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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妙舍莲开

[公告]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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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说两章

文/叶临之


羽弃生


咱们先来说一件事吧。就说《羽毛》,很多年前的中国,羽毛我们知道最常用的是翎羽,翎羽是戴在将军头盔、官员官帽上的,供人顶礼膜拜。所有人见到羽毛都要下跪。这是几千年的事实了。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后,也就是不再代表官吏的今天,羽毛这个名却风靡全荣城。——那么,我们就来说荣城吧,现在,在全国人民都引以为豪的荣城,羽毛几乎就是歌手的代名词。那么,羽毛也还是高高在上的。早说在古代,羽毛虽然有妄用,但更多的时候人们还是对它存有敬畏心。当然,现在呢,也还是有许多人认为羽毛是圣洁的,不容玷污的,这许多的人中就包括陈永冰。
他们在心里默念,我要成为羽毛。陈永冰也是这样。
羽毛现在是陈永冰作为选手参加大赛用的名字,陈永冰——这三个字像出土的坛坛罐罐啊,多么土,土得掉渣土得掉色,如果要用,陈永冰也只心愿印在每月下发的工资条上,工厂发的工资条还不如一块豆腐的面积大。
在他们宿舍,皴黑的墙皮上已经挂有陈永冰的一把吉他。大前年时,工厂春节联欢晚会的前些天,在“羽毛乐器”店买的,特意选了一把黑栎木,店老板说,你选对了,偷渡货,要不是水货,你三百五十块只能买它几根琴弦。应该是吧,音色够准,够纯,飞鸿辽阔好像天下籁音,否则怎能迷上阿英呢。照陈永冰猜测,它应该是欧美那边来的水货。吉他是陈永冰最贵的物件,陈永冰买东西从来没超过一百块的:一块五的阳光牌牙膏牙刷。三块一双拖鞋。十元一条的大甩卖打折T恤。四十元一套的尼龙西装。
用廉价品来构架生活已经够满足了。坐在铁板凳上做工,就这三百五十元,陈永冰也算过,他们工厂用阿拉伯树胶生产假花,这些假花拆成枝、叶、柄。陈永冰压的是叶。工价九分,包括要报废的,大概要压三万三千四百件,三个大麻布袋才装下。
这什么意思?天文数字?陈永冰是熟工,全做完至少要四天!
六年来,陈永冰每星期上工都是六天制。陈永冰觉得无所谓,就是因为心里有那片羽毛飞着。荣城人流滚滚,从天南地北下过来长途客车的、下火车的,荣城据说有五百万之众,熙熙攘攘,每个人像螺丝钉插在一个固定地点不能松动。就说羽毛在荣城传说的开始源头——是因为荣城真有一个叫羽毛的歌星,羽毛在荣城有三十万的歌迷,羽毛成名前,还不是像所有打工仔一样是五金厂里的小小磨工?
于是,当代的中国,当代的荣城,凡是有音乐梦想、爱好、煽情、理由的,都看到了成仙成佛的希望。陈永冰在悄悄做出努力,月初领完工资,就要去夜总会。
夜总会,村里人认为放荡、没教养的地方,陈永冰却觉得光芒非凡,一看到霓虹灯,就有种好像能立即成为羽毛,去喝外国的鸡尾酒的感觉。站在夜总会舞台上弹吉他,心里有股漾漾要飞起来的成就感。有时候陈永冰想,如果能成为羽毛,残疾,双腿长瘤推个轮椅,像台湾的郑智化,即使像工业区里那讨钱的小乞丐现在乞讨也心愿啊。
夜总会。9月8日,光怪陆离的一晚,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同时也叫羽毛的人。
自2008年起,多喜多忧啊,刚开始的雪灾、大地震、奥运,接头来爆发经济危机,房价下跌上涨,全世界像放炮一样轰隆隆,像平常打工人一样陈永冰对这些事有所耳闻,去外边食堂吃饭,路过大超市门口,那里摆台大电视机,只要过往,他就要听会新闻。
经济危机多严重的一个事啊,厂里早就说好,以后即使工龄到年终奖也没有了,工价压缩九成。又要计划节衣缩食,打消回家过年的打算吧。阿英说。嘿嘿,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厂里反而涨了工资,说经济危机阿拉伯树胶便宜了,工厂业绩反而上扬。也是因祸得福。
陈永冰比往常还多领了两百。这回在夜总会,陈永冰请了好几个工友,用吉他伴歌,罚酒、吸烟,太高兴了,他足足喝了五瓶啤酒,两听王老吉。喝了大半年的清汤寡水,总觉得嘴巴里的油水越来越少,月末,吃包子炒粉的少了,嚼甘蔗逛街的多了。陈永冰一灌就是醍醐灌顶,东南西北中在漫天旋转、转扭、令他呕心,酒精在和他开玩笑。他只好去洗手间。
夜总会的洗手间里,陈永冰碰到了她。
准确一点说,陈永冰那时还不知道这个人也叫羽毛,她躺在洗手间的一个隔门里,和肮脏的地板瓷砖做伴。陈永冰仰头去拉裤环,脚就碰着了一双高跟鞋:陈永冰看到了一个洗手间里半躺的女人。
她披着粉蝶披肩,湛蓝光斑丽质的感觉在闪烁,女人的脸上像燃了两支蜡烛,她总个人看来就像一只漂亮的孔雀。是长得太好看了,梦里笑靥如花,比制模工李三毛带进宿舍来过夜的那个女的好看多了。陈永冰一愣。有点恍惚,总觉得小时在邻村水阃村的芦苇荡里见过……
便多看了她几眼,浑身上下,她穿着的是裹腿连丝袜,“肯盾牌”,名牌。陈永冰这时想到了阿英,去了另外一扇隔门。
“滋滋”完了后,回来,陈永冰发现她仍躺在那里,和尿液熏黄的地板很不搭配。看来醉了。陈永冰很过意不去,他伸去脚尖小心在她筑起的膝盖窝碰了下,想把她弄醒。
哼哼。她鼻息里晃了几下,比呼吸稍粗犷些,但没反应。
陈永冰在没任何阻挠的情况下背起这个陌生人离开了夜总会。
一直到街上。不知怎么的,陈永冰破天荒地选择了坐出租车。荣城,在这个沧桑如木满目冰冷的城市,陈永冰还是第一次坐他们经理经常坐的车。车上,喝醉了的女人头发时不时偏向他的肩膀,陈永冰心里的火心猿意马地燃了起,烧成了软胶,但脸皮却一直紧绷着。
咬着绿嘴筒烟的司机在追问他:“去哪里开房先?”轻蔑、烦躁的口气。这个矮墩的司机有怕他不付钱的顾虑,如今,走道上的人确实太多了。但陈永冰不清楚他应该上哪,这天很像过年,街上到处打烊歇业。是没办法把她往其他地方送了。想到去医院,弄点醒酒药,可医院老贵,上次阿英得点风寒就是二百多,阿英说,以后死都不去了。
他把她送往了自己的宿舍。到时,司机说“打表。二十二块。”,陈永冰才有些后悔。在宿舍门口,就自然碰到了守卫的保安。一个胖保安拿手电筒来照他。自厂里决定举办春节联欢晚会起,保安都认识了陈永冰。这个胖保安也算他的半个粉丝,也知道陈永冰找了个女朋友叫阿英,于是,这个胖保安说:“羽毛啊,哪里喝醉?带阿英回来暖脚,这天气冷啊。”
陈永冰对天空哈了一口气,他说:“是啊,暖脚,这天气冷啊。”
总之,安顿好了。同宿舍的看他背一个女人回来,去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的打台球,上网的上网。这是他们宿舍的默契,宿舍里十个工友有六个留过女人来过过夜。因此这种默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陈永冰以前一次也没有,阿英也不愿意。阿英嫌他们的宿舍邋遢,像个狗窠……陈永冰他们每个男工友都把床铺当成了一间小房。常年累月的挂蚊帐,床边垂一块小花布作为遮拦,床铺里就俨然与外隔绝:工友们都在床铺里藏衣服、藏手电、放卫生纸、澡巾和洗面巾,有的还插上热得快,在床铺里泡面煮鸡蛋。床铺下则堆放拖鞋、未洗裤袜、牙膏牙刷和箱子。
陈永冰把这个女人放在每夜辗转的床上,脱掉她的高跟鞋时,陈永冰的心又跳了几番。但他转头去了夜总会。急奔。街上很冷,荣城的建筑因为冷尖锐起来。


