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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三声

[原创] 上洲的故事----三声乡土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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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4 18:4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剡申收回视线,上洲从此在他的身后,两棵古老的大槐树,从此在他的身后。他沿着江边一步一步的向县城的方向走,树上有一只不知叫什么名的鸟,剡申经过它栖身的那棵树边时,它突然尖利的连叫三声,那声音在清晨的江边,显得非常的惊心和刺耳。他抬起头,借着晨曦的光,想看看是一只什么鸟。看见了,看见了,只是他不认识,那只鸟脖子灵活,它扭过头来不露声色,这只鸟站在没被树叶挡住的一根粗大的树枝上,这鸟的眼睛十分的牟利,在晨曦里,它对着剡申眨闪着眼睛。

       剡申突然记起,有一年的一个早晨,那时才十几岁,他刚从自己土巴屋子的大门里出来,便看见上洲有好多人,冲着横在上洲垸头的那条土路向江边跑。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这么想时,他也跟着去了。刚走到坝面时,便看见一个人,他脖子上套了一根粗红绳子,另一头正是套在这只鸟现在的位置——这根粗壮的树枝上。上洲人都远远的站在坝面朝那个吊死的人看去,因为离地太高,没有一个人能解得开绳子。那个人双手双脚自然松弛的下垂,站在坝面上看着就象是挂着一件连衣带裤的一套衣裳,除了嘴巴吐出的老长的舌头。剡申又看了一眼鸟和那根枝丫,他在想,那个人肯定会爬树。剡申更会爬树,那只鸟一直看着他,象是故意的勾引,只要他剡申脚步往前摞动一步,它就用尖尖的鸟语叫上一声。

       不要看我了,再见吧?剡申朝树上的那只鸟挥舞了一下手肩,同时放开了大步。走到县城时天刚刚的亮。剡申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来,他往前走,可是,那时他根本也没有任何目标呀。他一边走一边向两边正在拆门板的商店望。商店的门是十来块厚木板组成的,下面用水泥做成一条槽,上面是一块嵌入门头上方的槽钢。他们关店门时,木板肯定是一块块的插进去的,现在在一块块的折开,开门。剡申向江边的候船室走去,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家店面在折门板,直到门全部打开。

       隔壁店面门口,坐着三四个留着小胡子、穿着花格衫的二流子。其中有一个对剡申不停的招手,剡申没有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他的两只脚,一直把他领到渡口边。

       过了好长时间,他突然想起,县城闸口旁边那个穿花格衫、留小胡子的二流子向自己招手做什么呢?他想不出结果,于是就不再想他了。这时候码头边的轮渡拉了一声长长的汽笛,过一会儿就有好人从船上下来,又过一会儿,和剡申站在一起的人开始往汽渡上拥,他也跟着走。下了船,对面码头上停有好多破旧的客车,揽客的女人个个斜挎着一个包,从左肩膀斜到右腋下,或者从右肩膀斜到左腋下。她们站在各自的车旁边向刚刚走下轮渡船的人叫喊着:

       “到瑞昌的呀,快点,到瑞昌的车快开了”。

       “到武宁的呀,到武宁的车在这儿哩,快开了”。

       “到九江的呀,去九江的快来,马上发车了”。

       “到南昌的快来,这里有到南昌的车”。
        ......

       直到那时,剡申也没有想清楚要到那里去。在这些揽客的售票女人的叫声中,有一个地点,他听着觉得熟悉。上洲垸的那个武术师傅——刘堂旺,就是武宁的。何四保说过的,尽管剡申当时没有特别的留意听,不过在这时,剡申突然想起何四保说的话,他曾经说过刘师傅是江西武宁的。这时候记起来真有用,剡申想到这里,他就朝那个高个子女人走去。这个说出武宁的女人,她每说一句话时喜欢挥一下手,她挥手的动作,象极了上洲女人撒谷给鸡吃的手势。剡申冲她走出,她看见了,眼睛里顿时闪起了一道光。

       “我要到武宁县,莲花乡去!”。新人口说,他记得越来越清楚,何四保那时说的就是莲花乡。

       “好好好,你上车,你记错了,是花莲乡,不叫莲花乡,我的车经过那里,你上车找位子坐好”。女人摧着剡申的后背,一直把他摧进车门。

       莲花乡还是花莲乡?剡申找到了座位,坐下后,他还在一直在极力的回忆,是莲花乡呢,还是花莲乡?

       自己还是第一次出门呢,尽管只隔着一条长江,江西这地方自己还是第一次来。剡申想了半天的花莲乡和莲花乡,还是没有记起来,最后对自己说:管是什么,走到那算到那。江西这边他没来过,客车起动后,他一直朝着车窗向外望。他可不是想要把回家的路记牢,那时车快速的行驶在山峦与湖泊之间,他发现江西这块的村落没有家乡那边密集,好远好远都看不见一个村子,他从车窗看到的车外,山与山之间,山与水之间,水与水之间,有的时候,隔几十里都看不到一个村庄,剡申在心中里羡慕着,他在心里面感叹着:这里方好,绿水青山。而真正吸引着他的,是半近于原始,无人打搅的山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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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18: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旧客车在柏油路上行驶一阵,转了一个弯,剡申也跟着换了一个方向,他分别看了看直路的前方和叉路的前方。客车下了柏油路之后上了一条窄些的水泥路,这条路从前方看,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这些树的冠,密密的篷在一起,就象是给不宽的水泥路加了个盖子,路一直通往密林的深处,又好似进入一条由长长的林木组成的隧道一般。这条路有一些不平,颠颠簸簸的,把旧客车两边松弛的玻璃窗摇得哐哐哐的响。剡申收回看着前方的视线,把脸贴近一边的玻璃,仍然依窗侧望,路一边的树林深处,有时是山,有时是湖......

