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经天下(长篇武侠小说连载)

逝水年华

                                                        第五十四节  扶桑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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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飞鹰就要越顶而走了，就在他从众人肩上向屋顶飞纵的过程中，一道飞影凭空拔起，对着飞鹰便是一通劈空拳。飞鹰猝不及防，在空中避无所避，只得硬生生地收回内力，整个人急直下掉，即便如此，也已被对方掌风所伤，落下来时跌坐在地上。可是形势哪容有他喘息之机，裴原和飞影对他形成了夹击之势，两大高手临阵联手，飞鹰现在想脱身也难了。

       飞影的武功好像更加强劲，内力浑厚而沉稳，掌风所去有如惊涛骇浪，而飞鹰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中，却如一叶扁舟，处在风口浪尖、险象环生的境地。看过飞影的武功路数，宋关佑觉得他应该跟雷天豹出自同一门派，六合门的弟子，说明他一定是衙门的人，缉捕盗贼是他们份内的事，只是闹不明白怎么会在码头遇上了。

       飞影的招式咄咄逼人，裴原则招招杀着，一招“横扫千军”过去。飞鹰前后受敌，临危之际一招“隔空渡海”躲过了裴原的进攻，背部却传来阵阵隐痛，随着连头上的小盖帽也被掀掉了，一头秀发散开，衬托出一张俊俏的脸。几份嗔怒，几份憔悴，跟着招式也乱了，侠盗飞鹰原来是位美女，众人在惊诧的同时，不自觉心都提到喉咙眼了。恰在这时，裴原的杀招也过来了，惊恐的飞鹰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眼看又要中上一记重招。就在这时，一颗暗器直冲裴原的脑门而来，听那劲风，就知是高手所发，裴原不敢大意，连忙撤招闪过。

       飞影发现自己追捕了两个多月的飞鹰竟是位妙龄美女，并没有急着进攻，再看飞鹰在危难间有人暗中相助，心里就纳闷开了，难道对方在暗处还隐有帮手？裴原见有人阻碍自己击杀飞鹰，心里多了份提防，但手底下却没有松下来，依是狠辣的击向飞鹰，只是招式不敢用老。

       飞鹰恢复了冷静，又迎着裴原的招式游斗起来。不过因为有伤在身，战斗力显然已大大折扣，好在她一有危急，总有暗器把裴原逼退。这样，如果飞影不出手，双方又处在胶着状态。

       飞影一直在观察，是什么人在暗助飞鹰，暗器从何处来，如果不把这个弄清楚，只怕自己再下场联手也不一定能擒得对方。可事实让他失望了，一盏茶功夫下来，存在心头的疑惑一点也没解开，“是哪位朋友在暗处，不妨现身一见！”飞影喊开了，他想把暗里的高手请出来。

        “六合门的朋友，飞鹰你今日暂且放过，她虽然有偷盗行为，但行的是侠义之事，况且今天与你联手的也不是什么善辈！”这声音不急不缓、抑扬顿挫，是通过“传音入密”内功传过来的，飞影心里明白，有这份内功的人，在江湖上已是顶尖级高手了，武功不知要比自己高出多少。如果今天要强行将飞鹰带走，看这群情激愤的民众、潜伏着的高手，只怕很难遂愿了。所以他想了想，抬脚就走了。

        宋关佑的“传音入密”是很有讲究的，他可以把声音发给在场的所有人，也可以只针对部分人。这一次他就只传给了内功相当有些功底的人，甚至连宋汉保都听不到，只有飞影、飞鹰、裴原这样的高手才能听到。宋关佑待飞影离去后，又以“传音入密”对飞鹰说开了，“我助你赶快离开这里，记住越向西边的屋顶！”这一次，只有飞鹰才能听得到。

       飞鹰得了宋关佑的暗示，连忙如水底游鱼般从裴原的拳影中滑了出来，然后提神凝气向西屋掠了去，至于身后的对手会不会紧追不舍或暗下杀招她就不管了，有宋关佑在旁相助，这一切都交给他了。

       裴原是想将飞鹰留住，可是他一个起纵，数颗石子分上、中、下迎面而来，令他不得不顿住身形，先避开再说。可就是这么一停滞，飞鹰已没影了，只留下几个华服公子及裴原在那里干瞪眼。

