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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妙舍莲开

[公告]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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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57:30 | 显示全部楼层
宋代文化氛围的形成,与文官政治有关,但实际成果又远远超越了政治。

      文化氛围是一种渗透处处的精神契约。渗透到细处,可以使绘画灵秀,使书法雅致,使瓷器造极,甚至使市民娱乐也抖擞起来;渗透到高处,可以使东南西北一大群学者潜心钻研,友好论辩,形成一个个哲学派别,最终又众星托月般产生了集大成的理学大师朱熹。

      我粗粗掐指估算,大概在宋朝建立一百年后,那些高水准的哲学派开始出现。这个时间值得注意,表明一个朝代如果上上下下真心着力文化建设,浅层次的成果二三十年后就能看到,而深层次的成果则要等到一百年之后才能初露端倪。准备的时间长一点,出来的成果也像样一点。文化的事,急不出来。

      像样的成果一旦露头,接下来必然林林总总接踵而至,挡也挡不住了。这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黄金时代。宋代哲学思想的黄金时代大约延续了一百三十多年,其间真是名家辈出、不胜枚举。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杨时、罗从彦、李侗……终于,一个辉煌的平台出现了,朱熹、陆九渊、吕祖谦、张  、陈亮、叶适等一系列精神巨匠,相继现身。这中间,还不包括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的王安石和司马光。如此密集的高层智能大迸发,只有公元前五世纪前后即中国的诸子百家时期和古希腊哲学的繁荣时期才能比肩。朱熹是个集大成者。他的学说有一种高贵的宁静,企图为中华文明建立一个包罗万象的永恒体系,并为这个永恒体系找到一个唯理论的本原。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为长期处于散佚状态的儒家教诲找到宇宙论和本体论的基础。他找到了,那就是天地万物之理。因此,他也找到了让天地万物回归秩序的理由,找到了圣人人格的依据,找到了仁义礼智信的起点。

      为此,他在儒学各家各篇的基础上,汲取儒学和道学的体系化立论法则,对天地万物的逻辑进行重新构造。他希望自己的思考获得感性经验的支持,因此用尽了“格物致知”的功夫,而且他相信,人们也只有通过感性经验才能渐渐领悟本原。这样,他就把宏观构建和微观实证的重担全压在自己身上了,近似于以一人之力挖几座山,堆几座山,扛几座山。这种情景,直到今天想来,还让人敬佩不已。

      朱熹长期担任地方官,对世俗民情并不陌生,太知道普天之下能够理解这种高层思维的人少而又少。但是,他没有因此而停步,反而越来越把自己的思维推向无与伦比的缜密与完整。他是这样,他的诸多同行,包括反对者们,也努力想做到这样。这种极为奢侈的精神博弈必须建立在密密层层的文化基座之上,建立在心照不宣的文化默契之上。只有宋代,具有这样的基座和默契。

      正由于对世俗民情的了解,朱熹又要在高层思维之余设计通俗的儒学行为规范,进行教化普及。这种设计,关及个人、家庭的涵养观瞻;大而言之,关及国家、社稷的仪态程序。他想由此使自己的唯理哲学付诸实践,使天下万物全都进入合理安排。这种企图,并没有流于空想,而是切切实实地变成了“三纲五常”之类的普及型规范,传播到社会各个阶层。

      在这方面,负面影响也是巨大的。因为这显然是以一个抽象的理念压抑了人性,否定了个体,剥夺了自由。而个性、个体和自由,在中国长久的宗法伦理社会中本来就已经十分稀缺。

      好在这是在宋代,朱熹的设计遇到了强大的学术对手,例如陆九渊、陈亮、叶适他们。这些学术对手所播下的种子,将在明代开花结果,尤其在我家乡王阳明手上将爆发一场以“心学”为旗帜的思想革命,为近代思维作出重要的远期铺垫。顺便说一句,王阳明已经是欧洲文艺复兴大师们的同时代人物,他比米开朗基罗只大三岁。当然,那是后话了。

      再回到朱熹。他在公元十二世纪和十三世纪交叉的当口上去世,可见公元十二世纪是中国古典哲学的灿烂年代。他是在一个中午停止呼吸的,据他的学生蔡沉记载,那时候,狂风大作,洪水暴发,巨树连根拔起,如山崩地裂,其声震天。七

      在朱熹去世后的十年之内,还会去世两个重要的文化人,一个是陆游,一个是辛弃疾。

      提起这两位杰出的诗人,立即又让人想起宋朝风雨飘摇的军事危难。

      很奇怪,这种危难其实所有的人都感受了,包括朱熹和其他哲学在内,为什么一到陆游和辛弃疾身上,才让人加倍地震撼呢?

