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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油画,但迷恋过油画.油画的拙重,与国画的空灵,形成了造型艺术的两极.如果我操笔作油画,我会表现对灶火的感觉,那舔噬黑色大铁锅的不同层次的赤红,那明明灭灭蓬勃黯淡的灶火,照亮了祖母的沟壑纵横的脸庞,祖母慈祥的眼睛肃穆而安静.我想油画的效果,一定会胜过文字的怀念.
可惜,懒惰和散漫埋没了自己的天才,我已庸碌,唯有对祖母的怀念,让我还时时获得奋斗的动力.祖母,你是我永远的灶火.
那是老屋边上的一间搭建房,毛竹做檩子,也有青瓦,但经常漏风漂雨,大雪压迫下,还可以挂下串串晶凉的冰凌.粗黑笨拙的灶台上,三个圆形的灶眼,安放着沉重的铁铸的锣罐,黄梅人叫铁镬,宽而空的灶膛里,寂寞的是灰白的草木灰,细腻的齑粉,是燃烧过后的灰烬,也是一切茁壮而后死亡的叹息,但,几乎所有吃过柴火煮饭的人,都众口一词地怀念米汤粥的清香,那滚烫憨厚的米汤粥,是天赐的滋养,美国人想喝也只能想一想.
祖母经常在灶台上演她精湛的大戏.祖母的手艺堪称一绝.她的小青椒炒豆食,她蒸出来的米粉肉,她炖的海带蜡肉汤,她煎的两面黄鸡蛋,都是她一把灶火一手拿捏的佳作.听那豆萁秆在灶膛里毕剥热烈的爆响,贫寒的日子因此而获得了蓬勃的生气,腊月的风在单薄的瓦片上肆虐,瓦片下的祖母把一家人的日子却炒做得红红火火,轰轰烈烈.
在艰难的岁月里,我们八口之家,所有成员内心里,始终洋溢着对未来坚定温暖的自信,我们爽朗的笑声,经常随着菜香,从灶台边简陋的小窗里飘出来,让小巷路过的人群油然羡慕.那种爽朗的天伦之乐,不是来自墙头肥硕苍白的标语,不是来自领袖遥远而空洞的诗意,不是来自喇叭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叫嚣,只来自祖母宽大粗糙的手掌,来自她沉毅而坚定的嘴唇,来自她源源不断塞进灶膛的松毛,豆萁,金黄的稻草,淡白的油菜杆,来自她一天三餐日久天长深情燃烧的灶火,来自她为灶火映红了的苍老的皮肤,来自她为灶火照亮的不老慈祥的眼神.....
然而,
再结实的灶台,也会坍塌;
再充足的柴火,也要燃尽;
再慈祥的眼睛,也会凝固.
祖母的微笑,终于定格于那个黑边框进的白色陶瓷上了.
人世几回伤往事,梦里依稀闻楚歌.一别故园已十多年了,不知老屋是否犹然挺立,不知祖母的灶台是否老黑依旧,只知道祖母离开我们已23年了.23年,不论异乡的风雨多么凄厉,23年,不管内心的压力多么巨大,我始终微笑前行,我明白,是祖母的灶火给我以能量和光,是祖母的微笑赐我乐观和勇,这属于祖母的灶火,将照亮我所有的黑夜和泥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