       随着场上打斗的结束，围观的人很快就散去了，道路也畅通开来了。宋关佑师徒三人迈开步子，向岳父和熊氏合作的商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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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朱二帮主的伤势已基本康复，他原打算伤好后，再去趟江宁，不想事情发生了变化，连苏尔特都消失不见了，接着程老爷子也撤回了上海，只剩下宋关佑师徒三人在摸不着边际的寻找，事情到这里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有如大海捞针了。就在众人为程世英纠结时，上海发生了一件令整个中华武术界大跌眼镜的事情。最近在外滩多了一家扶桑人开的弘渡道场，道场里请来了扶桑武术界的精英，他们打着要和中华武术界切磋、亲近的口号，挑战中华武术。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上海各大帮派、武林人氏的强烈不满，纷纷前往比试地点一较高下。扶桑人将习武竞技者分为九段，跟他比试的人，需从第一段开始，只有赢了这一段，才能挑战下一段。半个月下来，最好的记录也只有太极拳掌门人过了七段，却在第八段败下阵来。听说第九段的那个山本渡次郎是一到六段浪人的师傅，是七、八段浪人的师兄，其武功是一众人中最高的，听说他担任过扶桑天皇的贴身护卫，只有打败他才能彰显中华武术或哪一个门派的博大精深。于是乎，半个月来，上海各大门派纷纷派同精英应战，甚至有的连掌门人都亲自出马了。青帮也派出了精英弟子，结果在第五段就刷下来了，让整个青帮颜面扫地，本想再派人去挑战，可人家是有规定的，一个帮派只能选一名代表，而且比试的期限只有一个月时间，也就意味着，过了一个月，中华武术还没人挑战或者打败第九段，那就表示中华武术不如扶桑。这可是武林中的大事了，一时间，上海以外的门派不断派人涌入松江城，决战弘渡道场。

       宋关佑是从朱舜泉那听来弘渡道场的事，他现在急着要找到程世英的下落，对比武之事自是不放在心上。不过朱舜泉知道宋关佑的底细，坚持要他耽搁几天时间去看看，还讲了一大堆民族大义的道理，令宋关佑不得不答应一起去走走看看，至于要不要参加比试，则要视情况而定了。

       弘渡道场座落于外滩，为了方便各路武林人氏上台比武或聚在台下观看，还特地在道场外搭建了一座长二十丈、宽十五丈、高六尺的长方形台子。朱二帮主陪着宋关佑等人来到时，场上已围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有跃跃一试想参加比武的；有专门来呐喊助威的；有看热闹的，把个场子围得水泄不通。

       台下兀自躁动、煦煦攘攘的，台上却冷清的很，几张一尺多高的长桌一溜排开，一个人也没有。台前一块看板上写着斗大的“第18天”，标志比武已进行到第十八天了，再过十多天，比武就要结束了，到时没人胜得对方，就表示中华武术真的不如扶桑了。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一个扎着小辫、戴着眼睛的中国人摇头摆尾地来到前台，他清了清喉咙，“各位同胞，今天是弘渡道行挂牌比武第十八天，如果有哪位武林人氏想见识见识扶桑绝学，大可上来一试。告诉大家，剩下只有十多天了，过了这段时间想再见扶桑武功就难了！”小辫子的娘娘腔说得轻松，可听在围观人耳里又是另外一个味，中国人，拍外国人的马屁，十足一个汉奸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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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了多久，从后帐里走出几个扶桑人，手里握着扶桑剑，头扎绑带，上面用扶桑语写着“战无不胜”、“天下第一”等字样，他们一个个都是满身横肉、一副铁打金刚的样子，坐下来浑然一座座铁塔，让人望而生畏。

      随着小辫子的开场白结束，一位青壮汉子一招“旱地拔葱”跃上台来。一番对白后，自称为“太祖拳”第二十一代传人、叫赵青云的青壮汉子直接挑了对方的六段高手。这个比武规则分为两部分，一至六段，可以由挑战方挑选，然后擂主方确定是否接受，如果不接受，必须有下一等级人来接受挑战。挑战九级就不那么容易了，必须过前面的七、八两段，也就是至少有三场比试，如果挑战者赢得一场，下一场比试时间可由挑战者选择在两天时间内的任一时间段进行。