      “嗨,到花莲乡的,那个小孩,快到了花莲乡了,准备下车”。

       剡申那时已被客车的摇摆给晃睡着了,是突然的一个刹车,惯性让他的身子轻轻的撞到前排的椅背,把他弄醒,他睁开眼睛时,才看见卖车票的女人的手向他撒过来一把谷子,他本能的躲过,可是没有谷子。只不过是买票女人向他挥了一下手,在睡眼醒松之间她那手势更象上洲的女人喂鸡时,撒过来的一把谷。去去!别再想上洲的女人了,剡申摇了摇头,揉了一把眼,坐在那清醒了一会儿。车停了,那女人又对他挥动了一下手,对他喊:

       “花莲乡到了,你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要转好几道山,还要转几个弯,碰到人了,你还得问问路”。

       “嗯,谢谢”。剡申站起来走向车门。

        买票女人又提醒他说:

       “看看行旅忘了没有!”。

       那时剡申已经跨出车门,他把手中捏着的一个塑料袋冲车头位置的窗口摇了摇。塑料袋里只有一条短裤,一件汗衫。上车前剡申是提在手中的,那时袋子里还装着风,鼓鼓囊囊的,买票女人记性好,以为他提着的是行旅,下车时,卖票女人看见他空着手,就追着他问了这句,他把塑料袋连里面装着的薄薄的裤头汗衫卷起来捏在手里。

       客车启动,牛一样的哞了起来,转眼已经绝尘而去。树木蓬子里,只剩下剡申一个人。他向来时的路和客车驶去的路各望了一眼,他这一眼能望到好远好远,却看不到一个人烟。这时身边只有一条叉路,也是水泥路面,并且还不窄,比站着的这条路还要宽一些。剡申站在路边,他并不急着赶路,这条叉道一眼望去,还是不见一行人。

       这地方好!剡申一路走,一路转着圈儿,仰起头来四处看,两边是高山,山底就是脚下的这条大路,它的一头就是刚才自己站着的位置、下车的地方,另一头通往剡申要去的、他还不知道的一个什么地方。在剡申的视线中,脚下的路延伸了好远好远,又突然转了个弯,隐进了山林之间。剡申记得卖票的女人对自己说过,莲花乡离通车的路有几十里远。不,是花莲乡,剡申摇了一下头,在枯燥的路上,他除了看风景,还要想事。然而过去的事他不敢去碰,他一直按着,如果不按着,由思绪放任,他就会想到出门之前压在桌子上的、自己留给家里的一封信,或是更多更多,甚至只要想到上洲,就有一股酸楚直往心里钻,先是往鼻腔钻,随却泪水就会在眼眶里面打滚,这时,剡申就得按着,或是迅速的转头看着路两边的山和水,要以最快的速度,转移注意力,绝不能让自己去想经过的那怕是一点一滴。

       花莲乡还是莲花乡?他一路在想。

       他的脚在不停的向前摞动。从树冠的叶隙之间,他看到太阳已经当顶了。夏日太阳的强光剌破树冠,象许许多多的剑影,插在前方的路面了。那些光斑被摇曳的山风、沙沙的树叶,瞬时的阻挡又让开,隐密的路前方,就象是下着光雨。

       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剡申只觉得肚子饿得难受。走到这么长时间,一路上竟然没碰到一个行人,车也没有。他心里奇怪,这么宽的路怎么不见车和行人呢?然而奇怪填不饱肚子,他眼睛在两边的山上四处张望,突然,他发现大路边的一处山腰,有许多枯竹竿插起的架子,青藤阔叶爬满了竹架。剡申心里一亮,他知道,那是黄瓜的蔓藤。剡申再次打量四周,还是空无人迹,他看见了一条上山小径,心里无比高兴。

       剡申攀到山腰,果然发生枯竹架上种的是黄瓜,这里的黄瓜看起来又大又嫩,不是上洲那种又长又瘦的绿皮黄瓜,而是又粗又短的的、黄皮的黄瓜,确切的说是香瓜。架子上结满了香瓜,有的已经掉到地上烂了,有的已经快老成了葫芦了。他奇怪,这是谁家的黄瓜,怎么忘记了采摘呢?这么多,烂了老了多可惜!。

       剡申当场吃了一个,肚子太饿。他又担心被人抓着,毕竟也是偷,尽管四野无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于是又摘下五个,然后沿着攀来的山间小路下去,他沿在水泥路往前走,前方有一片大湖,碧蓝碧蓝的湖面象山林间的一面镜子。

       啊!知道了,这条路为什么没有车也没有人!

       当剡申走到湖边,他晃然大悟。原来,这条一直走来的水泥里,前方直接扎到了湖底,剡申湖对面看去,发现水泥路从另一座山间出水,露了出来,再往前延伸。而眼前的一段,已经被湖水淹没了。天下竟然有这样的路,剡申感到奇怪,不过随后又想:可能是湖水暴涨形成的吧,要是这样,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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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22: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剡申把香瓜取出来,在湖水里洗净。五条黄瓜足够填饱他的肚子,他吃了四个,吃完后,肚子不饿了。吃完后,他就在入水之前的水泥路面上躺着,走这么长的路,已经累了,他要睡一会儿再走。

       这一觉睡得好安稳呀,没有做梦,没有想事,什么都没有做,不过,醒来的时候,他仍然觉得脸上粘糊糊的似有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再把手掌放眼底下一看,掌窝里面,却是满满一汪的清泪,和面前的湖水一样的清澈。

