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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雨湖

[原创] 长篇小说《朋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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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3:0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在住院部二楼找到了妇产科。冬梅的脸色因为有些紧张而显得更加苍白,安生见了,扶她在一条长凳上坐下,轻声说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冬梅也没反对,算是默许。安生进了妇产科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医师,正在给一个三十多岁的乡妇看病。安生于是在离得稍远处站着等。女医师把病人喊到后面的诊疗室去作了个妇检,又细细地询问了一遍,才终于下了结论开了处方。病人拿着处方谢了一番才离开,抓药去了。
  这个时候,女医师才注意到安生的存在,大着嗓门问道:“你有什么事?”安生不免有些紧张,又有些犹豫不定,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怀……了,想看这里能不能……”还未说完,面色已经窘得赤红。
  女医师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朋友……”“是的,”安生的声音更小了。“哎,”女医师似乎对这一称谓的含糊性很不欣赏,叹了口气,随后又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我……”安生只觉得有口难辩。
  “这可是不道德的。按规定也是不允许的,”女医师一脸严肃,然后一副职业口吻问道,“哪里的?”“楚州的,”安生一说出口就觉得哪怕是实话,也是说错了。可收回显然是徒劳的。女医师显然从安生的话里听出了些名堂,并作沉思状品味着话里的延伸义,自言自语道:“这么远跑到黄花来……怎么不在楚州做呢?”“……”安生无语。
  “有几个月了?”还好,女医师没有就上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不知道……”安生又想了想,说,“有一两个月吧?”“真好笑!”女医师的表情更显得古怪起来,连哼了两声,说道,“第几胎?”这一问,安生恨不能立即转身而去,或者直接钻到地下去。可他一想,如果让这位女医师去问冬梅,冬梅只怕是更接受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第一胎。”“人呢?”女医师自觉问得差不多了,又是颇识世事的,说,“让她进来吧。”妇产科门外还放着一条住院部唯一的病人专用长凳,看来算得上体贴入微了。
  安生鼻子里却是酸酸的,似乎生来还没有受过的委曲这时全受到了。只要他回想起女医师看他时所用的眼神,便要惊出一身冷汗来。不过,他还是朝女医师奉承般笑了笑,然后出了门,对门外的冬梅轻声地说:“进去吧,不要紧,医生很好。”
  果如安生所说的那样,女医师看了看冬梅,大概觉得冬梅长得眉清眼秀,表情和蔼了许多,甚至是怜悯的,语气也轻了许多,说道:“坐吧,姑娘,还没成家吧?”冬梅像是被触及了伤心事,猛地埋下头去抽泣起来。“哎……”女医师用非常不和善的眼神瞪了安生一眼,然后继续和颜悦色对冬梅说道:“别难过,几个月了?”冬梅仍抽泣着没作声。
  女医师便以更加不和善的眼神再次瞪了安生一眼。还未待女医师开口,安生这回似乎聪明了些,连忙逃似地走出了妇产科。一走远,他就忍不住狠狠朝一面石灰刷过的而如今满目斑驳的墙上打了一拳,然后捂着疼痛的拳头又回到长凳上呆坐下来。
  里面,冬梅一边抽泣,一边回答着女医师的询问。不一会儿,女医师走了出来,朝安生看了看,神色竟然和缓了许多,说:“去买些卫生纸来,多买些。”安生无疑感觉出了这细微的变化,顿觉心里舒畅了许多,马上对女医师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自然也就飞奔似地下了楼去找商店,买了两大包卫生纸,连头都不敢抬,然后又飞奔到妇产科门前。
  妇产科里诊疗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大概女医师和冬梅都进去了。安生于是喊了声女医师,女医师从里面出来,接过卫生纸,说道:“你到外面去等着,不要走远了。”安生按照女医师的吩咐,就在妇产科外面的走廊里不安地来回走着。这住院楼的封闭性能显然不是很好,不一会儿,安生就听到从妇产科诊疗室传出的冬梅那低沉而又急促的呻吟声,不由心头猛地一紧,颤栗起来。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可怕的呻吟声。从呻吟声里,他能够听出一种巨大的痛苦与痛苦下巨大的承受,从而可以想像得出此刻的冬梅所面对的是什么。那痛苦也仿佛正发生在自己的体内,让他心颤,让他震憾,让他不堪忍受。他把拳头捏得紧紧的,紧紧的,在心底喊着:“冬梅,坚持住!冬梅,坚持住……”
  有了这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体验,他真愿永世不再有这样的体验才好。在那一刻,他觉得理解了女人——女人的痛苦让人肝碎胆裂,女人的欢乐让人倍加珍惜。一次艰难的承受,深深地影响了他的思想,让他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起来,而开始成为一个男人……
  安生坐在了长凳上,把头埋在两只手掌里,耳朵则敏感地听着从里面传出的每一声呻吟……这一过程实在是漫长得很,像是在做一次没有终点的跋涉……当呻吟声终于停止,而且在之后的几十秒里没有重新出现,他这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把头从手掌里抬起来,顺便有力地把一额头的冷汗抹掉,也把不觉间流出的一些眼泪悄悄抹了……
  女医师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对安生平淡地说了句:“好了。”“好了,”安生嘴里也喃道。他忽然间发觉女医师实在是和蔼可亲的,而责怪和不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女医师已经转过身去,他还满眼泪光和感激,说道:“谢谢您,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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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冬梅已躺在一张简易床上,停止了呻吟。但很容易看出来,她还是十分痛苦的,一张往日秀美的脸庞已是惨无血色,上面还散满了粒大的汗珠。女医师把一桶带血的卫生纸提了出去,安生虽然在医院里见多了鲜血,可这次还是让他触目惊心!