     太祖拳是由宋太祖赵匡胤所创，其讲究实战，攻防格斗，起如风，击如电，前手领，后手追，两手互换一气摧。特点为套路严谨，动作舒展，招式鲜明，步法灵活，刚柔相济，虚实并兼，行拳过步，长打短靠，爆发力强。其劲力发挥于撑、拦、斩、卡、撩、崩、塞中，“囚身似猫，抖身如虎，行似游龙，动如闪电”。赵青云是最近从外地赶来上海的，这两天一直在台下观摩扶桑武术路数和特点。等了两天，终于按捺不住了，要上来一较究竟。他一开口就要了六段，说明对自己的预估还是很高的，如果能胜了这场，可以直击七段了，其实力堪与现任太极掌门人媲美了。

     与赵青云对阵的六段高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扶桑人，叫田美裕夫，身高六尺有余，体重在两百斤开外，他是弘渡道场馆主、九段高手山本渡次郎的大弟子，在一众弟子中，属他的武功最高，可谓身经百战。他立在赵青云面前，就是一座塔、一座山。赵青云在台下观摩了两天，心里很清楚扶桑人的武功特点，招式简洁、进攻迅速、爆发力强、经打耐战，所以他一上来，并不急着与对方硬拼，而是利用自己的身形、步法与对方游斗，以此消耗对方的内力。不过几招下来，田美裕夫几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他也改主动进攻为以逸待劳，只是在猎物触手可及的时候才疯狂地扑上。

      这样场上的打斗就不怎么激烈了，一个在刻意地回避对方，一个则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逮着机会就狠叼上去。可台下的观众有些憋不住了，口里一个劲地喊着只有赵青云听得懂的中国话“上啊，上啊……”。面对同胞的呐喊，赵青云倍感压力，先前想好的套路也全乱了，把“太祖三十二势长拳”亮了出来，“海底捞沙”、“迎面扳手”等招式也确实抢眼。可这些招法在田美裕夫面前好似不管用，他讲究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比的是实力，比的是速度和力度。很快赵青云在对方孔武有力的拳头下，变得手忙脚乱了，而他的拳头落在对方身上却如泥牛入海，一点反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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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节  神威再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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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青云前两天观摩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一上来又受扰于场上的观众，五十多招后就被田美裕夫一脚踢下了擂台，看形势显然伤得不轻。接下来，又有几个门派的弟子上台挑战，除少林伏虎拳胜了对方五段高手外，其余都纷纷败下阵来，弄得台下骂声一片。朱舜泉有意思想让宋关佑上台挑战七段高手，为国人挽回些面子，可宋关佑根本就不为场上气氛所感染，依是无动于衷立在那里，好像不关他的事一样，连宋汉保心里都痒痒的，只是师傅没开口，不好贸然上台去。

      就在众人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掠上了擂台，看他纤弱的样子，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敢情中原武林没人了。宋关佑、宋汉保、胡玉刚见了他，心里吃惊不已，这不是前两天在码头上见到的侠盗飞鹰吗？她不是还带着伤，怎么又跑到这里比武来了！当小辫子要她报出门派时，她随口说了个“永春派”，可江湖上没听说这个门派呀，小辫子还在傻愣，她白了人家一句，“刚成立的门派不行呀！”也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句话，这姑娘日后还真创立了威震武林的“咏春派”。咏春派鼻祖在江湖中有两个版本，一说是少林高僧至善大师，二说是本书中侠盗飞鹰严三娘。这里我们做个分析，至善作为少林高僧，本就是少林的代表，他要发扬少林武功或开创新学，完全可以延袭少林这块金字招牌，何必要另立山头呢？再者，咏春拳比较适合女子练习，至善作为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去钻研女性的练身之术呢？所以这个版本不大可信。而严三娘则大有可能，她祖籍福建永春县，父亲又是少林俗家弟子，在严三娘几岁时，他就以少林内功为基点，自创拳法，教女儿习武防身。后来严三娘在父亲的基础上，将那套拳法进行深度的实战演练、修改进化，慢慢就形成了自己的拳法，“永春拳”就由此而生了，刚开始它是以地名而来，后来被后人易名为“咏春拳”。

