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选人（小说）

苏伟峰

——虽然对你们二位老师没有太多的了解，但现在只看刚才的发言，你们都足以让我尊敬！

三声

两个老人并排站立，面对棉花林，望着棉田的尽头——远处起伏的山峦与山峦之间，金色的云霞在扩散，太阳要起来了。两个人各含一支烟卷，在吞云吐雾中久久的沉思着，谁都不想说话。
  一支烟抽完，老成哥首先开口：青呀，我没文化，不知道道德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老哥我了解你，你是个好人，看，你头发也白了不少了吧。老成哥转过身来，与贾青面对面，望着贾青说；虽然你进城了，成街上人了，但是你的本质还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和在乡下时一样清纯，没长势力眼，对谁都还是一样真挚热枕，垸里人都了解你，提到你时，都是这么说的，说你进城这么多年，要文化有文化却没有当官，要能力有能力却没有发财，即使这样，垸里人还都众口一词的说，你是一个好人。
  贾青说：是的，老成哥，你也一样，我们都没长害人之心，都是老实人，安份守已。生活中，我们的骨子和血液里，天生长成的，是信守社会准则和遵守道德规范的习惯，这些或许正是原始的人性。也不只是你和我，还有乡亲们，还有好多人，还有城市也有好多这样的人，这些人都还保持着基本的人性。
  这些人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幸福的。
  贾青看着海报上的斑斑点点，稍停了一会儿，接着话锋一转说：可是，这些好人当中，多数人有怨气，并且怨气越来越大，这是因为，社会越来越不公正，越来越黑暗，不公正和黑暗又越来越严重的损害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正一步一步的毁灭我们这些人的幸福。贾青指着墙上的麻子们气愤的说：你看，民心是不可违的，这还只是摔泥巴和狗屎。
  说话之间，老成哥的嘴唇有好几次张开，又没好打断贾青，他瞅准贾青话空，急急的插进来问： 老弟，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呀，怎么站到那上面去了？老成哥用手指着纸上的贾青。
  贾青说：哥，这不是我的本意，不是我的想法，不是我想要的，我从不与人争名夺利，这次，我只不过是被人赶着上架的鸭子呀。
  老成说：是的，你不用说，我了解你，我了解你。
  太阳出山了，在两座山之间，桔红似火，贾青抬手看了看时间，对老成说：哥，我要到镇上去，我要和他们说清楚，我要主动退出道德候选人。
  