       既然是水泥路,肯定不会有多深的。剡申睡足了,他脱下鞋,站起来卷起裤管,他看准水泥路后开始往水中淌去。水泥路是缓缓的剌入湖中的,开始时,因为湖水清澈还看得见白白的水泥路面,他大步的向前涉去,渐渐的,水越来越深,已经看不见水底,剡申没有退缩,照旧一步一步的向前漫去。突然,他一只脚踏空,身子一下子陷入湖中,整个身子急速的下沉。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根本就来不及想,他整个身体还在往下沉去。剡申在水里打了个寒抖,当意识到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把袋子和鞋咬在嘴上,开始展开双臂用力的向水面划去,一下一下的,一连划了十来下,头才露出水面。剡申张开嘴,大口的吸了一口空气。

       好险!幸亏自己的水性好,要不,跌那么深,这一下肯定是完了,剡申一边划动着双臂一边在想,同时水底下的两只脚不停的踩动,总算探到了水泥路面。他站稳后再向对面山脚的水泥路对了对,也没有偏向呀,说明水底的大路拐弯个急弯,刚才跌下的,肯定是公路边的一处悬崖。
   
       还不如游过去!

       剡申想到这里,当即将包着短裤的塑料袋连同脱下的鞋全部系在腰带上,也不管水里的路的是如何的走向,他将身子向前一跃,开始挥动双臂,两只脚象鸭璞一样的,配合着双手。

       尽管他水性好,游惯了长江,可在这四野无人的生水里游泳,剡申还是有些紧张,特别是刚才一脚踏空,掉进那么深的水底,这是他第一落到水里这么深,原来在长江里他也经常的潜入水里,甚至扒上船后从船甲板向江中里跳,也从没有潜这么深,如今在这无人的湖水里,心里难免有一些紧张。另外,湖水是静止的水,不象长江水一样始终处在游动的状况,那时他喜欢仰着脸,四肢不动,任由着江流,在水面上漂移。而眼下的陌生湖水,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于是他用力的往对岸游去。可是快到对面的水泥路面时,横在水泥路面的一条大蛇把剡申吓了一跳,这条蛇比他自己的身体还要长,开始它是躲在水泥路上晒太阳,当蛇看到剡申在水中游动,离它越来越近时,那蛇竟然竖起了脖子,两只黑豆米一样的眼,盯着剡申看。

        这一下又把剡申吓得不轻。他不怕狗,自从在长江边背起那条疯狗之后,再怎么样恶的狗他都不怕。可是对蛇,却一直有一些畏惧。

       怎么办?

       那蛇瞧着自己,时不时还吐露出长长的信子,它也没有走的意思。如果是人在岸上还好说一些,随便找一节棍子在手中,也不怕它,可是如今却在水里,并且蛇躲着的位置是自己唯一路。剡申不敢继续向岸边游,他静止在那个地方,又惊又怕,他一双眼睛也一直盯着那条大蛇。

       剡申靠两只脚在水底划动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突然,他的一只脚探到了水泥路面,脚踏地的那一刻,又有了胆气,他把嘴里咬着的两只鞋,一只左手拿着,预备蛇要是朝自己游过来,他好用鞋底拍过去。他又从塑料袋拿出剩下的一个香瓜,看了看又有点不舍得,刚才肚子饿的味道他还记得。他把香瓜又装进袋里,右手换上另一只鞋,对着蛇,对着蛇高高昂起的头,用力的投掷过去。这招果然起了作用,那蛇迅速的钻入水里。不过,剡申只是想把蛇赶开,因为蛇挡住了他唯一的通路,却没想到蛇钻入了水里。水里的蛇更加的吓人,这一下直把他吓得扑腾扑腾往水泥路面跑,他那动作,就象是被赶的鸭子,在水中扑着翅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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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6 21: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岸后,剡申回过头来在水里搜寻,却没有发现蛇。他弯下腰,两只手叉在弯曲的双膝上,大口大口的吐着粗气,这条蛇可把他吓得不轻,加之在生水里有点紧张,一路游来速度不慢,消耗了不少体力。

       太阳西斜了,莲花乡道还不知道有多远的路程呢,不能再耽搁了,剡申提着湿鞋继续往前走去。转过了两座山之后才发现了一座村庄,在一棵大树的底下,坐有好几位老年人,他们坐在荫树下乘凉聊天。剡申脚下的路,经过这个村庄时,正好是一处十字路口。他想起了卖票女人的话,于是准备上去打听一下莲花乡怎么走。这时他的衣服干了,鞋也干了,他把鞋穿在脚上,朝那些人走去。树底下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老婆婆,另外两个是老伯。年轻一点的老伯看着剡申走过来,老远就张开无有一牙齿的嘴,一只手掌横在眉上。剡身的背后是太阳呢,或许是耀了他的眼。

      “大娘老伯,请问莲花乡怎么走?”。剡申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打问路途。

       老伯和大娘倒是热情,尤其是年轻一些的老伯,尽管他嘴里已没有一棵牙齿,但是他特别的好说话,他们纷纷的为剡申指路,嘴上不停的指导着,可是。他们说的话,剡申连半句都没有听懂,连一个字都听不懂。剡申感到奇怪,相隔得也不是很远呀,怎么语言相差竟然这么大呢?

       剡申搔着头皮,正不知如何是好。大娘和老伯也明白了说的没用,他们就用手,朝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缺牙的老伯站起来,拉着剡申的手,把剡申领到十字路口,指着一条土路,他推着剡申的后背,让他沿这条路下去,剡申不停的点头表示感谢。在这条土路上没走多长时间,又看见一座村落,村落靠路边有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有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坐在石槛上。他们一个在抽烟,一个在拿着玻璃瓶吹啤酒。剡申走过去哈了一下腰,随后问道:

       “师傅,请问莲花乡怎么走?”