      我想,这就是诗人和哲学家的区别了。诗人是专门来感受时代风雨的。他们按捺不下性子来像朱熹他们那样常坐在屋宇的书架前,深思熟虑,而总是急急走到廊外领受骤变的气温,观察可疑的天色。他们敏感,他们细致,他们激动。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衣衫飘飘地消失在荒野间了。人们可以远远地听到他们的声音,不知是呐喊,还是歌吟。

      辛弃疾获知朱熹去世的消息后,又听说有关当局严禁加悼念仪式。他立即起身前往,并致悼词:“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

      这便是诗人特有的勇敢。如果不是当局严禁,辛弃疾倒是未必亲自前往。

      这样的诗人,面对外族入侵时的心灵冲撞,当然远远超过朝廷战将和广大民众。

      因此,陆游、辛弃疾不仅成了宋代而且也成了整个中国古代最爽利、最典雅的抗战话语的营造者。

      但是,在中国历史上,慷慨激昂的抗战话语并不缺少,为什么到了陆游、辛弃疾那里,便达到了难于企及的高度?

      我曾经带着这个问题,一遍遍诵读他们的诗句,渐渐得到了一些答案。

首先,他们有理由比别的时代更热爱神州大地,也就是热爱唐宋以来展现的臻于充分成熟的赫赫文明,因此,由衷地产生了捍卫的责任,这与古代枭雄死士们的 气吞河山,很不一样;

      其次,他们有参与军事、政事的切身经历,在朔北风尘和沙杨剑戟中培养起了一种男子汉气质,这与其他文人墨客们的纸上纵情,大不相同;

      第三,他们始终笼罩在屡战屡败的阴云中,巨大的危机感铸就了一种沉郁、苍凉、豪迈、无奈的美学风格,这与尚武时代的长风马蹄、纵横九州,又大相径庭;

      第四,他们深爱唐宋文化的濡养,又处于一个文学写作特别自由的时代,在表述万里山河与书生情怀之间的诗化关系上,达到了娴熟、自如、醇洌的境界,这又非一般英雄豪杰的铿锵言词所能比拟。

      正是由于以上这些原因,我们拥有了不管什么时候诵读都会心跳不已的那些诗词。

我在动手写作这篇文章前有一个自我约束:千万不能多谈陆游和辛弃疾。原因是我从十几岁开始就深深迷上他们了。直到今天,他们诗句中有一些东西还会像迷幻药一样让我失去应有的平静。什么东西呢?我前面说了,就是那种要命的男子汉气质。

      那么,就让我们用最克制的方式各引他们的一首作品,只引一首,然后,再说一句他们两个人的生命终结。其实大家是知道的,但我还是舍不得跳过。

陆游的作品选了这一首: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戌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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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58:46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的作品选了这一首: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极文极武,极壮极悲,极梦极醒,又诉之极度的开阔和潇洒。一上口,浑身痛快。

      陆游去世时,给儿子留下了一份这样的遗嘱:“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望告乃翁。”

      辛弃疾去世时连喊三声“杀敌”,然后气绝。

      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的顶级诗人,是这样走向死亡的。

      陆游期盼的王师和辛弃疾寻杀的敌人,在历史进程中已失去了绝对的意义。但是,这些诗句包含的精神气质却留下来了。直指一种刚健超迈的人生美学。我一直不希望人们把这样的诗句当作历史事件的写照,或当作民族主义的宣教,那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人生美学比什么都大,就像当年欧洲莱茵河流域中世纪庄园的大门突然打开,快马上的骑士手持长剑,黑斗篷在风中飘飘洒洒掠过原野。历史铭记的就是这个形象,至于他去哪里、与谁格斗,都不重要。

      有的学者说,宋代扼杀了大诗人陆游和辛弃疾,我不同意。陆游是整整活到八十五岁才去世的,辛弃疾没那么长寿,也活了六十七岁。我不知道所谓的“扼杀”是指什么。是让他们做更高的官吗?是让他们写更多的诗吗?在我看来,官不能再高了,诗已经够多了。

      我的观点正相反:是宋代,造就了他们万古流芳的人生美学。

宋朝,结束在陆游去世的七十年之后。整整七十年,王师不仅没有北定中原,最后连自己也消失了。对手是谁?也不是辛弃疾要杀的敌人了,而是换成了浩浩荡荡的蒙古军队。他们先杀了辛弃疾要杀的敌人,终于翻过身来向王师开刀了。

      这不能全怪宋朝无能。我在这里要为宋朝略作辩解:在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农耕文明确实很难打得过游牧文明。

      宋朝的对手,不管是辽、金,还是西夏,都是骑在马背上的劲旅,宋朝光靠这孙子兵法,确实很难从根本上取胜。至于成吉思汗领导的蒙古骑兵,更是一股无法抵挡的旋风,从亚洲到欧洲,那么多国家都无法抵挡,我们怎么能独独苛求宋朝?