（待续）

三声

fanqb2005老师，如若冒犯，小说写成之后，我去当面向你赔礼道歉。
我用我自己的钱请你喝酒。
你和模柳都是我敬重的文化人。

三声

这里，可能存在误解，但是不改变我创作的走向。

三声

结尾可以事前透露：
贾青主动退出候选人，但是，据事创作，尊重客观现实，贾青想退，能退出得了吗？
这也是说，具体创作手法同样还有吸引人的地方。

三声

准时八点，贾青来到镇办公室李主任的门口。门是开的，也不用敲，贾青径直走进去，只见办公室小文员们都在拖地搞卫生，不见李主任身影，贾青向一位年轻的女了打听李主任，女子说，你太早了，李主任过早（早餐，下同）还没来。
  年轻女子嘴还亲热，说老同志你坐一会儿等着吧。可是，办公室地板上的拖把划来划去的，贾青不能老是腾脚呀，他说：不坐了，我在走廊等他。二十分钟过后，李主任才从门口走进来，老远就亲热的跟贾青打招呼：
  贾老呀，快进办公室坐呀，过早了没？
  贾青直来直去的说：李主任，我要从全市道德模范候选人中退出来，我不配道德模范，我不想参选了。
  李主任装出没听清，用怀疑的口气对着贾青问，贾青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主任，我要从全市道德模范候选人中退出来，我不配道德模范，我不想参选了。李主任张开大嘴，深吸一口冷气，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他一直拿眼睛盯着贾青看，象看陌生人似的。
  这是我自愿的，我要主动退出，贾青再一次声明。
  李主任来火了，对贾青不再客气，他严肃的说：你开什么玩笑，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乱说话。
  贾青没在乎李主任态度变化，继续坚执：我决定了，是来向镇里报告的。
  瞎扯蛋，你认为你是谁呀，你说退出就退出，镇办公室做那么多工作就你一句话退出就退出得了？你这个人，叫我怎么说你呢，你这不是给青川镇政府办公室——我的脸上打巴掌吗？你老糊涂了呀你，你不感谢我还说退出，亏我对你这么好，好事想着你，要车就给车，李主任越说越气，语言也粗野起来了。
  贾青从没被人骂过扯蛋，老糊涂，他气愤得摔门而出，不再想跟李主任说话。
  还没走出青川镇镇府，背后就被人叫：贾老，别走呀，镇长请你到他办公室去有事。
  贾青气急了，想直接走，他站在原地犹豫着，只见镇长亲自从门口走来，对贾青说：贾老呀，到我办公室去坐一回儿吧，你有话，有什么要求跟我说。
  一同来到镇长办公室，镇长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又是让座，搞得贾青有些不好意思，贾青就坐下了。镇长开口说：贾老呀，是不是你儿子的工作不好，啤酒厂是个企业单位，不怎么样，不过，也不是想不出办法呀。镇长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看贾青的脸。贾青忙说，我儿子在厂里工作得很好，我们都满意。镇长又问：那，是不是你媳妇职称不满意，这个更简单呀。
  贾青说：镇长，你别猜了，我全家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我没想着把儿子调工作，也没想为媳妇争职称，我只想退出市道德候选人的竞选，因为我自已知道，我不配道德模范，请你理解。
  室内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镇长开口说话了，他说：这个问题不行，由不得你，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关于青川镇形象的问题，当前，投票情况非常好，你排名第五，位置还蛮稳固，眼看青川镇快有一个道德模范了，这，说明镇委镇政府的工作做得好，这也是我们镇的重要成绩之一，而你怎么能这样做，要退出？你说说，这事能由得你吗？
  镇长双手叉在腰上，鼓起眼珠，冷森森的眼光，一直逼视着贾青。
  不行，不行。贾青走出镇长办公室，耳后传来的是那两个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贾青前脚到家，李主任后脚就跟着进门了，同样没有好脸色，没有好声音，他说：贾青，我是来传达镇委精神的，你听清楚，不管你怎么想，道德模范投票快出炉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从此不准你干涉这件事情，我们也不要求你做什么，你坐在家里就行了。说完这话，李主任转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咕噜着：本来就不干你什么事，咋没有自知自明呢——
  （待续）

