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绿
文、林仑
早晨的第一绺霞光带着枕边还未醒的梦,敲窗推扉,一场夜的缤纷随之悄然散去,落进又一个朝至的泥土之中。
梦在屋子里是一种仰卧的姿势缠绵夜色的。时间像人的宿命,在早已框定的轨迹上,来回摇摆,做着无益的跋涉。尘世间,有多少渴望春天的种子在等待秋的收获,在期望着延续香火的磅礴气势。
冥想之中,猛然被窗外拐角处的一抹小绿撞开了对生命的敬畏。那一点绿,碎碎的,比野外的任何植物都要早地舒展开了叶脉。只是它太微小了,以至于人的眼力还无法确认出它在尘世间的俗名。这一小点绿,因了人家窗角的一丝暖,就乘着春的翅膀,只需一星星的薄尘,便提早染绿了生命的一场春光。
一点碎绿,太细小了,但它的内心强大得令人诧异。你看它虽星星点点的样子,但舒展的叶子已不是这个季节的模样,它借着人间烟火,绽开了一生一世的情怀,在万物都还处在萌芽之际的冲动时刻,默默盘踞一隅,悄无声息地,兀自开放。它仿佛已经跨出了初春的小情调,盎然地挺起了硬实的腰杆。
不晓得,一粒微小的种子,是从遥远的异国他乡被风像梦一样奇幻地带到这里来的,还是由哪只鸟的神奇羽翼,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驮就而至的。总之,一粒种,一星小不点,在人间烟火的窗台一角,不问风花雪月。它来,在这里渡生渡死,渡一世轮回;它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无论前途多么艰难险阻,也要妖艳尽它作为一抹芽的来世与往生。
在这星点微绿面前,人惊呆了,愕然了,木愣愣地没有了平日的活泼思考,时光走过的地方已成了回忆,唯有这一点绿,在星星细碎般的绽放里,把天地间的所有全部容纳进一茎的季节。天涯是何处,遥远有多远,生与死的距离……所有的这一切的一切,只存在于它的微笑里。
碎绿(散文)《贵州日报》10月9日 <wbr><wbr>感谢肖勤老师
晨光一到,小风起舞,窗外拐角的那一抹绿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不知道这一抹生命到底能维持多久,也许它不能伴随着季节的脚步走到尽头,人却能借这星点的绿,看天阔,看地厚,看人世风尘的高和远。
江湖很深,时清时浊,人间烟火,时浓时淡,而一炷香,早已穿越千年。
只有窗外的星绿,在泥土醒来的气息里,清新如佛谒。不管你期待与否,季节就这样不可抗拒地来临。初到之时,还欲擒故纵,可是谁都看得见,那飘舞的雪花,还没来得及以最好的姿态落定,就化得了无踪迹。
对于春的呼唤,表现得最积极的当是垂柳。你看它枝条鲜亮,熠熠发光,水灵灵的样子仿佛用力一甩就能滴出水珠来。那思念已久的渴望在枝头跃跃欲试,含蓄的孢芽呼之欲出。远望去,颜色若黄若绿,似有还无,淡淡的,轻轻的。柳枝微摆,几丝绿意在风中小巧地掠过。
不出几天,柳芽抽叶,小巧的叶儿害羞般伸展着腰肢,娇嫩地点缀在柳枝的上上下下。回首遥望,浅浅的绿意,泛着鹅黄,淡若薄雾,薄如曼纱;千般缥缈,妙然天成,万分朦胧不求自来。微风拂过,柳枝轻轻地摇曳,万种风情油然而生,无需矫情的做作,无论静还是动,袅娜的身姿都是百媚自生。
那如烟似梦的迷离,让人驻足不前,让人觉得身置瑶池仙境,那垂下的丝绦如若仙女的水袖翩翩翻飞。
河岸堤柳最有机会欣赏自己的倩影了。你看她临水而望,柳枝点水,水面清如明镜,倒影与之婆娑相望,宛若少女对溪梳妆,只需微微侧首,那如瀑的秀发就倾泻而下。
再过几日,柳叶把枝条打扮得愈发俏丽了。黄色渐渐褪却,绿意浓了几分。那般淡妆,一如素面朝天的清纯少女,因为害羞掩面而立,清新,不繁杂;轻盈,不轻浮。
风卷柳帘,叠翠生烟,这下,你才意识到是夏天悄悄葳蕤了柳枝。柳风拂面,阴凉爽心,于是那如烟的旧梦淡去,惟有翠屏般的景致呈现在你的视野里。
这切断我视线的屏障,绿得招摇,绿得惹眼,绿得让人的目光无法穿越。而我却只爱那淡然若素的柳枝,颔首垂肩,款款地摆动腰肢,如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娴静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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