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张显荣看着眼前的一堆案卷,感觉象接到一个烫手的山芋,与“侯爷”、知县大人的较量,好像远远没有完,还只是刚刚开始。如果直接拿“侯爷”问罪,他势必把所有罪责推到陈瘌痢头上,最后形成骑虎难下的局面,而且知县大人必定会过问,自己以弱搏强,以小击大,弄不好狗没打成,反被狗咬。如果把案卷越级上交,就等于跟知县正式撕破脸皮,知县跟府里一众官员交往甚密,没有强有力证据,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看来,也只有接受宋关佑的建议走第三条路了。 知县孙有望看完张显荣呈交上来的刑讯案卷,脸上慢慢舒展开了,他先前还担心对方死咬自己小舅子不放,现在见所有案宗直指陈瘌痢,脱了自己跟小舅子的关系,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看来,这个张显荣还是会来事的人,现在经他这么一折腾,民怨消除了,自己面子也好像给了。只是其背后的神秘人物始终没露出来,让他无法释怀。他也曾直接问过张显荣,陈瘌痢是怎么变白痴的,这小子说是陈瘌痢树敌太多,被道上高人暗算了,明显是胡扯,迟不暗算,早不暗算,偏偏在这时候暗算,鬼才相信呢?不过,不相信,孙有望也没办法。这个张显荣,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点也不比以前的雷天豹逊色,以后得提防点,广济人心眼多,说不定哪一天就栽下去了。 王胜垸的范银桃家,两间茅草房,在脱光了树叶的老槐树下,落寞得象一座孤坟。此刻,范银桃正在伺弄着二十几只小鸡,儿子小伍坐在旁边凳子上晒太阳,吃了几付药后,病情明显好多了。自半个月前在“新生活新烟馆”一闹后,宋关佑师徒临别时塞给她一两银子,她就靠这一两银子,带孩子看了医生、抓了药,然后用多余的钱买了这些小鸡,现在她和儿子的希望全在这些鸡身上了。死鬼老板王五妥(广济称丈夫为“老板”)自那次回过一次家后,十多天来就再也不见人影了,她也懒得去找,没有了那死鬼,生活倒安宁了不少,现在就权当他死了好了,免得又回来烦她们娘俩。 王五妥并没有死,但他被限制了自由,被关进了一间黑不咙咚的矮房子里。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是谁要绑架自己,自己除了一身债,要什么没什么,他们图的是什么?慢慢时间长了,他感觉自己烟瘾上来了,可是四肢被绑、动弹不得,叫唤了几句,就有人进来,把自己的嘴堵上了。血液里、身体内象有无数条虫子在啃食着王五妥,马上又出现脸色发青、鼻流满面、抽筋的现象,王五妥痛苦得想一头撞死,可是手脚被牢牢捆在棉絮包裹的木柱上,想撞头也没用,他只能全身扭动着,任凭绳索勒破衣服、勒进肉里,王五妥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也希望自己早点死,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痛楚。王五妥没死,最后象一滩烂泥瘫在柱子底下。当第二天阳光从那巴掌大的小窗射进来的时候,他又醒了。两个人进来,拔掉了嘴里的布团,清理了他一脸的眼泪、鼻涕,强行喂他吃下了小半碗饭,王五妥求他们快点杀了自己,可来人理都理,喂完饭又把他嘴巴塞上了。如此一天又一天,王五妥每次烟瘾上来了,都感觉象死过一回了,最后到底自己被关了多少天、死过多少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但是随着烟瘾发作逐渐少了,感觉痛苦也轻了很多,慢慢就没再发作了。 王五妥的烟瘾没再发作,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杨际泰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虽然他现在还不能下床走路,但还是庆幸当时跟宋关佑、张显荣共同探讨的强制戒烟获得成功了。杨际泰是医生,医生的天职是解除病人痛苦,自鸦片进入广济市场,他看到那些生不如死的吸食者后,就在寻求解除中毒者的痛苦,药物他试过很多回,但效果甚微,所以最后他想到强制戒毒。不过,这种方法非常危险,很容易加快吸食者生命的衰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