      其实宋朝也作出过杰出的抵抗。例如众所周知的“岳家军”就创造过抗金的奇迹。直到宋代后期,还出现了坚持抵抗的惊人典范,那是在现在重庆的合川钓鱼城,居然整整抵抗了蒙古军接近四十年。这是蒙古军在所到各国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更重要的是,在这四十年中,蒙古军的大汗蒙哥死在钓鱼城下,蒙古帝国产生了由谁继位的问题,致使当时正在欧洲前线并很快就要进攻埃及的蒙古军队万里回撤。从此蒙古帝国分化,军事方略改变,世界大势也因此而走向了另外一条路。元朝的建立,也大大地减少了血腥气。因此有人说:“钓鱼城独钓中原,四十年改变世界。”

      钓鱼城保卫战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历史会记住一位最重要的早期决策者,那就是主持四川军政的余玠。他针对蒙古骑兵的弱点,制定了守踞山险、以逸待劳、多用夜袭、严控粮食等重要方针,并且安排当地民众在战争的同时继续从事耕作诸业。这在今天看来,也是克敌制胜的完整良策。可惜余玠在指挥这场战争的十年之后,被朝中的嫉恨者所害。后来的守将继续他的方针,又整整守了三十年。

              
      前不久有一批韩国余氏宗亲会的老者找到我,说他们的先祖是在宋朝时派到韩国去的高官。我笑了,指了指我身边的助理金科林,说他的祖先是明朝时从韩国到中国传教的教士。我说,人们的迁徒每每越过国界,但有一些人应该被不同源流、不同国家的人共同记住。宋代的余玠就是一位,他是我们余家稀有的骄傲,因为在中国历史上,姓余的名人少而又少。
钓鱼城关门那么久,也毕竟有打开城门的一天。这是大势所致,只能如此。全国只剩下这座孤城,继续抵抗已失去任何军事意义。最后一位主帅王立得知,如果元军破城,城中十几万百姓很可能遭遇到屠杀,而如果主动开门,就可以避免这个结果。在个人名节和十几万生命这架天平上,王立选择了后者。元军也遵守承诺,没有屠城。
一个月后,南宋流亡小朝廷也覆灭了。
      只有一个人还保持着不可覆灭的气节,那就是文天祥。他是状元、学者、诗人,做了宰相,誓死不屈,把宋代文人的人格力量作了最后的展示。元朝统治者忽必烈对他十分敬佩,通过各种途径一再请他出任宰相,并答应元朝以儒学治国。但文天祥说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只想舍生求义。
由于文天祥的坚持,民间就有人借各种名目起义,准备劫狱救出文天祥。这对建立不久的元朝,构成了很大的不安定。忽必烈亲自出面劝说文天祥不成,只得一再长叹:“好男儿,不为我用,杀之太可惜!”文天祥刚就义,忽必烈的阻杀诏旨又赶到,却已经晚了一步。
文天祥留给世界的绝笔书是这样的: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原来,他把自己的死亡看成是一个实行儒学的文化行为。中国文化一旦沉淀为人格,经常会出现这种奇崛响亮的生命形象,这在其他文明中,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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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59:0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按照中国历来情绪化的黑白思维,文天祥的舍生求义,很容易给元朝和忽必烈打上反面印记。

      其实,历史永远以一种简单的外貌掩饰着一种复杂的本质。民众要求简单,勾画出一个个“易读文本”,并且由此拒绝复杂。这实在是人类的一大误区。
     
      民众不愿意想象的事情倒很可能是真实的。例如,文天祥就义那天,他心中未必存在对忽必烈本人的多大仇恨;而当时上上下下最不希望文天祥离世的,恰恰正是忽必烈。

      历史只要到了这种让两个杰出男子毫无个人情绪地默默对峙的时分,总是立即变得十分深刻,每个时辰都有万钧之力。中国人的历史观,实在被那种故事化的浅薄深深毒害了,已经难于品味这种互相激赏中的生死对立,已经无法体验这种相顾无言中的冤家知己。

      因此,我想在崇敬地悼念过文天祥之后,立即作出这样的表述:忽必烈是一位杰出的统治者,他比不少宋朝皇帝优秀得多;元朝是一个很好的朝代,它又一次使中国真正地回归于统一,而且是一种更加扩大、更为有效、更不封闭的统一。

      元朝社会的实际情况,说起来太长,我只想借用两幅外来的客观目光。

      一位是马可.波罗。他在元朝初期漫游中国,处处一片繁荣精彩。对于曾经作为南宋首都、照理应该破坏得最为严重的临安(现在的浙江杭州),他描写得非常周全细致。最后的结论是:“毫无疑问,这是世界上最优美和最高贵的城市。”须知,他的家乡,是以美丽著称的威尼斯。

