么,你还不相信?”安生假作认真状。冬梅道:“自然不信了。你是‘春风得意胸成竹,哪知人家愁满楼’。”“好,冬梅果有长进,信手拈来皆可诗了,”安生笑道,“那么说,你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了是不是?”冬梅一嘟嘴,说:“我说不过你,我不说还不行?”玩笑归玩笑,开几句玩笑到底还是能够放松一下冬梅紧张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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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9:16 | 只看该作者
  到了六月中旬,安生想起该去看看弟弟乐生在县一中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到底怎么样,便问冬梅愿不愿意同去。冬梅想到成人高考的考场就在县一中,自己还没有去过,顺便重新去感受一下学校的氛围也好,就答应了。
  路上,冬梅问起乐生,说道:“我还没见过你弟弟,性格像不像你呀?”安生道:“模样肯定是像我的,性格不大一样,而且我倒宁愿不一样。他希望将来学经济,要的是理性的思维,而我过于感性了。”冬梅道:“说实话,跟你相处这么久了,倒越来越觉得你复杂。你认为自己感性,我倒觉得你有时候过于理性了。”安生道:“我理解你的意思。思维方式其实也是随着人的生活环境而改变的。打个可能不大恰当的比方,一个人饿肚子了让他保持理性正确看待自己饿肚子的问题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社会也是如此,如果很多人都觉得不公平,而受益的一方让受害的一方保持理性正确看待不公平的存在,不也是个笑话吗?我觉得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应该还有第三性,即中性。”冬梅叹口气道:“跟你说话,就很难有轻松的时候。一个小的问题,你就马上联想到大的上面,而且还有一堆的理论……”安生笑侃道:“这是我的错。就好比,男人见了女人便少不了献殷勤的本能,把肚里的货都倒出来。我一无钱财,二无英俊外表,三无甜言蜜语,能有的就只有些枯燥的理论,本想把这个当做甜言蜜语卖弄,可没人买帐……你看我如何是好?”冬梅道:“幸好我不是春云,我要是她,准被你气坏。”都一笑而过。
  两人在县汽车站下了车,然后沿着一条通向县一中的小巷子走到头,大概用了十几分钟就来了县一中门口。门口挂着“楚阳县第一高级中学”的牌子,两旁是小摊子,小商店,小书店,小旅社,什么都有,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很热闹。
  他们从大门进去,走过几排低矮的房子,可以看到一座六层高的新教学大楼,很有些气派。教学楼前是一个大操场,也是一个不太标准的足球场。由于还没有到学校放学的时间,安生也一时见不到乐生,便跟冬梅在校园里转一转,感受一下学校的氛围,也顺便追忆一下渐渐远去的学生时代。
  安生的中学时代,以及此后的卫校时代,生活的艰难是丝毫不夸张的。他念中学时,妹妹晓萍和弟弟乐生在念小学,而全家只有他们的父亲吴国庆在工厂里上班拿工资——可想而知,这点钱支撑最基本的生活都是极其危险的,更别提还有三个孩子要念书了。不过,他们的学费几乎从没有晚交过。吴大婶总能东拼西凑,在开学的那一天拿出钱来让孩子们带到学校去。
  柳河中学离安生的家有十来里路,为了节约一毛钱的车费,他每个星期都从家里带上一两块钱和一瓶用废罐头瓶装着的盐腌菜,走着去学校。由于家里没有多余的米给他带,也就不能用米去学校换来饭票,而学校食堂又必须用饭票才能买到饭,来到学校后,他首先要做的是千方百计地用钱去换来饭票。他的同学大都是从农村里来的,没有钱往往就多带些米,苦恼是要将米先想方设法换成钱,然后用钱在学校换来菜票,也只有用菜票才能在学校买到菜。本来他们之间正好可以达成交易,问题也可以得到很容易的解决,但校方显然对此是了解的,然后专门设立了食务处,学生只能与食务处达成交易,食务处从中获得差价,并美其名曰,为了学校的有序管理。这便是原始的民间贸易与官方垄断。为了保障食务处的利益,学校的智慧是出台了一系列的管理规范制度措施,张贴在学校各处,并在各个场合进行大量的宣扬。学生的智慧是学校能禁止双方交易,但禁止不了通过学校无管辖权的第三方进行交易。这样的第三方主要有三处。
