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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三声

[原创] 上洲的故事----三声乡土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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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 00: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外游子,祝家乡父老,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们!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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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 22: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松儿爷清了清嗓子,梅儿娘在他讲故事之前,对着叶修泰说:

      “你俩是一年出生的吧,人长得真快,一晃眼都长成了青年小伙子了”。梅儿娘刚一说完,松儿爷就接上了口:

      “可不是,我还记得他出生的时候的事情呢,那一天,是个七月。说来也蹊跷,剡申是半夜里出生的。他出生的前一天和那天夜里都是晴朗的好天,可是到了半夜,天上突然闪起一道强光,接着打了一炸闷雷,那炸雷声音之大,真是太吓人了,把上洲人都给吵醒了。正当上洲人侧着耳朵等着下一炸猛雷时,天却又不再打了。正当人们疑惑不安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哇,哇哇的连串在一起的啼哭声。声音之大呀,可不差给那声雷,第二天,上洲人才知道是他生下来了”。

       梅儿娘朝新人口这边二楼的阳台上看了一眼,她也跟着说:

      “是呀,是呀,我也记得非常清楚”。

       他们的议论声虽然放低了一些,不过,新人口还是听得见一些。其它人也在跟着评论:

      “他总是显得和其它人不一样,既不听话,也不合群,爱到长江边玩,他爱着长江边上的那块绿草地呢”。

       那时新人口一直坐在阳台上想事。这是在谈论自己呢,新人口把板凳端进屋子。他感到没趣,那时心里又感到非常的空落,又不想到槐树下或江堤边去乘凉。他走到自己的床边,钻进床上,把蚊帐放下,用一把蒲扇赶走等了他一天的蚊子,这一夜,他睡得比平时早许多。

       第二天一早,新人口在坝上练完手脚,回到家里打水洗澡的时候,他在后院就听到有女人的吵架声,再一听,是自己的母亲的声音。母亲这样和谁吵嘴呢?新人口急急的穿上衣服,走出门口。他发现母亲正在和茗越的母亲在对着叫骂。连从不与人吵架的二姐也不时的插进几句,父亲和大姐也在旁边,茗越父母和她家里人及她的婶母都要在帮着她母亲。新人口往那边走时,他听见茗越母亲大声的骂着:

       “天下不要脸的,还没有你这一家不要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家,你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整天到晚游手好闲,象个傻子一样,只知道躲在江边晒太阳,凭这副贱样,还想套俺爱茗越的近乎,真是白日做梦,简直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新人口的母亲也是连茗越带在一起骂的:

      “你女儿有什么了不起呀,凭什么说是我儿先找她,不是你女儿先找的我儿?你别不要脸了,你还是把你女儿教好吧,别教她犯贱就行了。哼!你女儿我还看不中呢,我儿就算打一生的单身汉,我都不会让他去找你女儿,是你女儿不要脸,你还有脸拿出来说”。

       两个女人越骂越凶,都跳起脚来指着对方骂,新人口这些话,实在受不了。

       “你养了个不要脸的女儿,还好意思骂人”

      “再怎么不要脸,也没有你家里人不要脸,死皮赖脸的结着俺家茗越。人没长成一肚子的脏心,他那样子,给俺闺女舔脚板,俺闺女都嫌脏”

       听着母亲和茗越她妈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新人口又气又急,他看见对面茗越抱着头在痛哭。新人口走上去,拉着母亲,大声的说:

       “妈,这是怎么啦,怎么乱骂人呀”。

        他母亲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对他吼着说:

       “滚回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瞎了眼也不惹她家的那个东西,你对老娘记好了,找猪找狗也不允许找她家那小婊子”。

        新人口实在听不进母亲这么恶毒的话,他用力的拉着母亲,母亲一把摔开儿子手。

       茗越她妈见新人口来了,骂得更加的恶毒:

       “象你儿那样的傻,也只配找猪狗,鬼都不会要他,你看他一身的贼相,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就是一个强盗贼的命相.......

