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经天下(长篇武侠小说连载)

藤上

宋关佑回到家，好些晚上梦见了程世英，她拉着他的手，奔跑在碧绿的草地上，一路跑啊，一路笑，累了，躺在草地上，她用草茎掏他的耳朵，弄得他痒痒的……；他梦见两人乘着小船，划行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以掌舀水，洒向对方，朗朗笑过醒来，发觉只是一场梦和对她的深深思念。

——铁血汉子，也有幽柔的情义。

逝水年华

                                                                              第二十三回 釜底抽薪

78．

       广济知县孙有望大人、“侯爷”终于盼回了襄樊四个高手，从他们口中得知，那天截船、火烧鸦片的人根本不是西塞山五霸，况且那段时间，五霸中有三霸是在伤病之中，哪有能力再组织大规模打劫，听他们说，三霸就是在此前一阵子遭到广济宋关佑等人的沉重打击。孙有望、“侯爷”一听宋关佑的名字，立即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感觉这事极有可能就是宋关佑所为。他们郎舅两个千里迢迢来广济，除了求财，就没得罪过什么人，既使开罪了一般的人，他们也不敢报复，只有这个宋关佑，自恃武功高强，民间声望极高，又有张显荣捕头做后撑，才有可能暗暗跟自己作对，不然谁会无故报复自己？“侯爷”想通了这点，马上嚷嚷着要去找宋关佑算账。“你傻呀，现在怎么去动人家，就你那些手下是宋关佑的对手吗？”孙有望指着“侯爷”骂，“捕快都掌握在张显荣手上，就是我为这事都不一定调得动，你如何跟人家斗？”“难道这事就算了！”“第一，你派人去摸清楚，出事那段时间，宋关佑到底去了哪里，他跟哪些人在一起；第二，再派人到西塞山，请西塞山五霸来助我们，他们不是恨宋关佑牙根响响吗，正好可以跟他们联手；第三，过年前，我还要去趟黄州府，搬掉张显荣这块绊脚石。另外，你再派人弄批鸦片回来，以满足过年需要！”孙有望确实老谋深算，“侯爷”听了一个劲叫绝，跟西塞山五霸联手，不信宋关佑能招架得住。

       又是一年春节到,今年由于官府税负徭役再次加码，老百姓的生活越发困难，民间过年气氛一年淡过一年，很多垸正月要搞的娱乐节目也取消了。宋春垸今年景况相对要好些，这主要得益于宋关佑免了各家各户的族费，加上那五十多亩山地收益补贴了一些困难户。到了正月初八，宋春垸的大戏要开唱了，被邀请的各垸各族代表人物都来了，有胡家垸族长胡天福、张家塝垸族长张裕龙、陈家垸族长、富池宋家凹垸族长各带着一行人，他们先到宋关佑家祝贺一番，然后在宋关佑陪同下，浩浩荡荡向戏场开去。戏场上早为他们准备好了位置，茶水、糖果也一应俱全，大家在一片欢乐声中，等来了宋关佑众弟子的盛大表演和大戏开场。

逝水年华

79．

       张显荣这个春节很忙，只在正月初二回了趟家，跟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然后又去任上了。过年前几个月被知县大人逼着去配合征粮、征租、征税，把维护治安都拉下了，手头上很多案子悬而未结，而且整个广济县治安形势显得更加严峻了。这个时候，知县大人又跑出来批评他太妇人之仁，对一些刁民不够狠，对下属管理不严，导致捕快们没有很好履行职责，进而造成治安越来越糟。张显荣明白，自去年四月未征得知县大人同意打掉黑虎帮后，他看自己左右都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而且把手都伸到捕快内部来了，在捕快内部至少安插了四、五个亲信。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问张显荣，有没有为当时的决断后悔过，张显荣依然会立马大声回答，为了维护正义，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他都认了，这是他对职业精神的诠释，是他做人正气所在。可是，现实总由不得他想，自他跟知县大人产生嫌隙的那一刻开始，孙有望已经把他当作异已，而且是必须要排除的异已，谁挡住了他的生财之路，他都要想方设法除掉他。