  首先是镇上的饭馆。那时候柳河镇很小,从街那头到这头只有两家,而且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饭馆——经营的范围不外乎馒头包子或是面条之类的。白馒头五分钱一个,肉包子八分钱一个。馒头很小,还好比学校里的大一点,有一个同学就曾经一顿吃了十二个,之后不是他吃不下,而是实在没有人肯替他出钱。所谓的肉包子其实也只能称作广义上的肉包子,只有一两小块肉皮和一些青菜末儿洒点酱油。面条则是用手工碾成的,长长的宽宽的,在学生们眼里也是白白的,等一只大锅里面的面汤烧开了,抓一撮放下去,烫上个一两分钟就捞起来,放上盐、酱油、味精以及一勺猪油——碰上熟人会放多一点——和一小撮葱花儿,最后浇上一勺混黄混黄的面汤水,一碗香气喷喷让这些学生垂涎欲滴的汤面就做好了。这得一角五分钱一碗。像安生这样的小个子一顿也能吃下两碗,但他绝对舍不得,因为那相当于三餐的伙食费。整整三年,安生也只是毕业时同学邀了他去吃过一碗,那时已涨了价,二角五分钱一碗。柳河街上这两家饭馆无疑是最吸引学生的地方。据说,如今这两家店主早已发了财,开起了真正意义上的饭馆,而且照常吸引着如今的中学生光顾,只是安生没有去考证过。
  学校里唯一的小副食店由于被私人承包也成了学生们另一乐处。只要这里一开门,总有学生不断地进进出出。小副食店里的商品其实极其有限,饼干、方块酥和糖块是最受欢迎的。饼干是散装的,新鲜的时候是干干的,脆脆的,春天的时候则容易受潮,甚至长了些霉点,但不妨碍学生对它的爱好,五角钱一斤;方块酥是用小面块炸酥之后粘上糖稀而成的,切成大概学生手掌心大小的方块状,而故称之为方块酥,五分钱或者四两饭票一块;糖块则是大多女孩子的喜好之物,一分钱一块。
  还有一处便是附近乡下的老婆婆或者老儿提着篮子在学校周围转悠而形成的流动集市。他们卖点小菜,也卖零食。小菜有油焖的小鱼,有油煎的蛋饼,甚至还有肉,一概在学生眼里是美味可口的,热气腾腾的;零食的花样也很多,有油炸的麻圆,米团,也有蒸得热热的米糕,还有烘得皮儿脆脆嗅着就香香甜甜的烧饼。由于他们的生意很好,并且有越做越大的趋势,校方说他们有传染病,东西吃不得,哄赶他们。在效果不佳之后,又针对学生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如假如发现有学生在他们那里买了东西,无一例外会罚五角钱,并在全校师生面前作一次深刻检讨。但到底是收效不佳的,流动集市仍顽强地生存着。
  如果有学生拿出饭票来这三处买东西,安生则微红着脸,说:“我用钱跟你换,好吗?”有些学生爽快就答应了,有些学生也会给他一些讥讽的眼神,他则低下头一概受了。四两饭票在这里流通的价格大都在五分至六分之间,如果在店主那里,则成了六分或七分,而在学校食务处一律是八分。因此,只要有可能,他还是会选择从学生手中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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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9:35 | 只看该作者
  对于安生来说,这三处都只是他用来换饭票的地方,而绝非消费之地。除了换饭票让他走了些灰色地带,其他方面都称得上是学校眼里的好学生。他的消费都留在了学校,一个星期要吃上十六顿,如果算上补课则吃十八顿,而每顿饭的标准是四两。食堂里的菜一律两分钱一份,而且一年四季的菜式无需选择,只有菜汤一道,菜汤的品种也仅仅在白菜与萝卜之间转换,或者连续多天白菜汤,或者连续多天萝卜汤,就连白菜和萝卜混着煮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每个星期的饮食消费基本在一元一角至一元四角之间波动。如还有余下的钱,则用来买笔买墨水,以及书本和其它的文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在柳河中学的三年,练就了一番算账的本事,只凭心算,连账本都省下了。