三声

这是一个温馨的家。贾青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只要想起李主任的脸色，就心气难平，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污辱。贾青不想在自家屋子里脾气外露，他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是办不到。
  不能让老伴看见我发怒的样子，不能让孙儿贾保看见我发怒的样子，不能让儿和媳看见我发怒的样子，我得出去一会儿，到后山碎石平台去散散心，贾青想着，轻轻的对厨房里正准备午餐的老伴说了一声：我去后山了。
  后山的碎石平台上，已有好几个小孩在地上打弹子，孙儿贾保也在，见爷爷来了，老远就亲热的叫一声：爷爷，随即又蹲在地上自顾自玩。贾青闷不做声，迷茫的看着眼前几个小孩玩游戏，他们在地上掏出三个溜光的、对应成三角形的小坑。
  孙子贾保和小伙伴们轮流弹击玻璃珠，他们右手除母指外，其余四个手指的第一、第二关节勾着，弹珠夹着固定在食指和中指间，母指紧紧弓在弹珠后面，一但瞄准，指弓突然发力，弹子瞬间朝目标方向窜去。
  老虎进洞了，进洞了，老虎要坐牢，要坐牢。
  小孩们叽叽喳喳，贾青没觉得吵人，他专注的看着小孩打弹子，相反的，心情很快就平静多了。
  老虎怎么会坐牢？贾青看不懂，于是也蹲下身子，试图纠正贾保和小伙伴。他说：搞错了，搞错了，老虎怎么会坐牢呢？
  孙子贾保和他的伙伴们抢着回答，老虎就是要坐牢，爷爷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我到一边玩去，贾青一边走一边嘀咕：老虎那能坐牢呢。
  贾青走到碎石平台的悬崖间，放眼远眺，青川镇多美呀。
  午饭时，贾青在饭桌上把上午的经过说给老伴，儿子，媳妇听。老伴对外面事不乱作主张，她低头吃饭没说什么，儿和媳听了非常气愤，他们说：爸爸，这那里是把你往道德模范上推呀，纯粹是利用你，为达到自己的目地，为了捞成绩。 贾青说，我主意已定，不管他们怎么阻拦，我已决定退出道德模范候选人选举。
  你要注意点，他们害人可是比谁都内行呀。老伴停下碗筷，看着贾青忧心种种。平时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她，这次想得比别人远。
  老伴的话提醒了贾青，不能蛮干，不能强硬。文学创作中编那么多情趣精巧的情节，这事难不倒我，绝对难不倒！贾青很快就有了主意。
  青川正街上店铺多，人多。贾青走在街上，已感觉到脚筋在不停打颤，后背心在冒汗，路过每一间店铺，他都要停下来，但最终还是胆怯的离去，眼看正街要走穿了，贾青重重跺了一下脚，挺身走进最近的一家鞋店。
  鞋店生意不错，有好几位顾客正在挑选鞋子，柜台内卖货的是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贾青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一直在砰砰跳。徘徊了好久，贾青想起李主任的面孔，心一横，把一只皮鞋往衬衫里一塞，就往店外跑。
  没出意外，身后果然传来一阵阵叫喊：抓小偷呀，扑小偷呀。
  不一会，贾青已被人群围在中央，众人口不停的奚落着，一个横脸汉挤进来大骂：老不死的还想偷我皮鞋，一边骂一边挽衣袖，捏紧拳头要打贾青，却被另一只有力的手阻止了。
  不要打他，这么大年纪了，我已打电话派出所了。
  贾青听着声音好熟，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听声音，他知道老成哥就在自己的身边，帮了自己。
  警车声由远而近，紧紧围起的圈子散开了一面，公安来人了，问老成说：是你报警的，老成说是。他们又向店主询问了几句话，就把贾青带到了派出所。
  警员都认识贾青，还是在昨天，他们受人指使，还在投贾青道德模范的选票呢，他们没有为难贾青，只把电话打到了镇里。不到十分钟，李主任就赶到了派出所，一见面，李主任暴跳如雷：老东西，还和我们玩这一手，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李主任转身对民警说，把贾老成关七天，七天之后，市道德模范选举结束，再放他。
  什么贾老成，我是道德模范候选人贾青呀，排第五位的贾青呀！贾青高声对李主任和警员们说。
  李主任正准备走，听贾青这么一叫，又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对贾青说：你不叫贾青，叫贾老成，是个偷鞋子的贼，贾青是什么人，是全市道德模范！贾老成，你就好好在牢里呆着吧，不要破坏贾青的名声了，也不要破坏这次选举了，至于你家里，我们有人去通知的，说你住市里宾馆了，要七天后回来。
  李主任走后，哐的一声，贾青被锁进了牢笼。
（待续）

苏伟峰

没想到！！！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咋收场！高，实在是高！！！

苏伟峰

苏伟峰 发表于 2012-9-3 22:44
没想到！！！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咋收场！高，实在是高！！！

可改成剧本！一定有人投资拍电影的！

三声

  贾青不是贾青，变老成哥了。真是不如它算呀！看来，作文章，情节构思再精巧，也没有现实离奇。
  七天后，贾成被放回家里。一家人谁也不见比平时更幸福，客厅中央的电视机，正在回放市道德模范的授奖仪式，主持人说：因为贾青同志到省里出差，由青川镇李主任代为领奖。
  一朵大红绸布花，被李主任高高的举在头顶上，他特意对着摄影机镜头，不停的挥舞。
                                                                                                                          （全文完）         2012，9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