……其实,我们知道,任何事物一泛滥,也就普通低俗起来了。羽毛也不例外。在荣城,现在叫羽毛的越来越多了。说好听一点,羽毛是这座城市的图腾,说不好听点,是过江之鲫,与多得像小虾小鱼的摩托车单车一样,什么餐馆呀、洗脚店呀、理发烫发呀、KTV呀、台球馆呀……谁都可以染指高尚、圣洁。
现在和尚都可以嫖妓,还说其它?!一个羽毛洗脚店二当家的说。
陈永冰因此养成了嘀咕的毛病,这个坏毛病,只要一想起荣城有这么多羽毛店,他就会犯,特别是当坐在工位上无聊的时候。
最近,这个毛病又犯起来了。
她也叫羽毛?!
那天,陈永冰从夜总会回来已是翌日早晨七点,他没有直接上宿舍去,中午下工没吃午饭,他就急忙去了宿舍。当打开床帘布,已经没有了昨夜他背回来的女人。可以确信她走了。在这个女人睡过的陈永冰的那张床上,陈永冰看到:一个手机乖乖巧巧地躺在被窝中央。
幸好手机没被其他工友发现。城里人老说乡下人手脚不干净,不守规矩,他们宿舍里的工友这一点倒蛮好。
陈永冰是从女人留下的手机里得知她叫“羽毛”的。
手机被轻而易举地解开后,羽毛——两个楷体出现在触摸屏最中央,跟街头摆地摊写艺术字的人设计的一样,背景又是两枚飘浮的羽毛,有点像美国电影《阿甘正传》的片头。美国电影风靡全中国,也是美国电影风靡全民工的时代,陈永冰看过《阿甘正传》,那是阿英第一次带他去看电影,当时阿英还对他说,我喜欢你这个傻子,所以记忆才这么深刻。
陈永冰是在手机的短信箱里发现了秘密。
她的企鹅(QQ号),名字也叫羽毛。
这个下午有点懒洋洋,陈永冰没有再去上工,这是陈永冰来荣城六年第一次旷工。这六年来,他一贯遵守工厂的规章制度,哪怕厂里要求连续通宵达旦高强度地加班,加班期间受伤自负(树胶压塑机出伤率很高的),进厂时押金必不可少,他都忍了。六年来,陈永冰就只进过两个厂,第一个是日本厂,要求每天早晨五点起床,他也忍了。
不是午睡睡过头了,工友们上工前,陈永冰对他们说了声肚子不舒服。下午,他整理了一番头绪,他觉得这个手机是女人遗忘在他床上的。陈永冰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小时,但还是没想清昨天在夜总会是怎么遇到女羽毛的,她又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冥冥之中,陈永冰相信昨天的际遇。手机上出现的这个企鹅能给他带来什么,而不是那些羽毛洗脚店、羽毛烫发店呀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永冰决定去网吧。忍痛割爱地办了张会员卡,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在舒适的转椅上。要是平日他绝无这般浪费,除了唱歌,陈永冰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癖好,上网一般买零时卡,一次从不超过半个小时。其他人可能在网吧里听听歌或者玩玩3D游戏什么的,陈永冰却只查音乐新闻。
这个意外的企鹅真令人内心澎湃,陈永冰抑制不住激动,他慢腾腾地把这串数字输入。他敲字速度慢,敲字姿势也很丑,像一只鸡在啄豆子,从余眼里甚至看到旁边有一个吸烟的“爆炸头”在对他嗤之以鼻。
陈永冰手在企鹅的资料里再次看到了“羽毛”、“音乐人”类的字眼。很快,又得到了她的签名:“荣华路5号,羽毛工作室。”顿时心蜷挛了下,陈永冰颤抖着“啪”的一声点击“确定”把对方加好友。这时,在网吧里他要了包大中华。
一分钟还没去,对方加他为好友了。陈永冰脸色像烫红的猪皮,内心翻滚,紧握鼠标。但他并没有马上和对方说话,盯着屏幕,五分钟,一直看着鲜红的一片羽毛在视野里翻滚、闪烁。他始终没有主动说话,他心里一直想的还是音乐,直到这片鲜红的羽毛从视野里变暗、隐藏,然后跳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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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陈永冰第一时间把女羽毛(现在他固执地幻想她是音乐人)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了女朋友阿英。陈永冰是在电话超市里打的电话,他没有用女羽毛的手机。
阿英现在是一个港资电子厂里的质检员,电子厂就在陈永冰他们树胶厂的隔壁。按流行的说法,女朋友阿英算是他的粉丝,骨灰级的。还得提大前年开始的在陈永冰生命里特别重要的第一次春节联欢晚会,那阵,阿英还在树胶厂上班,在那次春节联欢晚会上,陈永冰唱了一曲柔意绵绵的《天长地久》,本来陈永冰再平凡不过,树胶厂有两千多人,但这次厂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后,陈永冰出名了!很多女工都来和他搭讪,阿英就是其中之一。
陈永冰给阿英打了电话,就把她给叫到了夜总会门口。他让她一起来等那个神秘的人,电话中他说女羽毛是前年参加工业区举办的农民工歌手大赛认识的。工业区在前年确实有这样一场歌唱赛,陈永冰就是用“羽毛”报的名,当时还幸运地闯入了复赛。
阿英却有点不相信,“怎么你一直没说过啊。”
“你不知道吗,她是荣城电视台音乐频道的主持人!我参加歌手大赛2007年年底吧?2008年不是冰冻得很厉害吗?高压电线塔都塌了,温总理来慰问,她也上了前线。现在,说不定她马上叫我上节目。”
上节目这阿英有点相信,虽说陈永冰只是树胶厂里每月挣八九百块的压塑工,但上节目上电视,是有可能的。树胶厂一连两次的春节联欢晚会最后也不是做成了电视,在厂里播了好一阵?初夏时,陈永冰还和她商量,不久的将来他会报名参加荣城举办的农民工歌唱大赛,去参加中央四台的“星光大道”,像红火的王宝强,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显然,阿英在他身上种植了希望,尽管阿英觉得自己是站在厚厚的一层玻璃后面,可还是能望见这层薄薄的阳光。阿英是陕西潼关人,出生在一个当地叫“山扒皮”的山岗子村里,家里穷,现在她把所有能飞翔的梦想都寄存在了陈永冰身上。
她一定会来的。丢失的手机还在他这啊。陈永冰想,他固执地认为女羽毛和这个名叫“星光之曲”的夜总会关系密切。
陈永冰和阿英在夜总会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十字路口的红灯在黄昏的迷雾中变得酥懒而有气无力,陈永冰失落地说,算了,我们走吧。
此时,月光遍铺荣城,城乡结合的工业区里已满街如霜,从低矮的楼层空隙间偶尔透出一两点红煤般暖和的余晖,那是有人在烧煤做饭,现在很多农民工还在烧煤。工人们从四面八方急奔出来了,他们行走飞快,就像坐在雪橇车里滑行,一稍刻就不见了人影。从他们的步伐中,陈永冰甚至还闻出了诡秘的味道,这也是远处那些筑到一半尚未完工的筒子楼像极了灌木丛给人杂乱无章的乱象。
他俩一直走,走到了开发区的最边缘。那有一条很深的河,二十来米宽,河里鱼群很多,只是这条河污染太严重了,很可能是汞超标,因此并没见人捕过。
陈永冰带阿英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是想和她一起商量下最近他极有可能去拜访那个陌生的女羽毛。
“好吧。”阿英想都没想就说。
出乎陈永冰的意料,太出乎人的意料了。陈永冰异常高兴,他高兴得一口气将阿英从河边又背到了工业区的街口。
吃过饭后他把阿英带进了自己宿舍。垂下床帘布,扎好。阿英躺在了床上。陈永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胆,阿英依了,可能是她已经被吓了。
因为工友们现在下班了,他们相继来了宿舍。
陈永冰他们宿舍十个人,年龄最大的五十一,最小的十七岁。十个人都形成了配合的默契。但必须保证不发声,只能强忍。其它好解决,声音就难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强忍。也不知在床上睡了多久,反正后来两人都醒了,然后陈永冰就当了棉被,在半夜的时候,阿英终于发出了声。
结果,没多久,灯亮了。不知道是谁拉亮的,还是它自己亮的,他们宿舍里的这盏二十五瓦的电灯一直有接触不良的问题,有时会在半夜里半暗半明,像山里的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阿英一下子就开始了紧张,紧紧地抱住陈永冰,陈永冰去封她的嘴。陈永冰本以为是电灯接触不良,但很快,他明显听到所有人都在翻身,有些人的鼻孔里还故意弄出“哼哼”、“嗞嗞”的声响。是警告。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光线一下子刺进眼里,陈永冰心里窝起了火,他伸出手去抓起了阿英的腿,湿漉漉的液体正在光滑的平地上流动,像春雨过后的无数条细流。
那时陈永冰想起了他父亲的故事。当年他父亲在湖北当泥水工,在晚上十人睡一茅屋的情况下他母亲怀上了他。二十八年了,一切都还没有太多的改变。
“鬼地方还是鬼地方,阿英你说是吧?”陈永冰和阿英脸贴着脸说。
阿英在默不作声。
“我咋闻到了你被子香水味,你被子里更浓!”突然她说。
陈永冰一下又遥远地想到了女羽毛,也感受到了阿英的屈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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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致秋风微醉的早晨