      “走吧,妈,不要乱骂人了”,新人口用力地拉着他母亲,对方骂得越来越厉害,母亲也正在气头上,双方都跳起脚对骂着,从他新人口和茗越的身上一直骂遍两家的祖宗八代。这些话听着恶心,新人口一看拉不了母亲,他听不进这些骂人的脏话,转身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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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 22:52:51 | 显示全部楼层
苏兄弟:

也祝你新年开开心心,日子甜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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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 22:5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紧接着的第二天,刘耀兵的全家也开始反炮火对准新人口一家,他们没事找事与新人口母亲发生口角,随后展开了对骂,他们把新人口家里的、一些自认为是不好的都当成丑事,加以宣染夸张扩大和丑化,已有的全都揭了出来,没有的胡乱的编一些出来,不管有没有,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上洲人对吵嘴打架都不喜欢、也没有人去验证真伪,人人在乎的看谁骂得狠,骂得有水平;人人在乎的是谁的嘴快噪门高声音悦耳好听,谁的声音盖过了谁,准就占着据了上风。有的事没有的事,反正只要能变着法儿的想出一些相关话头来充当辱骂对方的依据,就达到了目的。比如集体时期,因没有吃的,到集体的地里去偷挖一些苕,玉米,花生,收割麦子的时节偷偷溜地头捡回的一把,盖房子没有树木山上偷回一棵做大梁等等这些大家都做过的事,也都可以拿出来极度的丑化,有的时候,骂来骂去,又都是一样的事情。那时,看热闹的、一旁听着的上洲人,他们评定有理没理,就看:一个看声高,二是看气势,三是看韵味。上洲的女人能把吵嘴骂人当歌唱的真有不少,看的人也更有热情。会骂的女人,嘴上的语句连续不断,声音奇高,盖过所有;至于骂出气势的,也是各自都有一手,她们一边骂一边跳起脚,一边跳起脚一边挥动手肩带动手指,看着象跳舞一样。有的干脆带上道具,一把菜刀,一块粘板,象打鼓一样的,刀在粘板上乱粘,粘一句骂一声;有的女依着噪门好,骂起人来有韵有味,象唱花腔一样。上洲看热闹的人,特别喜欢围看吵嘴,就象看一场戏一样过瘾。那家的女人唱得有水平,大部分人在心里面就确认了这个女人同时也有理。不会骂的,就是没理,就是横蛮,就会遭来啐声一片,这样她自然就输了。在这场骂战中,其中骂得最多的焦点是新人口他本人。一个白纸一样的少年,又有多少东西拿出来骂的呢?可是上洲人会骂人,不怕找不出东西出来做为骂的材料。好多时候,甚至把自己的想象的东西也拿出来,当成依据,大骂一阵。不过,她们的嘴里,骂剡申的依据,却也不是一点儿依据都没有,也并不是完全的捕风捉影。刘长河并不只是太白金星的左护法附了他的体,他不只是会装神弄鬼脱下衣服光着上身乌青眼眶乱跳神,他还会搬弄是非,他还会罗列罪名,特别是对男女的事,那怕是人家对了一个眼神,他都能看出问题,何况新人口和茗越的幽会,已是接二连三的被他看见。在这件事情上,神汉刘长河很会发挥自己的想象能力,在他那心里的逻辑,就象数阿拉伯数字一样,123过后,自然就是456。在他看来,他俩手也牵了,也拥抱了,又亲嘴了,这就是123。他最后一次看到时说的狗连裆,是他的逻辑中的自然连续。狗连裆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把那事做了,就是456了。他在茗越的父母面前把123告诉了他们,456也半含半蓄的说出了一些。茗越的母亲那能容得下这口气?她母亲昨天就是专门找新人口的母亲的茬子要出气的。接下来的第二天,她的亲家母——刘耀兵的一家又紧紧地跟着上,又找上新人口的母亲。第一天还没骂过瘾的茗越妈第二天又接着来,和他的亲家母——刘耀兵的母亲一齐上阵,他们联合夹攻,你呼我应。另外加上刘长河在背后里指指戳戳,逢人就说剡申不是个东西。他在背后阴一句阳一句大谈剡申不是人,是一个偷鸡摸狗的东西,他一直把把曾经为人算过的——但是算错的了,一双雨鞋被谁偷的事,当真还记挂在心上,即使后来证实那双雨鞋没有被偷,他也依旧要据自己算的为准。他说太白金星左护法是不会错的,神仙说是他偷的,那能有假,以后那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一直在他心里面放着。所以他每次看着新人口的眼神总是不同,新人口和茗越每次都被他刘长河碰见也不足为怪了。因为在刘长河的贼心里,一直把新人口当贼看着。新人口的母亲一人又怎么能抵得过众口呢?他母亲在这场骂战中,最终只能是灰溜溜败下阵来,然而一方的落败,就被上洲人看着另一方说的所有的都是对的。在骂声与刘长河的挑畔下,整个上洲人再看他新人口时,脸上果然起了变化,不再与先前相同,无形之中,都把他当成了另类。那时的情形看起来,就象整个上洲人都在针对着新人口的一家——主要是针对着他家里的一个人——剡申一样。在众人的骂语中,本来不相干的人,也顺着这些骂他的话一路想下去。这时,又有惊奇的发现:他,剡申,还真是这个样子,他还真是一个不同人类的怪物,他的想法与人不同,他的行为与人不同,他不和人合群,不喜欢听上洲人说的话,不喜欢跟从上洲人做的事。偏在这时,刘长河又出来跳神,说他剡申是一个怪物的股的胎。他这样一说,上洲人很快联想到他出生时的莫明其妙的一炸闷雷和莫明其妙的一道闪电。上洲人的眼神,就果然把新人口看成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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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 13:14:44 | 显示全部楼层
凑热闹,,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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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3 12:3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柳晓春(漠柳) 发表于 2013-1-2 13:14
凑热闹,,来学习,,,