  他默默地来到冬梅的身边,拿过冬梅手中的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汗珠,却发现手帕已经让冬梅捏得汗透了,甚至可以拧出水来。安生不由动容地握住了冬梅的手,轻声说道:“你受苦了,冬梅!”他感觉出冬梅的手是那样的冰凉。
  冬梅睁开已失去了神色的眼睛,努力地张了张口。安生马上拿出买的那瓶水,边说道:“让我扶你起来喝吧。”冬梅挣扎了一下,想自己坐起来,可到底没有成功,脸上是一阵痛苦的痉挛。安生连忙用手臂把冬梅的头托住,把水送到冬梅嘴边,一边说:“别动,慢慢喝,别呛了。”冬梅喝了几口,之后摇了摇头。安生又把冬梅的头缓缓放平,轻语道:“休息会儿吧,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冬梅果然闭上眼睛,表情平静了许多。
  这时,女医师把安生喊过去,说:“处方我已经开好了,你去把药拿来,给她输点液。她的体质不怎么好,倒很坚强。”冬妹轻喊了安生一声,然后悄悄塞给了安生一叠钱。安生一阵难过,由于自己带的钱不够,只能接过了,拿着处方到楼下的药房里取了药,送到配药室。护士给冬梅作了青霉素皮试,又给她挂了液体。
  这会儿,女医师在外面的办公室低声地对安生说道:“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安生点了点头。“真想不到,”女医师说道,“你莫见怪啊。”“没关系的,”安生道,“谢谢您了。”女医师叹了口气,本想问这个姑娘的男朋友为何不来,但转而一想,觉得还是不问了。
  安生回到冬梅身边,找了把椅子坐下。在经受了撕裂般的巨大痛苦之后,冬梅实在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哪怕只是迷迷糊糊地闭一会儿眼睛。安生则望着输液管中一滴一滴的液体,想象着营养物质从输液管流入冬梅的静脉,然后到达全身的毛细血管,滋养着每一个疲倦的细胞,而很快就能还一个往日一样秀美的冬梅来……
  安生见冬梅轻轻动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轻柔地问道:“冬梅,好些了吗?”冬梅睁开眼睛,充满柔光地望了安生一眼,点了点头。“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买点东西来给你吃,”安生说道。冬梅轻语道:“别买吧,我不饿……”
  安生还是去买了些香蕉和梨子。他先送给女医师一些,女医师本不肯收,实在推托不过也就只好收了。女医师笑着说:“你们聊吧,不打扰你们了。”由于没有病人,她到其它地方溜达去了。
  安生目送女医师离开,然后剥了一只香蕉,送到冬梅的嘴旁。冬梅两行热泪淌了下来,歉疚地说:“安生,真对不起,让你为我受了委屈……”“这位女医师人挺好的,我怎么会计较呢?”安生笑道,“你吃点吧。”冬梅不好拂了安生的好意,吃了几口,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安生便找来几张报纸,边看报纸边照看着。
  到了下午,两瓶液体输完,冬梅的脸色好了许多,精神也有了些起色。一拔掉针头,她就要走。安生怕她路上承受不住,执意让她再躺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与女医师作了告别,踏上了归途。临走前,女医师特意交待了几句:“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不要走动太多,多喝点红糖水,补身子的。另外,路上小心点,多搀着点。”最后一句,自然是交待给安生听的。
  一路上,车仍颠簸得厉害,冬梅的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安生连忙抱住她的双肩,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一边大声喊着司机开慢一点。喊声引得乘客都把头转过来看,安生也顾不得了。
  转到去楚州的客车之后,路面好了许多,没那么颠簸了,冬梅虽不再忍受着下腹持续的剧痛,阵痛却是不时地侵袭着她,让她趴在安生的身上一阵阵地颤抖着。安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痛苦,以至于后来是抱着冬梅的身体到达了凤亭路口的。
  他们在路口下了车。下车不一会儿,冬梅一阵恶心,跑到一旁吐了起来,把在黄花医院吃的一点香蕉全都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冬梅的脸色更加苍白。安生心痛不已,让她坐下来歇一会儿。冬梅摇了摇头,说:“我们走回去吧。”安生道:“你这样子怎么能走呢?坐三轮车又那么颠,还是让我来背你吧。”冬梅不肯道:“那怎么行呢,别人看到不好……”安生却道:“怕什么,让别人说好了。何况,这个时候路上没什么人了,有人的话大不了我们就停下来歇会儿。就这样吧,不然你的身体真的会吃不消的。要是落下个病根子,我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也不管冬梅有没有答应,背起就往凤亭走去了。
  这个安生实在不像是过去的那个安生,冬梅趴在他的背上,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却不敢再往后面想……而此时安生的眼里只有前面的路,过了一道坡,又有了一道坡,道路似乎比平时漫长了许多……
  回到门诊部,天已经黑了,同事们正在吃晚饭。李文秀看到冬梅脸色不大好,惊讶道:“小叶,你怎么啦,病了吗?”冬梅一阵慌乱,倒是安生帮他解了困:“今天去同学那里去玩,可能是有点感冒了。”李文秀快人快语,说道:“脸色这么难看,赶快回房休息,要不要打针呀?有没有吃饭呀?”冬梅说道:“不用的,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冬梅到底还是在床上躺了两天。输了两天液体,加上安生买来的水果和各种营养品,让冬梅第三天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就开始上班了。
  对于安生来说,尽管冬梅已经上班了,但他的使命似乎仍没有结束,有时间就会去冬梅的办公室或者房间坐一坐,陪上一会儿,聊会儿天。而对于冬梅来说,有安生在身边陪着,心里便会踏实;安生有一会儿不在身边了,就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安生在干什么……
  这一切似乎都是从黄花回来之后才有的变化。为什么会这样呢?在安生还没有来得及去想的时候,冬梅的内心里就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没再敢往后面想了——呵,敏感的姑娘!
  有诗为证: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为何如此美妙?
  它牵动了我的视线,
  也拔动了我的心弦……
  
  噩梦已经过去,
  美好的一切却也不再;
  是谁牵走了我的魂儿,
  为何如此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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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中  秋
  “我这是在做什么傻事呀?安生和春云是多么好的一对儿,我怎么会产生这种不该有的想法呢……”冬梅这几天里一直处在内心的矛盾之中。
  安生的体贴入微让她在感动之余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滋润着她那受伤的心灵。可当她想起春云,内心则免不了受到一番拷问——她怎能忍心再去伤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呢?很快,冬梅便暗下决心,趁现在还只是露出点萌芽儿,就斩断它。尽管一开始心里很难受,但慢慢的就有了一丝欣慰和平静。
  安生很快就感觉到了冬梅的疏远,并很快把这种疏远看作是一种善意。他又何尝不处在冬梅同样的矛盾之中呢,在冬梅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作为朋友理所当然地需要付出最为诚挚的情感。当他在友情与爱情之间摇摆拿捏的时候,不正是冬梅帮他做出了选择了吗?
