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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父亲的脊梁(连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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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30 14: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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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一个人在老家,守着弟弟和我的五幢老房子、新房子,他还在延续着他的繁忙,一个人种着四、五亩梯田,从早上四、五点钟起床,到晚上六、七点钟收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歇过。我每次打电话回家,总是叮嘱他少要些田地,要是给的钱不够花,可以再加。可父亲总是嘴上说,明年不种诸(念gu,家乡话)多,可到第二年,还是那么多,大有生命不息,劳动不止之势。父亲身体很健朗,既便是古稀之年了,挑个百斤担,走过几里地,都不在话下,爬老屋的高山,我都有些跟不上他。用他的话说,不做事,身上都不好过。也确实如此,2003年,我在东莞时,乘着春节前后农事清闲,接父亲到那里去过年,谁知没呆几天,父亲全身这痛那痛,手、脚全肿了,最后连走路都困难,父亲慌了,我也吓傻了,到医院检查说没病,只要多活动活动、慢慢习惯就好了,但情况却越来越严重,没办法,好歹熬到正月初四,父亲无论如何都要回去。谁知,父亲一到家,捡起他的农活,慢慢就好了。有此之鉴,我在外面条件再好,也不敢再接父亲出来长住了,只能默默祈祷,但愿父亲健康长寿,同时也规划着结束外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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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30 16:27:27 | 显示全部楼层
    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勤劳、朴实,是他的本性,也是那个时代农民共有的特性。父亲的勤劳,在村里很有名的,一年四季,从没看到他休息过,天晴有屋外畈地的活,下雨有屋内搓绳打蔀(念bu,用来捆稻或柴火的活,反正总是排得满满的。丘陵的梯田,小的有如晒筐,大的也不过亩把多,耕种起来非常耗时耗力,只能靠牛耕人种,肩挑背驮,一个劳力种两亩面积就算不容易了,而父亲即使老来了,还能够做两个人的田地,且田里都伺侯得很好,岸搭得一溜光,收成也比别人好。父亲年轻时,干活更了不得,在生产队做工份时,一个人扯(念cha ,拔的意思)秧拼得过六个男劳力,插秧也抵得上三个男的。即便他拿的还是和其他人一样---1.2工份,但他还是乐活着,释放所有精力,拼命地干活。父亲是个多面手,男人的活干得出色,女人的活,也一样优秀。筛米簸谷、纳鞋绣底、缝衣制裳,都能干。在生产队的时候,男、女劳力是有分工,男人粗活、重活,女人细活、轻活,拿的工份也不一样。筛米簸谷是收割后清场的事,自然是女劳力干的,但父亲没满18岁时,就从奶奶、婶婶那里学来了。纳鞋绣底、缝衣制裳就更显女人味,爷爷去世得早,父亲很小跟奶奶相依为命(有一个姑姑,很小就送给人家做童养媳妇),父亲很听话,很勤快,从小耳闻目染,加之又跟队里三叔学过几天裁缝,针线活自然手到擒来。记得小时候,母亲的针线活还不是很熟练,多是父亲帮着缝补,过年多是父亲扯过几尺布回来,为我们姐弟仨人缝套新衣服,赶着空闲时,还给我们纳几双袜底。父亲还有一项绝活,就是会做菜,而且速度快,这在大队是小有名气的,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父亲去擂席(擂,念lei,做的意思)。既便现在七十多岁,还是有很多人请他去操办。在三线建设时,父亲的能干已广为人知,一个人负责两百来号人的饭食(当时生活条件差,饭食差,做起来也容易),有空还纳鞋补衣,那个觉悟、勤快劲很受指挥部领导赏识。所以,三线回来后,父亲直接调到花桥医院后勤负责做饭(那时,所在大队属花桥公社管,后来划为余川公社,父亲就回来了)。父亲做事从来不怕吃亏上当,总是抱着一个诚心对人对事,哪怕吃再多的亏,还是改不掉他善良的本性。以前住在队里的“弄口”垸,那是本姓的聚居地,后来第一个搬到“新地”垸,父亲在四周挖山平地,植树造林,其他姓氏人家看到“新地”整得不错,也跟着迁了过来,父亲都热情欢迎他们,腾出房子让他们暂住,帮着忙里忙外。但新入户的最后却不声不响地占有了父亲之前栽在他们屋前屋后的树木,父亲都没怎么反对,邻里和睦好像比什么都重要。而弄口垸那块属于老祖宗留下的竹林,在按户分摊时,却因为我们家的搬出而被取消了,父亲也没怎么去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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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30 16:2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父亲是个文盲,和同一时期多数农民一样,没上过学堂,后来跟着三叔学了些阿拉伯数字和简易的加减法,勉强也能算点贫困年代简单的钱财进出账。到了田地分到户后,农民手里逐渐宽裕些,进出的账也多了,家里养了头母猪,每年有两次卖猪崽的收入,父亲就将买猪人的名字编成号,用木炭写在家里白色石灰墙上。