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三二年还死不了，有我带着哩。”见老头子心意已决，长兄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肖旭堂闭上眼睛，好像有点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说道，语气里明显地增加了几分庄重：“大家听着，不要认为九儿年纪小，以后有什么事，你们都得听他的，包括我。” 就这样，长得眉清目秀，拖着根细辫子，还在私塾读书的肖九，十二岁就学着料理肖家的一切事务。这事风一般在武穴古镇传开了。这一年，是咸丰元年六月。 咸丰二年九月的一天，在镇上饭馆茶楼晃荡了几天的肖九对父亲说：“爷，田里的稻谷要割上岸。” 肖旭堂说：“还只扬花灌浆，嫩着哩，收上岸就成了稻草。” 肖九说：“这稻草比谷金贵。” “稻草比谷还金贵”，这句话在肖旭堂脑海里升起一团迷雾，想了老半天也解不开窍。心想，既然让九儿当家，就由他去吧。便说：“你是当家的，自己做主吧。” 第二天，肖家兄弟几个怨气忿忿地带着仆人工开始收割还只灌浆的嫩稻。肖九人小个矮，握不住镰刀，就提个鸟笼，无所事事的在田头间闲逛。那几日，肖家的田头边聚满了看稀奇的人，都说，肖家的人疯了。看归看，说归说，六十多亩田的嫩稻秧还是一根不剩地割完了。接着翻晒，堆垛。 转眼，冬天来了，天冷得出奇，未进腊月就已飘过了三次大雪，积雪尺深，滴水成冰。 这是个极不寻常的冬天，从广西起事的太平军攻克了汉口，消息顺江而下，百姓人心慌乱。从河南调任两江总督的清军守将陆建瀛，更是急得寝食难安。他于十月间就奉承圣旨率万余部众驻扎武穴下游的龙坪镇，几个月来，广征粮钱，多者百十担，少者数十担，四乡八镇富家豪门，无不在征收之列。国事多秋，奉旨平乱，被征者谁也不敢冒杀头诛族之险对抗朝庭。肖家因当年稻未成谷，家人买米度日，故只征少许钱两。 正月初三，太平军六十万人马由翼王石达开和丞相胡以晃统领，分水陆两路压江而下，打黄州，烧赤壁，占蕲州。一路下来，势如破竹。初十日，太平军攻占了广济县田家镇、武穴、龙坪三镇，两江总督陆建瀛败退九江府。 烽火一息，饥马征食。太平军得知武穴镇东边二里半肖家有带浆嫩谷稻草，闻讯而动，高价征收。仅半天，几十个稻垛就变成了白花花的银两。 是夜，肖旭堂唤肖九房间问话。 “九儿，你怎么就能断定这稻草比谷金贵？” “我在饭馆茶楼听人说，太平军长毛起事广西，战长沙，克汉口，下南京，必经武穴。朝廷派兵剿战，是以驻兵为主，征粮必多，当地富家必难避免。太平军人广马众，远道而来，锐不可挡，战后马料必贵。而此际青黄不接，嫩谷稻草正是战马的上等草料。所以，我敢断定这稻草比谷金贵。爷，还有话要问的吗？” 肖旭堂张着一口没牙的瘪嘴，半天说不出话，肖九等得有点不耐烦，找个笼子，逮夜鸟去了。
| 
楼主: 郭德军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