  中学学生食堂的饭也是绝不敢恭维的。饭不是太稀成了糍粑粑,就是太硬夹着白白的生米。而且,饭里总免不了翻抖出几十颗砂粒,还有蒸得肥肥的老鼠屎。由于买饭或者买菜都要排起长队,他们也就有时间抖饭盘找砂子,这也成了队伍中的一道风景。抖饭盘也是相当要点技巧的,需要运用好物理学原理——它要求操作者保持好精准的力度与角度,通过惯性原理把饭抛出,离开饭盘并达到一定的高度,然后通过准确的判断将之接住,就在饭团因重力而下降到饭盘里与盘底接触的一刹那,由于饭盘多是铝或钢制的,碰上砂子会发出一声脆响,便可以再轻轻抖翻过来,找到砂子的所在。这样周而复始地抖下去,直抖到没有响了,饭里面的砂子也基本上没有了。安生就掌握了这套绝活儿,以至于到了宾州,买回饭后都要这样抖一抖,引起众人好奇的目光。
  老鼠屎蒸熟了一律是肥肥的,女学生往往特别敏感这一类东西,看到了便不免一阵惊叫,饭自然也吃不下去了,只有倒掉它;对于大多数的男同学来说,心理承受能力则要强得多,只是把夹有老鼠屎的饭团甩掉,甚至发明了利用它吓唬女同学的用途。安生不舍得浪费那白花花的饭,就只把老鼠屎用筷子夹起来甩掉,边在嘴里喃道:“硕鼠硕鼠,真是可恶!偷了米,屙下屎,还要少我半两米。”“硕鼠”有两种,一种是米仓里养肥了的大老鼠,一律半斤以上;一种是学生为厨房里一位特别克薄的胖厨师起的绰号。
  四两饭自然不多,而且随着与卖饭师傅的关系疏密而有所出入。有些个子高壮的同学曾与人打赌,吃了一斤二两的干饭;安生的个子虽小,身材亦瘦,却依然远远添不饱肚子,特别是在那浮着几颗生油花的菜汤滋润下。吃不饱怎么办?再去买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是多吃了四两,即意味着失去了下一顿。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如果这多吃的部分勾起了无休无止的欲念,那将意味着他很快就会“破产”,后果显而易见。安生往往只能选择饿,往往在上第二节课的后半段肚肠就开始叫起来,而且是无休无止,欲罢还休的。肚子一叫,课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的,只好装睡觉,而装睡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师的教鞭往往在他最难忍受的时候敲在了他的头上。
  吃不饱也就罢了,他还穿不暖。班上也有和他差不多家境贫穷的农村同学,那些同学往往都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冬天补丁要是破了,寒风会往里钻,区别在于他的衣服上虽然没有补丁或者很少,但无一例外比他的个子大了几号,因为他穿的都是父亲的工作服。工作服是帆布面料的,很厚而且耐脏,几乎穿不破,但缺点是太沉,而且不透气。太沉了他根本洗不动,洗了也难干,时间一长就索性不去洗了,夏天则要把袖子捋得高高的。到了冬天,衣服大了所带来的问题就暴露无遗,他会感觉到身上空荡荡的,好像没穿衣服一般,而寒气似乎会从每一只袖口钻进来,让他全身都为之发抖。后来,他想到了个解决的办法,裤袖用袜子扎住,衣袖则向女同学要了两根橡皮筋扎紧,倒有些效果。
  他的形象也因此在同学们眼里有些古怪,随之而来的是性情也开始变得古怪,让人不可琢磨。男同学不屑于和他玩在一起,他又不愿跟女同学说话,因为他觉得女伢爱干净,而自己衣服很脏还有异味。他因此还生出不少的怪癖,其中就有对小动物的痴好。
  安生曾在教室偷偷养了一只小鸟,而小鸟没有妈妈,毛茸茸的还不能飞,是他偶然在校园的外面发现的,并把它带了回来。他为小鸟的不幸而感到伤心,用个小纸盒做小鸟的巢,用饭粒去喂它,与它形影不离,被同学一时传为笑料。大概养了一个星期,后来竟被一个同学偷走给活活烧死了。他知道后想都没想,便去找那同学打架,并平生第一次先动了手。结果不难想像,他被那同学用砖头在头上砸了一个口子,流了许多的血。他因此而晕了过去,到了医院才醒过来,因为医生要对伤口缝针,而他害怕疼痛,坚决地拒绝了。那个伤口过了很久才得以愈合,但留下了疤痕,至今尚存。一个月后,他与那同学又和好了,还成了很好的朋友。后来,他还怀着悲伤的心情为那只小鸟写了一篇童话,结局当然是小鸟终于找到了它的妈妈。
  这些少年时代的经历给安生带来的影响无疑是十分深远的。当进入宾州卫校念书之后,他已经意识到这些影响有许多是负面的,并开始努力消除它们。应该说,他的努力取到了很大的效果。他相信人是善良的,尽管人也有不善良的时候;他学会了包容,对很多事情他会讽刺,却决没有仇恨。当然,更多的思想与信念被他毫不动摇地坚持着,有一些他想丢掉,却丢不掉,比如孤独,那在心灵深处如影相随的孤独……