欢迎你来指导!我要向你学习,你的语言特色有着非常鲜明的个性,行文叙事的技巧又掌握得非常好,你的文章我喜欢看。
我要向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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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3 12:32:52 | 显示全部楼层
      新人口的母亲在这场持续四五天的骂战中,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女人吵嘴,输的一方其结果就是这样:如同斗败的公鸡,脖子上根根竖起的毛,突然之间,一根一根的耷拉了下去,耸起的鸡冠同时也焉了下来。或是象嚎叫中的狮子,只要一落败,就夹起尾巴,灰头土脸、低着头,无声无息的走开。象这样的一场恶仗,败下阵来的,在上洲垸这个好嘴斗的村落,又如何有脸见人,即使以后见人,也要自矮三分,说话就得轻声细气,遇事纠纷不需争辩论已是先输七分。新人口他妈一直是一个好面子,好强的女人,她那能受得了这般的呕气。因此,在这一场争吵落败之后,她就象大病了一场一样,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他二姐做好的饭菜送到她床前,她也不吃。这一天,反正是气得她水米不沾。

       都是自己给母亲招来的羞辱。新人口看着母亲这般伤心,自己的心里十分的懊悔。同时,他又对母亲无端的骂茗越是个婊子感到极度的不满,明明一个清纯如水的姑娘,怎么能骂人家是婊子呢?。

       过了一天,他母亲总算下了床,但是她依然没有出门。新人口家里其它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有新人口和他母亲两个人在家。母亲把他叫到二楼,问她儿到底与那个小婊子有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

       新人口说:

       “妈,人家茗越是一个好女孩,你怎么骂她是一个婊子呢?”

       她母亲刚刚平下来的气,又被自己的儿子给提了起来,她气得声音发颤。他母亲哭着说:

       “好呀,她是一个好姑娘,那上洲人这么恶毒的攻击你,把你骂成了一个十足的傻子,你竟然说她闺女是一个好姑娘。人家骂你没有出息,你倒满不在乎,她们把咱家欺成这样,你倒不在乎,你从来就不好好听话。你看你哥,他多实在,上洲那一个不说他好的?你不好好跟你哥学,什么都反着来,你跟她家的那个小婊子拉扯什么呀!”。

       新人口听不得母亲说的这些话,他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的气,他回答母亲说:

       “妈,你说什么呀!不要乱骂人了好不好。至于人家怎么骂我,就让他们骂去,有什么大不了的,让着别人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他们能骂出一块皮还是一块肉,他们越是乱骂,越是显示出了她们自己的无耻,咱为什么要和她们对着来?”。