天是蓝的,当然是蓝的,否则怎么能证明到天亮了呢。晓汀夹着一本厚厚的广告书穿越北廷大学的中央线,走出造型垒砌得像积木的校门,似水牛在水里冒气泡一般,她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是呀,总算迈出黑夜了。晓汀等校车,去给广告公司上培训课,乘早班校车去市区,十月甫到,公交涨价,一块五变成两块,得,两块就两块,其他人这么想,晓汀却认为过日子能省就省吧。刚要上公交,“你是风啊,我想追……”包里自编的手机铃声响了。喂。哪呢?学校呗。吃早餐没?吃了,你先睡会。唔。晓汀马上说,上车了,再见啊。便毫不犹豫地掐断了通话。
校车开来,车子里的反光镜里出现晓汀,晓汀恍然醒了,今天穿的是裙子!绿石地子镶白边的裙子。还没化妆,脸也没洗呀。裙子是昨天急急忙忙出门,找不到套装,胡乱套上的。熬一个通宵蓬头垢面地去金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讲课?晓汀掏出提包里的镜子来,后悔极了,如果赶回家换洗肯定又来不及。
金艺在北椒路五号。
晓汀被胁迫着,但这趟糟糕的出行丝毫不影响她对生活的品味,车内在播《山高流水》,晓汀一向觉得自我感受能力不错:秋天在散发清静,有刚采撷的草莓气息,她突然想大概从来就没有好好地消受过,暗下决心一定去小吴山登高。去市中心要一个多小时,秋风微醉中晓汀失去了知觉。一夜没睡,人就犯困,早晨再醉人,也扛不住睡神的死缠烂打,头往郁蓝色车座垫上一搭,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等睁开眼,车子刚到铜城的著名大街北椒路。
第一次上课就形象不佳,以后还怎么开展合作?晓汀心里在鸣退堂鼓,但又想不好有什么理由不去,韦一良是大气派的,豪爽的,一堂课五百,一个普通高校女老师能赚外快相当不错了,韦一良来他们北廷上的拼盘课还只有四百呢,现今高校里财政越抓越紧,所以,到底是韦一良高抬了她这个小小的教研室主任。
上课时间整10点,晓汀以百米冲刺的劲头奔向街头一个公共厕所。在盥洗室,洗脸,描睫毛,抹口红,擦粉,五分钟完成了平时一刻钟的工作量,看了看脚,是平底鞋,又从包里掏出一双增高鞋垫。
晓汀体体面面地走出了公共厕所。
晓汀做梦都想是体体面面的铜城人,晓汀有明确的度量衡,她一直觉得她不是。体面的铜城人是追求的目标,理想如火,才让她考研时把360度管理理论、广告学斯科特背诵如流,连夜晚看月亮看星星都捧着《广告原理》、《广告心理学》,她可是从中文转行的,她恨不得全天忙得都像生产线。就是看她激情似火,昨天,文副院长电话打来,给她们广告下了一个任务,文副说下半年省里的重点课题申报交给你们,课题成了,得,你们教研室分五成,你呢,作为负责人,归自个的课题经费拿收据单来划。文副是霹雳性子,这学期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兴头,刚布置了任务就要马上赶材料上报,说,明天中午之前要。
晓汀回忆着快乐的工作时光,她的镶边石榴裙飘进了金艺的转门。