       严三娘挑战的是五段高手，她面临的对手不是前面少林伏虎拳代表挑战的对象，而是一位跟他年纪差不多、今天没上场的新手。两人往场上一站，气势立马不一样，有如大象对羔羊，严三娘足足要比人家矮上两头，体重不及人家三分之一，就这块头，严三娘想赢对方谈何容易，甚至台下就有人笑话她，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别人说什么，严三娘不管他，她自管自顾的一招“白鹤亮翅”拉开了架式。与严三娘对阵的是藤野迟雄，他也没怎么把严三娘放在眼里，这十多天下来，道场里赢多输少，让他们有些心高气傲了。他见严三娘摆的架式倒挺好看的，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谁知严三娘借着他的步调，一个旋风腿，人飞起丈高，一脚踢在藤野迟雄下额，把他硕大的身躯踢翻在地、满嘴血流不止。也怪藤野迟雄太意了，他爬起来已是恼羞成怒，恨不得把严三娘大卸八块。可是严三娘岂是轻易逮得着的，她本身就是轻功见长，武功路数也是以柔克刚，以小搏大，以弱胜强。所以擂台看着是藤野迟雄在追着严三娘在打，实则是严三娘在逗引着藤野迟雄满场跑，以此来消耗他的体能。

逝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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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三娘的小九九，台上台下观战的高手心里都明白，就是一肚子恼火的藤野迟雄没想过来，他以为对方只是偷机取巧，只要给他逮着了，就无多大反抗能力了。可事实是严三娘不但轻功了得，身法、步法非凡，而且她的武功路数就是专门向对方要害部位招呼。所以长距离的奔袭，藤野迟雄不行；近距离的搏击也一样拿对方没办法，而且屡屡吃亏，要害部位被对方打个正着。

      转眼间，两人在台上游斗了半个多时辰，严三娘依是轻灵快捷，藤野迟雄则是气喘吁吁，有些后力不继了。这一场看来，如果没有大的变异，严三娘应该可以完胜对方。事实也是如此，严三娘采用短距离搏击将对方引诱到擂台边时，一招“燕子掠水”划了开去，跟着一招“旋空腿”，把还在那里懵懵懂懂的藤野迟雄一脚揣下了擂台。

      接下来，严三娘可以继续或者在明后天挑战下一段高手，但也可以就此打住，严三娘毫不迟疑地表示，明天接着来挑战下一段高手。随着这一场的结束，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小辫子锣声一敲，说了几句就散场了。片刻之间，黑压压的人群瞬间便消失在各个街口。