       到了二月，一纸调令下来，张显荣调任罗田县衙捕头，广济县捕头由黄州府重新拟任。罗田，在黄州府的东部，与安徽接壤，境内山多地少，交通阻塞，地薄民穷，盗匪猖獗，是黄州府最穷最难管理的一个县，元末明初的农民起义军领袖徐寿辉就出生在那里。张显荣要调到那里做捕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平调暗降了。但是张显荣不懊恼，不气馁，还是心平气和的跟昔时同事打招呼、道别，准备着新的赴任。有些交好的，想一起凑合着办桌欢送宴，但也都被他一一拒绝了。不过，有一个人约请，他是必须要去的。

      在去罗田赴任前两天，张显荣带着四名最知心的捕快兄弟回了趟家，一回到家，宋关佑就在他家里侯着。宋关佑对张显荣的平调暗降愤愤不平，他隐隐感觉，张显荣是被自己牵累了，把张显荣调走，是知县发出要对付自己的信号，所以在张显荣调走之前，必须跟他见一面，有些事还要合计合计，为了避人眼目，会合地点就选在张显荣家里了。张显荣带来的四个捕快兄弟，两个将随着他到罗田赴任，两个则留在了广济，他把他们分别介绍给宋关佑认识，这四人都是广济本地人，也是血性汉子，早就看不惯知县郎舅两个胡作非为、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无耻勾当，说到动情处，竟泼口大骂起来。宋关佑交待他们要注意知县、“侯爷”动向，有急事可以找回春堂的杨际泰医生；同时要注意隐蔽自己，绝不能让对方看出个子卯来。

逝水年华

80．

      赶走了张显荣，知县孙有望马上让安插在捕快内部的心腹接管了这一块，接下来就等西塞山五霸的到来，只要会齐各方力量，就计划给宋关佑等人沉重一击。上次派人查清了烟船被烧那段时间宋关佑的去向，证实他和杨际泰等人确实去了汉口，还在西塞山江面与西塞山五霸打了一仗，另从武圣庙脚夫那里了解到，其间领头的一个就是与宋关佑交好的码头管事胡应龙，另一人身份虽然没有查明，但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搞清楚了是宋关佑暗中掏鬼，所以孙有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这颗钉子彻底拔掉。谁挡他的财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是孙有望的为人处世原则。孙有望在心里盘算着，脸上露出冷冷地阴笑。这时，暂代捕头的赵五跑了过来，“大人，回春堂出事了，一个烟鬼跑到杨际泰那戒烟，被杨际泰治死了！”“哦，有这回事？”孙有望心里划算开了，然后要求赵五这样这样。

      前段时间，回春堂收了个重度烟鬼，二十四、五岁，他是被他的父母、爷爷奶奶押着来的，开始杨际泰还不想收，但架不住对方长辈的苦苦哀求，最后只得收了。药物治疗还没找到好的药方，只好采取王五妥那种方法—强制戒烟，没想在捆住手脚、塞住嘴巴情形下，这烟鬼烟瘾发作，血液膨胀，脸色发青，最后血管暴裂而亡了。本来死者家属也没打算怎么找回春堂的麻烦，毕竟是自己求着人家治的，可经不住“侯爷”派来的人威逼利诱，过了几天就跑到县衙把回春堂给告了，知县大人一接到诉状，马上差人封了回春堂，将杨际泰锁上、下了大狱，要拿他问罪。

      杨际泰前脚被抓走，隔壁的永济药铺掌柜程济南马上派人去向宋关佑报信，宋关佑接到信，当天晚上便上了梅川街，夜里就会着了张显荣留下来的两个贴心捕快兄弟，在一番商议后，宋关佑先给了他二人十两银子，叫他们去打点狱卒，尽量不要让杨际泰在牢中吃苦，同时叮嘱他们要密切注意知县、“侯爷”的一举一动。至于救人一事，还需细细思量，要看知县到底想把杨际泰怎么样，即便医人致死，也只是医疗事故，不至于下狱问罪，显然对方想以此做文章，所以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云之彼端

故事情节一环紧扣一环，好

逝水年华

         第二十四回  防汛抗洪

81．

         三月，江南开始进入多雨期，而今年雨水显得特别多，就是后人口中说的所谓“五十年一遇”或“百年一遇”，老天好像被人捅破了一样，“哗哗啦啦”连续下了十多天不间歇，池塘里水溢了，河里的水满了，长江水位线一路直线上升，武穴街都进水了，年久失修的河堤显得岌岌可危了。

