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洲的故事----三声乡土小说连载

三声

    新人口不知什么时候，他在松柔的青草上睡着了，是（盈盈）轻轻的抽泣把他唤醒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盈盈），她准备把新人口左手托动一下。他的手在睡熟之前一直放在（盈盈）胸口上，掌心盖在她丰耸酥嫩的乳峰中。

  
  “（盈盈），你哭了？”新人口怯怯的看着她。

  
  （盈盈）摇了摇头，可是她脸上分明还挂着眼花，新人口看着盈盈在掩饰的感情，他心内更加的不安，他慌忙的坐起来。那时，一边的湿短裤已经被太阳晒干，（盈盈）也是衣衫不整。

  
  “你为什么一直要回避我？”（盈盈）的声音细如游丝一般，她说完这句话，眼泪随即又夺眶而出。新人口见（盈盈）伤心成这样，这让他看着心痛，同时又慌了神，他不知道怎么来安慰（盈盈）。她的眼泪，象剑一样，深深的剌进了新人口的心房。想起刚才的一切，新人口怕了，他后怕自己缺乏考虑，怕自己粗蛮的行为伤害了眼前这个美丽的、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清纯得如水一样的姑娘，他不知如何回答（盈盈）的问话。

  
  （盈盈）越哭越厉害，同时她又明显在压抑着，她没有哭出声音，并且还有意的转过头去，不愿让新人口看到自己的在哭泣，只任由光滑圆润的肩尖在他的眼前微微的颤动。

  
  “（盈盈），你骂我吧，打我吧，你这么伤心，都是我造成的，我真的，真的不愿你受伤，你这样的伤心，如何让我接受得了呀，我对不起你，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盈盈），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呀！”。

  新人口说着这番话，自己也控制不好感情的闸口，他的心完完全全的被盈盈给俘虏了。他的这些话，新人口也是哭着说出来的，他一边哽咽，一边伸手想把（盈盈）的双肩扶过来，要她和自己面对面。（盈盈）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有半点怨恨他的表情，反而是爱意挂在她迷人的脸上。（盈盈）深情的望着新人口，眼泪未干，却露出甜甜的笑容，她双手捧着新人口的脸，慢慢的摇着头，说他理解错了。新人口也用手掌为她抹去脸颊上的泪花，他们互相注视对方，两颗火热的胸膛再一次燃烧起本能的烈火，两个光滑的身子又一次紧紧的贴合在一起，他们彼此爱怜的扶摸着，久久的深吻着，新人口双手揉捏着（盈盈）饱满鼓胀乳房，俩个人再也无法控制，双双一起磙动在江边的青草地上。

  江浪轻轻的拍击着堤岸，柳枝在轻轻的拂动，俩个年轻人躺在幸福的暖阳里，品尝舔舐着醉了爱情的醇桨玉液。这一刻，他们是多么的幸福呀。（盈盈）是如此的柔软，她的身子光滑细腻，如脂如玉，她的体香如花一般的散出幽香。新人口皮肤黝黑健壮，肩膀宽厚有力。他们相拥得那么紧密，贴合得那么缠绵，气息舒喘那么的一致......

  岸边的潮浪恢复了平静，（盈盈）把新人口粗壮的手肩拉到脖子底下，她再没有抽泣。

  他们的紧紧的挨着一起，新人口和（盈盈）都仰着脸，看着天上的云朵，俩个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其实，新人口回答不上（盈盈），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实际上他一直把盈盈放在心上。只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不敢面对（盈盈）。即使错把茗越的信交给（盈盈）之前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是一样，不管在任何一个地方见到，或是在路上偶尔碰面。为什么总是在有意的回避？要说是害羞也说不过去，他见了别的女孩却从没有这种感觉，那怕是见了城市里那个开提升机洋气的姑娘时，他也能很从容的面对着她，注视着她。甚至和茗越好上之前或之后，也都敢正视对方的眼睛。为什么长期以来，总是象害怕（盈盈）呢？仅仅是怕吗，那么为什么单单只对她？这些新人口从来没有认真的细想过，他一直在逃避，不如说是对自己，因为他不敢去面这件事情。