  当安生走在县一中的林荫道上,脑子里闪过的是学生时代曾经历过的一幕又一幕。他会避开一些沉重的东西,而把一些有趣的说给冬梅听。但冬梅所能感受到的显然不仅仅是这些,她从安生回忆时的表情里体会到了更多的东西,安生不说,她也不问。她无疑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姑娘。
  直到学校的放学铃响,安生才从记忆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冬梅,说道:“我弟弟就在五楼的第四间教室。他来一中后,我只看过他两次。”冬梅道:“那我们赶快去吧。”两人来到新教学楼前,从中间楼梯上去,在四楼的楼梯口见到了乐生。乐生似乎长高了不少,但仍很清瘦,脸色也稍带着学生特有的苍白,眼窝有些轻微的下陷。他也穿着一套中山装,是吴大婶亲手做的,穿着刚好合身,也很整洁。
  应该说,是乐生先发现了安生,喊了声“哥”,并来到了安生面前。安生抚着他的肩膀,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眼圈儿胀胀的,说了声“乐伢”。乐生脸上是没有掩饰的惊喜,之后注意到了安生旁边的冬梅,冬梅也正看着他,他的学生气儿上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安生便说,叫姐。他就声音稍低地叫了声“姐”。冬梅自然是听到了,看着乐生笑道:“乐生,你好。”安生拍了拍乐生的肩膀,笑道:“乐伢,长高了呵,是个大小伙子了。”
  三人下了楼,乐生道:“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吧?”安生道:“没多久的。”冬梅道:“乐生,你都差不多有你哥高了,再过一两年,争取超过你哥哥!”兄弟俩都笑了。安生又道:“在学校吃得饱吗?”乐生点了点头,道:“吃得饱。”安生道:“要经常买点肉吃,知道吗?”乐生又点了点头。
  安生心里想,就是有肉,乐生也是舍不得去吃的,跟他当年一样。他说道:“乐伢,你可以两天吃一份肉,每餐呢多吃二两饭。吃饱了才有身体,才能安心学习。不要太省了,有哥呢,知道吗?”冬梅在一旁也说道:“是呀,高中学习很紧张,你们学校功课又抓得紧,吃饱了就有劲儿。你看你这么瘦,你哥看了会心疼的。”乐生嗯了一声。安生看着有点腼腆的弟弟,动情说道:“将来等你实现了你的愿望,当个经济学家,我们才高兴。”乐生听到哥哥说起他的愿望,果然目光透出灼灼的神采来,说:“哥,我知道的。”安生舒心地笑了,拥着乐生的肩膀。
  三人来到学校门口,安生选了一个面馆,喊了四碗牛肉面。乐生不解道:“哥,你怎么喊多了?”安生笑道:“你一个人两碗,不然怎么吃得饱呢?吃炒菜太奢侈了,咱们就吃这牛肉面。”牛肉面端上来了,冬梅对乐生说:“吃吧,趁热吃。”乐生有些窘。安生笑道:“你这冬梅姐很好的,吃吧,没人笑话你。”乐生仍然埋着头,此时他身上只剩下回家的车费了,原本准备下午放学就回家一趟……
  安生于是先吃了一口,说:“大家都吃,大家都吃。”冬梅也拿起了筷子。乐生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安生很高兴,又说:“乐伢,把这碗也吃了。哪有男子汉不吃个几海碗的呢?”乐生也笑了笑,端起了另一碗吃了起来。他埋头吃的时候,冬梅一直悄悄地看着他,眼圈儿都有些红了,一边托辞说,“我不喜欢牛肉这味儿,”一边把牛肉轻轻地夹到乐生碗里。乐生的脸刹地红了。
  安生见了,心里有些难受,但使劲地忍着,只是把牛肉也放在乐生碗里,说:“吃吧,冬梅姐又不是外人……”乐生眼泪都掉了下来,哽咽道:“哥,姐,你们也吃吧。”冬梅心头一紧,却又不能流露出来,故作轻松地说道:“乐生,吃吧,我们都工作了,比你条件好多了。你放心,你哥哥有钱……” 安生也笑道:“都大小伙子了,叫你吃就吃嘛,像个媳妇似的……”装着没看见弟弟的眼泪。乐生埋头吃了起来,并且偷偷抹去了眼泪。安生笑道:“这才好样的嘛。”
  乐生仿佛心中有事,忽然抬起头来,说:“哥,爸爸上次病了一次……”安生心头一怔,但有冬梅在旁,便故作平静道:“什么病,看过医生了吗?”乐生忧郁地埋着头说道:“我问他,他也没说,躺在床上不晓得有几天了。妈妈也不晓得他是什么病,挺着急的。”安生惊道:“什么时候的事?”乐生道:“我上个月回家,就看他在床上躺着。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安生道:“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呢?”乐生又道:“爸说没什么事的,过几天就会好的。”