      由此可知,临安在改朝换代之际虽然遭到破坏,却还是把很大一部分文明留下了,而且是高贵的宋代文明。

      另一位欧洲传教士鲁布鲁乞早于马可.罗来到中国,他的叙述从另外一个更深入的文化层面上告诉我们,宋代留下了什么样的文明生态。鲁布鲁乞眼中的中国是这样的:

      一种出乎意料的情形是礼貌、文雅和恭敬中的亲热,这是他们社交上的特征。在欧洲常见的争闹、打斗和流血的事,这里却不会发生,即使在酩酊大醉中也是这样。忠厚是随处可见的高贵品质。他们的车子和其他财物既不用锁,也无需看管,并没有人会偷窃。他们的牲畜如果走失了,大家会帮着寻找,很快就能物归原主。粮食虽然常见匮乏,但他们对于救济贫民,却十分慷慨。

      着这样的记载,我有点汗颜,相信很多同胞也会如此。宋代经过了多少战祸荼毒,留下的文明居然是这样,真该为我们的祖先叫好。我希望历史家们不要再为宋代终于被元代取代而继续羞辱它了。真的,它没有那么糟糕。在很多方面,比我们今天还好。

      忽然想起几年前上海博物馆展出《清明上河图》真迹时的情景。消息传出,世界各地很多华人纷纷飞到上海,而上海市民则天天连续几小时排着看不到头的长队。热闹的街市间,只见当代中国人慢慢移动着,走向张择端,走向汴京,走向宋代。恍惚间,画外的人与画内的人渐渐联结起来了,迈着同样从容的步伐。

      我和妻子是约着白先勇先生一起去观看的。长长的队伍中有人在说,几位九旬老人,两位癌症晚期病人,也排在中间。博物馆方面得知,立即派出工作人员找到这些老人和病人,请他们先行入场。没想到,他们都拒绝了。他们说,看《清明上河图》,就应该恭恭敬敬地站那么久。我们来日无多,更要抓住这恭敬的机会。

      前前后后的排队者闻之肃然,大家重新收拾心情,整理步履,悄悄地向宋代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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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09:31:33 | 显示全部楼层
青衣


文/万烺


1.


夜已深,草台上凋落的花影
在西厢的月色中
一分为二。西湖岸边的瘦柳绕过云水
将一段颠倒众生的聚散,揉进
越来越淡的韵白


2.


“梨花飘,画中娇”。慢板的声音更轻一些
而你,依旧还在中年的叶子上独坐
八百里外,那些沾满风尘的句子
落草为空。而你前世种下的莲
噙着泪水,风一吹
就瘦了


3.


允许你执一缄书札
将落红吻过的香碾碎
收入锦囊。允许你
从历史的纹理中,取出冷落的铁线
用融入水的嗓音,将烽火残阳的乌江
喊醒


莲步,香肩。园子里
你是故事的主角,而我
是虬须粗狂的哥哥,能否
籍一枚雨后的青果,长成你
越来越瘦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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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09:4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坐在你们中间(外一首)

文/元业

我坐在你们中间,像另一首诗的韵脚
桃花纷飞
铺张的春天还需要落户一株桃树?
恍如前世,一只蝴蝶有另一个明媚的花朵
那时,落第的秀才虚构一张皇榜
姑苏城外,一张船票就是一路风景
寒山寺的钟声奢阔,桃花潭的流水狭窄,绝句上徘徊的星辰
有哀思,仰慕
直到人间的悲欢明亮
直到一盏夜灯省略了所有的火焰
隐居的唐诗宋词,纷纷脱了衣衫露出山峦和溪流
暮鼓和晨钟,适合带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适合将丝绸般的夜空下嫁到几千年后的今天
那时 ,不知是谁,腰缠倾城的雪,说
“西出阳关无故人”

孤馆是笼屉里没有消散的惊恐

与万物碰撞,最后归于坚硬的流水。胆结石在雨水中
桃花飘散于秋日之大暑。
隔窗是汗渍,临夜降暴雨。夜色中的洪水
冲毁眠醉。惊恐的眼神在惊醒之后:
房屋冲毁,道路塌陷,小孩的哭声,年轻人凄厉的呐喊声
这么多的灾难。
蒸腾的天气。暴雨的天气。
山崩,堤岸崩溃。洪水呼啸而来。
隔夜睡去的人,醒来,恍如隔世。
世界如孤馆,人们从笼屉般的房子中一下涌在外边
像沙滩上凌乱的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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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09:41: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喜欢我们都是寂静的(外一首)