        吸烟的见剡申问道,随即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把嘴角上叼着的烟卷夹在手上,他回答说:

       “我们这儿没有莲花乡,只有花莲乡”。这人的普通话虽然说得不够标准,但是勉勉强强的还能听明白,剡申想:算是问对人了。不过,自己又把莲花和花莲搞乱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接着问:

       “对对对,是花莲乡,请问师傅,花莲乡在那?”

       那人回答。

       “这里便是,花莲乡有好多垸,各垸之间分得散,有的相隔好多远,你要找那个垸?”。

       那个垸?刘师傅是花莲乡那个垸可真还从没听谁说过。剡申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是那个垸呀。他回答不上来,一直站在原地发愣。那个人看着他是个孩子,又不知道要找的地方,也开始为他想办法,他们其中喝啤酒的那个接着问道:

       “你是找人还是做什么?”。

       “找人!”。

       “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刘堂旺”。

       当剡申报出师傅的名字后,两个青年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又问:

       “你找他做什么呢?”。

       “他是我师傅”。

       “学什么的师傅?”。

       “练武的师傅!”。

        吹啤酒的那人面露不屑神色,他又说:

       “我们这里个个都是练武的师傅,你是想找师傅练武吗?”。

       剡申回答:

       “不,我只找刘堂旺师傅”。

       这两个人听完了剡申的来由,之后明显就有些带着调侃意味,看来问他俩是靠不住的,剡申转过身就走。两人在背后对着他喊:

       “你师傅的垸在前面的湖边上就是”。新人口转过头,说了声“谢谢”,说完后,就按着他们的指点,剡申很快就找到了师傅的垸子。

       这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垸子,座落在一座小山的腰间,三面环着山,垸前是坡地和良田,再远些是一处湖泊。这个垸子十来户房屋是依着山势错落着盖成的,不象上洲垸屋子一样成排的连在一起的。正当剡申站在垸口四下张望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坡地里走来,剡申眼尖,他一下就看出那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刘师傅。剡申紧赶几步,走到刘师傅的面前,在刘师傅还没认出他之前,剡申叫了一声:

       “师傅!”

       刘堂旺师傅站静后用惑疑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眼,他感到奇怪,随后不相信似的问了一声:“咦,你怎么来了,剡申?”。

       “是的师傅,我是一路问过来的?”,剡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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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6 21:26:26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师傅说:

       “好,好呀,你随我来,到屋里去说”。剡申跟在他身后,只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屋。刘师傅的屋子倒是和上洲的屋子差不多,也是连着三间做在一起的,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房,两边的房也分前后房,和剡申原来的老土巴砖屋差不多,只是这里的屋子大门的做法不和广济的农村的屋子相同,门前的一块是整体的凹进去的。剡申跟着师傅走进屋里,第一件事是留意了他家的其它人,不过随后他师傅全都为剡申介绍了一遍。

       找到师傅的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刚好到了吃晚饭时间。师傅家里晚饭也做好了,这时,从后房出来的一个中年女子把饭菜都端到桌子上,吃饭之前,师傅在饭桌上把自家的人一一为剡申做了介绍。刚才端饭是师娘,她三十五岁左右,长得比师傅长,相貌也要比师傅长得好。另外,师傅有二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女儿象她妈,看着和剡申差不多太小,或许还要大一些,其它的两个都是小孩子,最小的七八岁,另一个女儿十一、二岁。师傅的家中,还有一个老者,瘦瘦长长的,斯斯文文的,穿得干干净净,带着一付眼镜。剡申打量这位老者的时候,老者也透过镜片把剡申看了一眼。老者不言不语,师傅的一家人除了叫他吃饭之外,剡申就再也没看到有人与他说话。对这位老者,师傅也没有对剡申作介绍,不过,后来在师傅女儿的嘴里,剡申听出她称呼其为爷爷。那么,这位老者肯定是师傅的父亲了,剡申如是想。

       吃完饭后,师傅才开始问剡申此来的目的。剡申说:

       “师傅,你收留我吧,你家里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做,另外多的时间,你教我武术,好不好?”。

       “你这次来,你家里人知道吗?”。师傅问出这话时,剡申的心尖突然象被针尖扎了一下似的,颤抖了一下,在一个很短的瞬间里,他想到了家,可他随即又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他想,要是师傅问的这个重要,他要问得急,非要自己家里人知道,那自己宁愿走,另选它路。还好,师傅看到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过了一会儿,他师傅说,那好吧,你就在这里住下,家里有什么事你就做什么,没事的时候,我教你武功。吃饭的时候,师傅似有什么话说,他好几次望着剡申,最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他说:

       “你出来时带钱了吗?”

       剡申出门时带了二百多块钱,除买票花了一些零钱之外,身上还有两百多块。剡申听他师傅这么一说,就从裤袋里把两百块钱掏出来放在师傅的面前。反正师傅已经答应留他下来,在这山旮旯里,有钱也没有用,剡申就将身上的钱全部交给了师傅。他这两百块钱,中间还有一些是湿的。

       当天夜里,师娘来不及为剡申准备睡觉的地方,剡申是和师傅在一床睡的,睡到半夜,师傅的一双臭脚压着剡申的胸口。这一夜他偏偏又睡不着,一些事,他不让自己去想,可是,越是这样,越要往他脑子里闯,于是他强制自己转移思绪,有时甚至强迫自己数数,强迫自己去聆听山野里的风声。师傅动不动把脚压着他,那时他一直醒着,他把师傅的脚轻轻的搬开,可是过一会他又把脚压住了自己的胸口。剡申缩在挨墙的床边,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况下,到了天明。