  安生心情沉重起来,说道:“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上次回家看他有些瘦了,也没怎么留心……”乐生道:“他不是肝上一直有点问题吗?”安生叹口气道:“是啊,已经十几年了。我在县医院实习时,他发作过一次,还做了B超,检查结果是慢性肝炎,他说是小毛病,吃了点药就没再治了……我看他很长时间没怎么发作,也没怎么在意。”“爸爸就怕你拉他去医院住院,”乐生难过地说。
  安生心头更是一阵悲痛。与其说父亲是怕住院,还不如说是怕花钱。乐生读书的钱都要东拼西凑,哪里还有钱来为父亲治病?他除了感到绝望般的无奈,还能怎样?而这些自然是不能说给乐生听的。现在情况十分急迫,安生不容去作细想,于是说道:“乐伢,你下午上完课后,咱们一起回家一趟。”乐生点了点头。
  冬梅在一旁听着,心头也是沉沉的,面也吃不下了。她从来没有听到安生主动讲过家里的情况,即便问起,安生也只是搪塞几句。她从安生脸上的表情已经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说道:“安生,也不要急……回去看一看,也许现在已经好了……”安生故作轻松道:“是的,也许没什么事。”
  乐生吃完了第二碗面,安生问他吃饱了没有,他点了点头。安生从衣兜里掏出五十元钱,说:“装着,这是你的生活费,不够就给我写信。”乐生默默地收下了。冬梅看在眼里,故作轻松地说道:“乐生,你下午几点钟上课?”乐生道:“一点半。”安生道:“乐伢,你先去上课吧,我下午再去找你。”乐生站了起来,说道:“哥,姐,那我先走了。”安生和冬梅点了点头。
  乐生走后,安生一直沉思不语。冬梅趁机把账结了,然后说道:“我们到楚阳河边走走吧……”安生这才反应过来,脸已窘红,愣了一会说道:“好吧……”两人朝县一中后的楚阳河走去。
  在往楚阳河的小路上,冬梅趁没有路人经过的时候,悄悄拿出了一叠钱塞进了安生的口袋。安生反应过来后,一脸惊讶道:“你这是……”冬梅看着别处,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你在为钱的事发愁,拿着吧……”安生一时感动,却说不出任何的言语……
  有诗为证:
   
  你从那方走来,
  我从这边走来,
  你我从此相识,
  相识而有了相知。
   
  朋友呵,朋友,
  相知的话又何必再说,
  无论快乐还是悲伤,
  只记着你的身边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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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09:59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章    悲  痛
  听到父亲生病的消息之后,安生便已是归心似箭。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是决不会因为一个小病痛而卧床多日的,能卧床多日的几乎肯定是得了重病。至于得了什么重病,安生不敢去想。冬梅陪他在楚阳河边坐了一会,可他此时心绪大乱,生怕让冬梅受到了感染,便掩饰着劝冬梅早点回凤亭。冬梅岂不知安生的用意,却也无奈,只好走了。临走前还买来了水果,留给了安生带回家去,说是她的一点心意。
  之后,安生一个人坐在楚阳河边发着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待总算挨到乐生放学,便马上赶到县汽车站,坐上了去柳河的班车。一路上,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慌乱,问了一下乐生的学习情况,并与乐生探讨着学习的方法问题,因为他已发觉乐生熬夜比较多。
  当兄弟俩在楚阳县机械厂牌子前下车后,安生看到楚阳县机械厂的模样依旧,依旧一片沉寂,依旧显得破旧不堪,心里多了一份沉重。直到老远看到吴大婶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洗衣服,才勉强笑了出来,喊了声“妈!”