  “剡申，叫我一声姐姐好吗？”

  俩人都休息了一回儿，（盈盈）首先开口说话，她在新人口的耳边柔声细气的说。

  “为什么要叫你姐姐，我爱你（盈盈）”如果说新人口之前想都没有想过，但是这一刻，这句话是发自他内心的。说完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盈盈）我爱你！”

  （盈盈）抬起头，放开新人口的左手，他们侧身相对，互相注视。（盈盈）用手指摸着新人口的脸，以命令的口气说：

  “剡申，我要你听话，快叫我一声姐姐，快呀！”她眼睛对着他，眨都不眨，说得那么认真。

  新人口不明白（盈盈）的意思，不过他在她的目光下，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叫出一声：

  “姐姐，我爱你！”

  （盈盈）笑了，伴随着泪花，笑得那么甜醉。

  “我们走吧，回去！”她说完后，俩个人互牵着一起站了起来，新人口帮她整理好衣服，自己正准备穿上晒干的短裤，（盈盈）拉了一把，不好意思的说：

  “剡申，你站直，转一圈，再姐再看你一眼！”。

  新人口照她说的做完，两个口又拥抱在一起。

  “一定要记住姐姐！”（盈盈）松开新人口，两个人一起返回，新人口帮（盈盈）杠着他的虾网。

  走到上洲外滩边，其它网虾人都走了，水面上只剩下新人口的两张网，新人口要（盈盈）一起去看他起网。第一网起来，网底嘣跳跳有好多青虾，还有一条红背鱼，筷子那么长。另一网也有不少收获。新人口把那条红尾鱼装进（盈盈）的桶里，又分了一大半青虾给她。两人一起收网回去了。

  二姐米饭做好了，她站在门口，看见新人口回来，老远就喊：

  “剡申，捕到虾没有，我等着做菜呢！”

  新人口冲二姐伸起水桶，露出骄傲的神色，二姐高兴的上前接过水桶，惊喜的说，这么多呀。他问二姐，大姐和姐夫还在吵吗，二姐回答说好了，吵结束了。

三声

  二姐很快就做好了饭菜，桌子摆好后叫吃饭。大姐夫脸上又是一副笑哈哈的样子，大姐似乎也消了一些气，面色比啼哭的时候好看多了。新人口认为嚎啕大哭的女人是最丑的女人，大姐不哭的时候，他还愿意帮她说两句话，只要她一哭，新人口立即开始奚落，责备。

  餐桌上，吹口琴的端着酒壶，筛满二只酒杯和另一只半杯。半杯是给父亲的，他酒量不行。新人口这一次没和以往那样，端起饭碗就吃，而是一直看着大姐夫筛酒及桌上的三只酒杯。他站起来不声不响的走到橱柜边，取来一只同样的杯子，他把杯子放在大姐夫酒壶下，大姐夫好奇的望着他说：

  “你也想喝一杯？”

  新人口点了点头。一家人都有点好奇，先先后后的看了他一眼，母亲说：

  “你喝什么呀，别醉了！”

  喜欢喝酒的人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都把不得别人也一样的喜欢酒。大姐夫只稍微迟疑几秒钟，随即往新人口的酒杯里倒了一半，他一边倒一边笑着说：

  “可以喝，可以喝，都是大人了，站起来比我还高呢！”

  “也倒满！”新人口很干脆的说。

  他这话再一次引来了全家人的眼光，他家的玻璃酒杯不算小，添满后正好是叁两酒，他家的酒性子烈，连父亲也只敢饮半杯。

  “倒吧！”没事的，新人口催促姐夫。母亲又一次阻止，不过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坚持。姐夫听他这么说，也为他倒满了一整杯。

  姐夫端着酒杯对父亲和哥，他们三人每一次喝酒都要对照一下。新人口不和他们来这一套，只管自个儿的，他端起酒象喝水一样的猛灌一口，一股火辣辣的溶液在他的喉管里燃烧，剧烈的剌激把他呛出了眼泪，他裂着嘴忍住，不让他们笑话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想不到酒是这种烧灼的味道。酒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它呢，新人口在心里想着，他要细细的品味品味。