       “啊!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别人这样骂你,以后咱家还有什么脸面吗?你以后怎么做人呀?,你这些话,把我活活气死了,她们气我,你也气我,我这命还怎么活呀”。

       他母亲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她一边哭,一边还在指责新人口是被那个“小婊子”给害的。新人口反过来听着他母亲一口一个“小婊子”,他也非常的生气。他没在乎别人怎么骂自己。这四五天包括茗越妈、刘耀兵妈对自己恶毒的漫骂,说自己是个傻瓜,说自己有毛病。他们说的这些,新人口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儿。可是,母亲骂茗越是个“小婊子”,他听着,却是实在的受不了。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受到污辱,心里有气,故而拿“小婊子”三个字来解气,可是母亲还要儿子和她一样,要儿子从今以后,心里也要想着茗越是个“小婊子”。她这样,极度的违背了新人口心中美丑观念,极度的颠覆了他心中的好坏取向。她母亲的说些话,又激起了他血性中的叛逆因子,新人口反而教训起他母样来,他对母亲说:

       “妈,我知道这些天你受了气,也全是为了我。但是,首先,我们不能乱骂人,特别是乱骂茗越。其次,和茗越他妈,刘耀兵他妈,也不应该对着骂。我知道事端是她们挑起来的,但是骂那些有什么用?谁家里没有短,谁家里没有长?这样骂起来,他们联合在一起,咱家肯定要受气。这些气,不是咱自已找的是什么呢?她们骂由着她们骂去。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人的心里总是有数的。何必要这样呢?”

       新人口的母亲听儿子说的这些话,倒好象是自己错了一样,他母亲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为,她手指着新人口一字一句的说:

       “你,你,你这个没出息的,我的心、我的希望全部寄托放在你身上,你竟然这样的没有出息,这样的不改的性格,你叫我活得还有什么意思,你叫我活得学有什么脸面呀......”。他母亲悲痛欲绝,不停的哭泣。新人口见怎么也劝不了母亲,加之与母亲对待事物是与此的格格不入,他心里也痛得厉害。这里候刚好有一个人邀他去长江游泳,他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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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3 22:48:24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长江里的水,虽然浑浊着泥沙,但是清凉,舒畅。江水从源头来,日夜不息直入大海,这是一泓活着的生命。昨天看到的,早已不是今天的水。新人口喜欢躺在江边的草地上,他的心绪喜欢溶合在这一奔流的江水里、喜欢放飞在仰望中的流云之间。他的思维的确与别人不同。他不愿意和上洲人交流,不愿与上洲人为伴。他的孤癖不群导致他的所思所想很少受到所闻所见的影响。要说对新人口的影响,倒不如说长江里不息的水,蓝天上飘动的浮云,对面青山绿树,坡上的春草鲜花,水里的鱼,枝头的鸟,地上的虫,流动的风,清晨的霞,夜晚的月、星。而是这些对他的影响要比他接触过的人多得多。他把眼睛里看到的这些,感受的这些,全都看成是有着生命的物质。他总是把自己的生命拿着与水、云、树、花、鱼、鸟、虫、风、霞、月、星等等来比照。他又见证过生命的失去和浪费。人生的失去与浪费,在他看来,有死去的浪费,比如亲眼看见哑巴婶娘的死,以及那年江边树丫上的一个吊死的男人。同时看到的更多的却是活着的浪费——那些仅为肉身活着机器、俘虏。他时常躺在草地上,向往着水、云、树、花、鱼、鸟、虫、风、霞、月、星等等这些生命的炫丽多彩。他的思维,他的性格便是常年累月在江水草地上悟出和形成的。所以新人口看的问题,与上洲人自然不同,他有别于上洲同他这个年龄的少年心里想着的理所当然。实际上,大自然教出的孩子,与上洲人教出的孩子,早已不能以十六岁的同样年龄来衡量和要求同样的心智了。