  吴大婶听到安生的喊声,连忙抬起头来,之后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安儿!乐儿!你们都回了。”安生兄弟俩都加快了步子,来到了家门口。吴大婶有些抑制不住,红着眼圈儿说道:“你爸都病了好些天了……”安生急忙道:“我爸呢?”吴大婶说道:“在屋里躺着……我说把你喊回来看看,他总说没什么大事儿。上个月乐伢回来,他就躺了三四天,不想刚好点,又……”
  安生连忙冲进去,在里屋见到了吴国庆。吴国庆比上一次回来时仿佛已经换了两个人,眼睛已经深深地陷入眼眶里了,手像是已干枯。他正在闭目养神,一阵剧痛刚刚缓解,听到安生说话的声音,连忙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神儿几乎没有了,但仍闪烁了一下。安生忍不住一阵难过,喊道:“爸!”吴国庆有些吃力地笑了笑,说:“安儿,你回来了……乐伢呢?”乐生随后进来了,也喊了一声“爸”。吴国庆说道:“好,好,你们都回了……”
  安生激动道:“爸,您是不是肝病又犯了,您怎么不告诉我呢?”吴国庆笑了笑,说道:“我以为躺几天就会好的……”安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责怪道:“躺几天就好!躺几天就好!您现在可知道躺得好?明天一早就去柳河做个B超检查,看看情况再说。”吴国庆知道儿子的心情,说道:“好,明天我去就是……乐生还要念书,我还不能死!”这时,吴大婶冲进来,哽咽道:“老不死的,谁让你说死了?!”安生一阵扎心的痛苦。
  乐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人世沧桑,但他明白死意味着什么,失去爸爸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的,不敢想像的;他感到有些害怕,偷偷地抹着眼泪。吴国庆也抑制不住,混黄的泪水从眼眶里淌了出来。他和吴大婶都抓住了乐生的手,说道:“乐儿,你别哭……爸不死,爸也死不了。还有你哥呢。”
  安生心如刀绞,随之感到一阵眩晕,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儿,不过,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流露,大声说:“都别哭了!”这一声音很大,吴国庆他们都被之震住了,都看着安生。安生又道:“不是明天去医院的吗?这就哭起来了?”吴大婶一边擦掉眼泪,一边对乐生说道:“乐儿,别哭啊!明天我们全家都去,都没事的,都平平安安的……”乐生不哭了,他望着爸爸说道:“爸,你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听我哥的。”吴国庆连忙点了点头,又怜又爱地望着兄弟俩,说道:“好,我听你们的就是。”
  里屋的空气似乎平静一些。吴大婶道:“安儿,你是怎么晓得的,还带回这些东西?”安生说道:“我和一个同事去看乐伢,乐伢告诉我的,那个同事临走时让我带了这些。”乐生也一笑,说道:“姐真好!妈,您没看到,看到了准会夸她。”吴大婶难得听到一件高兴事儿,喜上眉梢道:“安儿,是真的吗?是她送的?”安生不想破坏家人的这点快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
  吴大婶便在乐生那里掏话儿。乐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姐对哥很好,对我也好,长得也好看。”让他来赞美一位女子,他能有的词汇就是这多,能说的也只有这多。吴大婶听了果然眉开颜笑,说道:“好,好!”她又问安生道:“她是你一个单位的?”安生点了点头。吴大婶更是乐了,对吴国庆说:“你也见过?”吴国庆露出些笑来。她便道:“安儿,乐儿,你们先歇着,我这就去买点肉回来……”
  安生没见到晓萍,便问:“晓萍呢?”吴大婶道:“到你舅舅家去了。那里有好几家要做衣服的,她把衣服做好送了去。也该差不多回了。”安生又问道:“她的裁缝店怎么样?”吴大婶道:“这几天接了不少活儿。”安生点了点头,对正要出门的吴大婶说:“这么晚了哪有肉买?”吴大婶一拍头道:“我都糊涂了。那就明天再买吧,今天就杀一只鸡。”安生道:“别杀了,留着还能下蛋。”乐生也执意不让,吴大婶只好罢了。
  夜幕降临一会后,晓萍终于回到家了。回家后,她见到安生回来了感到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又明白了,带着一脸的忧郁问道:“哥,你看过爸爸的病了吧?”安生掩饰住内心的悲痛,点了点头。晓萍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他都已经躺了很多天了,也不肯搭个信给你……”安生不敢迎上晓萍的眼神,只说道:“你别担心,明天我就会带爸爸去柳河医院做检查的……”