  新人口家的谷酒是用的自家稻田收割的谷子，送到坝里柯秀她娘家的垸子里，找做酒的师傅酿造的。那个做酒的师傅别人叫他“哭得”，新人口认得他，还是新人口细姑爷家的亲戚，每年拜年时还能碰在一起。哭得虽然是祖传的做酒手艺，但是他的酒作坊也是在上洲垸的刘迟行挖开江滩第一锹青草地，与松儿爷家的豆腐果作坊同一时间开张的。做酒人只收手续费，做酒用的柴和谷都是主顾自己送到哭得家，等他做好了再去取酒。哭得师傅有办法满足各种不同的的需要，同样的一担好谷，他可以酿出五十斤白酒，也可以酿出三十斤白酒，就要看主东是个什么要求。有的人家是酿酒请客，比如家逢喜事，盖新屋或是结婚嫁女办酒席，这样的人家挑一担谷去，一般都要求哭得出五十斤或再多一些酒，为的是应付。新人口家里的酒是酿着自己喝的，不求量多，所以他刚才喝进嘴里的谷酒，味烈，桨稠。

  除第一口喝出火燎感觉，之后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酌，新人口竟也能品出酒中一股浓郁的醇香。他品出了酒与水的不同，虽然同为液体，形态上看起来和水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喝进嘴中，在喉管中流动时，却是明显的不一般。

  晚餐的桌子上，二姐爆出的河虾炒辣椒正好下酒。新人口很快就把玻璃杯里的三两酒喝光，他甚至比酒量不错的哥和大姐夫都喝得快。这回他自己把酒壶端过来，还取笑他俩，说：

  “还吹酒量大，你们这算什么酒量呀”。

  母亲接过新人口手中的酒壶说：

  “别喝了，等会儿酒劲上来的，看不把你喝醉才怪，到时头痛看你怎么受得过”。新人口不依，还要喝，说：

  “好好好，我再倒一半！”

  母亲用筷子头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再阻拦。其实母亲也能喝酒，外公是一个百能的人，并且听母亲说，外公以前也酿过酒。外公每次酿出酒来，先是叫家人试尝，母亲就是在做女孩的时候，在她的那个家庭里喝熟的，只不过如今很少很少动杯。

  “今天是怎么啦，这么高兴”

  家里人都这么说，新人口不理会，说是一半，他还是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大半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着要喝酒，完全是无意思的。吃完晚饭，家里人看着他的脸红得和个关公似的。奇怪的很，喝了这么多，却没有醉意，也不和姐夫和他哥那般，酒后总要坐在桌子边瞎聊一、二个小时。他不爱说话，乘着酒意本想一个人独自到江边走走。母亲不让，于是这一晚早早就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

三声

  新人口揉了一下眼睛，这是从跟了武术师，做他的徒弟之后睡的第一个懒觉，平时就算白天做了事情，第二天也是五点准时起床，跑到江边练上二个小时的手脚。

  在一群人当中，武术师时常指名道姓的夸赞剡申，说他最勤奋，说他手腿最利索，说他接受能力最快。他的夸赞，其它人虽然有些醋意，可又不得不服气，练功不和别的一样，而是立竿见影，不服不行，对练的时候常常取胜说明了一切。

  练了三个多月的气功后，这一天，武术师把他的众徒弟召到坝脚下的仓库门口，他让其它的徒弟找来十多块红光砖瓦厂生产的红砖，叫何四保借来一把大摔锤。就是开山用的那种摔锤，它的柄是用三块厚厚的青竹片叠在一起做成的，据说这样更具有弹性，砸下去更有力。

  师傅教的气功技法，新人口已经掌握了要领，方法是牙关紧闭，从牙缝间咝咝儿的吸气，慢慢的、一点点吸入新鲜空气，由意念引领到丹田——就是肚脐的那块地方。师傅要求气足囤积时，意念一定要全神贯注在内气本身上，两只脚是根，在喷发的一瞬间，气意凝指，发力的同时突然从鼻孔喷出肚子所有的气体，同时暴发出一声大吼。