文/班美茜


原谅我的离题
试问你每日饮酒,是否给万物各敬一杯
是否给我们的心灵啜饮一口


我喜欢我们都是寂静的
往内走,往外走
接近一颗旷野的露珠,接近一颗草木之心


如果你用整个夏天侧耳倾听
风刚好从空空的地方吹过来
我已经将自己变小,像教堂上一只鸽子
看牧师们披着光,在教堂里演奏
他们的弦音,在明亮的教堂内
比鸽子更神性


我会等你的,等你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回归寂静
让我们的手一起拂过时间
把捡到鸽子的羽毛还给它


我喜欢我们都是寂静的


孤独内部诞生的光




这夜,让万物之沉默


我从昏暗的斜坡走下来
站在一座民国的墓碑前,我喜欢辨认那上面的字
小声喊出:金毛氏,金毛氏。随之而来的
是风的叙事


夜空低迷,萤火闪耀
这原始温和的事物
像从孤独内部诞生的光,光中
喇叭花绕着墓碑开,一种隐喻另我想起
我爱的庄子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是啊,再葱绿的身骨
都将返还大地,再珍贵的灵魂终将送回原处
此刻,我的灵魂面向荒冢,它照见了尘世的虚无


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无言的满月
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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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09:4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木槿之夏》(外四首)

文/清歌



鸟鸣清脆而急促……

每一声,都在空中啼出了一条

闪光的道路



无数灵魂返回肉身

青绿的草尖,犹高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风吹过来了,美好以及更多的美好

来自于

从未被抵达的远方,和

时光的更深处



一树木槿,从梦中绽开,一种粉红的喜悦

无声填满了我的窗户



光线斜斜透入,让我瞬间就获得了

足够的明亮,并将

最好看的一面,朝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温柔递出



2017-6-21  草于南京





《禅湖》



一朵荷花,就是一个小六月,那么

这一汪湖泊,就是一个

完整的国。



蝴蝶和蜻蜓,是自由快乐的子民,在其上

任意穿行,随时起落

水底光洁明亮的白石,则是

静心潜修的诸佛



而我,身染红尘,不敢靠近,更不敢触摸

但岸边已然金黄的杏子

亦是有灵性的,它看破了我的窘迫

并替我

纵身一跃



2017-6-11  草于南京





《雨天的想》



雨,在窗外下得很紧,很密,很疾

而我,独自在窗内,放缓呼吸

慢慢

慢慢地,想你



但我也还是很快就满了。

一朵新开的、距我最近的小白茉莉,率先

看见了

我被反裹住的身体。



哦,另一种有核的雨,奇迹般

诞生在了

此刻、这里,而我却不自觉,不在意,我仍然在

专心致志

持续深入地,想你,念你……



想念,多么令人着迷!

想念,又多么令人美丽!尤其是,这世上唯一的我

在想念

这世上唯一的你



想念你,是想把你,想到同一场雨里

想念你,更想把你,想出

这一场雨外

让你,在有阳光的地方,明媚生活

做你自己



熟稔而急切的呼唤声,突然在门外响起,我尚未抖散

一身的水意,便看到

一颗硕大的雨滴,在透明的玻璃上

急急追上了

另一颗先行滑落的雨滴,并将其

紧紧地

抱融在了怀里



2017-6-10  草于南京





《清晨记》



一个人在南京,夜夜做梦



梦见南山,梦见木棉

梦见雨落青崖,梦见风行大海



多好啊!这才是我的城,我仍在,我都在

仿佛

从未远去,从未离开



然总有一只鸟,在黎明,用清脆的叫声

啄破梦境,将我

瞬间衔回

这即将沸腾的人间来



而一只在荷尖上,禅定的红蜻蜓,已主动抖落掉

前生的露水,迎着朝阳

开始了

他的又一次入世修行



2017-6-11  草于南京





《栀子花》



为了扶住一个行将跌倒的小童

一位布衣蓝衫的阿婆,倾落了一篮子的花朵



那么多带着水珠的栀子花

在斑马线上,白着,无辜而纯洁地白着



俯身帮忙捡拾的我,听到了

道谢声的软糯,并看到一张小嘴巴,将捧在手里的花

无比疼惜地吹着



哦,他在这尘世的十字路口,吹出了

一个

芬芳迷人的漩涡



绿灯早已亮了,但却没有喇叭响起,仿佛

所有的车

都突然,熄了火



最后分开时,我并没有收下阿婆赠送的栀子花

摸摸温热的心窝,我已得到了

这人间

最美、最好的那一朵



2017-6-15  草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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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09:56: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青花姐姐

文/青山的红叶

提起我的青花姐姐,要追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的少女时代......