      看了一天，肚子也早饿了，朱二帮主请宋关佑师徒几人到梅垅路“九洲饭馆”吃饭。也许是这里离弘渡道场比较近，擂台比武结束后，很多人就近在这里用餐。朱二帮主挑了个临窗的位置，此时已是炎天七月，太阳虽然西下了，但火热还在。坐在窗户边，阵阵凉风吹来，倒也清爽惬意。听着满屋子人在高谈阔论着今天的比武，宋关佑放眼望去，竟发现侠盗飞鹰也在这里吃饭，只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头，不为人注意。即便如此，在两丈外的一张桌子旁，飞影的双眼仍牢牢锁住了这边。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暗中监视侠盗飞鹰，准备选择合适的机会将其缉拿归案。那天在码头上，他骤然出手伤了飞鹰，本以为可以手到擒来，不想让螳螂拳门插上了一手。后来他打听到，那几个华服公子是上海棉纺厂老板董泽林的子侄辈，他们是从安徽桐城老家结伴来上海玩的，那个裴原是董泽林的保镖，那一天是负责到码头接人，不想遇上飞鹰将他们的钱囊给顺手牵羊了。本来飞鹰在两大高手夹击下在劫难逃，不想半路又钻出个更加可怕的高手，暗助了侠盗飞鹰。他离开打斗现场后，人其实并没走远，待飞鹰越上屋顶，他就紧紧地跟了上去。今天在比武场上，他更不便出手抓捕飞鹰，于情于理，都应该让飞鹰把这场较量比完。自己跟踪飞鹰两个多月来，他越来越发现飞鹰不是一般普通的盗贼，她是实实在在的侠盗，所劫钱财都送给了流离失所、穷苦的百姓。他始终都不能忘记，那是上月初十，在宁波府的一条小街巷里，飞鹰把劫来的钱财正大把大把散发给受了台风灾害的百姓。而自己则坚持以人赃俱获、要将飞鹰锁住法办，最后满街坊的百姓跪地求饶，有的甚至磕破了头，求他放了飞鹰，这是他有史来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应了一众百姓的呼求，放掉了飞鹰。第二次放了飞鹰，则是在十六铺码头上，他又应了宋关佑的要求，再一次暂时放过了侠盗飞鹰。他不是惧怕宋关佑的武功有多高，他是感觉宋关佑的话有些道理，这个理就是自己心里上再放飞鹰一马的由头。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心软了，特别是对飞鹰这样的女侠盗，总在心里找由头一次次地放过对方，已完全不是昔时威震江湖、铁面无私的铁捕沈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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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宋关佑又应了朱二帮主的邀请，再一次来到比武场。由于昨天有一场未决的较量，所以今天一开始就没有人上台挑战。经过一夜的休整，侠盗飞鹰严三娘的气色却没有好多少，这一点，只是具有洞察秋毫的人才能捉摸得到，甚至宋关佑还隐隐感觉严三娘有伤势未愈的迹象。今天对她来说挑战很大，六段高手田美裕夫的武功昨天大家都见识过，严三娘要赢他绝非易事。

田美裕夫果然不同于藤野迟雄，他死守自己要害部分，出手时则快若电闪、重若雷击，而且他的身法、灵活性远远不是藤野迟雄可比拟的。严三娘瘦小的身躯时而在铁塔般的田美裕夫周围环绕，时而远远地避开，她的拳脚落在对方身上，不是被格开，就是象击打在厚实的铁板上，一个稍不注意就被对方一记重击，把她打倒在台上半天爬不起来。可她骨子里仿佛有一种不服输、打死都不畏惧的精神，挣扎着一阵子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了。看得对手心生敬畏，看得台下一众围观者敬佩不已，同时又不禁为她担起心来，这样的身板还能撑多久？

       严三娘在想仗着自己轻功的灵便，主动出击、寻找机会，可没想到田美裕夫老练得很，他严防死守、以逸待劳，转眼间，就大量消耗了对方的体能，而且让其屡屡中招。按这样的情形下去，预计三、五十招后，高下立判了。

     “动则虚、变则虚、劳则虚、曲则虚、短则虚、刚则虚、退则虚；七实为静则实、逸则实、直则实、正则实、长则实、柔则实、进则实……”，就在严三娘再次被对方击倒、斗志锐减、极度虚弱的时候，一个声音飘过来了，这熟悉的“传音入密”的内功声音让她瞬间精神一震，也立时明了宋关佑的意思。面对这样的高手，一味的猛攻猛进，只能让加剧自己体能的消耗，被对方瞅出破绽、将自己倒地。

       宋关佑的意思，对付这样的对手要虚实结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变幻莫、浮沉结合，让对方防不胜防。严三娘本就聪明过人，她听了宋关佑的话，马上就醒悟过来了。再站起来时，展开轻功游走于田美裕夫的周遭，她攻之看似是真，其实是虚；看似是虚，其实又是真的，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一时间把田美裕夫搞得手忙脚乱，一个不留神，被严三娘击中章门要穴，弄得他气血翻涌，“噌、噌、噌”，连着退好好几步。严三娘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瞅着攻向对方的太阳穴位，可是就在田美裕夫摆开架式迎接的时候，她整个人又滑开了去，闪向背后踢向了他的会阴部位。痛得田美裕夫大叫不已，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台上的情形发生了逆转，台下则是一片欢呼雀跃，飞影看着看着就不明白了，按严三娘之前的打法，十足要输，怎么转眼间就占了上风呢，难道是有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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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节  神威再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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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踢中会阴的田美裕夫一时间方寸大乱，变成了一头恼怒的狮子，张牙舞爪地向严三娘猛扑了过来。严三娘借着自己瘦小的身躯，腾、挪、闪、跳，滑得象只油皮的猴子，哪那么容易被他逮着。两人游斗到台边时，严三娘露了个破绽，让田美裕夫猛扑自己。她则一招“移踪幻影”错了开去，跟着一招“石砍路”，把田美裕夫摔了个狗啃屎，随着在屁头狠狠蹬上一脚，田美裕夫硕大的身躯就滑下台去了。这一场，严三娘算是险胜了，田美裕夫跌下台的同时，她也倒下去了，这一场比武对她来讲，完全是强撑，是意志在支撑，而战事一结束，她也就垮了，整个人都人事不醒。她一倒下，沈飞扬掠上来了，他抱起严三娘，踩着台下众人的肩头，几个起纵就没了影子了。

