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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贺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双脚顶在铁架床的横梁上,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家伙,一定要杀了这个家伙!!!
兄弟,莫冲动呢,杀了人,法也要杀你呢?
可笑,可怜,你这苟活的奴隶,我不管了,这次没个说法,我一定要杀了这个畜生.
你都不知道人家出没规律,你居然要杀人,你也算是个大学生了,你不知道杀人偿命啊.再说人家也没杀你,你凭什么杀人.真是疯了.
我凭什么杀人,道理摆在那,是他剥夺了我的饭碗,我没转正的希望啦,我当然要杀他啊.
算了,兄弟,没有油盐的话,少说吧,晚上还是去看演唱会吧,喏,两个选择,电影<阿凡达>,还是黎明演唱会.你选.
我都要,今晚看演唱会,明天晚上再看<阿凡达>
呵呵,你贪啊,兄弟,你还说人家谁谁谁贪,你是没坐到那个位置上,你要有一天转正了,坐上了那个位置,你更贪啊.
嘿嘿,那是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年头,我可不像你那样,傻傻的,吃斋念佛,像个道长.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道长,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家伙,都很可笑,为了一点可怜的钱财啊,权力啊,在那斗来斗去,也不管外面紫荆花开得那么灿烂,也不看十五的晚上,月亮白得那么妖娆,一天到黑,活的那么俗气,嘿嘿,可悲啊,兄弟,不去杀人,你就不能活了么.
又在瞎扯,你这个投降主义者,我就是要转正,我就是参加考试,谁堵了老子的活路,我就要了他的狗命,反正老子穷光蛋一个,老子要杀了他全家,看吧,好戏就要上演啦.
被唤成道长的人,是个神情有些古怪的中年人,他常常莫名其妙地微笑,看上去和善中透着居高临下的悲悯,他经常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个城市里为了生计而生出各种病态的人们,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也是病人中的一个.
夜色,不可挽救的黑了下来,华灯灿烂,妖艳,整个城市怎么看都像一株巨大的罂粟,散发出迷人而腐烂的气息,在这弥漫的气息里,被小贺咬牙切齿信誓旦旦要去刺杀的人,一定是到哪个销金窟里去桑拿或者在哪个小蜜的沟壑里奋战去了,一个月一万四千块钱的薪水,完全满足不了他们的正常奢华,占据着这个单位最有力最有利的地位,他一定要置小贺于辞退,因为安插一个大学生的好处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所规定的价码。像这样的交易,能捞的时候不去捞,除非神经真的出了问题呢。孔繁森,焦裕禄,在这些官僚的眼里,绝对是神经病,当然,在孔和焦看来,这些蜕化了的蛀虫们,也是神经病。人与人的不能沟通,就是这么难,天下熙攘,谁是神经?
挤在这个12平方的小蜗居里,小贺咬牙切齿,怎么看都不像个杀人犯,倒像个可怜的小D,道长想笑,但是又真的笑不出来,有点想哭,因为,道长自己也是被官僚忽悠着挤掉的一个。只不过道长血冷了,气消了,有点像个为生活驱遣的木偶,道长以为自己得道了。
一起吃了两碗桂林米粉,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的体育馆,偌大的体育馆里,汹涌着绿女红男,手里都舞着荧光棒。红区是贵宾票,蓝区和黄区是普通票,从碗型的坐席里看下去,演唱会人头攒动,为着一个所谓的偶像兴奋,为了一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声色叫嚣,道长莫名其妙,道长更为莫名其妙的,既然大家都听不懂广东话,为什么一个在北京出生的黎明,却一定要用广东话跟大家说笑呢,荒诞的幽默,太有现代感的荒诞。
夸张的巨大轰鸣中,最先锋最前卫的LED,闪射变幻,穿了白色梦幻婚礼服装的八个少女,悉数登场,小贺的眼睛充血了,因为八个翘臀的人间胸器,撩拨了他最原始的欲望,他感到了声色对他的讥笑和刺激,他觉得如果他能够正常地体面地活在这个城市,他一定会打开家里通明的灯火,跟其中一个梦幻少女,在宽大的席梦思上,腾挪摇荡,纵情欢歌。但是,他迅速跌落到了深深的谷底,因为,除了他蓄电池一般随时都要放电的年轻躯体,他什么都没有,没有蜗居,没有女朋友,没有工作,没有钱,他只拥有一个根本不可能去实施的杀人企图。
道长莫名其妙地望着体育馆里粉丝们的狂叫,尖哨,黎明的温文可亲,丝毫没有让他产生一丝好感,他只觉得这完全是一种灯光和音响,男声和女色的合谋,他只觉得耳朵快要失聪了,因为巨大的低音,让他完全听不见他所迷恋的小鸟在枝头的清脆,他只觉得耳朵很痛很痛,当然,他更感到疼痛的,是一年多了,自己居然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父母,妻子,儿女的温情了,他总是固执地眷恋那种声音,他觉得小鸟的婉转,小溪的潺潺,老母亲的呼唤,小儿子的顽笑,比这吵杂的变态的夸张的演唱会,更动听,更美妙,更温馨。
黎明终于谢幕了,带着他鼓胀的荷包,优雅的微笑。粉丝们一脸怅然。
公元2018年10月8号下午,阳光打在深烽监狱高墙的衰草上,小贺和他所刺杀未遂的官僚,从两个不同的号子里出来放风,他们相视而笑,官僚开口了,你小子,杀人技术又不练练,害得老子那么多钱没地方用,跑到这小号子里关这么多年,哎呀,我们都可怜,为什么要贪那么多钱呢,你小子,哎呀,真嫩。
小贺一脸沉默,理都不理这官僚,娘的,你肠肥脑满,满面红光,我那几刀,怎么全都刺歪了呢,让你活了一条狗命。
道长在亲戚朋友的花圈和泪水里,走向了他的圣道,他的肝癌和他的冷漠,在洋洋洒洒的白色纸钱里,化为漫天的蝴蝶,成为无数后来者的前世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