记得那是我高中毕业下乡后的第一个深秋,那个深秋特别的凉,当萧瑟的秋风吹来的时候,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无意之中拽了拽外衣的领子,顿觉一阵大风骤然卷着黄土在空中飞舞,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尘烟过后树叶像丢了魂似的,纷纷飘散在地上。我揉揉眼睛,弯下腰捡起一片灰黄色的叶子,把她捧在手上,遥望天边隐隐约约的最后一缕夕阳,感慨万千: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我的史册一去不复返了。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在这寂静的小山村,能给我带来心动和美丽吗? 能找到我心中的那份爱吗?小说中的情景能在这儿出现么?·····。

“大家注意了------”,这是队长的声音:“收工了,收工了 。晚上八点在大队部开会。”

“新来的知青也去吗?”我不由地问了一声。

队长说:“你们是知青,刚刚过来,更应该了解一下村子的情况,分清哪是好人,哪是坏人。”队长最后还拉着长声说:“记着---有小凳子的带上小凳子。”

我回到知青点,原本想,吃过饭就去的。可这不争气的肚子,开始疼起来,一袋烟的功夫,上了两三趟茅房。无奈只好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两粒治拉肚子的药,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把药给吃了下去。顿感浑身无力,就倒在了床上······。

忽然,耳边想起队长的话,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向大队部跑去·····。

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大队部时,看见队部的门敞开着,从里边传来了乱哄哄的声音。我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往屋里一看,好家伙,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昏暗的烛光下,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活。上了年纪的男人们人不停地抽着旱烟磕着旱烟;年轻的姑娘们纳着鞋底;妇女们哄着孩子;小伙子嬉笑着打闹着;只有我们知青在那闲聊着。我挨着门就近找了一个地方,和几个纳鞋底的姑娘挤在了一条长凳上。

刚刚坐下来,就听到大队长用洪亮的声音说:“把地主羔子,强奸犯-----带上来。”

随着大队长的一声呐喊,人们愤怒了,全都站了起来。小孩子被吓哭了,有的孩子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领,有的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拼命地叫喊。我赶紧站起身向后躲。这时,忽然看见几个强壮的农民压着一个人从我们面前走进会场。我本能地又向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出一条道。但好奇心又促使我向前挤,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我急了,使出全身力气挤到了最里边。

我开始打量着那个被押上来的人:猛一看,很显老,但仔细观擦后发现他只不过三十多岁。头发浓密散乱,脸色苍白,嘴角轮廓分明,眉清目秀,一副黑边眼镜架在那高高的鼻梁上。鬓角的头发稍微的秃进了一些,一副书香气,怎么看也不向农民。再往下看,脖子上挂了一个大大的木牌,上面用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地主羔子强奸犯,这六个醒悟的大字上面用红笔打着叉,下面还有几个小字,正要往下看时,就听到有人又在呐喊:

“地主羔子,强奸犯快跪下来,老实交代!”

起初,那个被押上来的人还硬撑着不肯跪,只听‘扑通’一声,被几个强壮的农民给按了下来。那人挣扎了几下就跪在那不动了。

“快说,你是不是想变天?”又一个身强力壮的农民在质问。

被押上来的人说:“不,··不,不是···。”

又一个愤怒的农民接过话茬说:“那你为什么骑在劳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不,··不,我,我真的,没,没有。”被押上来的人结结巴巴地说。

“那你-----为啥要强奸贫下中农的女儿?”另外一个也在质问。

“不,··不,···我····我真···真的,没,···”被押上来的人争辩道。

不等押上来的人说完,人们愤怒了,七嘴八舌,指手画脚,推推搡搡。又不知道是谁,首先向那个被押上来的人扔了一块砖头,混战开始了······。

人们你一拳我一脚,开始打他。他的眼镜被打得掉在了地上。我本能地弯下腰,拾起眼镜递给了他。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用左肘护住护住自己的脸,用右手来接他的眼镜,我无意之中碰了一下他的手,软绵绵的,确实不像劳动人民的手。当我的目光和他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时,他的那种眼神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我差一点就被感动了。是辩解还是表白,是委屈还是愤怒,真的无法说清楚·····

就在这时,只见他恭恭敬敬地躬下腰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刹那间,愤怒的人们一下子把目光转向了我。“你,你是知青,为什么,为什么-----同情他?”有人在质问我。

“我,··我,我不··不是,同,同情,”我战战兢兢地接道:“是本能,本能地捡起来,再,··再说,他没有眼睛怎么看我们斗他。”