  他已领教过这小小凤亭传播流言的能耐,决不希望已经受伤过一次的冬梅被流言再次击伤。站在远处默默地关心着,才是最好的呵护呵。安生这样想的时候,却抹不去心里的些许惆怅。从黄花镇回来的第七天,他给春云写了封信。他不能把去黄花的经历告诉春云,也就不知从何谈起,文字有些乱。还写了一首小诗夹在其中,小诗写道:

  你的微笑在那一瞬间……
  有如昙花绽放在了黎明前;
  旅人可以忘掉疲惫和忧悒,
  那喜悦就像饮了一夜露水,
  终于在晨曦下见到花开一般。
  
  你的微笑在那一瞬间……
  将你的灵魂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多情的旅人流出了泪水,
  那泪水就像是你给了他爱情,
  而他正在品尝一般。
  
  你的微笑在那一瞬间……
  有如昙花绚丽夺目的一现;
  旅人已转头继续他的旅途,
  而你的微笑还留在唇边……
  
  他也不知道这首小诗是写给谁的,自己就像个旅人却是内心的表白。他觉得欠了春云的,又欠了冬梅的。但愿她们会原谅自己,他想。他还兑现诺言送了一幅字给冬梅,正是陆放翁的词《卜算子-咏梅》。冬梅收下了,并贴在了墙上。
  接下来的日子,安生和老张这个忘年交在一起的时候多了。老张吃饭的时候还是必要喝两口,安生也就少不了听更多的老张讲的故事。故事有时讲的就是老张自己,有时别人,都正好是安生需要的素材。安生有时陪上老张喝两口,老张也有时拿出象棋找安生杀上几个回合。日子过得还是有点滋润的。
  转眼就到中秋节了。春云来信说要回家一趟,跟父母一起过节。安生本来也想回去一趟,便问冬梅。冬梅其实很想家,但这段时间人消瘦了许多,怕父母见了会添担心,决定不回家了。安生也就留了下来。门诊部其他同事见他们愿意留下来,自然再好不过,都回家过节去了。
  中秋节在凤亭乡下是个大节,每家每户在外面的人能回的就回了,都要买些楚州产的月饼和其它小吃,然后弄一桌丰盛的饭菜,大人高兴,小孩也高兴,过节的气氛很浓。中秋月圆,人也团圆,虽没有回去心里有些牵挂,觉得对不住家人,但安生还是决定把这个节日过好。他买了“楚州月饼”和其它一些小吃,傍晚吃过饭后,把桌子椅子搬到门口,摆上糕点,于是也有了过节的滋味。
  他与冬梅在门口坐下,边聊天边等月亮升起来。时不时会有两三个小街的孩子跑来凑些热闹,他们也一概欢迎招待,让孩子们欢喜得很。夜幕渐渐落下后,月亮终于从远处的山尖上跃了出来,大而明亮。望着明月当空,冬梅触景生情,叹道:“今年是在外面过的第三个中秋节。”安生笑道:“我很久都没有在家过中秋节。”
  以往的每个中秋节,冬梅的身边要么是家人要么是很多的朋友,是在节日的氛围里的,今年却不同,只有安生在她身边,是在节日的氛围之外,仿佛只看着别人在过节。她带着些许不解问道:“安生,我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还要过中秋节呢?”
  安生有感而发,说道:“就算我们在外面,也是与家人在看同一轮月亮,同处在一片月光下,家人过节,我们当然也要过节了。像我这种人,就像个飘泊的游子,只有过节时才想到家,便更要过好这个节日了……”冬梅纳闷道:“你觉得自己像个游子?”安生神色黯然道:“是啊,世事难测,每个人的命运谁能说得清楚呢。就像浮萍,今天吹到这儿,明天就不知吹到哪儿了。”冬梅有些动容地望着安生道:“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说不清。不过,能跟你在这里共度良宵佳节,不也是挺好的吗,”安生笑着悄悄撇开了话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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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4: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明年我们会在哪里过节?”冬梅似乎很忧郁。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句随口而出的嗟叹竟会得到验证,这是后话。“其实,在哪里过节都差不多吧。只要心中有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词说得挺好,”安生有意无意地说出这番话来。他也没有料到,明年的中秋果然远在天涯。
  冬梅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安生,你说我们会一直呆在凤亭吗?”这一问,让安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觉得你应该问,你想呆在凤亭吗?我们的处境其实还是大有不同的,有些想法你敢想,只要努力便可以去实现它;我呢,很多时候是不敢去想的……”“你为何这样说?”冬梅感到不解。
  安生想起了那天在黄花接过冬梅手中的钱时心中的那份痛,可这份痛如何在冬梅面前提得起,不由苦笑道:“在凤亭过着平淡的生活对于有些人来说无法忍受,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但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退一步时,它会逼一步,直逼到你无路可退……只怕是有一天我连凤亭也呆不下去了……”冬梅道:“是不是让你到了凤亭,你才这么想?”安生摇了摇头道:“也曾不理解,现在明白了,反而感念来到了凤亭。每个人的起点不一样,对我来说起点低点是好事,压力便没那么大,心境便也就静了,心境静了,我就可以按照自身的条件为将来做一些准备,尽可能多读点书,尽可能地思考些问题……所以,我才说我是喜欢凤亭的,发自内心的……就算有一天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要离开这里,我都会在心里感念这片地方的……”
  对于刚经受过人生一大磨难的冬梅来说,让她现在就谈这样的感念实在有点勉强,她有点好奇道:“这样的生活难道也值得怀念吗?”安生笑道:“清苦的生活是最能磨练人的心志的,这里是我思想成长的地方,也便是思想的故乡,谁会不爱自己的故乡呢?”冬梅忧郁道:“现实的生活却是艰难的……”安生坚定地说道:“但我更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我们要面对现实去生活,但并不表示我们的思想也要屈从于现实。当我们的力量能够改变现实的时候,你便会发现我们实际上还得感谢这样的现实,正是它让我们有了力量。形象点的比喻就是,我们感染过某种病毒或者打过某种病毒疫苗之后才能产生抗体,也才会有了对这一病毒的免疫力……”冬梅细细品着安生的话,眉头渐渐舒展道:“听你这一说,凤亭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了。”安生笑道:“只要你觉得它是世外桃源,它就会是世外桃源!世上万物都随心而生,一件事物好不好,要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怎么去看。所以,对于一个人来说,心境很重要,要处世而不乱,心中有盏灯,这样的话,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也会给我们指明方向……”
  冬梅对安生的话有些明白,有些并不理解,但作为朋友,能理解安生这个人就够了,她由衷道:“安生,我以前也不明白你为何成天想这些问题,但从黄花回来后我便有点明白了,也明白到了你的这些思想的价值……我真的想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陪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这一段过程……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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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明月当空,疏云薄雾,月光是温柔的,树是婆娑的,溪流是恬静的,景致实在是美极了。两人一边吐露着心声,一边品着眼前的景致,直到倦了才收拾了桌椅,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安生收到梓君的来信,说是过几天来凤亭。他正好有些问题想跟梓君探讨一番,自是期待得很。没几天,梓君果真来了,而且是跟杨华一块儿来的——这倒让安生感到有点意外。
  倒是杨华快人快语,说道:“嘿,真够巧的,我一个人在楚州闷得慌,说是来凤亭走走,坐三轮车坐到半路上,竟碰到宋梓君。我也就下了车,跟他一道儿走来的,都把我累坏了。”梓君笑着点了点头。安生笑道:“想不到你堂堂的大小姐竟肯走这么远的山路,实在是意外之外的意外。再说,你怎么突然想起了我,要来看我了?”杨华扬了扬脸,说道:“你个吴安生,真是门缝里看人!你还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呀,臭美吧!我是来看冬梅的,呃,她人呢?”