       清早,师傅老早就把剡申叫醒了,他叫剡申跟着他家里那个瘦长文静的老头去地里施肥。尽管那时他十分的要困,毕竟这一夜更本就没有睡好,不过起床后剡申倒是很乐意。他按着老头的指导,往两只竹蒌里装满的土粪,再用一根光滑的竹筒挑着,跟着老伯走。老伯也挑了半担肥,他力气不大,一幅文弱的样子,走得很慢。过了一会儿,师傅的大女儿也赶了上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小铲,超过剡申的时候,她还朝剡申笑了笑,接着追上老头,对他说:

       “爷爷,你歇着,我来挑吧”。

       老头就把担子交给了她。师傅的女儿走得快,老头卸下了担子之后侧身让过跟在后面的剡申,很快就落在后面,他一个人在后慢悠悠的走着。剡申于是跟着师傅的大女儿。自己挑着的这一担肥装重了一些,又是一条上山的路,毕竟以前自己没有走过山路,更别说挑担上山,所以剡申挑得有些气力。他咬着牙紧紧的跟着师傅的女儿,尽量保持着与她之间的距离。两个人隔得不远,剡申跟在她身后出了一头的汗。他在奇怪师傅的女儿咋挑得这么快,昨天第一眼看见她,倒是觉得长得蛮苗条清秀,却没想到她还蛮有力气,于是剡申又看了师傅的女儿一眼,因为是山路,又隔得不远,这一眼正好看到她两瓣屁股不停的扭动,剡申慌忙收回了眼睛。

       “跳得起吗,师哥!”师傅的大女儿选一处稍微平坦的位置放下了担子,她站在那里望着剡申,等剡申走到后,师傅的大女儿又说:“放下歇一会儿吧,师哥”。

       “嗯!”剡申放下担子,那时他一身的汗。

       “给你,擦擦汗”,师傅的女儿微笑着给剡申递过来一条毛巾。剡申慌忙的摆着手,他说:

       “不用了,不用了”。他一边回答一用自己的衣袖胡乱住脸上擦了一把,同时也对她露出憨厚的微笑。

       师傅的大女儿声音甜甜的,她停了一会儿,又主动的问剡申说:

       “师哥,你是那里人呀?”。

       “广济的”。

       剡申尽量的把话说短,说话时也不看她,而是看着山道上,慢吞吞向这边走来的她的爷爷,剡申的眼睛中一直带着一股挥不去的忧郁神色。他自己不知道,可是师傅的大女儿乘他望向山下的时候,总在偷偷的瞅着他。

       “他是我爷爷,是南昌大学的教授,他一直住在我家里,都十多年了”。师傅的大女儿说,说完后他又补上一句:“你也得跟着我叫他爷爷”。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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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6 23: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剡申正不知如何称呼,听师傅的大女儿这么一说,便不停的点头。剡申在心里想着:她还蛮善解人意的,自己正不知如何称呼呢。另外,他对师傅的女儿也不知怎么称呼,又因为年龄差别不是很多,就更不知道怎么叫她好,而师傅的女儿呢,比他大方得多,一口一句“师哥,师哥”的,叫得那么自然。剡申不敢朝她多望,他甚至有些抱怨自己嘴笨。

       “师哥,你那广济好吗?”。

       “还可以”。

       奇怪,剡申越是不愿意多说话,师傅的大女儿越是喜欢问他。或许,她看出了剡申重重的心事,想帮他分散一些,又或许她仅仅只是为了好奇。而剡申呢,他只想闷头做事,不想多说话,更不愿意提及家乡,宛如一处伤口,一碰到,就明显的感觉到十分的痛楚。不过,师傅的大女儿说话声音好听,很象——。

       她说话声音温婉清甜,并且句句又是好意,剡申有点矛盾:自已回答得这么简短,回话时又不朝她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等到老伯走近后,剡申看见他走得气喘吁吁,甚是气力,临近的山路上有一个土坎,剡申走过去,叫了一声刘爷爷,随后伸出手想拉他一把。老伯看了他一眼,对剡申点了一下头,却没有将手伸给他。

       师妹走过来,拉了一下剡申,轻轻的说:

       “你只叫他爷爷就行了,跟着我叫呀,我爷爷不姓刘”。剡申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又不好问原因,毕竟才来到这个家庭才第二天。

       “师哥,咱们开始走吧”。正当剡申为称呼错了而不好意思的时候,师傅的大女儿叫了他一声。她先挑起担子,剡申连忙也把竹筒挑在肩上,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山上时,剡申发现这山顶上原来是一处开阔的平地,种着一方方的庄稼。山顶平地的中间没有树。他们把土肥挑到师傅的地头时,师傅的大女儿对他说:

       “好吧,师哥,你把肥放在那里,自己找个地方歇会儿,等我把它施完后,你再来”。

       剡申说:

       “让我来吧”

       “你去歇一会儿,只有一把小铲,等我把土篓腾出来,你还得下山去挑呢,去吧,自己找个地方歇会儿去”。

       她这么说,剡申也就不再紧持了。山顶上是一片好空旷的平地,他对这位置感到新奇,于是四处转悠。站在山顶的边沿,朝下看时,他看见一片好大的湖泊,碧水清清。他不知道来时落入水中的那湖是不是与这里的水相连。这条湖泊除了眼前宽阔的水面之外,逢有山涧又不知道有多少分支,看起来四通八达,景色秀丽。

       剡申转了几处地方,他惊奇的发现,这处山顶之上也有人家种了不少香瓜,却忘了收摘。好多又大又诱人的香瓜吊在蔓藤上,与他在路上碰到的一样,有的烂在地里,有的自然的老去。另外,山中还有一些野生的板栗,还有一些某它的野生果子,却都没有人采摘,这地方真奇怪,剡申想。他转过另一处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有一块未曾开荒的草地,也是青青的嫩草,也能看得见面前的湖光山色。剡申走过去,在草地上刚刚躺下一会儿,他又立即站了起来。因为他刚一躺下,就想起了上洲江边的那块青草地,很容易的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他强要把过去的记忆彻底的忘掉。