  砖和摔锤准备好了，师傅要新人口第一个上。于是新人口站到中央，马步蹲桩，两手抱拳端在腰间。师傅吩咐将五块红砖整整齐齐的码到新人口的头顶之上，让新人口五指扣拢，双掌扶正砖块。

  “开始运气！”师傅令下。

  新人口集中意念引领着内气运转，当师傅一、二、三的三字刚一出口，新人口意念和劲道同时冲向头顶，何四保轮得高高的摔锤同时落下，重重的砸在砖块上，五块红砖当时粉碎，新人口周围红尘飞扬。

  师傅走上前来问什么感觉，新人口觉得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劲道冲向头顶，与铁锤落下的一刹那，头皮与砖块接合的那地方有一丝丝稣痒的感觉。

  第二个试的是王怀火，他出了点小问题，铁锤虽然把上面的两块砖击碎了，师傅问他时，他听不清，自说耳鸣太厉害，过了好长时候他才缓过神来，他把师傅吓得不轻。

  新人口后来想，这也没有什么，难道是气功吗？

  简单的物理道理是头顶的砖越多越好，因为砖和砖之间减震抵消得也越多呀。要是只放一块红砖，看谁敢试？

  气功测试散场后，新人口回到家中冲了把澡。母亲已把麦麸调制的香糊刷到了虾网上，并且太阳已经把它晒成了干壳，结结实实的贴着网眼。新人口杠两张虾网走到江边，这次他特的从抽水台下去，虽然在坝面上看得出近处的水边已被别人的虾网占满了。可他想看看（利利）在不在，他不再怕她了。除了饮酒沉睡了一夜，以及练功不宜分散注意力之外，新人口一有闲暇，就想着昨天的事，不过到目前，还没有充足的时间，也还来不及细细的想。只过他不再惧怕（利利），反而非常希望她今天还在。

  新人口用眼睛四处的搜寻，还是没有发现（利利）。江边网虾的除王怀火之外，都是一些更小的孩子。王怀火对抽水台下最后一个洗衣服的哑巴婶娘不大满意，他嘟噜着。那时哑巴婶娘仍是时不时望着江对岸上潮湖出神。王怀火嫌她吵跑了鱼虾，总是在哑巴婶娘望得出神时，对着她旁边的江面投一个石块，不过哑巴婶娘麻木不仁，只是向这边望上一眼，她一脸的泪水，重又投向她弟弟的上潮湖垸。新人口对王怀火说：

  “你别抛石头了，哑巴婶娘在想她的娘家人呢，你没看见她一脸眼泪吗”。新人口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边杠着两张网往下游走，一边想起哑巴婶娘与她弟弟最后一次离开时的痛苦情形。

  

新人口把虾网放在最下游。他还想放到昨天和雪儿在一起的那地方，如果不是那么远。这天的虾没有昨天那么多，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没有网上来多少。新人口索性让虾网长时间的浸在水里，他望着昨天的那个地方，想要过去看看。就在这个时候，抽水台那处人声清纯沸，远远的望过去，只见好多人都往抽水台的水边跑去。新人口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离得太远，听不清那边的杂乱声音，于是决定过去看一看。

   

  

三声

  新人口走近时，只见哑巴婶娘的女儿冲着江水嚎啕大哭，她一边大哭一边用力的挣脱拉着她的两个女人，似要往水里跳，两个女人紧紧搂着她。抽水台的石阶边已经站满了人，他们都围着水中间指指点点，众人议论纷纷。新人口挤过去一看，那情形一下子把它惊呆了。

  哑巴婶娘掉到长江里，已经淹死了。人们震惊之余，同时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哑巴婶娘落水的位置水流湍急，而她的身子却一直浮在离岸边二十米远距离，没有被水流冲走。