       田美裕夫在场上后部分的表现令台上的扶桑武士大失所望，特别是山本渡次郎极为震惊，自己最为得意的大弟子竟在一个娇小的身躯面前方寸大乱，输得莫名其妙，输得一塌糊涂。当他看到沈飞扬抱走严三娘的那一幕，他有些震惊了，这人的武功身法，在中原武林应算得上上之乘，如果他上擂台，说不定和七段的师弟有得一拼。

       接下来，又有不少武林人氏一台来挑战者，不过都是等级比较低的，即便如此还是输多赢少。扶桑武术精髓是秒杀一切超强存在，是速度和力度的结合，类别有空手道、柔道、合气道等竞技项目，至于剑术也是类别繁多。在扶桑也分很多武术派别，有名气的有鹿岛活心流、萨摩示源流、阴流、新阴流、忍术流派等等，而山本渡次郎就是鹿岛活心流派的掌门人。他以前担任过扶桑天皇的贴身护卫，在扶桑鲜遇敌手，所以在三年前来到上海。经过一段时间对中华武术地探讨，他感觉中国人习武喜欢讲花俏，不注重内功的培育，力度和速度不够，因此他要挑战中华武术，要将他的鹿岛活心流派在中华这遍大地上响彻云霄，继而发扬光大。

        赛场上没有多大看点，七月火辣辣的太阳又晒得人眼冒金花、汗流不止，很多人就懒得去看了，有的躲到树荫下倒江湖（“倒江湖”是“吹牛、聊天”的意思）；有的则到不远处的海边玩水去了；有的去茶馆喝茶了。只有台上比武双方在极力搏杀着，对于他们来讲，这一战关乎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在中原武林中，到了大清朝，对江湖门派打压得比较严重，不象宋、明时期，武林界经常开开武林大会，搞个切磋、比武什么的，可以让一大批武林新秀脱颖而出。清朝虽然也有武状元考试，但那只限于在朝廷开设的武学堂学习的弟子。对于一大批江湖人氏来说，是没办法在一个公开的场合来验证自己。山本渡次郎的比武擂台对他们来讲，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既可以为国争光、扬大清之威，又能使自己扬名立万，最起也能让比武者清楚自己大概在那个段上。当然这愿景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受伤、致残、丢掉性命者不乏其人。但尽管如此，人类对尊严的维护、荣誉的向望、名利的欲望永远没有止境，即便是一条血淋淋的道路，仍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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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扬找了家客栈，把侠盗飞鹰严三娘安顿了下来。他先给她输以真气，让她从昏迷中醒来，接着抓了几副补药、叫小二熬了些鸡汤，希望她早点恢复过来。严三娘仍然是女扮男装的身份，在外人眼里看来，这两人不是兄弟，一定也是过交的朋友，又有谁知道他们两人实在是捕快与罪犯的角色。严三娘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脸严峻的沈飞扬，“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你不就省心了吗？”“你别忘了，你是我要抓的罪犯，在我没对你实施羁押之前，你是不能死的。”沈飞扬声音很冷，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转过背去的。