       过了几天,师娘为剡申架了张床铺,把他安排在老伯的房间。剡申第一次走他房间自己的铺位时,剡申分明发现教书的老先生皱起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看着老人家的脸色,剡申顿时感到有一些愧疚。他想: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触犯了他的空间。老伯的房里放了好多书,他的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不象乡下的老头房子里那样,总有一股非常难闻的老头气。这位老伯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这一点,又让剡申感到高兴,因为他对气味非常的敏感。

       一天晚上,师傅把剡申叫到堂屋,他随手关上了大门,并且把房里所有的电灯全部拉熄,只在堂屋上首的方桌上放了一盏煤油灯。师傅站在门口边,他让剡申靠一边看着,尔后师傅开始运气,只听见他吸气如丝,双手慢慢的游动,突然,只见他推掌发力,对着煤油灯挥去,那煤油灯当时就倒了,屋里一遍漆黑,他只听见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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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7 23: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坏了,坏了,灯又打碎了”。师傅说完后跑过去,在黑灯瞎火之中慌忙收拾了一下,随后拉亮了电灯。

       师傅的这手功夫,他在第一天到上洲时也表演过。不过那时剡申并不是他的徒弟,自然没有看到,他是后来听人说过。这晚师傅是专门表演给剡申看的。师傅表演完后,又教了一些吐纳的气功给剡申,教完功夫,他对剡申交待:从明天起,家里水缸里的水,每天都由剡申注满,并且要求他不准用扁担,只准用两手平提。从此以后,剡申就按照师傅的分付去做。不过在这之前,剡申在家的时候看过《少林寺》这部电影,里面小和尚们的提水过程他印象深刻,师傅的要求就是按那个样子。剡申想,这也不是师傅的独门方法呀。另外师傅站在一丈开外一掌推过去,劲道直接把灯火推熄并打翻煤油灯的事,剡申虽然亲眼睇见,可他暗自却不怎么相信,心里一直在怀疑。他不相信,是因:为什么师傅把他叫到堂屋之前,运气发力之前,为什么非要把屋内所有的灯全部拉熄呢?剡申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一根细绳子连着,师傅在吼一声“嗨”的同时,脚下或手带动细绳子,把煤油灯拉倒的呢。要是这样,就不算武术而是魔术了。剡申练了这么长时间功夫,他越是练下去,越是对师傅的武术不怎么相信,认为吹的成份太多了。比如师傅第一次叫他头顶砖,剡申现在想起来,就算一天没练的人,再加五块砖,用十块顶在头上,让人砸一铁锤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过,也不能确定就没有危险,气功还是有用的。但那也简单呀,大可没有什么必要神神密密的,不就是意念和运气相结合嘛,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领悟能力强的人,要不了几多一会儿就能学会,关键在于以后的持之以恒。不过话又说转来,那也只是和跑步,打球差不了多少,关键在于煅练。至于练习拳术套路,的确能使身体灵活,筋骨柔韧度更好一些。比如偶遇突发的事情,练过手脚的往往能避免受伤,没练的受伤无疑。剡申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自己蹲在上洲的土坎上,坎上和坎下相差一米高左右,他蹲在坎沿上想事情正想得入迷的时候,叶修泰乘他没注意,他想闹着玩,突然在剡申的后背推他一把,想把他推下去吓他一下。那知道,叶修泰推完之后,毫无防犯的剡申仍然蹲在原地没动,叶修泰他自己反而掉到了下面。这就是身体筋骨的柔韧性起了作用。当叶修泰推过来的时候,他的力道的确把剡申的身体推向前冲,不过,随后还有一个反作用后弹的过程,剡申恰恰是利用后弹的一刹那纠住了叶修泰的手肩,借他的力扶稳了自己,同时把叶修泰拉了下去。叶修泰其实是自己把自己推下去的,剡申蹲得反而比开始时更稳。这都是身体柔韧性起了作用。还有一次,若不是剡申碰到,要是换个别人,他的脚脖子就会当场崴断,而剡申却安然无恙,旁边看着的个个都啧啧称奇。这是原来在工地里发生的事儿,当时剡申倒着后退的时候,一只脚突然插到钢模的槽缝中,那个槽刚好只和他脚掌那么大,他整只脚掌已经陷进去了,身体正向后仰,旁边好多人看见,个个吓得大声的叫。然而,只见剡申顺势扭动一下腰,转了一下身子,他不急不忙的抽出已掉到钢槽里的那只脚,平安无事面带笑容的看着四周惊恐的眼睛。

       剡申的身子的确比一般人灵活好多,这也是刘师傅一开始就喜欢上他的原因之所在,如今剡申主动来到师傅的家里,他不全是为学武。不过,师傅并不知道其它原因。在帮着师傅家干了半个月的杂事之后,师傅突然想起来教他武功。师傅家的水桶是平底的,他家离山下的井有一点距离,虽然两只桶不是很大,但是,双手平提还是非常的吃力。师傅叫他先提少一些,练出劲了自己慢慢的加。剡申按师傅的要求来,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傅的大女儿每次看着剡申这样提水,她就大笑不止,直把她笑弯了腰。剡申不好意思主要是怕被师傅的大女儿看见笑他,所以他总是选在没有被师傅的大女儿看见的时候去提水,而师傅的大女儿呢,好象是故意的跟踪他一样,一看见就笑,搞得剡申蛮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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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7 23:06: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另外,师傅教给剡申的气功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用,他在上洲的时候,在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身上试了一把,管用得很。那时剡申坐在江堤边的一块石头了,一个在他身边玩着的小孩,用他的小拳头朝剡申的肚子上一拳一拳的打着玩,剡申有意的让小孩打。前几次小孩打来的时候,剡申没做功,所以肚子软绵绵的,小孩的拳头就象打在棉花上一样,他更是越打越觉得好玩,小直拳也越打越重,最后一下,剡申在小孩直拳打来之前,暗自吸足了气,但没有把气运到肚子上,只当小孩最后一下直拳打来时,他突然把全身所有的气都凝聚在肚子上。那个小孩直拳打中剡申的肚子后,当却倒退五步一屁股坐在坝上的草地里,小孩睁大迷惑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把剡申乐坏了,那一次。

