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1 星期天 阴
纳兰容若 《浣溪纱》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在秋意调零,指尖微凉的时节,纳兰公子的这句词在心里反复浮现。我并没有像他一样,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把句子放在口里心里反复地咀嚼,更多是淡淡的惆怅。悲哀有难以承受之重,而惆怅,只有无法言说的凉。从心里透露出来的冰凉——一个人站在暮色里,四面秋风。
其实他的词读得并不多,至今只记得两句,一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被引用得太多,似乎是随处可见,便有心搜出了全首词读过。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某一句话,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一眼就看上了,并贴心贴肺的喜欢,便再也不能忘了。喜欢他词里的感觉,背景应该是江南,小桥流水,檀香竹帘,干净的,雅致的,是午后隔着的水听的筝曲,是雨声滴答里红木案几上微弱的反光。像淮扬大菜,少了甜腻,取的是清新素淡,是微微的华丽。若不是尝尽百味,怎么能懂得其中的厚味与真味呢?
另一句便是:当时只道是寻常。想起它的时候,眼前正是艳丽的秋天,梧桐渐老,叶脉之中透出挡不住的褐黄。一树一树,像快要燃烧起来的火焰。极目四望,四周还有三月才可以看见的颜色——芙蓉的嫩绿和浅红,葱绿茂盛的甘蔗林。地里的白菜翠生生的,映着初升的阳光。欣喜之后,浮现在心里的,却是这句悼亡词。
许多人,许多事,走过之后,才会怀念,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同眼前的风景,日日相对,一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时过境迁,隔着茫茫的时空想来,一切历历,还记得那泥土的黝黑,记得地里白菜新鲜的梗子白玉一般。还记得谁家门前活泼的小黄狗,追着路人不停地叫。
母亲总是唠叨,总是不够高贵美丽。不满意她的勤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那么节俭。而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和必须。却并不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关心和爱。理直气壮地索取和埋怨,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母亲都老了。
还记得和他好的时候,怎样地厮混,怎么地取笑打闹。总是恣意地张狂,轻贱他,捉弄他。他轻轻地唤着我的名字,却装着不懂,凶巴巴地吼他。对着他的时候,明明是喜欢的不得了,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着法子要把他赶走。那时候总以为,会永远永远这样好下去。一切还来不及珍惜,就成了过去。
寻常的日子,过去便不会重来;寻常的风景,错过了便不能重见;寻常的人,谁知道哪天能再见?一切的一切,莫道是寻常,且行且珍惜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