  吴大婶见晓萍回来了,便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一家人开始吃晚饭。吴国庆几乎不能吃东西,只喝了半碗米汤。兄妹三人看在眼里,也没有心思吃饭,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安生在见了父亲之后,很清楚病情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发展如此之快意味着什么,但根本就不敢继续往下面去想,也不敢哭出来。他在心里劝慰自己:“明天去查一下再说吧。”也唯有如此,才会好受些。同时他知道,现在他就是家里的主心骨了,而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将会牵动着全家人的心。
  吴国庆见三个孩子的神色都很凝重,心里也很不安,便劝他们到外面走走去,好不容易都见上了面,多在一起说会儿话也是好的。安生也不想晓萍和乐生心情太沉重,便带着他们到屋外乘凉,并尽量找些轻松点的话题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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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3:10:25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一早,吴大婶便去买了肉,炒了几个菜,但大家似乎都没吃多少。吴国庆则显得精神好了些,坐了起来,由于一会要做B超,只喝了点糖水。吃完饭,由安生和乐生兄弟俩搀扶着吴国庆走在前面,吴大婶和晓萍跟在后面,在路口搭上车,来到了十里之外的柳河镇。
  柳河镇这几年似乎变化很大,柳河卫生院也跟早些年变了大模样,修了新门诊部。安生有个同学叫刘军,毕业后分配到了这里,所以一到柳河卫生院,便让家人在门诊部等着,找到刘军,由刘军带着他去了B超室和检验室。
  吴国庆进了B超室后,安生和他的同学在外面聊了一会儿天。由于安生回家很少到柳河镇来,所以两人毕业后见面很少,只是通了几次信。两人相互问了一些情况后,B超室的门打开了,露出B超医生凝重的脸。安生不由心头一沉,心慌意乱了。
  B超医生说道:“小吴,你先把你父亲扶到化验室去,我们再谈谈情况。”安生扶着吴国庆,吴大婶见安生的脸色不怎么好,连忙问道:“医师怎么说?”“我们先去查血,”安生努力镇静下来说道。他把吴国庆扶到检验室,连忙又回到B超室,一进门便急切地问道:“我爸的情况怎么样?”B超医生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我们都是同行,所以直话跟你说吧,你父亲考虑患的是肝癌晚期,肝脏已缩小了不少,脾脏很大,胰腺也发现了肿块,考虑癌细胞已经转移了……”
  安生在听到“肝癌”之后,便觉头昏脑旋,有些坐不住了。他的眼睛直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刘军连忙握紧了他的手,说:“安生!安生!既然如此,我们都无能为力了。可你得冷静些!”安生泪眼模糊,说不出一句话来。刘军见他面色十分苍白,怕受不了这一打击,连忙把他扶在检查床上躺下,然后又端来一杯糖水,递给安生喝了。喝了大半杯糖水之后,安生的神思才开始慢慢清醒起来。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让自己保持克制,保持克制,万万宣泄不得!他是学医的,自然很清楚肝癌意味着什么——父亲将没有救了!他甚至找不到怀疑不是肝癌的理由!无情的一张B超报告单把他来柳河卫生院之前仅有的一点侥幸彻底击溃!击溃的又何止这些!
  作为儿子,他要不顾一切去寻找治疗的方法,不惜用尽一切尝试,这样,最起码有了某种憧憬,哪怕这种憧憬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像,但总可以缓解一些心灵的痛苦;作为医生,事实告诉他,这样的病人已是无药可救了,也就一下子绝望了……安生就品尝着这种窒息的折磨。他不敢再作任何细想,当擦去盈满眼眶的泪水后,他对自己说:“面对现实!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意志崩溃了!到了承担责任的时候了!毕竟,父亲还活着!”最后一条大大地鼓舞了他。这个时候,哪怕抓住的是一根草,也顾不及了。有了某种意义上的鼓舞之后,他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他想到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他将如何跟家人说?