  杨华不提冬梅还好,一提冬梅,岂不是触到安生的痛处!安生一愣,马上冷嘲热讽道:“怎么,你这般菩萨心肠,还晓得来看冬梅呀?我看,你还是不要来的好。”杨华哪受过这种没由头的气,说道:“你说话这么刻薄,什么意思呀?”“好,你说话不刻薄,你哥哥也不刻薄,你们都是天大的好人,行了吧?”安生也生气了。他想,杨彪不来看冬梅,太寡情也就罢了,你杨华是杨彪的妹妹,又是冬梅的朋友,那时不来,等冬梅的创伤刚抚平,却来了,这不是成心来扎冬梅的伤疤吗?
  杨华气得几乎哭了,说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再也不理你了!”梓君在一旁如坠云里雾里,只好劝道:“你们别一见面就闹矛盾了,有话好好说嘛。安生,怎么回事呀?”“问问杨华就知道了,”安生仍不罢休。“吴安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杨华掉眼泪了。
  安生这才有点纳闷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好,我不与你争了,”杨华道,“我去问冬梅。”安生连忙拉住,说道:“冬梅跟你的哥哥杨彪分手了……”“什么?不会吧……”杨华惊呆了。安生冷冷一哼道:“你总该先去问问你的那个好哥哥。”“我不相信!”杨华听到这个消息,脑壳儿一阵轰鸣,更是迫不急待地想见到冬梅。安生继续说道:“杨华,你知道冬梅这一段时间经历过多少痛苦吗?这一切是谁一手造成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哥哥杨彪!而他呢,在楚州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得很啊!冬梅现在受不了这个刺激,大概也不想见你!”
  这时,从外面忽然走进来的冬梅哽咽道:“安生,你别说了……”杨华望着消瘦得变了模样的冬梅,惊诧万分,呆了好一会儿,随后感到痛心异常,禁不住搂住冬梅哭道:“冬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对不起,冬梅……我真的不知道……”安生这时说道:“他竟敢不跟你讲……”杨华悲伤里带着气愤,又说道:“杨彪前些天刚调到县财政局去了……我是中秋节回家才见到他的,我问过他,他只是支吾着没说什么……我恨他,恨死他了!”
  之后房间里一时气氛沉闷下来,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杨华看了看冬梅,想了想道:“不行,我现在就要找他去,问个明白!都怪我,我早就该来看你了,冬梅……”安生刚想拦,杨华都不看他一眼去了——不知道是在生杨彪的气,还是生安生的气,或者两者都有。沉默了一会,冬梅红着眼圈道:“安生,你去追一下她吧,别让她去了……我不想见那个人,永远也不要见。”安生于是追了出去。
  杨华正飞快地走着,见安生追上来,露出一脸的怒气,说道:“你又要干什么?”安生一脸赔笑道:“我向你道歉还不行么?我是不应该还没有搞明白就向你乱发脾气,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了,冬梅现在这样子我作为朋友能袖手旁观吗?”杨华心里对安生的气愤已消了大半,说道:“我只恨杨彪……”安生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别再刺激冬梅了,她好不容易刚刚恢复一点平静……”
  杨华难过得又掉起眼泪,说道:“可我如果不问清楚,你让我如何安心?以后如何面对冬梅呢?我总得给冬梅有个交待吧?”安生想了想也是,也就不再劝留了,喊了一辆三轮车送杨华上车,临别又提醒了一句:“杨华,你也别太冲动。这种事情也勉强不得。”杨华也对安生说道:“你代我向冬梅道个歉,说我永远都是她的好朋友。我很快就会来看她的。”安生点了点头,目送杨华离去。
  回到门诊部,梓君正在冬梅的房间与冬梅说着话,安生便说杨华走了。冬梅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愣了一会,叹道:“她何必呢?”“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怪她。她说很快就会来看你,”安生道。冬梅一脸忧郁,下了楼去。梓君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生不好说清楚,只是苦笑道:“让她静静,咱们出去走走吧。我们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聊聊了……”
  有诗为证:
  
  像一阵风,
  也像一场雨,
  总是不期而至,
  牵肠挂肚是愁忧。
  
  为了什么?
  却又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忧愁的网一直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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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杨  华
  一路上杨华都是气鼓鼓的。所以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舒城,又风风火火地朝财政局奔去,准备找到杨彪后狠狠地质问一番。
  舒城这几年变化不小。先是进城的马路修宽了,再是建了新城。相对于旧城的街道窄小破旧人来人往,新城则是道路宽直建筑新潮,显得空旷。进入新城的路口有一个横跨马路的招牌,美其名曰:“楚阳县高新技术开发区”,周围有一些“响应号召农民进城”、“建楚阳人自己的新城”之类的宣传标语。对于熟悉了旧城的进城农民来说,这些景象无疑是吸引眼球的,惊讶之余也会受到些鼓舞,尽管这些新建筑并不属于他们,离他们的生活也似乎有点遥不可及。
  他们这样想也情有可原,所谓的“开发区”并没有中外合资企业或是国家的大项目开工,除了一些先富起来的人盖的小洋楼,就是一座座标新立异的办公大楼。在他们看来,除了气派还是气派,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些建筑其实都是按照一个模子从某些地方甚至飘洋过海搬过来的。不管人们怎么看,新城还是工地遍布,日新月异。
  新财政局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作,也是县政府在县电视台所宣传的样板工程之一。新财政大楼修得有点像北京的某栋建筑,又高又大又气派。办公楼的前面空地上栽植了各种说不上名的观赏树和鲜花,还修了假山和喷泉,只不过喷泉喷不出水来,花园的颜色搭配也不太协调。这些“作品”都是领导们到处参观学习取回来的真经,看来还有待一段消化吸收的过程。办公楼的后面则是生活小区,几排整齐协调的住宿楼无一例外都是新式的,漂亮的,领导潮流的。
  自从搬到新楼后,处于老城中心地段的老办公大楼也作了处理,出租给了一些商人,改建成酒楼、宾馆,还有这一两年开始在舒城风行起来的歌舞厅、卡拉OK。歌舞厅生意很火爆,许多刚抛掉泥脚杆子的大小老板们,机关单位大大小小的官们,以及一些正在茁壮成长并善于演绎新潮流的小青年们,和小姐贵妇们都乐意来这里接受这种新文明的洗礼。
  杨彪是九月份调到县财政局的。他能说会道,办事利索踏实,有一定政治觉悟和工作能力,这是局领导给他的评价。从楚州镇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调任县财政局农林股副股长,虽说是平级调任,却在内质上有着天壤之别。楚州再怎样好,都只是个基层乡镇,由基层乡镇调到县城,已是不易;由一个普通机关调到被乡下人称作“财神爷”的财政局,更显意义非常。乡下人有种说法: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这是民间流传的俗语,不必当真,却也说得有几分神似。中国人办事,哪怕就是到出纳处领工资,都要给几分笑脸,更不要提找财政局批项目拨资金了。