        所以在上洲人眼里,一直把他性格中的孤癖不群当作怪;把他不愿意学手艺以挣钱做为生命最终目的看着傻;把他不按父母意愿,从不心怀欲望强人好胜出人头第看着是没有本事。而新人口自己呢,根本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宁愿与风为伴与水做友。他心里常常在想,如果按照意愿选择,宁可选择做对面将军山上的一棵树,或做天上的一片云,或做树上的一只鸟,或做水里的一条鱼。不过,做一个人也非常不错。他的想法左右不定,那时,他仰在江水里,任流水带着他向下漂游。任由人在江水里是浮着的,象一节树木,不,少于树木。他只露出半张脸——鼻孔和眼睛,要用眼睛看事呢,要用鼻子呼吸呢。那时,他用仅仅露出水面的一双眼睛,竟然对着蓝天笑,那是他想起了雪儿和茗越。

        在柔柔的江水里游够了,新人口才往家里走。当他回到家里,上到二楼时,他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农药味道。屋后棉花地里飘过来的农药,这么浓。新人口想到这里又下了楼。这一天,从清早开始,他的耳朵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听到的任何声音,总不是单独的,而是重复着,重复着,象一对孪生兄弟,一样的声音总有两个,一前一后,一高一低。

        耳朵听到的重复声音,又似在整个脑袋里鸣响。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害得他这一天心烦气燥,坐立不安。新人口不停的走动,他突然想到母亲。其实母亲是最爱自己的,尽管在家里,自己是最不听话的一个,但是新人口仍然感觉到,母亲对自己最好。他也深深爱着她的母亲,尽管与人吵架的时候,母亲骂的一些话,比较难听,但上洲女人个个都是这样,并且已经当成维护家庭的手段。再说,母亲与人争、受的气也全都是为了自己。争吵能有什么好话呢,所以,新人口也只是一时的听不进耳。

        想到这些,新人口觉得临出门之前对母亲说的那些话,是错的。于是,他再次上楼,想去给母亲赔个不是,他要去安慰安慰母亲。

        当新人口推开自己的房门时,眼前看到的一幕简直把他吓呆了。他发现母亲口吐白沫,她旁边放有一个倒着的农药瓶,母亲负毒了。新人口大叫三声:

        “妈!妈!妈!”。

        他一步跳到母亲的身边,发狂似的不停的叫,然而,他母亲只用眼睛看着他,喉咙里传出一二声微弱的咕嘟声,他母亲已经说不出话了。新人口一只手挽起母亲的脖子,一只手托在母亲的双膝上,他抱着母亲,快速的下楼,出门,踏上横在上洲东边的那条路,他一边呼叫,一边快速的向卫生所跑去。

        “妈!妈!妈!你不能这样呀,你要挺住呀!”。新人口看着母亲的眼睛,他跑着,哭着。在路上,他哥刚好骑着自行车回家。看见母亲一嘴的白沫,看见弟弟失声的痛哭,他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把自行车摔向一边,也惊吓得大哭起来,和弟弟一起抬着母亲,奔向卫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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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4 10: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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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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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4 13:0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新人口和他的哥换动着背起母亲往郑家岭公路边的卫生所狂奔,在他的身后,传来他父亲,他姐姐、妹妹的嚎啕声,他们也大哭着跑过来。土路上突出的一块石头,把眼泪蒙住了眼睛的二姐拌了一跤,她爬起来接着跑,接着哭。

       到了卫生所,新人口和他哥在走廊里到处跑动,寻找和喊叫医生。一个赤脚医生走过来,用手指撑开新人口母亲的眼皮,用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珠,随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医生扫了一眼哭得发了狂的一家人,无奈的转过身去。

        新人口大声的冲医生说:

       “医生,求求你,快给打一针强心针吧,快呀,求求你了!”。他说出这话,哥和父亲也跟着催。他们不知道还有这种针,新人口在看过的书中知道,那是一种能恢复心脏跳动的针剂。新人口跪在母亲的身边,摇着母亲,眼睛又哀求着医生。赤脚医生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按新人口的意思做了。

       “你们来得晚了,没有办法了!”,医生取下针头,很轻很轻的说完这句话。

       “妈!都怪我呀!”

