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头

梁小胜

金老头
      在写这些文字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先说一下。这不是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更没有大喜大悲的结局。它只是一段文字，记录一个普通人一段时期内的生活状态，可能你会觉得他离你的生活很远，但也可能会让你觉得他就住在你家隔壁。
      说起金老头看过梁小胜贴子的朋友应该记得，我曾经提到的村里鳏居老头就是说他。其实在我们村里大部分人是姓张的，金老头到底是不是后迁来的我还不是很清楚，对于我来讲，之前他的存在就像是厨房门背后挂着的抹布，有太多的材料可以替代，就是挂在那儿烂掉了你要是想不起来那还是想不起来。
      那天回家跟父亲和几个叔爷喝酒，至半酣时父亲说金老头上个月死了，放了两天都没有人埋哩。村里好些人跑过去看热闹，有些胆子大点的小孩还拿石头子儿往里面丢。听到这话我手上一抖竟撒出来半杯酒，叔爷们嬉笑着说平伢子在外面学坏了，跟叔爷喝酒也玩起套路来，要罚，要罚。我拗不过他们只好又喝了三满杯，一线入喉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悲凉，胡乱的吃些菜然后浑浑的睡去。半夜醒来嘴里渴得要命，一杯冷茶入肚人一下子清醒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把床弄得咯吱乱响，听人家说晚上睡不着的话不妨起来做点事情然后再睡，听人劝吃饱饭我不是个偏执的人。穿戴好衣服我决定去金老头家看看，要看什么？我不知道。
       金老头跟村里人的关系不是太融洽，总觉得周围的人欺负他，但是也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老头能念经，说是早年破四旧时私藏了几本经书自学的，原来小一些的时候看一次过他念经，着一身道袍可能是袍子有些大，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猥琐。摆好行头一开口就把我笑翻了，他念的是佛家的《妙法莲华经》，我嬷在屋里天天念我都能大段的背出来。尽管如此可我个人还是觉得金老头算是个热心人，村里哪家老了人他是唯一一个一场法事下来不需要人家打点的。最多没烟的时候他管人家要两包红梅。
       我记得他家在砖瓦窑附近，原来盖砖窑的时候是把窑址选在他屋那一块的，估计是看他屋里人丁凋敝拆起来方便，没想到这老头却是打起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招牌，把开国领袖的像纸贴了一屋皮，弄根绳子系在门窗上人在板凳上站着，你哪怕只拆我家一块砖我就在毛主席面前吊颈！一上午还没过人家就撤了，知道这老头真急了是做得出来的，开砖窑这种事是有讲究的，还没开始就弄出人命来肯定讨不到好彩。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墙上的领袖像纸到了金老头也没有去揭它，我几次回家路过金老头屋时总特意的去看一下，几个领袖像纸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没剩多少了，独独一张毛主席的像能看出些模样，估计当时金老头贴它的时候是用了心的，多刷了几层浆。乡下地瘦，草根把不住灰土，毛主席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泥污，还有小孩拿笔给画上了胡子和眼镜，笔法竟然还不错，凭地给画像添了一份儒雅的气质来。
       路过砖瓦窑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我站定身子仔细看了一下，是广龙的父亲，在这窑上看门的，他看清楚是我便一下子放松了，笑骂着说，鬼伢的半夜不困醒跑出来瞎逛个球哩！我递根烟过去讪讪的向他解释，酒喝多了烧得睡不着哩，出来走走看看。你老还没睡着哩？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看个球哩，那边是金老头的屋，现在跟水洗了一样什么都没有，搬空了，你看个球！我有些疑惑，金老头屋里不是没人了吗？谁还去搬他的东西？广龙的父亲咳了几声吼出一口痰来，头向东边摆摆，戳！烧的当天东西就被那边几家分了。好了你莫晃了，早点回去困，我还夹了一泡尿没屙哩，明天你不走吧？叫广龙喊你过来喝酒。
       我没有听他的话，还是往金老头屋那边走去，走到院门口我停住了，其实这门口也就是个概念上的叫法，门都没有，就是在一圈围墙上突兀的开出一个供人进出的洞来，连个木栅栏都没装。窑上的灯蛮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金老头家低矮的院墙上砖块之间的缝隙，这段院墙应该是金老头在窑边拣的废砖自己码的，因为大部分都是断砖头和变形的砖块。院子里面的地上有些反光，进去一看是小孩丢在地上的方便面袋子，还有一地的瓜子壳，我想当时那几家人搬东西的场面肯定很热闹，金老头在世时家里是断然不会有那么些人。农村平日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娱乐活动，最多有钱的人家给老人过寿时请个草台班子唱几夜戏，没戏看的日子就靠看热闹打发时间了。我想象了一下那天的情景，几个妇女会倚在门边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喝斥着在院子里打闹的孩子，同时还要分出心来指挥屋里的男人该搬哪些家什，男人把东西搬出院门时会稍作停留很不屑的对围观者说，这些女人真是的，屋里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然后起身担上东西继续往自己屋里走。院子的西角还堆了一件家什，走过去一看是张床，绷子上的棕麻绳已经断得不像样子了，中间还有个窟窿，应该是有小孩把它当蹦床给踩塌了吧。窑上的灯光是斜着打过来的，原来贴领袖像纸的位置依稀能看到些人的轮廓，看不到房子里面的情形，我也不曾有近身看几眼的念头，因为两扇空洞洞的窗口如一双困兽的眼睛般幽深而绝望，我没有与它对视的勇气，只得带着压抑逃走。
       走过依然亮着灯火的砖窑，走过秋虫啾啁的田地，无尽的夜倒映在泛着些许光亮的塘水里，一漾一漾的如混沌初开的懵懂，我心里开始默念起来：“我念过去世 无量无边劫 有佛两足尊 名大通智胜 如人以力磨 三千大千土 尽此诸地种  皆悉以为墨。。。”，周围仍如往昔一般的静谧，深秋的夜还是有些寒意的，紧紧衣服看了一下天色，月亮已经挂在天的西北角了，但离天亮怕是还早吧。

注：文中有几处地方提到了小孩子，他们应该是明天的希望，但我悲观的认为他们跟他们的父辈生长于同样的人文环境下，人性中的冷漠自私仍然也必将继续继承下去。因为平日里空闲且可自己支配的时间不多，所以写得也比较匆忙，搞不好还有错别字在里面，大家不要太介意。我先发上来等把今天的事情办完了再过来好好校一下。
                                                                                             09.11.27

我本悠然

好文章，不服都不行。

臭豆腐

原生的生活状态和琐屑的日常生活场景逼近生活本身,文本很冷静,一切都只是在客观叙述,并未投入作者的价值和情感判断,你选择叙述的角度,就表达了你的文学立场和对生活的一种理解,自有一种魅力存在,吸引我的眼球.

改变从前的话语,为本土文学振奋,欣悦!

因为平日里空闲且可自己支配的时间不多，所以写得也比较匆忙，搞不好还有错别字在里面，------这一句小骚,可去之!

曾脱光

故事还不够

笑古

路过，暂时不说好。

江涛

好文章！
欣赏！

秃头歌女

向梁小胜致敬。没有故作姿态的悲天悯人，却让人读后心生怜悯，还有悲哀。文学应该包括揭弊，可惜某些心浮气傲的人不懂。

放牛娃

细读

。。

在水之湄

之前他的存在就像是厨房门背后挂着的抹布，有太多的材料可以替代，就是挂在那儿烂掉了你要是想不起来那还是想不起来。
好形象！

花妍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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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感觉很近，似乎就在离我不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