  杨彪虽是在机关单位如鱼得水,上下逢缘,但如果单凭这一点就想天上掉下馅饼,自是幼稚可笑,愚不可化的。背景这词怎么说,拿不上台面却绝对管用。没有背景的人千方百计拉扯些关系出来,真正有背景的人都生怕别人知道了。杨彪就很少跟人说起他的爸爸,但不管同事、领导还是朋友,都知道他爸爸就是县城里名声响当当的县工商局局长。不拿省城,就拿宾州来说,这官本也算不得什么,但在楚阳县,怎么都算是个高官了。他爸爸叫杨得胜,虽刚满五十,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以作风干练,雷厉风行著称。
  杨得胜在杨彪还没有从县农机学校毕业时,便跟财政局长打了招呼。财政局长说,“现在进财政局不容易,让他先到基层锻炼两年,再办也不迟。”两人不但是同一届的老校友,而且更是酒桌上的知已,自然说话坦诚得很。如今杨彪已在楚州锻炼两年,财政局长说了句,“彪伢还是个当官的料。”接下来,调任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杨彪虽然有背景,但能力也是不可否认的,几乎无师自通。进了机关单位,说没事也没事,你可从上班开始手捧报纸和一杯热茶一直混到下班;说有事事儿就多了,可以让你手忙脚乱,即使施出分身术也不见得寻得闲来——大凡就看你个人的见识与修行了。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早就对此谙熟在心,新人有新人的做事规矩,刚到财政局就买了部铃木125摩托车,要么跑自己分管的农林系统对口单位,要么跑下面的基层乡镇——说他忙,倒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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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5: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不,杨华匆匆地爬上财政局三楼,问到杨彪办公室,一推开门,没人。她用办公室的电话给杨彪打了一个拷机,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她一听,果然是杨彪的声音。杨华骂道:“好你个杨彪,你又到哪里鬼混去了,还不给我立刻滚回来。”杨彪习惯了杨华的脾性,在电话里嘻笑道:“好厉害的姑奶奶,你又为么事发火呢?”“哼,你做的好事!我现在就在你的办公室,你给我十分钟之内出现!”说完,杨华便啪地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这时,办公室的一个干事手端一杯茶,刚从其它科室晃了一圈回来,大概听到杨华说的话,笑道:“你是杨股长的女朋友还是妹妹呀,怎么对他这么凶?”杨华也不解释,下了楼,在楼下干涸的喷泉池旁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杨彪身着财政服,头戴头盔,骑着铃木,旋风似地停在了杨华面前。杨华劈头一句道:“你好气派啊!当官了,吃香了,喝辣了,也人模人样了。”杨彪笑道:“谁惹你不高兴啦?这么凶?”“你倒会明知故问!”杨华冷笑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还装傻是不是,哼,我告爸爸去!”后面一句是杨华对付杨彪的杀手锏,从小就养成了这个口头禅,因为直到现在还有效,而没有改口。
  杨彪一听这话心里开始有些发虚,说道:“别告了好吧?你说就是,我什么时候敢不听你的呢?!”杨华故作不屑道:“别假惺惺这时候来献殷勤,我不吃你那一套。”“我向你发誓罢了。我杨彪是始终忠心于杨华的,永远都听好妹妹的教诲,”杨彪嘻皮笑脸道。杨华到底是女孩子,嘴里虽说不吃这一套,但心里是舒服的,也就放低了嗓门,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冬梅分手了?”这一问,杨彪的脸色大变,愣在那里也不言语。
  杨华看在眼里,明白了安生说的都是真的,越想越气,怒道:“你不说,就等于承认了。你卑鄙,你无耻,你是小人!”杨彪仍不作解释,只是站在办公楼前听杨华训话实在难堪得很,便几乎央求道:“杨华,有什么话到我宿舍去说好吗,这样影响多不好……”杨华虽嘴里说,“你还知道要脸面啊,”还是跟着杨彪去了后面的宿舍区。杨彪在这里有一个单间。
  进了房间,杨华就迫不及待地又质问道:“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跟冬梅分手?!”杨彪低下头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杨华是个火暴性子,哪里能见得杨彪这样应付她,一时气恼不过,胡乱骂了一通,竟然还掉下了眼泪。杨彪见了,连忙哄道:“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别哭啊,女伢哭多了,会变成丑八怪的。”说完掏出一只手帕,要为杨华擦眼泪。杨华一甩手,说道:“谁要你管了!你个黑心肝,让我变丑正合你意,还假惺惺地来哄我……”
  杨彪哭笑不得,说道:“这可冤枉哥哥了,哥哥哪里舍得让你哭鼻子呢。上次你不是说要跟梅侠义分手吗?”杨华猜不出杨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道:“是又怎样?”杨彪故意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杨华气呼呼地说道:“他经常背着我在外面赌博,一输就是好几百。我最讨厌男的吃喝嫖赌,不学无术。他的脸皮特别厚,你要是见了他就跟他说一声,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杨彪略带几分神秘笑道:“你放心,他再也不敢来找你了。”杨华一脸疑惑。杨彪得意道:“前几天就碰到他,教训了他一下。就算是警告吧,我杨彪的妹妹哪是那么好欺负的!”
  “没伤着他吧,那就好,”杨华笑了,不过没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又气恼道,“好你个杨彪!我问你的事,你倒把我给兜进来了……你少来这一套,还是老老实实交待吧!”杨彪看出杨华的气已消了大半,便拉着杨华的手说道:“你也不要像审犯人一样好不好,坐下来耐心点听我说才好呀。”杨华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也就只好坐了下来。
  杨彪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前段时间,我确实考虑过想跟小叶分手。”杨华道:“为什么?”杨彪道:“你也知道,爸爸这几个月来都在忙我调动的事,他还跟我谈了一次话。”“谈什么?”“他好像知道了我跟小叶的事,说我年纪还小,要以事业为重。”“……”“我也考虑了很久,觉得确实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你想想,哥哥坐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眼红,如果我不努力,能呆得下去吗?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到处跑。爸爸还准备让我报考夜大……”“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对冬梅很不公平?”