后来,我们大了些,姐姐就负责算账、记账,我们欠人家的,别人欠我们的;我们送人家礼钱,别人送给我们的礼钱,一家的经济往来都草录在皱巴巴的小字本上。慢慢的,我们都离开了父亲,一些钱财的往来,只能靠他的记忆了。不过,父亲的记忆还是很不错,每每道来,如数家珍。后来,父亲年纪大了,我们担心他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个三病两痛没人照应怎么办。于是,给他配了个手机,充了话费,可父亲一般只会接电话,不会打电话,经常忘记充电,时有关机状态。父亲是个外宽内严的人,他待人很真诚,村里没人说他不好的,到处结拜干亲(干亲,没有血缘的亲戚),义父、干兄、干弟,数之不尽,跟上门做小生意的人,出去集体建设认识的人,请人家吃饭,几个来回,就认了干亲。我们姐弟受了感染,也跟着到处结干亲,最后弄得请客送礼不堪重负。不过,这里面也确有很多真挚的情感,有些干亲都已走了几十年,两代人了,那份相互关照、扶持,一点也不比有些血缘亲戚差。父亲待客,异乎热情,家里好吃的,多是用来款待客人,平时很难得买回肉,客人来了,翻山越岭七、八里地,也要买回来。所以,小时候,我们非常希望家里有客人来,乘此可以凑着打打牙祭,开开荤。渐渐长大了,才知道待客费用耗去了家里相当大的一部分收入,所以也善意地提醒了父亲,但他好像没什么感觉,还是一如继往的“招贤纳士”,把个干兄、干弟队伍扩大到十几人。也许是年纪老了,孤单单一个人一个人在家,需要找同时代人说话聊瞌,越到老了,结拜的越多。慢慢的,我们也随他去了。父亲,对内却十分苛刻,跟母亲在一起,总是嫌她做得太慢,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弄得母亲经常抹眼泪,家里也阴云密布。起初,母亲还明里吵吵,慢慢就自个伤怀,或以极端的方式来抗争,很多次都是半夜出走。记得有一年端午节,母亲带我去外公家送节,会到了好久不见的姨妈,吃完饭后,姊妹俩多聊了一会儿。父亲从家里赶了过来,当着外公一家人、姨妈面,把母亲痛骂了一顿。那时,我才只有十岁,却能深深体会母亲内心的痛楚。还有一年大年夜,父亲又和母亲吵起来了,气得母亲当夜夺门而出,在万家团圆、黑漆漆、冰冷的夜晚,母亲在旷野中哭泣到凌晨两点多,直到队里二十几个青壮年打着火把找到她。遇着父亲古怪的脾气,母亲是不幸的,她经常说,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父亲对儿女也是极为严厉的,除了姐姐乖巧一点,不跟父亲吵,我和弟弟跟他就一直闹不和。我小时还是很勤快的,八、九岁就能烧菜做饭,挖野菜、拾柴火,参加生产队放牛、捡稻子,什么活都干,后来父亲挑剔、责骂多了,起了逆反心理,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慢慢就懒下来了,能可逃避的就逃避,不能逃避的就尽量选些不跟父亲在一起干的活。父亲很难静声静气教我们干一件活,往往是看着学,没做好就劈头盖脸一通骂,骂完,把我们赶走,他自己做。所以,我们就成了想学又不敢学,直到二十一、二岁,还不会犁、耙、水耖等真正的男人活,这在队里很少见的。后来,我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家,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发现,有时候距离可以产生美,与父亲沟通才显得流畅起来,父亲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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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30 17: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恩,不错,写得很好,和我知道的一样,很可敬的一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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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30 19:41:3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后,使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国庆节了,该回家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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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30 19:5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国庆节不回家的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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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 21: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父亲对亲人的情感表达总是滞后的。母亲在世时,吵得翻天覆地,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当母亲真的在父亲五十一岁时离去的时候,父亲伤心、后悔地哭得震天撼地,那是出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呼唤,那场景让我至今都历历在目。