课后,晓汀去了总经理办公室,韦一良开口说,“石榴裙老师,你课讲得牛了,广告界的余世维啊。”
但感觉就是奇怪,晓汀觉得他高抬她了。韦一良腆起的啤酒肚证明他和铜城那些做外贸生意的商人一样,他确实高抬她了。
——刚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去服务台拿了课时费,走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她听到里面在讲电话,这时,晓汀觉得自己简直有特异功能。她幽幽地听着。电话里是个业务员,在央求,“那个单你说我该怎么拿你这样杀价”、“我做梦都念叨黑夜黑夜呀再跑起来,求求你了,韦哥。”……韦总听得杀猪般生气,生硬的从牙缝里跷出话来:“球去,我们金艺腿粗面子大。”
“哐当”电话撂了。
晓汀正要转身离门而去,韦一良已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硬装金白沙,正想耀武扬威地砸下,手刚抬半高,漫不经心的目光贴门似飞燕掠过,眼中出现了晓汀。
瞬间,韦一良那张紧绷死灰的脸改成了笑脸,门内响起:“请进。”
晓汀却没了笑容。原来电话里的那个业务员和她是同病相怜,晓汀极度同情,而且,她讨厌和叫“伟哥”的人搅混在一起,今天,让她把对韦一良的好感冲到了九霄云外。进门,她沉默,韦一良遭遇了死寂后说,“今天,我们去喝茶?对,心源茶馆,咱就下次培训讨论?”晓汀却没听进去,韦一良嘴角那颗巨痣怎么看都像绿莹莹的苍蝇,她说,“韦总雅兴,我家来了客人,一个礼拜都要在家里烧饭,商量讲课,下次吧。”
韦一良脸部黑黯,鼻头一吸耳朵扑啦啦响,坐在皮质转椅上的他面如死灰地点了下头:“下次上课见。”
“下次上课见。”晓汀礼貌地回道。
晓汀承认她和韦一良在进行心理斗争,但她仍有让韦一良上她们专业的拼盘课的打算。这是相互利用,谁也不欠谁。从金艺走出来时晓汀脸色冷峻,内心却笑,开心得意的笑。
晓汀觉得这个白天的天还是很蓝。
迈入北椒路的腹中,想起了早晨打来的电话,电话是丈夫李东打来的,李东提醒她买早餐,此刻晓汀不打算回过去,李东正在他的黑夜呼噜呢。一想,她冷峻的脸色轻松了下。晓汀决定去逛步行街,晓汀一直认为逛街是小女人的专利。她的同学宋采薇反驳,说逛街是所有女人的天性。自从兼任广告教研室主任,晓汀一次没有过,整天和院里商量筹建专业实验室、摄影棚,教改材料要上批,忙得连李东都没时间打理。
步行街在武林路,韦一良说的著名心源茶馆就在这。晓汀当作没看见,一路走了过去,武林路上时潮用品、女装琳琅满目,但刚逛完武林门,进花开世界,顿感天昏地暗,双眼发黑,走起路来一片踉跄,晓汀忙去扶头,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才两点多。晓汀就直接去了医院,医生说她现在顶多是亚健康。女人一到三十,真是经不住黑夜的敲击提醒啊。
今天记得了早晨,却还是遗忘了黑夜,安然入睡的黑夜遗忘到了哪?晓汀从医院出来又记起了早晨接到的李东电话,她觉得有点愧疚。