       新人口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拳打着自己的耳朵,是这双耳朵给害的。他从江边回家,第一次上楼时,听到了动静,但是这一天他的耳朵根本就听不清声音,任何声音到了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乱响,害得他极度的心烦,这一天,他根本就听不清楚声音。

       他母亲就这样的走了,办理后事的三天,新人口的整个人,都象一粒石子装在竹筒里,竹筒在无休无止的滚动,到处都是声音,声音,声音。这些天,他好似忘记了想事,脑子里竟然是空空的。新人口玩得最好的同学来看他时,他竟然时不时的对着同学笑。母亲的弟弟母亲的哥哥,他的舅,表兄弟一路哭着过来。新人口站在自家的二楼后窗边,老远就看到了他们。他去迎接,竟然和过年拜年时一样,脸上露着笑,他伸出的手,被舅舅用力的摔开,力气之大差一点把他摔倒。

       送他母亲出葬的那天,道士围着棺材念经,新人口听着象唱歌一样,他一直望着道士的嘴唇,那两片嘴唇比做庄稼人薄,道士本来也是做庄稼的,或许是经念得多了,嘴唇就薄了。新人口披麻戴孝和他哥一起跪在最前排,他的前面是一张吃饭的桌子,桌子上摆着香炉,香炉上插满了燃过的香杆,还有三炷刚点上的香,象三股叉一样朝天。香炉的后面,是他母亲的遗像,是前天叫一个画遗像的画师突击画出来的。新人口和他哥并排着跪在母亲的遗像前,他哥及身后的姐妹都在大声的哭喊,他也张开嘴,却哭不出声。

       新人口透过香炉,一直看着母亲的遗像。这张像画得不太象,没有母亲本人好看。昨天母亲入棺的时候,是新人口亲自把母亲抬入棺材里的。哥托着母亲的脚,他托着母亲的后背和脖子,姐早就给母亲疏了头,另外一些年长的家门人为母亲换了一套新衣服。新人口托着母亲的脖子,那时母亲的眼睛紧闭着,和平时睡熟时一样。新人口托着母亲的脖子,他一直看着母亲的脸,细细的看着母亲的脸。母亲安静熟睡的样子,看起来是这么的慈详呀。新人口托着母亲的脖子,慢慢的,慢慢的,他有些不想放下,周围的亲人走他的身后,对他说的什么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他伯父走过来,按着他的手,按着他的手,新人口才慢腾腾的把母亲放下。放下后,托在母亲脖子下的手,他又不愿意抽出来,伯父又走过来拉着他。他的肩膀摇动着,表示对伯父的拉扯不满。新人口把母亲放平,那时,他想着母亲只是出一趟远门,母亲还会回来的,他要多看母亲几眼。伯父和其它的几个人强行的把新人口拉开,之后漆黑的棺材盖合上了,四周各钉上他从未见过的四口好长好长的钢钉。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鞭炮的在炸响,新人口回过神,不知该做什么事情,他望着道士的眼,道士也望着他的眼。道士冲他点一下头,他还是没有明白。道士又用手指着他面前的地,新人口看了一眼地,眼角余光看见了并排跪着的哥在不停的磕头,于是也跟着磕头,把额头撞到地上.......

       他抬起头,目光又一次透过三炷香看着母亲的遗像,这张像,没有昨天他托着母亲的脖子时,看到的母亲的脸好看。但是遗像里的母亲,却象对着新人口说话,新人口侧过耳朵听,满耳却全都是呜呜的哭声,连风的,树的,太阳的,空气的全都是呜呜呜的哭声。

       三天之后,所有的声音都齐刷刷的静止了。这是第三天的清晨,上洲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上洲的两棵老槐树,树上的鸟以及上洲的一排长长的巷道。就连松儿爷的石磨声,平时拉经过门口的拉菜、洗菜、买菜声都静止了。好似它们已经知道,一个与上洲格格不入的人,为上洲垸不可容的人,在这个清晨,已经决定好要离开上洲一般。

       新人口带着自己的换洗衣服,站在前坝上,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两棵老槐树,一直隐蔽在树冠中的一对老眼睛,这一次,他看得非常明显,它也望着新人口,只有这一双眼睛在默默中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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