这才平息了愤怒的人们。那个晚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宿舍的。心中的凄凉,仿佛是夜莺在歌唱。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暗地里悄悄地打听那个人的事。在我的心中就叫他哥哥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明察暗访,终于有了眉目,打听到了有关哥哥的一些传闻。他,三十多岁,往前推应该是四几年出生的。哥哥一直都在城里读书,是那个年代村子里唯一的高中生。他刚刚毕业就赶上了文革,因为在学校里是个活跃分子,演过话剧,写过诗,据说是情诗。其实如果别人摊上也什么,只是他的出身不好,人们一联想就让他回家了。学校里的女朋友也吹了。回到了家乡,年轻的姑娘都是敬而远之,躲得远远地害怕沾上‘骚气儿’。但后来哥哥喜欢上了一个同村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姑娘,那小姑娘也很喜欢哥哥,两人情投意合,很快走到了一起。可小姑娘的爹妈死活都不愿意。主要原因是哥哥出身是地主。不得已,两个有情人分开了。知道这些后,我又开始悄悄地打听那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姐姐。结果巧的很,几个月之后,我意外地见到了那个姐姐。她当时已经是一位年轻的少妇了。

那是我下乡后的第一个冬天。那年的冬天的确来得很早,经常刮着西北风。我清楚地记得那天阴沉沉的,太阳冻得发紫,躲到云层里去了,风很大,也很冷。

我正在田里浇地,队长走过来对我说:“你回家吧,这儿不用你浇了。”

“队长还没浇完呢,再待一天吧。”我说。

队长说:“你看------”

我顺着队长手指的方向一看,田地的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果然来了一个人。

队长继续说道;“青花来了,她可以浇。”

“什么,什么----,”我接过话茬惊喜地说:“您,能不能再说一遍,队长,那个青花?”,我明知顾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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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10: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队长冷冰冰地说道:“还有哪个,··离她远点,小心别学坏了”。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了,队长。”我调皮地说道:“放心吧,离她远点儿。”我高兴地小声哼起了小调,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过完瘾了,队长也走远了。

我开始慢慢地望着田地的另一头,心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开始蹑手蹑脚向那女人悄悄地移动。从背影看,她体型匀称,臀部微微翘起,圆圆的很美。我悄悄地走到她的面前,忽然大声地说道:“青--花--姐,你好。我是知青。”显然,她被我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我慌忙将手在身上蹭了蹭伸出右手,友好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是知青,这儿没有外人,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喜欢你,找了你好久。”

她依然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我。

我开始打量她,她梳着齐耳短发,头发又黑又密,当北风吹来时,她用手轻轻地捋了捋被北风吹乱的头发,将它放在耳后。看得出她很爱美。她的皮肤白里透红,一双不大不小的丹凤眼正好镶嵌在她那椭圆形的脸上,高高的鼻梁,典型的樱桃小嘴,红红的。她的乳房高高的,一起一伏,上身穿了一件青色小碎花上衣,把她的胸裹得紧紧的,已包不住她的丰满了。下身穿了一件海蓝色的裤子,当她发现我看她时,羞涩地低下了头。摆弄着插在地里的铁锨,脸上泛起了一朵红云,哇,太美了,简直就像一枝含苞欲放的梅花。真想不到,在这儿还能看到这麽美的少妇。就像大师的一尊雕塑。

我试着和她搭讪:“青花姐,我是知青。”我再一次说道。

她用警惕的眼睛看了看周围。

“青花姐----”我说:“这儿没有外人,我们交个朋友吧。”说着,我又一次地伸出了右手。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将手在自己的身上使劲擦了擦,停了片刻,想了想又很快缩了回去,我看到此状不由分说,一下子抓起她的右手,捧在我的手里,放在心口上,喃喃地说:“交个朋友吧,青花姐。”

她使劲地往回抽,却被我紧紧地撰在手心里又一次拉了回来。她的手显然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有点硬,有好多老茧,但依然很美。

“青花姐,讲讲吧。”我说:“讲讲你和那个大哥哥的故事好吗?”

她听后,她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我赶紧继续说道:“青花姐没什么可丢人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只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上次,上次··开批斗会,我还帮你的那个大哥哥捡过眼镜呢。”

青花姐一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接着紧咬着嘴唇,眼里含着泪花,然后转过身不看我,用手试着眼泪。

我心疼地说道:“青花姐,我,我真的很想聆听你们的故事,等将来我有能力一定把你们的这段经历写出来给更多的人看。青花姐,我真的很喜欢你们,讲讲吧。”

过了一会,她转过身来,看得出她的眼睛红红的,她流泪了,心也在滴血,她微微地张开了颤抖的嘴唇,想要说什么,但很快又闭上了,最后竟然整了整衣服,弯下身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转过身,背上铁锨向田地的另一头跑去······

短短的几秒钟,她竟然连续做出这麽不可思议动作,她,一定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我默默地想着。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有事没事,只要看到她,我就去粘她,给她靠近乎,可她总是远远地躲着我。