晓汀喜欢通宵达旦。她接受韦一良的邀请去他公司上课,原因之一是现在她对家庭生活稍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透明的失落。她家在四环。这个四环不像江边,铜江边化工厂扎堆,污染严重,窗外一百米处是湿地,洼水如镜,常年白鹭在渚,翩翩起舞。她一直想,如果所有时间榨一杯橙子汁坐沙发上,翻一本书,露水微凉,生活已经相当惬意了,如果,生活每天能如此,比天堂还美好了。
但现在老这么想,晓汀觉得自己都得了痴想症。
享受百分之百的清闲,就像房地产商们印刷的广告上炒作楼盘时宣传的效果——不太可能,从此,她爱上了工作。晓汀读书时代看多了文艺书,她虽讲究干练,但也要干练得有气质,这与“精致女人”不一样,“精致女人”是她对同学宋采薇的称谓,宋采薇的生活精雕细琢,晓汀则是清爽的直筒——她喜欢筒子装,站那利索如女兵,冲锋效果明显,她喜欢清清爽爽,而不是女人一般喜欢的优雅细致的“雕”,女同事常做面膜和桑拿她是一次没去过。现今,晓汀觉得心中有片失落,就像窗子里看去悬浮一片棉絮,也分不清是谁造成的。
而她的生活反过来又对某些人有些不公。
李东认为她是机器人,是个整天不归家的工作机器,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是被迫的,晓汀却是自我虐待,最重要的还虐待他。
李东在电视台下属的一张电视报工作,这天,上完夜班顶着头露水往家赶,到家后,没发觉晓汀,便去厨房弄锅铲做早餐,发现锅里汪了一点剩余的油水,锈迹斑斑,咋像死水了?铁皮上锈了几瓣桃花,油腻织了层罗绮。晓汀肯定彻夜未归!就给她打电话,无奈她草草几句就电话挂了,痰卡在李东喉咙里,连带心情也给沤坏,一个结婚女人怎么能这样?李东绿幽幽的眸子盯过,像精灵一样窥视过,她不会随便找人喝茶、叙旧、扯谈,可这样的日子也太不像过日子,内衣内裤胸罩汗衫都躺在藤椅上呢,平日晓汀把衣服往自动洗衣机里一扔,也是懒得摁“启动”。
中午时分李东出门了,他手头握有两张冷餐劵,本来早晨打电话他是想和晓汀一起中午吃冷餐的,但现在他想请化妆组的女同事化妆师尤樱来消遣这顿午餐。
尤樱有张甜美的樱桃小嘴,老公郭老是涉外商人,尤樱是单位有名的超脱女,这女人可以当哥们相互闹闹儿,开完车喝醉酒了甚至可以趁着迷糊劲滚在床上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令人怀疑昨天是做梦。
吃冷餐时,尤樱啥都讲,荤的素的男的女的,说浑事,她养的一条叫“蒂达斯”的牧羊犬怎么会好上那条体型超小的宫廷狗呢?说开车,拿切好的柠檬片当方向盘开呼伦贝尔。一顿饭下来李东也懒得再给晓汀拨电话,忙里偷闲发条信息告诉她约同事吃饭了,傍晚不回家。李东想和尤樱多待会,酒店的壁钟还没四点,尤樱突发说:“我在工会办还有事,再不去就要下班了。”尤樱摇手告别,临走,嘻嘻哈哈笑言这回算我欠你一个情。
李东只好怏怏回家。
回家路上,李东拿尤樱和晓汀做比较,女人有一通性:腿难拴!虽说像蚱蜢腿那么细,却像老鼠腿那么活络,心窝里蹦个不停,手心里跳个不停,令人按耐不住,不经意间却有蚱蜢腿般大威力。刚读研究生,李东谈过一个,本地的,此女之父做房地产,“房地产”年轻时杀猪,直到当红卫兵的头目,刮搜了不少古董才青云直上,自称看人有一套,果然,“房地产”一见李东就说,两眼发呆不是干事业(房地产)的料,可透着一毫油亮,刚刷的筒子一般,准是拆迁人员偷懒的狡黠,在她爸的怂恿下逃之夭夭了,研究生末尾又拴过一个,义乌山区的,老实条条,还是跑了,毕业去了上海广播电台,理由说分居两地不现实。也不了了之,直到女同事师燕介绍了晓汀,还是能感受到女人那双蚱蜢腿的威力无穷。
回家洗衣服,李东心情不快地去摁水龙头放水衡量水量,接了个电话,是他们报社的。他们电视台自从试水办了这张报,李东忙得恨不得是三头六臂,报纸全部由他们电视台业务二处负责编访,人家越闲心,他们越忙,忙到把白天糊成黑夜,黑夜白炽化成白天。这还不到五点,他们二处的处长刘付在电话那边大嚷,李东李东,在家?快点快点,北五环出紧急事了,快扛机子,整五点,我到你小区门口。李东说,李处,我洗衣服呢,你等我五分钟行不?刘付斩钉截铁,一分钟也不行!大客车上有人伤亡,大卡车一车的非洲鲫鱼全撒了,市民都爆料了,你不来我叫闽大项了啊。
李东关上洗衣机,也没顾得啥,拎起地上那部五年的红外线摄影机,哗啦啦下楼去。
可人呢?整五点,小区门口李东并没有碰到刘付和派来的采访车。
倒碰到了妻子晓汀。
晓汀一见他就问,看你邋遢样,干嘛呢?
李东说,我找刘付,那个狗日的对我扯了谎,我跑出来,他人没了。
晓汀噗嗤一声笑,她说,我还以为你在你的黑夜里夜游呢,你不是跟人吃饭去了?我叫走的。刚就碰到他,他说那来不及等了。
晓汀站在小区门口说话,李东已经去招呼迎面开来的出租车了。
晓汀说完,他已经到了出租车里。晓汀来问,也不看时间该吃晚饭了,吃晚饭再走。李东却直接招呼司机走人,回头说,这个月奖励的指标我还没完成,白天到了要工作了,当然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天黑都能休息。李东鼻头哼哧地说着,说罢,望了晓汀深沉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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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送妻一对“金耳环”
                           文/龚太亚
我和妻子结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时,我家的家境不好,孤儿寡母。半百之年的娘带着弱冠之年的我一起过日子,两间土砖房,三面贴有牛粪饼,米筛大的木窗,从前门六七步可以走到后门,这就是我唯一的家产。
那年,我刚读完高中,很难找份合适的工作,光阴一年年地过去,母亲很着急,生怕我找不到对象,总是托熟人帮我介绍。有一年春天,经亲戚介绍,在一家砖瓦厂上班。在厂里,我很勤快,别人不干的事,我干;别人对厂领导发牢骚的时候,我想方设法劝解,不久就得到了老板的信任。年底,老板除了给我红包外,还跟我介绍了个女朋友,邻村一位陈姓姑娘,也是高中毕业,芳龄18岁,我们一家人兴奋不已。
经过一年的交往,女朋友发现我实在,人品也不错,多少还有点墨水,决定嫁给我。第二年冬月准备结婚。当时,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结婚,条件好的人家都给女方买金子,而我家只有那么个条件,确实买不起,但我又爱面子,在女朋友面前从不说家庭困难,打肿脸——充胖子,总是说买。结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实在借不出钱,我天天在家喝闷酒,还责怪母亲。心想:别人家的孩子结婚,欢天喜地,我结婚呀,愁眉苦脸,一无所有。哎,只怪自己命运之差。离结婚只有一周时间了,手上还不到300元钱,真无脸到丈母娘家去。那天中午,妻子特意买来水果、糕点到我家看老娘,我正和母亲发愁。这次,妻子算是真的了解到我的家境。她和颜悦色地说:“妈!你们要是为钱发愁的话,不应该。我确实不知道你们家的经济情况,看到亚尔平时很大方,结婚没有钱没关系,必要的东西我家买,金子就勉了吧,等结婚后,家庭条件好了,再买也不迟。”
“不,蓉蓉,我对不起你!自恋爱一年来,我连衣服就没有给你买一套,其它的花费更不必谈,平时给你买点小吃和一些女性使用的化妆品,你就不让,生怕我花费了钱,我实在过意不去,总是想法子帮你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来补偿,你和你爸妈总是感激不尽。现在,结婚时,理应给你买对金耳环,你知道了我家拿不去,又不要买了,我这个做男人的,太没志气,怎脸见人啊!不管怎样,这次我化钱、滚地板也要给你买对金耳环。”妻子笑道:“老公,感情不是建立在金钱上,我与你百年好合,是你的人品好,喜欢你实在。暂时有困难,没有什么,只求同心同德,婚后,我俩勤劳巧干,努力创造财富,不就是很幸福的吗?长话短说,你的心我领会了,我决定,咋俩就到市场去,花点三五元钱,买一对镀金的耳环吧,别人看了,不也是挺美的吗?”就这样,瞒着岳父岳母,妻子一锤定音。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蓉蓉,你记住,我来世
也要送你一对金耳环。”我人生第一件大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解决了。
白驹过隙,转眼间,妻子在我家20多年了。多年来,由于我的工作特殊,母亲身体不好,家务事几乎全靠妻子一人包揽。她起早摸黑,屋里屋外,耕田种地,任劳任怨。特别是近些年,由于我爱上了文学,喜欢爬格子,她更是倾力帮助我,写作时,在我思路不能施展,还给我指点迷津。现在,三个孩子都读完大学,并且参加了工作,家境一年比一年好起来。去年8月,妻子过生日,我省吃俭用,没让她知道,偷偷的买了一对金耳环,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她兴奋不已。同年9月14日,我母亲80大寿时,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原封未动的金耳环带在母亲的耳朵上,我母亲笑出了80年来未发出的笑,笑得那么甜蜜,笑得那么灿烂。
妻子就是这样贤惠,妻子就是这样通情达理。20多年来,没有和母亲红过脸,没有和他人争吵过,难怪左邻右舍都夸她贤媳妇,的确,去年还被评为“十佳道德贤媳妇”呢。
说来也巧,今年大儿子在大学谈了个对象,我带着厚厚一摞人民币去金市场跟她买金耳环时,并且对她说:“萍萍,这里金耳环的款式很多,任你挑选,选一款好一点的,贵一点的吧!”可是,儿媳妇选来选去,选了一对小巧玲珑的金耳环,她高兴地说:“爸,这款挺好的,我喜欢。”付款时,才知道1288元。
回家时,左邻右舍看到儿媳妇带的金耳环玲珑剔透,既美观又大方时,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龚老师,你家有节俭的传统,你家代代出道德人才。我听了,心里甜甜的、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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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浪淘邬家阅

文/星之记忆

夕阳西沉,一抹余晖洒在江滩上。江滩已经过精心平整,铺上了美观的花岗石,修建了亲水平台,在夕阳的余晖里,散发出独特的黄昏美景。我常在这里散步,一边是滚滚长江,那么地宽阔、悠长,江涛轻轻地拍打着堤岸,偶尔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江船在眼前驶过,只是少了昔时的那种喧嚣和繁忙;一边是正在建设中的滨江公园,好长好大的一座现代公园啊,还没有全部竣工,就已引得游人如织,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充满着现代风光,时尚气象和江畔丽景。

这地方地处已然废墟的武穴港,也是我一直怀恋着的邬家阅原始地。这一座叫滨江公园的新景观,如今让我看到它渐次在我的眼前建设着:先前是一大片的杨树林,随处可见的沟塘,曲曲折折的小路和长满杂草的废墟,后来,杨树林不见了,沟塘不见了,曲曲折折的小路不见了,长满杂草的废墟也不见了,满眼光秃秃,杂乱无章,像是一个被捣毁的破败村庄。仅仅一年多后,现在这里按照设计,又新修了江滩光滑的路面,植下了一片片行道树、景观林带,建起了假山、喷泉、曲亭、廊桥……不久后,还要建花坛、雕塑、文化长廊和体育设施等等,一个充满地方风采、人文风光和休闲娱乐的现代化公园景象,将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自是一番新景象。