接下来几天，沈飞扬一直跟随在严三娘的身边，用他的话说是怕她跑了。严三娘体能得以恢复，面对看似冷若冰霜，实则一副侠义心肠的沈飞扬，禁不住和他半开玩笑地说开了，“沈捕头，你的武功那么好，又是公门中人，不去打败扶桑人，为大清立威，天天逮着我这飞毛小贼有什么意思。你想想，这两者孰轻孰重！”严三娘的话是有一些道理，但沈飞扬不能这样做，如果自己以官府的身份参加比武，可能弄出什么外交事件来，搞不好把事情扯大了。要是以平民身份参加比武，自己是六合门的武功路数，谁都知道六合门是公门中人，最后怎么扯也会扯出官府身份来，所以他是不能上台比武的。不过他脑子一转，反问起严三娘起来，“那天比武中场，你突然反败为胜，是得到什么人指点。”“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现在问的是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为国争光，却天天守着我这小毛贼！”严三娘显得有些愤怒，她考虑的是怎么把沈飞扬从自己身边支走，自己好脱身。可沈飞扬还是不急不缓，“你认为那人的武功跟我比，谁高谁低！我即便是上，也充其量到七段高手就止了，只有他上，才有希望打败九段的山本渡次郎！”沈飞扬的分析有些道理，以严三娘对那位暗助自己的高人的了解，如果他出手，一定能够问鼎山本渡次郎。

眼看离山本渡次郎的一月之期越来越近了，上海武术界变得有些慌恐不安，在松江府这地面上，该上的都已经上了，英雄帖也都已发出去了，剩下的只有寄希受邀的各大门派早些齐聚松江了。宋关佑没有离开上海，但也一直没有表露参加比试的意思。他平日里除了每天必去向岳父母问好、请安，偶尔也会去比武场看看，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独处，不知道是思念心上人，还是为比武的事。

随着几场雷阵雨，季节已逐步向初秋转移了，天气也渐渐变得凉爽起来。弘渡道场外的擂台这几天显得异常火热，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也许是离比武结束的日子只有三天了，也许是天气转凉的缘故。前面过去了二十多天，前面一到七段，虽然都有人赢得胜利，可后面重量级的远远的还没有人挑战，这对中华武术无疑是一次莫大的耻辱，整个形势优劣由此也一见端睨。如果这最后的三天，仍没有泰山北斗式人物上场，势必让番邦笑话了大清，令整个武林蒙羞。

逝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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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武林对抗扶桑，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争锋，不只是一个松江府武术界的事，所以越到后面，压轴大戏也紧锣密鼓的上场了。首先作为武林领袖的少林派派出了一代高僧智善大师，武当派出了程清远道长，丐帮则由现任帮主卓不凡亲自领队，峨眉派本来也在受邀之列，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及时赶来。几大门派会齐后，还专门碰了过头，待作为松江武术界领头羊的太极派掌门人陈云龙把情况介绍完毕，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有面色凝重、低头不语的。根据山本渡次郎的比武规则，几大门派的代表都需要苦战对方七、八段高手，然后才能挑战山本渡次郎他本人，而现在只剩下三天了，也就是说每天都要经历一场恶战，这对出战的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体能挑战，他们盛载的不只是个人名誉得失，更多的中原武林的荣誉与尊严。所以这样的事，谁也不好下断言，山本渡次郎制订的规则，本身就有利于他自己，要想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就必须遵照他的游戏规则行事。这次的碰头会，宋关佑没有参加，他还没有这样的资格参加如此高端的会议。就连少林、武当、丐帮等几大门派代表来了，也还是第二天在比武场听说的。

山本渡次郎的七段师弟有三人，智善大师、程清远道长、丐帮帮主卓不凡要挑战山本渡次郎就必须先打败他们三人，刚好是个一对一的数。有了提前碰头，其他一些小的门派，哪怕是远道而来的，也就不再派代表上场了，所以今天满打满算应该也就这三场比试了。

      首先上场的是武当派程清远道长，他四十四、五岁，是武当派中生代中的佼佼者，这次武当之所以派他来参加比武，是希望他能为武林争光添彩，为其顺利接任武当首座弟子打下根基。武当功法特点是强筋骨、运气功。强调内功修练，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短胜长，以慢击快、以意运气，以气运身，偏于阴柔，主呼吸，用短手，武当功法不主进攻，然而亦不可轻易侵犯。而武当又以剑法、太极掌法见长，程清远在两者上浸淫了快三十年，武功造诣自是不凡，与他对阵的是山本渡次郎师弟中的藤田冈野。藤田冈野在前面已与太极掌门云龙有过交手，结果他败北了，但他心里不服，坚持要再斗斗武当的太极掌法。

