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的角落,一个王姓的和一个刘姓的后生交头结耳,细细的议论声被新人口的耳朵逮住,他听见王怀烟对刘耀兵悄悄地说:“这不只是打豆腐嘛,好多年长人也都会呀,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松儿爷把缸里的水撇干后,又去搬弄缸边的粗木杠。
缸边上还有一个压豆腐的木架,还有好几页做豆腐块用的木屉笼。松儿爷把屉笼拿开,只留下一页,又把一快崭新的白布放开水中浸湿、拧干,把白布铺在屉笼上,就开始用一只铁瓢在缸里起豆脑,匀匀的放白布上,放了一寸厚,就把四边多余的白布盖上,接着上面又放一块,一页屉笼用完又取一页,就这样,半缸豆脑全部起完,屉笼已码成六七层高,松儿爷用一块比屉笼内空稍小一些的厚木盖盖在上面,最后取出一根粗木杠,一头固定在木架的,这一头用力往下压,屉笼四缝往外不停的冒水。
松儿爷压到一定程度,就在木杠的孔眼里插上铁梢。
松儿爷擦完手,对梅儿娘喊:“梅儿,我烟袋呢?”
梅儿娘骂一声:“鬼晓得你烟袋,整天四处乱放”。梅儿娘嘴上这么说,人倒是到处去帮着找去了。刘耀兵一直站得远,这会儿他大声的说:“我这有纸烟!”,说话的时候,一支烟就递了过去。
梅儿娘烟袋找到了。九波又大声的叫:“爷咧,这锅桨也开啦!”。
松儿爷这回没立即动,烟卷还只抽一半,他站在原地,和个指挥官一样,一手插着腰,一手夹着烟,他对九波说:“把桨打到缸里去,打完了叫你娘把锅洗干净,倒油”。九波刚从锅里打干豆桨,松儿爷就对梅儿娘喊:
“梅儿,梅儿,去把锅洗干净”。
他说话的时候,实际上梅儿娘已经开始洗锅了,松儿爷说话总喜欢炸乎,梅儿娘不在乎,洗锅的时候,一直是笑眯眯的。
松儿爷又去紧了一把压杠,那时烟卷也抽完了,第二缸又开始点桨,他又一次要人出去。刘耀走在人后,看别人都出去了,就往门边一闪,贴到松儿爷的身边,拿出半盒烟,往松儿爷手中塞,悄悄的说:“再抽一支吧,松儿爷,这一包全给你。松儿爷看出了刘耀兵的意图,笑哈哈的说:“你小子这么精,想半包烟学手艺?”。
刘耀兵陪着笑,说:“我只看看,只看看”。
“不行,看也不行,莫说半盒烟,十条烟也不行”。松儿爷收住了笑,站着不动,等着刘耀兵出去。
刘耀兵讨了个没趣,只得往门外走。
人再一次进来的时候,第二缸桨就点好了。
松儿爷把压好的压杠松开,从屉笼里剥出一块块结结实实的豆块,叠得整整齐齐,做完后,又全部搬到另一处宽敞的位置,松儿爷又开始叫,他喊:“梅儿,梅儿你过来,你把刀拿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切”。
“来了,来了”梅儿娘一手拿着刀,一个拿着一个大竹箩,还是笑眯眯的。梅儿娘年轻的时候,全上洲垸女人中,要算她第一好看,老年人都是这么说的。如今快五十多了,笑的样子仍是那么的自然安谧,梅儿娘话说得不多,或许是大炮筒松儿爷把本属于她的那一份话抢着说了,梅儿娘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对谁都一样,上洲垸人人喜欢她、敬重她。
松儿爷告诉梅儿娘,把竹箩一半放桌子里面,一半放桌子外面,放好后,松儿爷手把着梅儿娘拿刀的手,告诉梅儿娘怎么下刀,切多宽,多长。实际上多宽多长也没什么定律,这是新产品,之前无人做过,松儿爷对梅儿娘说的这些话就是定律,就是标准。问题是松儿爷心中的标准又是怎么来的?
纸烟是园筒状,他教给梅儿娘切出来的形状是长方形状的,粗细和烟支差不多,长短同样和烟支差不多,唯一的区别,一个是圆的,一个是方的。
梅儿娘手快,不大一会儿就切完了,这时候九波又在喊:“爷咧,油开了!”
松儿爷大声的回答九波,说:“好好好,继续烧,我来了”。说话间,松儿爷把竹箩连同梅儿娘切下的豆条一起摞到大锅前,他看了看油温,对九波招了招手,九波就把耳朵凑过来,松儿爷轻轻的告诉九波,说入锅时的火候,是最重要的技术。
九波退了些火,松儿爷把一竹萝的豆条全部倒进烧开油锅,接着拿一根长柄的大钢捞,在油锅里有规律的翻动。锅里的豆条很快浮了起来,在松儿爷的翻动下,它们始终同一个方向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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