现代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迅速发展带来的社会变迁,常常让我目瞪口呆,又让我对已经流逝的岁月不敢淡忘,充满留恋。眼下,我站在这里就有这种感觉。望着这座滨江公园,我会感叹社会的变迁给我带来的感动,我会对于这种感动心驰神往,我也会时常为了这种心驰神往而感慨系之。然而,我向往着这个地方,来到了这个地方,我更多地又不是向往着这座滨江公园,不是为了凝望这眼前的时尚风景,这座滨江公园很新潮,很美好,很诱人,让许许多多的人享受着,欣赏着,赞美着。但我的脑海里时常闪现着的是公园前那万古奔腾不息的长江,是那长江岸边一处处的码头,是那江面上停靠着的一艘艘或大或小或长或高或新或旧的河船,是那江边由此而形成的武穴港,是那由港而派生出的繁华而热闹的河街!甚至,我还想起了因了这一些风景造就的那一个令人瞩目的鄂东名镇——素有“小汉口”之称的武穴。是呀,那些过往的历史和风景,常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着,让我经久不能忘记,成为我心中永远美好的记忆。

面前这条大江,已经流淌了多少年,没有多少人能说出它的历史。在中国,在世界,这条大江都是闻名遐迩、誉满天下,不需要我用文字进行过多的叙说,历史上,从古至今有多少人为之畅游,为之迷倒,为之歌唱,留下了多少迷人故事,书写了多少千古名篇。这条大江,对于生活在长江边上的我来说,它的意义在于有着一种故乡的感觉,因此,它会有着一种异常的意义。依偎着这条大江,我的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靠着它喝着长江里的水长大,靠着它浇灌着自家的满陇满畈农田,靠着它穿梭在湍急的河流上打鱼、装捞、运输、来回奔波,这条江是我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人的生活依靠。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祖父祖母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的父亲母亲的父亲母亲……都生活在这里。先辈们的历史许许多多不曾在我的脑海里留下记忆,他们没有读什么书,不懂得文字,不善于记录历史,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都是一部没有书写的空白历史,让我们一片迷茫。我的记忆来自长大后的阅读,县志上说,我们的祖先是从江西一个叫瓦屑坝的地方迁来的。瓦屑坝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但我从去过的张姓前辈那里听说,它隐藏在江西某处的大山里,是一个极为偏僻、荒凉和贫瘠的地方,现在,祖先的坟墓已沉入到了几米深的水库里。有一年,张氏宗族集体捐款,打算把先祖的坟墓从水库底下迁到风水高地,我也献上了微薄捐资,只是不知道这愿想后来实现了否。先辈们为什么要从那里迁到这么遥远的一个陌生地方,我至今找不到史料记载。我就想,他们也许受不了那里的偏僻、荒凉和艰苦,不由走了出来。他们沿着有人居住的地方走,向着丘陵、平原走,向着肥沃的田野走,一路向前,最后辗辗转转来到了长江边。这地方当然是好,面前是长江,背后是广阔的原野,在广阔原野的后面,还有美丽的湖泊,湖泊背后有绿色葱葱的山峦。这不正是一个适合于人生存的栖息之地吗?于是,他们就停下了脚步,在这里砍草搭棚,开荒种地,生儿育女,定居了下来。这是我们最早的祖先。一代代人的奋斗,一代代人的相传,一代代人的聚居,不断繁衍、扩大,他们组成了垸落,发展了村落,有的发展成了集镇。于是,一个地方就这样地形成了。我的垸叫上张垸,周边还有下张垸、孔家垸、蔡家垸、高家垸、吴谷英垸、李育实垸、寇家埠垸、孙家埒垸,垸名或以姓氏命名,或以祖先姓名命名,或以聚居地命名,显示着一个村落的历史由来。

长江是大地之母,江水一路奔腾,一路流淌,给沿江两岸以舟楫和灌溉之便,也孕造着沿江两岸的一路风景。每当我乘着大轮小船在长江顺流而下,可以看到一座座码头,一座座集镇,一座座村垸,一片片良田,从眼前缓缓而过。早年,我印象里最深的当然是今天我所居住的这个叫着武穴的地方。武穴比周边村镇的历史都要早,武穴离我的垸不远,只有二里多地,所以紧靠武穴的那个村,就叫二里半村,我所在的村紧挨着二里半村,叫吴谷英村。现在随着城市的发展,武穴和二里半村,已与我的垸连成了一体,我们两村都被融入了武穴城区范围。可是,在很早的时候,二里半和吴谷英都属于农村,只有坐落在我垸上游的武穴才叫城区,那时,地方不是很大,但它已是一个地方经济、文化、政治中心。我翻看武穴的历史,它在这里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将近两千年,还是在西汉时期就已存在。在早先的历史记载里,只是一个小小渔村,它叫邬家阅。后来有了码头,码头渐成气候,就有了港湾。有了港湾,就有了临港的街道,也就有了集镇。它的发展最初跟无数个沿江小镇的发展没有多少区别,但不断地延伸、扩大和发展,就显现出了不同。这种不同,十分奇怪的是,不在于它的江面之浩瀚、港埠之广大,人口之众多,而在于它的特殊历史、规模、声势和影响,与众不同。

今天,当我想念着邬家阅的时候,历史已穿越千年。遥望那筚路蓝缕、金戈铁马、江水奔流、舟楫满江、商贾云集的流逝岁月风光,我仿佛看到邬家阅沐浴着霞光,踏着历史步伐,一步步朝着我们走来,愈来愈清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并把愈来愈大的身影投放在我们眼前。那去往的历史似乎有一些模糊,并有一些无可理解,但它似乎刻下了深深地碑记。记不清楚是在远古什么年代,当长江奔腾到这里,形成了汪洋一片,江水浩瀚,荒滩野林,星星点点。一条长江分成了北江、中江和南江。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一点不可理解,这么小的一块地方,竟分出了三条大江,那么人如何生存呢?简直是不可想象!然而,不可想象只能猜想,猜想那时的这个地方,应该是被江占领着,被水包围着;猜想这个地方,那时的人们的生存地盘应该是十分的逼仄。翻开历史,也可以看到,万里长江奔腾澎湃,一路滚滚向前,遇到两岸峭壁悬崖,便一紧腰身,纵然而下,怦怦然;遇到丘陵、平原,它会一泻千里,汪洋肆虐,一发不可收拾,漫漫然,汪汪然。长江抵达邬家阅,给予邬家阅的就是那种漫漫然、汪汪然。它形成了古彭蠡源头,古彭蠡很大,从武穴的田镇积布矶,至黄梅县城、至彭蠡泽,看上去,似乎是扇形状的铺开来,茫茫一片,大部是江,少部分是地,江水孕造了险滩、龙潭、江潮,就是《禹贡》记载的所谓“大江九穴”;也有江水不能抵达的地方,现在叫墩、咀、埒,当年它是天然的,天生的,鬼斧神工,它成了江水难越之地。那时江水在汪洋九江肆虐横行时,它就成了大江上的一座座“荒岛”。那星星点点的“荒岛”是一个很遥远的记忆,今天的人恐怕很难追溯到它的历史,现在人们一般也没有那样的记忆,很难想像到那时人与自然共生共存的情状。因为一座依江而立的现代港城,怎么历史和现在竟是有着如此的天壤之别呢?