  杨彪似乎有着一脸的诚恳道:“我知道,我很对不起她……可是,你也知道爸爸对我的期望很高,希望我有点出息,为他争点光。我以前贪玩,没有好好念书,让他觉得没有脸面。现在工作了,而且又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我能不争取吗?”杨华听了,不由得左右为难,一边是好姐妹,一边是亲哥哥,偏向了哪一边,似乎都有不妥。
  杨彪看了看杨华,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连忙又说道:“事业和爱情有时候实在很难兼顾,小叶她人在凤亭,我又很少有时间能去看她,等以后上了夜大就更没时间了,与其两个人都受折磨,长痛还不如短痛……”“那你总该跟冬梅当面道个歉,把事情说清楚吧……”杨华说道。她已知道再勉强也没有用。
  杨彪叹了口气道:“我也一直苦恼,怎么向她解释。要不,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给她写封信吧。”杨华又来气了,说道:“写封信就算完了?”杨彪似乎觉得委屈道:“那你说我能怎样做?”杨华道:“我要你当面向她道歉!”“这……”杨彪实在有说不出的苦衷。他哪里还有面对冬梅的勇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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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华的苦衷则是,她以后如何来面对自己的好姐妹呢。她见杨彪吞吞吐吐,憋在肚子里的委屈也终于爆发出来,也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了,什么陈世美再世呀,什么见利忘义呀,什么卑鄙无耻呀,什么难听就骂什么。杨彪也不争辩,抱着头在那里一声不啃。“杨彪,我以后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了!”杨华一时气不过,摔门就走了。
  下了楼,她见杨彪还没有追出来,知道杨彪是铁了心,更是又气又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哭一场。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了春云,马上像是找到一根救命绳,自言自语道:“找春云去,这个时候也只有春云能帮我向冬梅解释了。”
  楚阳县人民医院在老城区,杨华坐上人力三轮车,往那里赶去。春云所在的妇科她实习的时候就呆过,对里面的情况自然很熟。杨华来的时候,春云正在为一个病人检查,待处理完,对杨华笑道:“杨华,你来了?”
  杨华拉着春云的手,说道:“真是气死我了,杨彪竟然要跟冬梅分手!”春云不肯相信是真的,忙问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一直蛮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全怪那个该死的杨彪,我恨死他了!说什么工作太忙,事业为重,全是屁话!”杨华仍余怒未消。不过,她并没有把刚才找杨彪的过程说出来。
  春云叹了口气道:“那冬梅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哎,也没听安生提起过……他这一段时间给我写的信看得出心情很乱,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我还准备去凤亭看看呢。”“哼,他个吴安生还骂了我呢!”杨华觉得委屈,又道,“看来只有你去说说了,不然,我以后怎么好去见冬梅?”春云点了点头,说道:“安生还骂过你吗?”“你没见到,当然不相信。他可凶了,恨不得把我吃了,我也恨他。我就说,你吴安生别凶,有本事跟春云凶去!”杨华添油加醋一番,弄得自己都笑开了。
  春云也笑了,说道:“好你个杨华,又在挑驳离间了。”“我哪里敢,”杨华又道,“不过,他很生杨彪的气。他这人把朋友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还要重。”春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杨华又道:“你们呀也真够奇怪的。平常在一起,都对对方好,可就是不见真的谈,是不是你还在考验他呀?”春云羞得满面通红,佯生气了,轻打着杨华,说:“看你说的……”杨华笑得更欢道:“害什么羞呢,难道你就不想有一天做他的新娘么?”说完,便要跑。春云一把拉住杨华的手,佯怒道:“还说我呢,我看你以后一定比我先嫁。”杨华笑道:“饶了我,我不说就是……”
  姑娘们在一起说笑向来无所忌讳,笑过后又都想起了冬梅。春云面带忧郁道:“冬梅是个内向人,有什么想法也都放在心上。是该好好劝劝她……”杨华点了点头,说:“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我一个人真还不敢去见她,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到时候你可得帮帮我,我不想失去了像她这样的好姐妹……”春云说道:“我明白……我这就跟主任请个假,主任人挺好的,处处照顾了我不少。”杨华由衷羡慕道:“你真有福气。”春云跟主任请了假,同杨华一起先回到宿舍拿了些衣物,又上街买了些水果,便去了凤亭。
  来到凤亭,已是下午四点多钟。站在门口的李文秀认得她们俩,见她们下车,便朝里喊道:“小吴,小叶,又来朋友了。”安生、冬梅和梓君都迎了出来,见是春云和杨华,安生便问春云道:“你今天休息么?”“今天杨华来邀我,正好有些日子没见到冬梅了,就来了,”春云笑道,又拉住冬梅的手,一时无言,却也无言胜有言了。
  安生又道:“到冬梅房里歇会儿吧,这么远来了,也累了。”春云牵着冬梅的手,边上楼边小声说:“冬梅,你瘦了……”冬梅猜到杨华一定把事情给春云说了,轻叹一声说:“也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进了房,安生便拿了两只空桶,说:“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去打点水,你们好洗个脸。”冬梅刚要开口, 杨华说道:“吴安生倒勤快起来了。”冬梅道:“他经常要帮我打水。”春云道:“他一个男伢,帮一下也是应该的。”冬梅望了一眼春云,欲言又止道:“春云,你们也是该……”春云红着脸,含糊地笑了笑。
  谁都明白冬梅话里的意思,杨华看了一眼道:“宋梓君,你可别告密哟。”梓君顿时满脸通红,搔了搔头皮,不知说什么好。杨华看到梓君窘的样子憨憨的,觉得很好笑,就又准备捉弄梓君一番。春云在一旁对杨华使了个眼色,又对梓君道:“梓君,你可别见怪。”梓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怎么会呢,我知道。”杨华忍不住说道:“你了解我?”梓君笑道:“了解一点吧。”
  杨华见到梓君的次数确实不多,也没有说过多少话,唯一一次比较深的印象就是今年五月份在春云生日那天,知道梓君作画和唱歌都很好,但之后再没有见过面,也就有些淡忘了。听到梓君这么说,杨华心里暖乎乎的,嘴里却道:“是吴安生跟你说的吧,他是不是常说我的坏话?”梓君是个老实人,忙解释道:“他没说……”杨华见他急了,忍不住笑了,说道:“量他也不敢!他不怕我,还不怕我向春云告状么?”