         本来二、三月正是农闲，是教授一些记名弟子学武的好季节，但宋关佑家里几间瓦房太小，平时都是在户外教弟子习武，一到下雨只能停教了，所以只得把众记名弟子打发回家，只留几个入室弟子在家里细心教授，一有空就上梅川街打听杨际泰大哥情况。也恰在这时，龙坪熊氏大掌柜派人来，说龙坪段长江堤坝出现险情，请他带些弟子去帮帮忙。宋关佑一听，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弄不好会殃及千百万家庭生命财产安全，当即二话不说，挑了二十多名健壮弟子冒雨出发，同时派郭痞子到蔡山岳家拳武馆，去把那些弟子也招过来。到得龙坪堤坝，秋冬季节平静、温顺的长江，已变成有如发狂的狮子，拼命撕扯着瘦弱的坝堤。在不过一丈宽的堤坝上，却塌出一个二丈多长、一丈多宽、半丈深的陷坑，熊氏大掌柜已带着几十个年轻人，不断往陷坑里填土，往斜堤上扔沙包，陷坑里的土经过雨水稀湿后，顺着斜堤流入江中，斜堤边的沙包，却很快又被巨浪卷之无形，溜入江里了，显然固坝筑堤的效果不是很理想。熊振云皱着眉头，心里想打鼓一样，他看到宋关佑带人过来了，连忙迎上前来，把情况向他们做了解说。

          看着一众农家汉子在风侵雨扰中疲命搬运、却希望渺茫，宋关佑感觉事态比想象要严重得多，从出现陷坑到现在已经快两天时间，洪水随时都有可能冲垮堤坝，一旦坝溃了，将危及的不是龙坪一地，甚至蔡山、黄梅一大片村庄、土地都将尽成水泽，到时不知有多少人丧身于此，现在离天黑还有四个时辰，必须要尽快把这个陷坑加筑起来，“熊叔，这样不行，必须采取打桩的方法，固住堤根，才能阻住洪水将沙土卷走，否则都是徒劳无功。”这个方法熊振云也想过，不过下乡是一马平川、旷野之地，连棵象样、粗壮的树木都找不到，而且土质都是细腻的沙土，一块石头都寻不着。要到上乡去运树木，至少要两三天时间，远水救不了近渴，一时到哪去找来树木。“拆房子，把树木拿来下桩，砖块拿来夯坝！”宋关佑突然冒出这样的说法。不过转头想想也只有这样做了，等坝溃了，洪水进来把房屋冲垮，倒不如先把房子拆了来筑堤，但关键是拆谁的房子。熊振云想了想，连忙喊停运沙土的一众农家汉子，叫他们跟着一起去先拆他自己的房子，请宋关佑留守坝堤，宋关佑担心他人手不够，又安排了十多个弟子跟了过去。

          熊振云把他熊氏离堤南最近的一套宅子拆了，他找来了木匠锯成半丈长一段，一头削尖，然后安排人扛向坝堤，拆下来的青砖用板车一车一车向坝上拉，龙坪街的人听说熊大掌柜为了加固江堤，率先拆了自家的宅子，只要有力气的，不管男女老少，都过来帮忙搬东西，一时场面极是壮观而又感人心肺。宋关佑在坝堤上，把先运过来的两根桁条用绳子并排扎牢，然后把它搭在斜堤陷坑的两端，一众年轻人站上去，开始沿着水边分两排密挨密地下桩，等青砖运过来了，将之投入桩内侧，再倒以沙土，情况明显好多了。几百号人一直忙到天黑，堤坝终于加固起来了，熊氏宅子拆下来的砖木也基本上全用进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熊振云商量，还是要安排人日夜值守，所以在安排了十多个人留守后，其余人全撤回到龙坪街去了。