  上游的急流冲在她身上，也没有冲动她，水花只沿着她的身子两边往下流，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个旋祸。她散乱的头发漂在她的面颊上，时而被浪花冲开，这时围观的人们同时惊呼，都看见，哑巴婶娘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叶修泰站在岸边望着他娘，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哭。上洲的壮实男人都被哑巴婶娘的样子吓着了，都不敢下水。

  哑巴叔爷望着江中，他不会游泳，却要往水里跳，但一直被他的兄弟死死的拉扯着，急得他哇哇哇地跳起脚来嘶叫。新人口拉了一把叶修泰，他知道他兄弟的水性好，接着自己先跳进了水里：

  “快呀，快来呀”

  新人口一边摧叶修泰，一边朝哑巴婶娘游去，叶修泰目光呆滞，不过也跟着慢腾腾的下到水里。新人口很快游到哑巴婶娘的旁边。他有水中救人的经验，晓得落水人见着什么抓什么，并且还想紧紧的抱住，这样对施救的人来说是十分危险的。新不敢靠哑巴婶娘上身太近。叶修泰也游了过来，新人口对他说：

  “别碰你娘的手，咱们一人抓住她一只脚往岸上带！尽量把身体隔远一些”。

  叶修泰听了他的话，都游到哑巴婶娘脚边，一人抓住她的一只脚。可是，当他们俩不管怎么用力，也拉不动哑巴婶娘。新人口和叶修泰对望了一眼，俩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这是新人口在水中唯一感到惧怕的一次。

  “不要离她近了，看看水下有什么东西缠着她没有”

  松儿爷在岸边大声的指挥。新人口对叶修泰说：

  “你拉着娘的脚，我去看看”。他说完后围着哑巴婶娘转了一圈，水面上没发现什么东西，又一个浪花掀开哑巴婶娘脸上的头发，新人口看见哑巴婶娘睁大的一对眼珠，只隔那么近，这一下实在是把他吓得不轻，在很短的一瞬，他准备放弃，可也仅仅只是一念之间。

  “水下面，水下面，要注意！”

  松儿爷在岸也急了，他喊，看到九波在旁边，就冲他儿子说：“快快快，你也下去，那地方水深，你们都要注意”。

  九波哥来了后，新人口的胆子才大了一些，他和九波哥商量，只有扎猛子潜到水下看看，九波哥说行，咱俩一起吧。新人口深吸了一口，从哑巴婶娘的上游潜入水底，在浑浊的水底，新人口突然摸到一只活动的手，他吓得往水面扑腾，一出水面，他听着九波哥惊骇的说着：

  “啊！太怕人了，水下有一双手！”

  九波哥这么一说，新人口反而不再害怕。说明刚才在水下碰到的是九波哥的手，他告诉了他，两人再次潜到水里时，新人口摸到了一根枯枝，再沿着枯往上，才知道哑巴婶娘没有被冲走的原因，原来是她紧紧的抓着水底下的这根枯枝了。

  新人口浮出水面，把情况告诉了松儿爷，松儿爷说：

  “看看能不能把枯枝折断，记住，千万不要碰她的手！”

  “咱俩在同一个地方潜下去，一起用力”九波哥说：

  他们两各自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很快找到了那根树枝，俩人合力总算把枯枝掰断了，再次钻出水面时，叶修泰却在大叫，因为树枝掰的那一刻，她娘整个身子迅速的下沉，同时被水冲走。

  九波哥，新人口，叶修泰三个人总算把哑巴婶娘拉到岸边。

三声

  哑巴叔爷用力挣脱开拉着他的人，哇哇哇的嚎叫着冲过去，跪在他那哑子老婆的身边，颤抖着拉她的手。这是新人口第一次看见哑巴叔爷一脸的眼泪。他用另一只手不停的锤打自己的胸膛。他一时儿望着伴着他走完一生的哑女，一时儿望着天，一边哇哇的叫喊一边不住的摇头，把一脸的泪水往摔向两边。

