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大侠毛先生

预约春天

毛先生来自湘西，不是土匪，是个校长，之所以叫他大侠，是因为这个人敢做敢为，敢爱敢恨，有文人风范，又有武士精神。

       刚刚认识毛先生，是在1999年，那个时候正值高考，我在南海桂华中学监考，听说桂城中学需要语文老师，便投了一份简历。但是一直没有音讯，后来才知道据守桂城中学语文组高位的，是一位早年武大毕业的某某先生，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些野战军，只认名牌大学毕业的家伙。也难怪，世道本是如此，谁让你小时候贫寒，没钱读高中呢，谁让你命不好，没读正规大学呢。但是，东风吹，战鼓擂，如今世界上谁怕谁，大不了名落孙山，混不进桂城中学罢了。机会还得靠自己争取。于是就贸然敲开了毛先生的办公室，毛先生派头很大，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这个啊字拖的很长，气韵之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说，我来应聘啊。笑笑地望着毛先生，看见了毛先生的下巴有颗小痣，但毛先生短小精悍，没有伟人的高大，却有点领导的尊严。

       毛先生还是很高傲，说，我们桂城中学，不是谁想来应聘都可以聘上的哟-----

       我说，我想我应该可以聘上。

       毛先生很吃惊，说，你很自信呢。

       我说，我也不能自卑吧。

       毛先生说，那我考考你，《古文观止》的第一篇文章是什么？

       我说，应该是《郑伯克段于鄢》。

       毛的口气下来了一点，说，你还有点小本事啊，我连问了几个研究生，也梗梗噎噎地乱猜。我可是突然袭击的。那我问你，能背几多首唐诗宋词。

       我说，不多不少，你问我答。

       事情很快成交了。他成了我的雇主，我成了他的雇员。

       后来，毛先生告诉我，是南海市教研室的邓兵推荐了我，他详细打听了我的情况后，通过学校集体研究，才在短时间内达成一致，会上，那个武大毕业的名牌组长坚持自己的意见，一律要正规本科。

      后来邓兵给名牌组长打电话，说了很多好话，他也只好作罢了。

      毛先生看我不通人情，说，你不要以为自己多大的本事，应该感谢邓先生的推荐呢。

       那是一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也认同这些的。

       一次，桂城中学来了两个小偷，正好遇到毛先生。其时，毛先生正骑着自行车往学校电脑室去巡查，两个小偷贼头贼脑往围墙方向溜，毛先生后面追上，大喝一声，你娘的个资，站住！

      小偷飞跑，毛先生很快追上，一顿拳脚，两个小偷被擒。后来才知道，毛先生早年做过知青，上过山，下过乡，大伯是国民党高雄市长，有胆有力，真不愧为湘西大侠。

      跟大侠接触多了，发现大侠其实平易近人，粗中有细。毛笔小楷工工整整，事无巨细，一定要安排得周全细密，才肯睡去。

       一日，大侠踩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来到我们宿舍，跟小董下起了围棋，想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小董做老婆，小董同志早有心中所爱，大侠只得悻悻然，但是照样关心提携小董同志，因为小董同志确实是个好同志，跟毛先生既是棋友，又是球友。

        快过年了，毛先生组织大家拉扯出了一支乐队，他拉二胡，我吹笛子，他还居然领着一群从外省过来的老师，唱起了什么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啊，亲爱的妈妈，。。。。。唱着唱着，大家动起了真情，毛先生居然眼睛湿润了。那一天，毛先生跟我喝了很多，我才感觉到，先生从89年杀到南海，一路登攀，当上了南海重点高中的校长，委实不易，湖南人能混，于此可见一斑吧。但是毛先生，是以自己的侠义和本事，混出来滴。

       第二年的春天，我正在办公室里改作文，一大堆作文码得山高，我们便在山里讨生活，毛先生走到我的身边，说，才子，快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叫她明天到广东来上班，湖北那点破工资，养一家人哪里养的活啊，快点啊。

        我从来没跟先生提起过安排家属的事，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后来才知道，大侠是自己委托私人关系，在三山港那边找了一间小学，把老婆安排去的。我慢慢就感觉到大侠确实有一套，看起来个子不高，肚子里却有雄才。

        后来我还是离开了南海，毛先生很惋惜，说，你这个人啊，是个好朋友，虽满身缺点，我还是很喜欢你。

        到深圳之后，每年过年，都还要跟大侠热煲一番电话粥。知道他后来去了南海艺术高中，再后来又去了佛山一中。

         今年四月，有朋友说，大侠在佛山一中得罪了一批本地人，一批既得利益者，有人泼他满身脏水，情形很尴尬。我给大侠发去一则短信，公道自在人心。大侠打了电话给我，说，让他们去泼，我在哪里都要引起争论，时间长了，大家都明白我是什么人啦。

         这是事实。在桂城中学的时候，大侠从来就没少被人骂过，但是骂过之后，大家还是说大侠人好，不自私，肯卖命，一头黑发，全都白了。

         我是一匹劣马，从不喜欢在一个地方留恋太久，跟领导之间更是敬而远之，但是，大侠却是我所敬而近之的一个。也许是天性近似，也许是心灵相通，总之，我引他为可以尊敬的大哥，可以学习的老师。

         今年高考，大侠又在广州地区引发了一场地震，叫板广州老牌高中执信中学，结果在报纸上招来热议。这个湘西大侠，真是不肯消停啊。

         这使我想他曾经同我说过，退休之后，回到湘西，养几条大狼犬，笑傲江湖去。

青春大哥

毛先生很风趣嘛。

郭德军

深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