逝水年华

82．

       连续的淫雨侵扰着长江两岸的百姓，也牵动着新任湖北布政使林则徐大人的心，他是刚从陕西布政使任上调过来的，老天还未待他喘口气，就“噼里哗啦”的下过不停。所以林大人连忙召集河道都察使等一众官员二、十人巡视长江来了，林大人一行是乘船沿江而下，每到一处都要询问、查看河床疏通、坝堤加固情况，所以走了十多天，才进入广济境内。从盘塘渡口上岸，一行人撑着油布雨伞或头带斗笠、身穿蓑衣沿着长江坝堤一路走来。远眺浑浊的滔滔江水，惊涛拍岸，暴雨仍在肆意狂泻，再看看脚下千疮百孔、单薄的坝堤，真不敢相信还能撑多久，林大人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皱眉，走了快十里地，竟没看到官府派人巡查坝堤，有的也只是附近村庄的老百姓在各守着自己的一段堤坝，林大人忍不住停下来，叫过一位老农，“老人家，这坝堤怎么没有官府组织的人在巡查？”“官府哪管这事，只有我们怕家园没了，才日夜不停地派人来守着，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熬得过去”，老农也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也就竹筒倒豆子，直话直说了，“县衙在上乡，怎么淹也淹不了他们，县大人哪有心思管这事！”“那你知道这坝堤有多久没有加固，”林大人面色凝重地接着问。“差不多五年了吧，新来的知县就没有修过一次”，老农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继续去巡他的堤了。林大人一行展目北望，朦朦胧胧中，一马平川，要是破堤了，不知要淹了多少庄户人家，多少良田化为乌有，又有多少百姓沦为乞丐。

       一直快到武穴街，才见知县孙有望大人挺着大肚子在一干人簇拥下，姗姗来迟，“林大人，辛苦了，敝县在前面酒楼略备酒菜，请各位先去小饮几杯，以驱寒湿之气，然后再容敝人汇报防汛之事”。林大人盯着孙有望看了好久，“孙大人，我们来不是要吃你那几顿酒席，你看看这样堤坝，还吃得下饭吗？”看着布政使大人那凌厉的目光、严肃的表情，孙有望打了个冷战，这林大人怎么不一样，以往上头来的大人，哪个不是一来就海吃海喝，酒足饭饱之后，再在县衙听他的汇报，这林大人怎么还沿着洒堤一路走过来，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孙大人，林大人要继续视察江堤，你就跟着吧！”林大人身边一位护卫对着孙有望中矩中规地说着，孙有望也只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一路走来，可苦着了孙有望，以往出门，哪一次不是坐轿子，前呼后拥的，这下倒好，拖着个肥胖的身躯，踩着一脚烂泥，越走越重，越走越累，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一直流过不停，够他受的了，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林大人看着这溃烂的江堤，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说句老实话，没有林大人来视堤，预计孙有望永远也不会来看这堤坝一眼，任上这几年，虽然上峰也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要注意加固堤坝、防止决堤，可是他根本没当回正事，也从没来看过一眼。

       到了龙坪段，林大人一行发现坝上有年轻人有组织的在巡查，再往前走，有一段三丈多宽的好似决堤口刚刚被堵上了，一行人觉得奇怪，找了两个巡查的年轻人来问，待年轻人把前后经过一说，众人感慨不已，一位如此开明、大义的绅士竟然拆了自家宅子来救堤，确实不多见。此时天色渐黑，林大人决定晚上就到龙坪镇上借宿，会会这帮侠义之人，于是回头对着孙有望说：“孙知县，今夜本使就住在这龙坪镇了，你不用跟着，立即回去组织人，象龙坪这样日夜不停派人巡查，对危险地段要立即采取措施加固，为了确保不决堤，本使将派人专驻广济，负责督查贵县落实情况！”孙知县一听，连声应诺，急急地离去。

云之彼端

年华真是能写，连防汛抗洪都写进去了

逝水年华

我查阅过很多历史资料,林则徐1930年春开始任湖北布政使(相当于省长职务),其任内,治理河床、加固坝堤、防汛抗洪是其一大政绩，所以自然把他请出来了！

逝水年华

藤上 发表于 2011-12-24 12:06
平静从容的写，你现在的状态很好，向你学习。

有各位的支持，鄙人才有信心坚持写下去，以前也试着写过不少长篇的，结果都无疾而终，最终烂在肚子里，现在把它晒出来，每日去写上一小段，感觉是一种责任，也是对各位朋友的答谢，所以一定要把它写完、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