   哑巴婶娘唯一的女儿也是一次一次的哭晕。松儿爷走过来一看，摇着头说：

   “不行了，不行了，身子都硬了，冰凉的，完了”。

   整个过程二混子王怀火看得最清楚，他一遍又一遍逢人就讲：

   “哑子娘是被一排巨浪卷下去的。刚才顺水有一只大轮船过去，生起一排排高高的浪。我们网虾的都看得很清楚，都把虾网早早就提到了岸上。等我再看她时，哑子娘却还在痴呆望着上潮湖，她一边望一边流眼泪。第二个大浪头过后，再看时，那地方就没有她了”。

   “她那是想她的娘，想她的弟弟呀”

   梅儿娘解释着说，她和围观的女人一样，一边看着哑巴女人，一边不停的流眼泪。过一会儿梅儿娘又对叶修泰说：

   “伢儿呀，你快去买一刀纸，买一些香，买一些炮，在你娘身边点上，好送她走呀”。

   叶修泰一直在发呆，神情也一直是麻木的。他婶娘——哑巴女人的妯娌听梅儿娘这么一说，急急的去办了。

   “娘呀，你不该死呀，你吃一生的苦，却找不到一个人诉说；你想你娘——想我婆，想我舅舅，又不敢提出来，娘呀，你死得好苦呀——”，她女儿扑打在她娘的脚边，哭一阵子又晕过去了。

   这时刘长河走过来，他乌青着眼圈，对众人嚷嚷，叫人让开，说他能治好。他一俯下去，嘴上开始念词，准备用手掌在哑巴婶娘身上摸，就在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哑巴叔爷突然站起来，对着刘长河一脚踢过去，差一点儿把他踢进河里。

   哑巴叔爷哇哇哇的对刘长河吼叫，两只手不停的挥动，意思是叫他走远一点。

   她妯娌不一会儿就把纸、香、炮抱了过来，在燃纸烧香放鞭的过程声，整过江边伴随的是女人们悲凉的哭声，围观的女人个个都跟着抽泣。

   这时候江心一条小船儿划向这边，人们老远都看见是哑巴婶娘的弟弟和他媳妇。他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人群中个个都发出这样的惊叹声，小船儿越来越近，船上她的弟弟、弟媳还朝这边微笑着，表示向大家问好，看来他并不知道姐姐已经淹死。

   他们把小船靠到岸上，看见自己的外甥跪在地上失声的哭，夫妻俩脸上的微笑立即消失，等他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后，他弟弟跌跌撞撞扑上来，伏在已经淹死的哑巴婶娘身上失声大哭，他老婆跟他并排着，也是一样。

   “可怜的姐姐呀，你叫我怎么回去告诉俺娘呀，俺娘昨夜梦见你，说你想娘家想得要命，俺娘今天非要赶俺和你弟媳来看你，你却这样的去了，你叫我怎么回去跟俺娘说呀，姐呀！”

   哑巴婶娘的弟弟用上潮湖的话声，痛心疾首的拍打着他姐姐的尸体，一边哭一边说：

   “姐呀，娘和俺也都想着你，是我的错呀，我一直没来看你。娘也说，后悔不该把你嫁到上洲来呀，不该让你孤单单的一个人在这边受苦呀——”

   松儿爷悄悄走到叶修泰的身后，对他轻声的说：

   “去把你舅舅和舅母搀起来，别让他们哭晕了，快去呀”松儿爷一边说一边推着他，可是叶修泰硬是一动不动，他一直处在麻木的状态。

   江边哭声一遍。哑巴婶娘瞪大的那双眼睛，直到她弟弟伏倒在她身边时，才合上。在这之前，它一直是瞪着的，那双眼睛瞪得围看的每一个人上洲人都心惊肉跳，都不敢去看。她弟弟没来之前，任凭哑巴叔爷怎么用手掌抚握，她都不肯合眼，如今她弟弟来了，竟然自己合上了。

   哑巴婶娘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弟弟，她睛合上时，直把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唏嘘不已。