在此后,父亲完全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中,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晚上就到母亲坟前哭诉一番,弄得近垸的人家疑似有鬼。夜里,父亲都忙到很晚才睡下,早上四、五点钟又起来了,可在床上那几小时,还不停地念叨母亲,弄得我们时常夜半醒来,听着父亲的呻吟,再也睡不着。母亲离去后,父亲的天灰暗无光,家里弥漫着一片静寂的死气。父亲虽然低落,但还是在继续着他的繁忙,以前母亲干的那些活,他都担了起来。我们非常同情父亲,帮他分了些活,姐姐常也多来料理些家务,但做得不好,做慢了,还是引起父亲的责骂。渐渐,我们借着自己的前程,回家少了,却总抹不去心中的痛,解不开父亲心中的结。父亲不是没有情感,而是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执着,他是干农活的好手,总希望身边的人跟他一样能干,没有耐心跟身边的人沟通,听不进自己家里人的话,导致我们彼此都那么无奈、悲戚。姐姐有两个孩子,有空都会带上来,孩子的欢笑给家里带来片刻的祥和,父亲这时候也显出慈善的本性,逗逗孩子,听孩子呀呀学语,仿佛给他伤痛的心洒下一点点抚慰、温煦的阳光。父亲非常疼爱两个小外甥,专门拣了块肥沃的菜园种西瓜、干蔗,每到成熟的季节,父亲一担一担的走二十来里山路送过去,或把两外甥接过来住一段时间。而且在屋前屋后种满了桃树、桔树、李树,全是为了丰富孙辈们的口福。父亲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情感,在我们小的时候,基本是不栽果类树木或作物的。
     父亲对庄稼、家畜的感情远远超过一般农户人家。家里田地虽然也撒些化肥,但更多的是猪粪、牛粪、鸡屎、大粪在充实着,父亲把猪圈、牛栏用沙土填实了一层,历经半年的屎、尿浸淫就变成肥料了,起起来一堆堆的,再用干牛粪烧而薰之,拌均匀后一担担挑到田、地里,一网撒开,可有效改善土壤。再贫脊的土地,到了父亲手里,不过两、三年时间,就完全不一样了。队里的田地,每三年要轮换一次,别户人家抽到我们种过的,都是喜而往之。父亲对农务抓的很紧,季节到了,为了抢割抢插,基本是风雨无阻。下雨来不及收割的稻子,父亲总是带着我们乘着雨晃去抢割抢收,湿漉漉的稻子,一小捆就是一百多斤,压得腰都直不起来。稻子捆回来了,还要赶紧用棒槌敲下来,不然,稻子会变质,卖不了好价钱。一个农忙,把人累得够呛的。父亲养家畜很一套,舍得下大本钱,肉猪养得白白胖胖,他可以告诉你,猪到底可以养多大。经父亲养过的猪,四百多斤,算是小的,五百多斤有过,六百多斤也有过,那猪身上肥肉就有十多公分厚,白嫩白嫩的,庄户人家特别喜欢买父亲养的猪肉。家里的肉猪基本是喝米浆长大的,父亲把多出来的粮食泡涨好,然后磨成米浆,每天都搭着给猪喝,特别是夏天,既清凉,又肥膘。对母猪、母牛,父亲也是备加关照,下崽期,买些猪肝、猪膘不停的补,下崽时,自己还搬到猪棚、牛栏住上几天,专门照看其起居和羔崽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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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23: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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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4 14: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我细细来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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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4 16:39:20 | 显示全部楼层

RE: 父亲的脊梁(连载 )

逝水年华 发表于 2011-9-30 16:27
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勤劳、朴实,是他的本性,也是那个时代农民共有的特性。父亲的勤劳,在村里很有名 ...

承接上文:

     父亲的善良、息事宁人,我们有时候感觉就是一种懦弱。我的祖辈兄弟三人,父辈则是堂兄弟三人。大伯是位可敬的人,一心为了村里集体事业,开山造林,英年早逝,在我记忆中,他曾经不止一次慈祥地摸着我的头欲言又止;还有就是在他的葬礼上,村里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大伯秉承了老爷爷的遗志,为社会主义事业奋斗着,他对我的成长,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二伯,长得牛高马大,虽然与大伯是亲兄弟,属大爷爷生,但行为有些龌龊不堪。他和大伯都没有儿子,却妒忌父亲有两个儿子,日里经常刁难父亲,甚至帮着外人来欺负我们,扬言要将我们从本姓中删除,把我们赶出队,后来闹得不相往来,势如仇人。但是就在他卒死的当夜,父亲抛弃了所有的仇怨,亲自为其料理后事,让二姨及堂姐孤女寡母二人感动不已,并在此后,给予了不少的关照。父亲对我们的教导,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别人骂,俺就走;打,俺就跑”,受他的影响,我们为人处世,都是善良中透着一些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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