       两人一交上手，藤田冈野似乎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的教训，在进攻的同时，为自己的退步留有后着。而程清远则坚持以慢打快，以不变应万变，依对方的招式进行无穷变化，关键时又激流勇进、穷追不舍。十多招后，程清远就暂居了上风。不过由于藤田冈野在出招的同时总为自己留有退步路，加之自身内功深厚，想在短促之间就把对方打垮，也绝非易事。

                           

逝水年华

                                                                第五十七节 神威再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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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手间的较量，比的是内力，不一定象一般武夫一样近距离的死缠烂打，而是远距离的瞬息万变，沾之即走、沾之即变，所以看起来，倒没有二、三流角色间的比拼来得好看，能不能看出味道来，关键要看观众的武学修为。对在伯仲之间高手的，还要看心理素质和他的战术了，谁的耐性好，谁更灵活机变，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程清远与藤田冈野显然是在同一个等级里，他们内力相当，武功一柔一刚。程清远纯阳无极功深厚冗长，又正值壮年，武当的三十二式绵掌、一十二式阴阳手、无极玄功拳在他的内力地催动下，暗涛汹涌。而藤田冈野的合气道刚猛沉厚，配合他的空手道劈、踢、拦、斩、截、击、戳、砸等动作，掌如刀、拳如锤、快如电、硬如铁，一时间，他的进攻有如惊涛骇浪。这两大高手出招快，变招也快，往往招式使到一半，就因对方变化而变。从远处看，两人在台上就是隔着距离，各变各的招、各耍各的把戏；到台脚下，就不光是看了，更多的是感受，双方招式之凌厉、真气之逼人，有些离得近、没有内功基础或者较低的，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往远处退。

      转眼间，两大高手走过了百余招，台上、台下看得懂的行家都屏声静气，似乎比武已进入最精彩的阶段。到这个时候两人身上的衣衫已全部被汗水浸湿透了，但谁也不敢大意，怕稍有不慎就会落败。程清远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他出道武当三十多年来，平日很少行走江湖，甫一遇到这么个不知其武功路数的强劲的对手，又身系武当门荣辱，越打越倍感压力。而对藤田冈野来说，他的压力小了很大，前面他反正已输给太极门的陈云龙，他只要消耗了中原武林的实力，后面还有他的八段、九段师兄在把关，只要过了这三天，没有超强的高手出现，扶桑武术高于中原就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反倒是轻装上阵，也正因此，他把前期劣势又逐渐扭转过来了，而且内力地发挥也是一浪高于一浪。眼看着程清远落了下风，台下的智善大师、太极门陈云龙、丐帮帮主卓不凡、青帮朱二帮主、隐在暗处的侠盗飞鹰严三娘、沈飞扬等一众人都面生忧色。严三娘的伤势已基本恢复，他听说江湖几大门派要来应战了，就嚷着一定要来看过究竟，沈飞扬架不住她吵闹，本身也嗜武，加之他想看看是什么人两次助严三娘脱险，就同意跟着来了。宋关佑也在人群中，他倒没有象其他人一般，只是在心里盘算开了。

       一般在比武场上，初时失利，中场反败为胜的很多。但是中场失利再扳回来就很困难了，除非象侠盗飞鹰那样能得到高人暗助，或者他本身就有象“天魔解体”那样的过人绝技，否则会阵脚大乱，一败涂地。程清远就拥有武当“天罡拳法”绝技，“天罡拳法”是武当轻易不授的武功，即便是在武当内部弟子中，能够有资格练习这种拳法的人也不多。这是一门至刚至柔的武功，以内功为基础，刚柔并济，蓄而待发，威力非同凡响。“天罡拳法”一使出，程清远的打法完全发生了改变，一改此前的以慢打快、以柔克刚、守多攻少。顷刻间，只见拳影重重，方丈之内罡气之势有如潮卷，一下子把藤田冈野的优势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