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心迹》（连载）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忆黄州之一
　　
　　黄州！对你崇敬的向往
　　却被一层厚厚的伤痕覆盖！
    我小心遗忘时间飞逝
　　白驹过隙的痛苦，把你，黄州！
    把这块黄州石放在面前，
　　仔细触摸着你的肌体；看，
    三年的生涯全刻在上面，
　　一个个少年的微笑在上面呈现。
    是怎样的心潮如此澎湃？
    当我们再次相见，
　　让我怎不泪流满面；
    是怎样的心潮如此汹涌？
    将我所有的悲痛——
　　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1995．4．2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筑路工
　　　
　　　1
　　从这边
　　向那边望去
　　望不到头
　　这边是城市
　　那边也是城市
　　
　　那些筑路工
　　低着头
　　弯着腰
　　汗湿了面庞
　　汗湿了背膀
　　
　　阳光那么温暖
　　天气那么晴朗
　　他们有歌儿
　　唱不开喉嗓
　　偶尔倒可听到
　　那么几声
　　吼叫
　　是他们推着混凝土
　　正在使劲
　　推上一个小坡坡
　　
　　有几个十多岁的少年
　　稚气已经褪了
　　红红的脸上
　　没有了表情
　　只是两只眼睛
　　还偶尔
　　向远方望一望
　　不是看远山
　　不是看楼房
　　他们呀
　　在望家乡
　　  2
　　“吃饱，吃饱！
　　吃饱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才能干活！”
　　年长的
　　望着低头的少年
　　这么说
　　
　　这个时候
　　他们最开心
　　嫩青菜拌饭
　　吃了长力气
　　一碗两碗三碗
　　实在快意
　　
　　饭吃饱了
　　总要谈点什么
　　老婆孩子
　　父母朋友
　　还有家里的农田
　　他们更羡慕那些老板
　　那些老板很有钱
　　
　　再多的钱
　　那终归是别人的
　　自个儿
　　一月两月地攒着
　　年底该有几千
　　一年两年
　　够了他们的心愿
　　他们就回家
　　回家
　　  3
　　十几个人
　　睡在一间简易房里
　　有的已睡熟
　　有的在谈天
　　那些想家的少年
　　眨着眼睛
　　不知望着些啥
　　有个感冒的老头
　　辗转反侧
　　不知是在呻吟
　　还是在叹息
　　而那夕阳
　　迟迟仍不肯落下
　　　　　　1995．4．7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绝望     
　　
　　面对你，面对你于希望的冷漠，
　　我有了平静，它来自绝望的心底；
    感觉不到它的痛苦于我的折磨，
　　我有了平静，尽管心儿开始破碎。
  
    我该知道，年轻人总是这么成长，
　　结痂的伤疤只要忘掉就不会痛；
    当你面对丑恶与虚伪上演的疯狂，
　　你的棱角已被岁月磨去了利锋。

　　人活着有一种信仰，我膜拜希望，
　　在绝望中寻找摸索着希望的去路；
    你有着自己的信仰，朝着它的方向，
　　很高兴看到了那不远处耀眼的锦途。

　　许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这么痛苦过，
　　当我望着你于绝望之后改变了生活。
            1995．4．8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无题
　　
　　云中月涩明，
　　雨外鸦寒声。
　　夜长天易变，
　　苦煞外乡人。
　　        1995．4．10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城市交响曲
　　
　　浮躁的空气中，
　　弥漫着刺鼻的铜臭；
　　庞大的城市里，
　　拥挤着新生的贵族。

　　而那一双双一双双
　　打工仔的眼睛四处探望：
　　这世界哪个地方呀，
　　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霓虹灯变幻无穷，
　　交替着纷沓的色彩；
　　正像那些人来去匆匆，
　　命运在这里听任浮沉。

　　而城市里的故事呀，
　　也是一天比一天新奇。
            1995．4. 10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外来工
　　  
　　  1
　　你的名字叫做打工仔
　　你的名字叫做打工妹
　　  2
　　又长又大的车间里
　　你们伴着
　　机器的轰鸣声
　　用粗大的手
　　用纤小的手
　　把一些原料
　　加工成产品
　　时间仿佛静止
　　又如那飞梭
　　
　　你的汗
　　你的不小心
　　弄破手流出的血
　　或多或少地
　　沾在了产品上
　　于是
　　你把它们
　　当做自己的生命
　　爱护着
　　抚摸着
　　
　　你的青春
　　是否也在这里
　　  3
　　你们或许时常健忘
　　将出厂的方向都弄错
　　然后  或许会笑一笑
　　笑一下真的很好
　　那些早到的皱纹
　　都能笑化
　　
　　你们或许也有快乐
　　一群同龄人在一起的时候
　　端着饭盒
　　一边理着饭里的
　　青菜或者肉丝
　　一边拿些话题乐一回
　　三五个新识的朋友上街的时候
　　一边品味着瓜子
　　或者廉价的水果
　　一边看着高楼大厦
　　发出几声惊讶
　　
　　说笑的时候毕竟很少
　　更多的时候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日子
　　从身边溜走
　　  4
　　你们有时候
　　小伙子
　　看上了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
　　中意了一位小伙子
　　一种甜蜜
　　便在不知觉中酿生
　　
　　小伙子傻傻地笑
　　小姑娘红红了脸
　　眼睛却有一根线儿
　　牵在了一起
　　大伙儿不经意见了
　　也能哄笑后避开
　　
　　这样
　　快乐有了
　　苦恼有了
　　也就不必发愁
　　愁惦着家
　　恋念着家
　　
　　到了回家的时候
　　带上心上人
　　带上一叠钱
　　你们把歌儿唱
　　走得也轻快
　　进了家门
　　少不了把抑了很久的乡音
　　用大嗓门喊出来
　　爸爸
　　妈妈
　　孩儿回来啦
　　　　　　1995．4．11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主人与两只金丝鸟
　　
　　它们那一身羽毛
　　有着无比艳丽的颜色；
　　它们那声声啼叫
　　是无比悦耳的音乐。