  安生这时提水上楼,听到杨华说的话,一走进来便道:“告什么状呀?”杨华更笑得欢了,众人也笑了。安生又道:“好你个杨华,是不是又在寻我的不是?我出去不一会儿,你就开始不安好心。”杨华笑道:“我有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说你吴安生的坏话。你已经有两个人给你做帮手,我只有冬梅肯站在我这边了。”春云奈何不得,佯打了杨华一下,安生也笑道:“我得再送你一个外号,叫做‘快嘴杨华’好了。”众人笑了。
  杨华忽然一转脸,望着梓君,佯生气道:“你笑什么?”梓君感觉到了,不敢对视,马上低下头去不作声了。“别人都说你是老实人,倒也会取笑我,”杨华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道。春云说道:“杨华,你怎么又怪起梓君来了?”安生又要开杨华的玩笑,梓君连忙用眼神制止了。其他人这时都注意到,有两个人的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尽管这些变化在脸上稍纵即逝,可是谁能肯定不会往内心深处延伸呢——他们一个是杨华,另一个是梓君。
  之后,姑娘们收拾了一下便去买菜做饭,安生和梓君仍像往常一样,在一旁乐得个轻闲,只是偶尔才插一插话,开一下彼此的玩笑。年轻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就算有点小磨擦,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有诗为证:
  
  年轻人都有颗纯净的心,
  因为纯净,日子才那么有趣;
  在一起少不了碰碰打打,
  不在一起却又牵牵挂挂。
  
  假如这就是浪漫青春,
  假如这就是天真友谊,
  真想时光不要流逝,
  只要年轻的心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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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友  情
  安生和梓君能成为患难相交的朋友,在这里还需交待一番。他们虽是宾州卫校同一届毕业生,但一个学西医,一个学药剂。他们都在学校见过彼此的作品,并对彼此的作品留有很深的印象,却并不相识。相识还是缘于毕业后的一次偶遇。
  那天,安生为毕业分配打听消息,刚从卫生局的办公室出来,嘴里咕嘟道:“还要研究研究,我却没有烟酒烟酒,真是可恶!”与梓君正好迎面一撞。他摸着被撞痛的头,正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发现被撞的似乎也是宾州卫校的。梓君认出了安生,问道:“你叫吴安生?”安生也问道:“你是宋梓君?”他们没有介绍便认识了,都说这一撞撞出了缘分。梓君也是来打听消息的,结果同样是再“研究研究”。两人自我解嘲道:“我们都是分配困难户啊。”
  他们就这样一见如故,在舒城一边闲逛,一边畅快地回忆起校园往事,相谈甚欢,傍晚才依依告别。从这天之后,他们开始了书信来往。不久,安生分配到了楚州医院,梓君分配到了花湖乡卫生院,他们就把各自的假期都放到对方那里去过,谈天说地,写字作画,吹吹唱唱,钓鱼下棋,君子之交不亦乐乎。
  梓君是个独子,父母老实,只做些泥土上的营生,没念多少书却有梓君这样会唱会写又会画的儿子,父母自然感到既满足又骄傲。他家就离花湖街三四里地,分配在花湖,时不时便可回家一趟,做些农活,也可照顾父母,尽些孝心。也许是独子的缘故,梓君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常人看他沉默寡言,却看不出他内心里也有着一团火,全心都用上了唱歌画画上,说是个“痴人”也不夸张。
  他在花湖的日子谈不上很好,但也不坏,倒也自得其乐。他习惯于一下班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默默地写,默默地画,或者独自一人在那里吟唱。卫生院里也有年轻人,他们坐在梓君的房里,谈音乐谈文学谈艺术,自己不懂不好班门弄斧,谈别的话题,又激不起梓君的兴趣,往往都是坐着,只谈些天气呀、家庭呀,之后更多的是沉默,时间稍长,也就疏远了。
  梓君是孤独的,哪怕在同事们眼里这种孤独更多地被理解为高傲,也一概并不理会,他仍大多数时间独来独往。每次休月假是他最快乐的时候,这时他会从花湖来到楚州,在安生那里呆上几天,把思想和情感全部掏出来,与安生作一次彻底的交流。正所谓知音难求,他为有安生这样的朋友感到庆幸与满足……
  冬梅和春云、杨华她们正在忙活的时候,梓君和安生后来见插不上手便索性回房说会儿话。梓君看着安生,说道:“安生,我看春云对你很好。”“你这么看么?”安生眼里闪出一丝光芒,说道。“嗯,”梓君点了点头,继续道,“但我看你似乎有点矛盾?”“哎,说不清楚,也许有一天能行吧,但现在不能……现在我能拿出什么来献给爱情呢,”安生轻轻叹息一声,转而问道,“你近来怎么样?”“我还是那样,挺好的,”梓君道。
  安生若有所思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心态,明明是在单位里找个说话的伴儿都难,心却并不寂寞,自得其乐。我是太了解你,如果不了解你的人看了你的歌词会以为你是情圣一个,不然那么多的情词是怎么来的呢?”
  梓君笑了笑,说道:“我的作曲也好作词也好,或从大自然,或从别的音乐作品里得到启发或灵感,然后在自己的世界里营造出音乐的意境来,只要把心沉浸进入,便会陶醉,便会产生很多的想象,那些歌曲就自然而然出来了……当然,音乐也讲究贴近生活,像去一些地方采风,听他们的原生态的音乐,但跟文学比起来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对于我来说,我只要尽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干扰就可以保持一个很好的创作状态,心态自然就容易调整了。你的文学创作,首先强调的就是从现实生活中提取素材,甚至要挖掘出人的心灵最深处的思想来,对创作者的要求也就更多更高,往往容易无从下手进不去,进去了又出不来,这也是你现在思想苦恼的原因。当然文学也可以靠想象来写出作品,但最能打动人的还是反映现实生活并对现实生活产生影响的作品……”
  安生道:“你说到思想,我最近也有点小体会。你看小儿每天都在玩一种游戏,还乐此不疲,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这便是最好玩的;再看那些年轻人吧,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就免不了要去尝试一下,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不去尝试一下就好像没事情做了;而中年人就打个比方说那些个贪官吧,在位上能多捞点就捞点,能多搞点男女关系就多搞点,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现在不捞不搞就没机会了;最后是老年人,又喜欢上简单点的东西了,想的也简单了,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该有的也有过了,该知足了。另外,我最近还看过一个病人,他总认为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让冬梅给他打了针注射盐水后,他立马说好了,我们会奇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呢,但对他来说也许真的就是好了……我在想,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对思想的要求也不一样,就像我,苦恼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思想不是多了而是深度不够,等将来我的能力够了,也就不觉得苦恼了,还会感觉特别的美……我又想起了个玩笑,大概男人看热恋的女子是目不转睛,娶到手了是眉开眼笑,时间一长就不正眼看了,时间长了都没有看的念头了,等到真的老了,便又盯着看了……人为何要有思想,思想的意义在于让人更好的生活,同样可以解决人们在生活中的一些实际问题,如果埋在故纸堆里研究思想,难免会脱离生活,那样得出的思想只是故弄玄虚罢了……”
  梓君道:“你的话使我想起了物质和精神。物质上我们都是穷光蛋一个,竟然天天想着的是些精神上的问题。可是我想说的是,连我们这样的穷光蛋都知道需要精神,富人们就不需要精神了么?精神不是几句口号,而且创导发扬什么样的精神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一种精神并没有实质性地影响到我们的生活,这种精神还算是什么精神。就好像‘艰苦奋斗’这个口号,说起来很好听很感人,可现在机关大楼盖的一个比一个豪华,倒是些穷人还在保持这种精神,岂不滑稽?”