       如今既然师傅教了,剡申睡觉之前在房间里总要练上几遍,这也是他师傅反复交待的课目。然而,剡申每次卷起舌尖咝儿咝儿吸气的时候,又遭至同房的老教书先生——爷爷的奚落。剡申蹲着马步练吐纳功夫,老先生就把眼镜压到眼眶之下,他低着头眯着眼睛看过来,他说:“你这是干啥?别人拉屎只哼哼的,你拉屎咱还咝儿咝儿的呢?”。

       老教书匠的话一下就分散了剡申的意念,剡申心想:这个爷爷,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他说的话却非常有趣,剡申当即停下来告诉教书先生,他说:

       “爷爷,这不是拉屎,是练气功呢!再说,有谁在房间里拉屎的呢”。

       老头子以前从没和剡申说过什么话,他只喜欢看书,他的桌子上床上,书框里倒处都是书,不过任何一处的书,都被他码得整整齐齐的。他有的时候,手里捧一本书,一边读一边摇头晃脑,有滋有味,象师傅喝了一口美酒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也是看得起兴时,不停的咂巴着嘴唇。剡申刚住进他房间的那会儿,教书匠脸上分明不高兴,不过慢慢的就要好些,眉目之间再没有反感的表情了。另外有一点剡申有些想不通,既然师傅的大女儿叫教书先生为爷爷,他自然就是师傅的爹爹了,但是经过这么长时候的观察,剡申却从未看见过师傅叫他的爹爹一声,并且,他们碰面时,师傅也并不对他的爹爹有什么客气的表情,倒是家里的农活儿,师傅从不看着他爹爹年龄大而少按排一些,只要有事,师傅就招呼教书先生去做,从不客气,也从未见体贴。而从老先生这方面,他又象是很害怕当武术师的儿子似的,在剡申师傅的面前,他从不敢多言多语,总是低着头,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自从剡申来了,农活儿教书匠倒是轻松了不少,剡申尽量的把师傅安排给他老子的那份事往自己的身上担。比如挑什么东西,割什么东西,捆什么东西,本来是师傅安排他老子带着剡申去做的,可是剡申一来看到教书先生体弱,二来自己有使不尽的力气,所以事事他都抢着,重事根本就不让教书先生沾边,这样时间长了,老头子对剡申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欢,但是也没看见他再皱眉头。

       他刚才虽然这么说,但话是用不怒不恼的口气说的,不过,表情也不似是开玩笑。

       剡申回答他后,教书先生放下手中的书走近剡申,仍是将眼镜拉倒鼻梁下方,眼睛从眼镜的上眉看过来,不怒也不笑,教书先生接着说:

       “练气功,也就是练武吗?”

       “嗯”。剡申点了一下头。

       “哦,练武功,练武功,那么,练好了是准备当山匪呢,还是当强盗去?”。教书先生的这句话差点把剡申给惹笑出声来,他觉得这老头说话蛮有趣,心里便多了几分喜欢,剡申回答说:

       “不是当山匪,也不当强盗”。

       剡申冲他一个微笑,他觉得老先生说话蛮幽默,明明是开玩笑,说的话却一本正经。

       老伯又挨剡申身边走近一步,他把眼镜片差不多凑到剡申的脸边,把剡申的脸看了好半天之后,又说:

      “嗯,看着也不象个当山匪的,也不象个当强盗的,那么,除了不当山匪强盗,不去剪径,那练武功又有什么用呢?”。

       剡申回答他:

      “有用呀,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防身,可以让身体更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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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8 17:33:5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听完剡申回答的这话,于是背起双手,装模作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强身健体,防身,可以让身体更灵活。他反复的念了好几遍,最后又走到剡申旁边。那时剡申已蹲着马桩,开始咝儿咝儿的吸气,他走到剡申的对面,弯下腰来眼睛对着眼睛的望着剡申说:

      “我看强身健体是假,用于打架斗殴是真,对吧?”

      “不完全对,那要看人”。剡申听完他说的话,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他想起了刘四保请武术师、以及上洲许多人学打的目的。要说,他们的目的正如这位老先生所说,的确是准备应付打架斗欧。不过,剡申很快抛开了刚才的想法。他离家已一个多月,每当想到上洲,他会立即强迫自己转够思绪,他不让自己内心的触角碰及上洲,那怕只是一个瞬间,也不可以,都会让剡申心痛。他回答教书先生的话,也不是乱说,他自己,就从没想着学来是为打架斗狠。

      “看人?那,如何才能看人?”。

       这老头,今晚心情特好是怎么的?剡申想,平时总没见他说这么多话,这晚竟然追着问七问八,又全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他这晚没有坐在灯下看书,而是专门绕着剡申,似开玩笑却又不笑,神色又特别的好玩,倒不是一个老人,更象一个好奇的小孩,剡申于是不再蹲马桩练吐纳了。他站直身,准备认真的回答教书先生的提问。可是,他这样,老头儿却又不说了,他走到自己的书桌边坐下,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翻得哗哗响。剡申本想走过去问问教书先生,想问问他看的什么书,原来是做什么的,可是,剡申生来不愿主动的和人交流,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站在原地,既没练吐纳吸气,也没敢上去和教书先生攀谈。他那么站着,一会儿就出了神,又想到了刚才回答老头时说的上洲的事,这一下子就象放开了闸门,满头满脑的心事潮动着,涌荡着,拍打着,挤拥着在心门口翻动,茗越、雪儿、刘长河、父亲、临出门时留在桌子上的信、河滩、草地、母亲吐出满嘴的白色泡沫——