多少年来,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记忆,一直求索着这个历史形成的地理现象,也一直思考着走向今天的那种渐次发展的方向和由来,我十分怀想着这个地方的过去。没有那些过去,哪有我们的现在?翻开那两千年历史,我一眼发现,一个早就被人忘记的名字见证了它最初的历史,也布局和发展了它的未来。它是武穴的原住地,是武穴的生长点,也是武穴的出发地、发展地和繁华地,它叫邬家阅。虽然历史早已把它装入了消失的历史囊中,书籍里、地图上根本找不着它的名字,可是又常常被文人墨客们偶尔提起。邬家阅之于寻阳、之于永宁、之于广济、之于武穴,是一个地方的必由之路,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统一体,也是一个溯古追今的原点、源头和载体,它们共同见证了历史的发展,见证了历史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每当回忆武穴历史,我不能忘记邬家阅。邬家阅,始于汉初,隋、唐时叫武家阅,宋、元时称武家穴、青林口,后袭名武穴,一直保持到今天。远古的邬家阅,一定可以看到长江的桀骜不顺、汪洋肆虐,甚至可以看到江面上一条条划动的小渔船,但邬家阅这里,早先可能就是一块荒凉的芦苇滩涂,就像是那茫茫大江九派中的一座荒凉的孤岛。茫茫九派里,荒凉的孤岛若隐若现,碧水苍茫;荒凉的孤岛在水一方,有一群邬姓者缓步踏上了这片无人之地。他们砍去芦苇,选址搭棚,捕鱼为食,安乐而居,成为孤岛上的开拓者,也成为武穴史上第一拔拓荒人。史书记载,秦始皇镇定中国,南下经过这里;汉武帝在长江上作环月状巡游路过这里……只不过邬家阅似乎比他们都要早抵这里。至今,在武穴都保存着那些先民定居武穴后以祖先名字命名的地方名。如:吴谷英、李顶武、张天二、陈德云、钟荣武、李云二、朱奇武……等等。邬家阅,应该是一个族群人的记忆,也是一个地方名的肇始。随着邬家阅人的定居,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家,形成小渔村,就有了先入为主的邬家阅地名的诞生,也造就了武穴这个族群最早的栖息地之一。

把这个地方看作武穴最早的诞生地之一,显然不是一种自以为是。因为邬家阅的出现,反映了那个蛮荒年代人的原始生存状态,打渔为生,自给自足。我生长在长江边,现在隐约还能感觉到那种地依长江,靠水吃水的原住人生存特征的影子。一条江对于他们来说,是那么地重要。江是哺乳他们的所在,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他们在江边开荒种地,收获庄稼,丰衣足食,离不开长江;他们驾着小渔船,在江面上结网打鱼、裝捞和漂泊,更是与长江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在孩童时代,每每来到江边游玩,常常看到大人们在长江边扳鱼、钓鱼,或者驾着一条条小渔船,在早已布置好的江面上打鱼。尤其是汛期来临,我经常看到大人们在江面上,布下一排排网箱,不时驾着一条条小渔船,穿行在江面的网箱边,打捞着鱼苗,大人们把这叫着“裝捞”。“裝捞”应该是长江边上渔人的一种打鱼方式。也有打捞出的大鱼,或拿到街面上去卖,赚个小钱,或留着自家吃,改善下舌尖上的美味。这是长江边上渔人的生活习惯,也是一种必须。遥远的古代,邬家阅渔人是不是这样?想必也是如此。历史一代代的传承,今人的爱好和习惯大都是从历史流传下来。只是邬家阅时代,应该比这些要简浅、简单和简陋得多,因为早期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面对恶劣的大江环境和所用工具的粗陋形式,不可能象今人那样飘荡在江面上,悠然自乐,轻车熟路,一帆风顺,毫无一点风险。

邬家阅见证了这个地方早先的生存和发展,那一只只小渔船摇荡着在江面上,既是为了那份生存和生活必须,也宣告着此地已是一个族群的栖息地。每天,那些小渔船摇荡在江面上,寻获着长江上的美味佳肴,也可能招引着远方的漂泊者朝着这里漂泊、停驻,与他们一起共生存、共发展、共欢乐和共忧患。从地方志的记载里,我看到邬家阅小渔村的出现、发展过程艰苦而漫长,仿佛万里长江不停地滚滚东流,历经多少风霜雨雪,多少寒来暑往,多少日落日出,随着岁月慢慢流逝,才带动着邬家阅的发展和壮大。它一步步朝着码头发展,一步步朝着港埠发展,一步步朝着现代小镇发展,才有了今天。在历史的岁月长河中,我似乎看到,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来来往往人停泊的港湾;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战争必须的发展运输基地;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南来北往商贾的物质集散地;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繁华商业港埠地。最终,成为了鄂东大地、吴头楚尾、长江北岸边上一座耀眼的明珠城市。它的名字,现在叫武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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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呀,这是一个多么充满魅力的地方!透过历史的风烟,我从史前望到公元,似乎都可以从历史岁月的记载里遥望到它的踪影,大禹治水,疏通北江,指着的就是这块地方;汉武帝在长江上作环月状巡游,下辇停驻、乘舟,来到的是这个地方;北周铁蹄大军横扫大江南北,为了庆祝天下太平,初置永宁县,最初计划的县邑是这个地方;唐代“十大才子”之一钱起在广济修别墅、置田庄,是这个地方;宋代大诗人陆游逆江而行,在《入蜀记》描写“大筏满江”的壮观场面,是这个地方;明代皇帝朱棣下令修建长江干堤,以保一方安全,是这个地方;清代商业港埠迅速发展,商贾如云,被人们誉为“小汉口”,是这个地方;民国时期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提出长江开发计划,列入规划的就有这个地方;吴头楚尾,入楚第一港,鄂东明珠,这些闪耀着赞颂的词语,书写的也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因为邬家阅的抵达、栖息,万里长江岸边,刻下了它响亮的名字。初期,它也许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得人们对它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后来,它同古龙坑、盘塘、田镇和马口等小集镇联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以其为中心的集镇群,小荷才露尖尖角;后来,它傲然独立在那些小集镇之上,鹤立鸡群似地屹立在长江边上,就显现着它的不一样,三省通衢、鄂东门户,有着“小汉口”之誉;再后来,它甚至同那时的汉口、宜昌、黄石站到了相同的位置,被誉为湖北省七大商埠之一。我甚至认为,它的知名度,与那时的武汉、南京、上海等沿江港埠一样闻名遐迩,虽然它只不过是长江中下游北岸一座小镇,它的身后也不过是一座中等规模港口小城。