  安生哈哈大笑道:“梓君啊梓君,幸亏是跟我说,跟别人说一定被认为是个有受不良思想影响的青年,哪里还像你给人的印象?我自认为够理想化了,想不到搞音乐绘画艺术的人还要理想主义。不过不用担心,我能够包容你的思想。其实,牢骚也不是那么好发的,人家会问你发牢骚的思想根源是什么,有什么证明材料,有没有经过审查,最好还要拿出个解决问题的意见建议,如果你觉得这样太麻烦,慢慢的你也就像我一样不发牢骚了……”
  梓君亦笑道:“还记得我们认识时,你说的不正是‘还要研究研究,我却没有烟酒烟酒,真是可恶’的话吗,大概区别就是你当时只是跟自己说,意外被我听到罢了。你也知道,我平素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你这样给我扣帽子我可受不了,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两人正还要谈下去,姑娘们已喊吃饭了。吃罢饭,已是黄昏。众人都闲下来了,安生于是提议到他的“凤鸣钓鱼台”走走。杨华听了有些懵,没听过这个地方,还以为是个好玩的新去处,便问在哪里。冬梅一笑说:“就是凤鸣溪,往上走一点,安生常在那里钓鱼。”“哦,”杨华笑道,“倒把我哄着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呢。”大家笑过后,还是沿着凤鸣溪畔走了走,看着凤亭的山,看着凤亭的水,各有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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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26 12:56:11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凤鸣溪回来,天已快黑了。杨华提议打扑克,于是大家玩起了扑克。扑克牌是四个人玩的,安生便主动退出,在春云旁边看。杨华和梓君分在了一家,冬梅和春云分在了另一家,玩“升级”。
  他们玩得倒开心。如果杨华赢了,便奚落旁边偶尔指点春运一二的安生道:“你索性把牌吃了,恐怕也是不中的。”如果输了,就怪梓君不会出牌。梓君只是嘿嘿地笑,也不争辩。安生则要在一旁笑道:“你高兴就夸,不高兴就骂,只苦了梓君。他是个倒霉鬼,跟了你。”
  安生这一语两关,梓君自然听了出来,有些窘。杨华有意无意地说:“我就是要夸他,你又怎样?莫不是害红眼病了。反正,我就不夸你。”安生道:“我可不敢当,消受不起……”杨华道:“你自然不好意思了,谁不晓得你的那点花花肚肠……”安生自然有些怕了,说道:“我们他日再做较量,别连上别人嘛……”
  第二天,他们仍留在凤亭。安生和冬梅在上班,杨华邀梓君去冬梅房间玩“关三家”,春云便来到冬梅办公室里,见无他人,说道:“冬梅,你别难过。”冬梅会意道:“那件事我已经放下了,你不用担心。”春云又道:“杨华在中间也挺为难,你不要怪她。”冬梅道:“怎么能怪她呢,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春云心里很欣慰。
  冬梅忽然犹豫了一会,之后说道:“春云,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春云有点不解地看着冬梅。冬梅有些动情道:“这一段时间,安生很照顾我,我很感谢他。” 春云笑了笑,说:“他应该帮你的呀……都是朋友嘛。”冬梅表情有些复杂,说道:“安生是个很优秀的男伢,心地善良,又有才华。虽说这个时候他到凤亭来了,那只是他的运气有些不佳,没人识他这只千里马罢了……我觉得,他将来会有所作为的……”
  春云微微红着脸,笑道:“你也在劝我呀?”冬梅满怀期许望着春云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们都应该珍惜平时不那么注意却又是很珍贵的东西……”春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的话我明白。该如何把握和他之间的这份感情,是一件好难的事……他有困难,我会帮他,他有情绪,我也可以安慰他,但如果现在就走到一起,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想他也是如此……”冬梅看出春云的用情不可谓不深,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在心里默默送出自己一份诚挚的祝福了……
  杨华在楼上冬梅的房里,也玩得很开心。她玩“关三家”经常赢,很少输,赢了就取笑梓君,输了就撅起嘴巴。她问道:“宋梓君,我笑你,你生不生气?”梓君笑了笑,说:“不生气。”“为什么?”杨华感到很奇怪。梓君道:“也没什么可以生气的……”杨华又道:“你跟别的女伢也这样说过吧?”“没有……”梓君脸刹地红了。
  “鬼才信呢!”杨华一脸不屑道。梓君想要辩解却一时又不知如何辩解,已是涨得满面通红。杨华不由大声笑了起来。她想不到几句话就把梓君窘成这样,不由心花荡漾,又有点过意不去道:“哎,你这人心眼太实在……”“……”梓君有点不解,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别人要是欺负你怎么办?”杨华又道,语气透着几分怜惜。梓君以为杨华是在取笑他,没作声。杨华愣了愣,说:“你生我气了?”梓君道:“没有。”“没有怎么不说话?”“我……”
  “你这人……”杨华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已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有些发烫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决定不玩牌了,问道:“宋梓君,你这个名字很好听,谁给你起的?”“我父亲。”“他一定很有文化。”“他不识字。”“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在家种田。”“种田也很好。”“……”
  “我还想有一天能去试试,看我能不能也种出粮食来,”杨华浪漫地想。梓君不忍破坏了她的浪漫,便说道:“只要你肯做,一定能种出粮食来。”“你在家里也常帮父母做农活吗?”“有时间就做一点。”“那岂不是很辛苦,又上班又要帮父母?”“不辛苦。”“你父母身体还好吗?”“还好。”“你在花湖上班,好不好?”“还好吧。”
  “如果有一天我到花湖去玩,你欢迎吗?”杨华忽然看着梓君问道。梓君愣了一下,说道:“当然欢迎了,只是没什么招待的……”“你却看样子不大乐意,”杨华咕嘟道。“没有的,”梓君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欢迎就行,”杨华笑着掩饰过一丝羞涩道,“我还从未去过花湖,到时我喊上安生一块儿去……”
  第二天,杨华回了楚州,梓君回了花湖,春云去了舒城,凤亭门诊部又平静了许多,却添了不少牵挂。十月的阳光普照在楚阳的大地上。
  有诗为证:
  
  是什么让我们
  相聚在了一起?
  又是什么让我们
  没了烦恼与忧愁?
  
  相聚虽然短暂,
  快乐却存心间;
  让我们牵起双手,
  让友爱醉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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