　　主人将它们放在笼里
　　它们似乎感到有些不安；
　　笼子里有水和黍米
　　它们还是每天不停地叫唤。

　　这叫唤正是主人渴求的
　　他在城市里感到无比的孤独；
　　这叫唤有如森林里跳跃的
　　阳光、雾霭、小生灵对主人的倾诉。

　　“小鸟小鸟，和你们一般
　　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只有你们作伴；
　　你们还能作对夫妻
　　唱着情歌，互相用羽毛抚慰。”

　　那碧绿的羽毛上
　　闪动着金黄色的佩饰；
　　在精致的铁丝网里
　　两只金丝鸟绝望地哀啼……

　　“小鸟小鸟，和你们一般
　　我感到无比的空虚和压抑，只有你们作伴；
　　你们吃饱了水和黍米
　　一对夫妻还能做些有趣味的游戏。”

　　闪着金光、绿光的羽毛
　　一支支地落下，一天天过去，零碎成一堆；
　　两只金丝鸟不停地唤叫
声音逐渐沉重，有一天，终于停止了呼吸……
            1995．4．13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长江颂断章
　　
　　当一个漂泊的游子躺在你的怀里，
    是否，你才有这般恬静的神态——
　　你的温柔、安详和乳汁般的斜阳西归，
    乳汁般的斜阳吻下，流水滚滚东逝——
　　当他的眼中留有不可磨灭的记忆。

　　当游子的渴望已经丧失，双腿已倦，
    是否，只有你能给以母亲的安慰？
　　沙鸥成群，它们飞翔或浅掠水面，
    水儿拍打着堤岸，两岸的垂柳伸递——
　　当游子踏上归途，眼中噙满泪水。

　　呵！我就是那个心疲力惫的游子，
    不曾在孤独的旅途中留有欢乐；
　　即使有过，那短暂的片刻早已飞逝，
    早在痛苦、绝望和憔悴的徘徊中碎灭——
　　呵，我这个疲惫的游子何曾有过喜悦？

　　是谁袒开她的怀抱让我平静地睡觉，
    此时，我却不想睡去，当我的记忆复苏。
　　我的心儿乘上沙鸥的翅膀高声嘹叫，
    嘹叫声中我已向远方飞去，去高空遨游——
　　是谁赋予了我心儿这么舒畅的歌喉？

　　随着沙鸥，心儿平展翅膀俯向你，
    吻舔你的肌肤，倏忽间疾飞如电：
　　心儿呵，我听到了什么？是你的欣喜，
    还是来自天际之外的佳音声传——
　　随着沙鸥，心儿与你永相伴。

　　呵，我将怎样表白我的一片衷情于你，
    当波浪把你内心深处的鲜花奉上？
　　一朵朵一簇簇，白色、金色，带着阳光的气息，
    吐出绚目的花蕊潮涌奉上——
　　呵，我所有的激情怎及你一半情深意长？

　　是谁让我躺在她的怀里得到安宁，
    在她轻轻呢喃的摇篮夜曲之中？
　　似母亲于我记忆中留下的那般温馨，
    又似春天在梦里遗落的一片朦胧——
　　朦胧呵，我遥思；温馨呵，我入梦。

　　伴着潮汐，心儿被你缓缓地摇荡，
    神思飞到遥远的树林、田野和村庄；
　　心儿在岸边，在天边，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从未有过的陶醉——
不正是你如诗如画的乐曲在涓涓流淌?

　　当我踏上远岸，回到曾是起点的家乡，
    迎来了不止的喧闹——没有祝福；
　　我又是一个苦恼的人，如常人那样，
    你给予的一切我还来不及回味便失去，
　　只剩下这枯涩难读的一些断章。
            1995．4．24于蕲春狮子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插曲
　　
　　那个编着小辫的姑娘，
　　那个苟于言笑的姑娘，
　　　就是你——
　　可愿跟我一起说话？

　　我呀，我感到了孤独，
　　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
　　　就像你——
　　坐在人群的嬉笑之中。

　　你可以称我流浪的人，
　　我想叫你丑小鸭儿，
　　　别生气——
　　编个故事嘛换个轻松。

　　在我们结束谈话之后，
　　便会很快忘掉彼此，
　　　和他们一样，
　　我们就要各奔东西。
            1995．5．10于张家港南沙镇

雨湖

第一辑《江南之旅》之　　　　　无题
　　
　　是姑苏城外
　　古钟的敲响？
　　还是江波上
　　灯火的传唱？
　　半夜河边
　　街上身影摇曳，
　　有人在枕边
　　辗转反侧。

　　各种声音一起
　　跳动又停止，
　　各种图像成了
　　团团又散失。
　　雪白屋顶上出现
　　许多逝去的幻化，
　　一双躁动的眼睛
　　旁边挂满了泪花。
　　　　　　1995．5．24于张家港南沙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