有一次,我急了,对青花姐说:“青花姐,听说···,听说,··您,是个---哑巴。”我故意激她。她急得快要哭了,两手不停地摆动。我吓坏了,赶紧说:“好了,好了,青花姐,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不问了。您别哭了,行吗?”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追问青花姐了。便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地下。我开始暗地里四处打听,终于有了结果。她原本不是我们队里的姑娘,是嫁到我们队的。她和那个哥哥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的。青花姐姐当时非常漂亮,常常梳着两个又黑又长的大辫子,村子里好多年轻的小伙子都被她迷住了。可她谁也看不上,只喜欢那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地主的儿子,村里唯一的高中生。他们志趣相投彼此相吸,产生了爱。青花姐有一副好嗓子,她只为他唱歌,他们的爱招来了村子里许多年轻人的羡慕和嫉妒。可青花姐依然爱着她的那个大哥哥。她的父母也为这事非常头疼,出来阻止。几次以断绝关系来威胁青花姐,青花姐也没屈服。和那个哥哥没有领结婚证就在一起了。有的人说,他们未婚生子,究竟有没有,谁也说不清。可他们的关系在村子里是妇孺皆知的。至于青花姐最后为什么没能和那个大哥哥走到一起,有的人说,大队支书的儿子看上了青花姐,青花姐的父母也想趁机把女儿赶紧给嫁出去。就把青花姐给锁进屋子里软禁起来。可依然不见成效。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有人给她的父母出了一个损招,叫她的母亲以死来威胁。因为青花姐很孝顺,看见自己的母亲整天为自己的事要死要活的心里非常伤心,终日以泪洗面,这才答应了媒人。可就在青花姐出嫁那天,青花姐对着开过来的花轿(其实就是大马车改造的,拉车的牲口脖子里系着红绸带,上面坐着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人,新郎新娘也坐在上面。)却迟迟不肯抬脚上车。又是在相持的阶段,是她的母亲跪下来求她,她才上的花轿,临上花轿前,她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天长叹:“我,活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青花姐笑过。她几乎成了哑巴······。



我七九年回城时,曾经想去看看青花姐姐,但是,我害怕她看到我,又会想到以前。我不想让她再一次揭开伤疤。也就是在我回城的当天,听说那个哥哥也回城了,有人在城里给他说了个对象,可我的青花姐姐却永远地留在了我们当年生活的那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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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10:0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我之所以对青花姐姐的故事如此感兴趣,是源于她的那句话:“我,活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我听了以后震动很大,那个年代的我们城里的少男少女都不敢大胆的爱,而一个农村少女竟然大胆说出自己的爱,为爱而献身。如果不是孝道,她是不会嫁人的。这是何等的悲壮与凄惨。真是现代版的莺莺和张生。为此,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踏遍了整个村子,去了解他们的故事。说句实话,为了这个故事我也受到了朋友的冷眼,带队老师的责备等等。以后在编者的话里,对大家说吧。



亲爱的朋友,我的故事到这儿就讲完了。但要说明的是,这个故事是真的。‘青花’这个名字是假的。我之所以取名叫青花,有三点,第一,我第一次见到青花姐姐时,因为她上身穿着青色小碎花上衣。第二,故事里的青花,是两个字,和颜色有关。而现实生活里的青花,她的名字也是两个字,依然和颜色有关,非常的好听。是那个时代农村里少有的名字。第三,由于这个故事是真的,在当时的村子里妇孺皆知,如果用真实姓名来写,一定会伤害到‘青花姐’一家。因为‘青花姐’的孩子,现在也只有三十多岁,我怕给她们带来伤害,哪怕是一点点的,我也不允许。这就是我为什么九五年回村时,为什么没有去见我的青花姐姐,我太珍惜她了,还有那个大哥哥,你在城里过得还好吗?还记得那个曾经为您检眼镜的知青小妹妹吗?一别三十多年了,还想我的青花姐姐吗?明天是情人节我都想姐姐了,更何况您呢?您当时被打成那个样子,您都没流泪。可我听人说,您回城时望着青花姐嫁人的地方流泪了。尽管我不知道您当时走的时候在想什么,但我想,您把您的心留给了青花姐。您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回城的那天我也看到青花姐了,她正在河边洗衣服,却不停地望着我们村口通往县城的路,我走过去问她在看什么?她端起盆拿着湿衣服摸着眼泪走了-----我原本想追过去的,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花姐就要过情人节了,你还想那个大哥哥吗?明天是情人节,想想没关系的。青花姐,还记得那个粘人的知青吗?我真的把您们的故事写在网上了。对不起,青花姐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您,您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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