       啊,啊!母亲满嘴的白泡沫!剡申不敢想下去,他不停的摇着头,可是母亲临终前那双看着自己不舍离去的眼睛却怎么样也挥之不去。这时剡申的眼泪如同潮水一般,他的心如一柄刀子在绞动,心酸心痛。他抱着脑袋坐在自己的床边,他不知道自己拉泣了没有。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教书先生侧着面来,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剡申慌忙强作镇定,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对教书先生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怎么啦?头痛吗?”老头坐在他自己的书桌边,他一直侧身看着,直到剡申冲他强笑一下之后,他才开始问话。

       剡申见问,慌忙收拾起心情,又挤出一丝微笑,回答说:

      “没,没什么,头不痛”。

       老头说:

      “别骗我,我是一个高级的算命先生,我最会看人的面相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招手叫剡申到他身边,指着另一条凳子,待剡申走过去坐下后,老头抬起手指着书架上的书,他接着说:“你看看,我这上面是些什么书?”。

       剡申朝他手指看过去,四层书橱里放着的都是一些厚如砖头一般的书籍,他再定睛细看,发现大部分都是外国人的名字,书名尽是心理学、哲学、文学之类的,剡申从未读过的书籍。剡申搞不懂教书老头要说什么,他目光从书橱上撤回来,迷惑的看着他,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教书先生又说:

      “你别骗我,我能看相算命,我看到你虽然年龄这么轻,却有一肚子的酸楚心事,你一脸的忧郁神色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说这话,你放心,我并不想剌探你的伤心事,不过,我可以帮助你。你要走出来,只有你愿意我才能帮得了你,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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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8 17:37:43 | 显示全部楼层
        剡申想,没有人能帮自己走出来,不过,既然教书先生第一次把他叫到旁边,显得这么和蔼,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剡申对着他点了点头。

       教书先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说:

      “但是,我有个条件,咱们是互换,你得教我如何使身体变得灵活的功夫,我才能帮你驱散你小小年龄本不该有的满心阴霾,行不?”。

       老头说的这话剡申实在是没有想到,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提弄自己还是怎么的。剡申心想:自己来后,印象中,教书先生从出了这间房门,一直是默不作声,寡言少语,除了他大孙女极少的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之外,自己似乎没发现师傅师娘理他,连两个小的孩子也从不缠着他玩。可是剡申如今却发现,他实在是一个懂幽默的老头呀。他竟然说跟着自己学练能使身体更灵活的功夫,他儿子就是武术师呀?想到这里,剡申说:

      “这个我可教不了你,师傅是武术师,你咋不跟他学?”。

       教书先生听完剡申的说话,摇了一下头,叹了一口气,他说:

      “这是咱俩的交易,我把你当朋友了。你要以后再在这个房间里说你师傅,咱们就不是朋友了,就无话可谈了。我的交换条件,你得到了,可以洗涤你的灵魂,对你用处大着呢。而我要你给我的,无非是陪着我活动筋骨,等你做完你份内事,不忙的时候,陪我在山上湖边倒处转转,还不行吗?”。

       剡申连忙说:

      “爷爷,看你说的,这有什么呢,我随时可以陪着你,更不也要求与你交换什么”。

      “不!我要给你一些东西”,他指着满橱柜的书,指着桌子上和床头边码的那么多书,对剡申说:“这些都是好东西,你从今以后,可以想看那本就看那本,只有一点,你要记住,咱们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交易,只要出了这道房间,你就不能说,行不?”。

      “行!”

      “那好,就这么成交了”老头刚一说完,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问:“对了,你念书了没?喜欢看书不?”。

      “我读到高二就没读了,喜欢看书!”。

      “嗯,有这基础还不错,你以前看了些什么书?”

      “古典四大名著我十二岁之前就全都看完了”。剡申回答这话时,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高兴。他当时躲在棉花地看的这些书,和他一样大的孩子没有几个对那些书发生兴趣,剡申却在书里收获了无穷无尽的乐趣,所以刚才教书先生说的话,他在心底里正暗自高兴着,先生说得没错,书籍的确可以驱散心中的阴霾,解开心头的纠结。

      “好好好,你说的那些书,正好是十二岁之前应看的书,不过,十二岁之后,就应该看这些书了,这些书更有意思”。

       老头刚一说完,剡申突然想出一个问题,他问:

      “爷爷,你的这么多书,你自己看完了吗?”

      “这才几点书,不过,这里本本都是精华,我的这些书,我不但看完了,这里面有好几本还是我写的哩,你以后慢慢看吧,喜欢那本看那本,不懂的就问我”。

       从这此交谈之后,剡申果真和教书老头成了朋友,一直孤寂多年的老头子,只要是和剡申一起出了门,人就显得新鲜了好多,精神头也比屋里好多了。在湖边,在山上,剡申还时常听到教书先生对着碧波,对着绿树发出开心的微笑,那时,他真象个孩子一般,而剡申本就喜吹看书,在老头子的指导下,他对书更是发生了无穷的兴趣,只有在看书时,剡申才彻底的把心中的杂念完全的放到了一边。

       有一次剡申问教书先生:“爷爷,你是大学教授,怎么不在大城市里享清福,反而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过清苦日子呀?”。教书先生深默半晌没有回答他,最后他说:“剡申,这些事你不要问,要象我不问你心中装的事一样,其实你我本是一样,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愿意去触动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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