  如果说了,几乎家里人都不能承受住这一沉重的打击;如果不说,也只能瞒住一时,肝癌很快就会摧毁父亲的生命!说或是不说,需要作出选择。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到底,他觉得这个家毕竟还得维护下去,而不能在夕旦间崩溃!有了这一原则,他终于很快作出了决定。他对那位B超医生说:“谢谢你了。请你不要告诉我的家人,只说是肝炎就行了。”并与B超医生握了握手,然后下了楼。
  吴大婶见安生回来,急急问道:“你爸得的是什么病?”安生笑了笑,说道:“医生说是一种稍微难治一点的肝炎,需要输一两个月的液,问题不大的。”吴大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口气道:“那就让人放心了些。”安生说道:“可不是!爸,您也不要担心了。”吴国庆笑了笑,说道:“不担心的,不担心的。”安生又问道:“血抽过了吗?”吴大婶说道:“抽过了,医师说下午拿报告单。”安生说:“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结果,下午再回去。”于是,吴大婶和乐生搀扶着吴国庆,还有晓萍都回家去了。他们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也就很开心,甚至有说有笑起来。
  当安生送他们上了车后,再也控制不住了,拼命地跑,跑到一条小水沟旁。中学时他曾在这里抓过许多次的鱼,如今他在水沟旁坐下,抱头痛哭起来。他要把所有的悲痛全部都宣泄出来,尽管它们只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但瞬刻间他能获得一些轻松。
  他整整一上午就坐在水沟旁,泪流不出了,就在那里发呆,然后从口袋里颤颤地掏出一支烟,吸了起来。他想出了两套方案来:一套是让父亲去凤亭,那样的话,更方便父亲的治疗;另一套是让父亲在家里,机械厂里有一名赋闲的厂医,可以每天给父亲输液。他考虑好这些之后,便在水沟里洗净了脸,去柳河卫生院取了检验报告单。报告单再次击碎了他的心。他与刘军告了别,便坐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家里的气氛很活跃,似乎都在等待安生回来庆祝一下。他们心里的弦实在绷得太紧了。吴大婶见安生回来,忙迎了上去,问道:“没事吧?”安生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碍。”吴大婶又问他吃过午饭没有,他说吃过了。之后,他与家人开始商量父亲治病的事情。当他把自己考虑的两套方案说完之后,吴国庆马上坚持说在家里治疗。吴大婶和晓萍也觉得在家里好一些。安生只好不再坚持。看着家人的笑脸,他的内心其实在滴血,便推说想出去走走,然后一个人来到后山坡上,坐着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第三天一早,安生和乐生一道坐车去了舒城。到了舒城后,乐生要回学校,安生又交待了一番安心学习后,去了县医药公司,用冬梅给他的一百元钱和自己剩的二十多元钱,只留下所需的路费,全部买了药,有针剂也有片剂,还有去痛片。
  当安生把药拿回来后,家里很高兴,他也略感到一丝欣慰。他配好了液体,自己动手为吴国庆输上了液。当他握着吴国庆的手时,手都颤抖起来。那是一双多么削瘦的手呵!除了一张松弛的皮,就是硬硬的粗大的骨头,找血管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安生试了两针才将液体输上。他又把去痛片放在吴国庆的枕头下,说:“爸,你要是痛,就吃一颗,就会好些的。”
  吴国庆顺从地点了点头。疾病让他枯瘦而又苍老,头发更是稀疏而发白。他这一辈子承受了太多的苦难,现在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了。第一天输完液后,也许是药物在其体内起了神奇的作用,晚上他竟然想吃点东西了。家里人都为之一振,安生也吃了一惊。在吴大婶看来,想吃东西就是病快好了,接着是一天好过一天,不要多久吴国庆就会恢复如初;安生则萌生了一丝新的希望:也许检查结果存在误差?吴大婶笑道:“安儿,你的书看来还没有白读。果然是多读些书好,一下药就显灵了。”安生自然不敢承受如此高的赞誉,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笑而不答。他决定超一天假,继续观察吴国庆药后的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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