三声

  最后还是松儿爷去把哑巴婶娘的弟弟扶起来的。梅儿娘力气小，她叫她媳妇柯秀去扶叶修泰的舅母娘。这时，长一辈子的叶姓男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后事，决定让一部分人先回去，在叶修泰屋门口搭了个棚子，棚子中间放一张竹床。另一些中年男人把哑巴婶娘的抬着往上洲走。

  广济县有一种说法：死在外面的人，不能抬进屋里，死在屋里的人，不能放在外面。这种说法有什么意义，新人口也不知道。

  人们慢慢的散去。新人口记起两张虾网还在很远的位置，他要去收网，一转身，看见茗越和雪儿俩个在一起，她们手牵着手，走在人群的后面，她俩也在抹眼泪。新人口经过她俩身边时，放慢脚步看了一眼茗越和雪儿，她们也同时看着新人口，三人心情都不好。新人口经过她们身边时，轻声的说：

  “我那边还有两张虾网，收了网再回去”。

  他既是对雪儿说的，也是对茗越说的。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昨夜又醉酒了，睡了足足一夜，什么都没有想，连昨天和雪儿在一起的事都来不细细体味。

  “越越，咱跟他去看看去！”雪儿先开的口。茗越点了点头，茗越说：

  “嗯！”

  于是，新人口和茗越雪儿三人沿着江边，向下游走去。刘长河被哑巴叔爷踢了一脚，没人理他，他气得坐在江边抽闷烟，三个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那对乌青的眼圈又朝新人口三个人扫过来，新人口也用眼睛瞪着他，目光一点都不想让。雪儿回过头来，看见了，她拉了一把新人口对他说：

  “快走吧！”

  三人慢慢往前走，茗越说：

  “哑娘的命真苦呀，其实她人也算聪明，就是哑了，有话说不出来”。

  雪儿接过茗越的话说：

  “是呀，她娘家是上潮湖垸的，我去年还跟我爸去做过衣服呢。她娘家好过得很。她娘人缘也好，总是向我和我爸打听上洲的女儿。她说只有一桩心事放不下，就是她那哑女。她娘总是想在我和我爸嘴里套出一些女儿的消息，可是只要我和我爸一说到她女儿，她娘就开始流眼泪。哑娘上潮湖的家里，所有人都挂牵着她。只是上次，上洲人把哑娘的弟弟气得要命，她弟才恨下了心没来看他姐”。

  新人口跟在茗越和雪儿俩人后面听着。他也觉得哑巴婶娘的死是因为太思念娘家了。新人口于是插进一句话。说：

  “雪儿——”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雪儿打断。

  “叫姐姐！怎么忘了，谁是你雪儿？”新人口刚一开口，雪儿故意把他话打住。她佯作严肃，把茗越惹得直想笑。

  “好好”，新人口停了一下，他想起了雪儿昨天的要求。他本来是想说雪儿茗越，于是改口说：“姐姐，茗越，我好几次网虾的时候，都看见哑巴婶娘一个人蹲在河边，一边朝她娘家望，一边掉眼泪呢，今天我过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茗越回头看了一眼新人口，是冲新人口叫的那声姐姐，不过她随即又关心的问：

  “你下水去捞的时候，怕不怕？”

  “只有一次把我吓着了！”

  雪儿和茗越俩人听后都停了脚步，转身对着他，这回是雪儿问的：

  “怎么了，是那一次？”

  新人口一边回忆一边说：

  “就是第二次潜进水底的时候，我突然摸到了一双活动的手，水底的那只手也摸着我的手，那一下，真的把我吓着了，我吓得要命。”

三声

11万字——————

森猫

三声 发表于 2012-10-25 23:36
说上洲垸是一块风水宝地，是因为，曾经这里毗连着全广济县最好的两处风光美景，一处美景后来慢慢被蚕 ...

你所说的取水台该不会是胜利阀吧？

三声

苏伟峰  字数电脑能自动统计吗？  发表于 1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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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D--------工具-------字数统计
有这个功能。

三声

森猫 发表于 2012-12-13 19:07
你所说的取水台该不会是胜利阀吧？

非也，那是泄水闸。
抽水台在前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