邬家阅的发展,注定是一个让人关注的地方。两千多年历史流变,它为我们留下了商业港埠繁华的一段段辉煌的历史画景。透过明清以来的盛世繁华,我宛若看到,那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大轮小轮、客船货船,昼夜不停,如流水般朝着这里汇集,又从这里高歌着驶向远方;那码头边,人潮声、叫卖声、吆喝声、汽笛声,不绝如缕,一片繁忙,仿佛这里总有吞吐不完的货物,迎送不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河街里,一排排商铺、米市、茶馆、饭店、客栈和竹器店以及理发店,呈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喧嚣与热闹。这里,是一座繁华的港口,几乎进入大江内湖的客货船舶都在这里停靠;这里,是一座开放的港口,曾几何时,美、英、法、日、德列强的商船,都在这里逞强争霸;这里,是一座竞争的港口,来自全国各地的“九大帮”、“十小帮”,都在这里大显身手;这里,是一座英雄的港口,“实业巨头”郭鼎存、“商业总管”陈正斋、“办电先驱”陈云山、“麻行大亨”俞希衡、“钱庄总理”解继禹、“雨伞大王”郑万顺、“竹艺大师”章水泉、“理发名师”蔡竹坡等一批批有胆识、有头脑的广济名士都在这里弄潮,脱颖而出;这里,还是一座美丽迷人的港口,满街上戏楼、茶社、会馆,遍及街头巷尾,八户塘、二十八家、礓碴下、临江楼,构成了小镇港埠的一道道迷人的风景。透过漫漫历史进程,我似乎看到,一江水,滚滚东流;一座港,竞争风流;一座城,展翅飞腾。盛世繁华,把这里发展得繁荣昌盛、繁花似锦,风光无限,闻名遐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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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能忘记历史呀,这个地方从邬家阅开始,走过漫漫两千多年历史,从一个昔日的小渔村,形成现在的中等规模港口城,在人们的心中投下了多少惊奇、惊喜和感动。我常想,如果没有长江,就不会有邬家阅的出现,没有邬家阅的出现,就会没有后来的武家阅、武家穴,更不会有今天的武穴。一个地方的历史演变,千载相传,一脉相承,魅力无限,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人的智慧创造和选择,它离不开千百年来武穴人的开拓、奋进和努力。多少年来,我一直怀恋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前进的、发展的、繁华的,就像一台火车的引擎,牵引着整列的火车前行,它总在推动着整体的前进、发展和繁华。邬家阅虽然消失了,但它消失的是一种远去的风景,是历史与现实人为的割裂,而那种历史前进的动力、精神和魅力依然存在着,并没有消失。人们今天看到的现实,虽然已与历史风景变得那么遥远,遥远得已经让人不可相认,甚至有一些惨不忍睹,但浸润在血脉里的那一道道历史风景和蕴藏在武穴人文化里的那种内在的文化之魂,依然让人沉醉,它会让我们从现实去寻找历史,从历史与现实的发展里探索未来、建设未来和创造未来。多少年来,我一直怀恋着这个地方。在我看来,这地方、这脚下,就是我们的根。根,无疑是一个地方原住民的人生初始地、出发地、发展地和成长地,体现着一个地方人的最初记忆。有了这个根,我们就可以像一棵树那样,不断地延伸和发达根须,让弱小的一棵树,长成参天大树。缺少了这个根,参天大树也会求木无本,求水无源。邬家阅这个地方,早先这里是码头,从古到今,十分热闹,十分繁华。但码头时代现在过去了,没有了码头,这里就变得萧条而破败。如果码头不衰落,港口也不会衰落,港口不会衰落,河街也不会衰落。那么,这江滩公园恐怕就不会建得起来的。这里的风景,旧时的繁华和喧嚣景象,要说都与码头有关,如果没有码头,恐怕就只会以长江一岸的小镇来概括。可喜的是,靠近港口的武穴城,一日日地兴盛、繁华起来。它使我想到了凤凰涅槃,一座港,造就了一座城。现在,因为城的兴盛、繁华和扩大,要在这块萧条而破败的废墟上建一座公园,就变得理所当然了。是时代发展的结果,也是时代命运的使然。

滨江公园还在建设中。现在,每天我经过这里,看到许多人在这里漫步、跑步、练歌、打球、游玩和赏景,没有人的脸上不是充满着笑容,因为它带给了人们一种新的景观、新的享受和新的喜悦。可是我却总是以割舍不掉的依恋之情而陷入沉思,面前的长江在那里不停地奔腾和流淌着,江面上“帆檣林立、望之如云”的景观在哪里?码头座座、临街熙攘的喧哗和热闹为什么归于了沉寂?难道这就是历史发展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人们的期待、期盼和期望?所以,在这个地方,我认为,应该让人们了解和牢记那段邬家阅历史,应该为邬家阅预留着一片空间,写下“邬家阅”三个大字,让它高高地耸立在我们面前,留存在我们的心间。

大浪淘沙,浪淘尽千古往事。是呀,历史已经远去,但那穿越历史时空的历史人物、事件、故事和记忆,怎么能消失呢?邬家阅,一个族群的抵达地,一个地方发展的原生地,也是一个地方的出发地、成长地和繁华地,应该铭记在我们的心中。今生今世,我难忘这座港和这座城,我又怎么能忘记那遥远的邬家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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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8:40: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佛无言

   ----写在金种子。武穴文坛2016中秋诗会暨希尔寨游园赏月会

文/guode
  

佛无言,周身是残忍的时间

风一样刀一样地

切割着回忆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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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战场我的伊人

浓缩为星光照耀的深夜

请容许我成为石头,回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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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上满布桃花,蜻蜓,明亮的小河流

每一位过客都是一轮慈悲的月亮

我的胸前石上

刻下最美的一只蝴蝶,生死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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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9: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迎合

文/饶哲生


不是我忘我了
      是命运之神
      见我找你找得这么急
      找得这么苦
  她把我送到你面前  
  


       让我忘了整个世界
  让我感受你的心跳
  近点再近点
  这样我们好续
  好续本属于我们的
  浪漫传说
  
  空中纷飞的千纸鹤
  纷红纷红的
  心在密密对话
  唯恐漏了一丝叮咛
  
  此时此刻
  晕眩了的
  不只是两朵
  两朵发光的青春
  还有一地的
  跌宕起伏
  层层叠叠的感人故事
  
  它们等待命运之神整理
  整理给日后的后辈
  观看
  这样他们便悟了爱的真谛
  
  不不必等了
  等了一千年了
  也足够了
  吻吧尽情地吻吧
  不要担心滞息
  林中的氧分
  足够你们呼吸
  亲吧放肆地亲吧
  不要让爱爱得这么艰难
  两颗心仪的心
  
  早该迎合了
  早该碰撞了
  难怪暮色四合
  天还这么亮
  
  瞧
  无数颗心
  迟迟不肯入眠
  周遭到处都是艳羡的目光
  
  你觉察到了吗
  我觉察到了
  因为有你们
  世界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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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09:04: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迎合

文/饶哲生




不是我忘我了
      是命运之神
      见我找你找得这么急
      找得这么苦
  她把我送到你面前  
  


       让我忘了整个世界
  让我感受你的心跳
  近点再近点
  这样我们好续
  好续本属于我们的
  浪漫传说

  
  空中纷飞的千纸鹤
  纷红纷红的
  心在密密对话
  唯恐漏了一丝叮咛

  
  此时此刻
  晕眩了的
  不只是两朵
  两朵发光的青春
  还有一地的
  跌宕起伏
  层层叠叠的感人故事

  
  它们等待命运之神整理
  整理给日后的后辈
  观看
  这样他们便悟了爱的真谛

  
  不不必等了
  等了一千年了
  也足够了
  吻吧尽情地吻吧
  不要担心滞息
  林中的氧分
  足够你们呼吸
  亲吧放肆地亲吧
  不要让爱爱得这么艰难
  两颗心仪的心

  
  早该迎合了
  早该碰撞了
  难怪暮色四合
  天还这么亮

  
  瞧
  无数颗心
  迟迟不肯入眠
  周遭到处都是艳羡的目光

  
  你觉察到了吗
  我觉察到了
  因为有你们
  世界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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