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启文叔

冉西儿 · 发表于 2008-8-30 11: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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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文叔，死了。 刚满四十左右的年龄，就这样，撒手西去。不能想像，那是怎样的一种悲恸。 生前，启文叔一直在市内的一家知名化工企业上班。是老朱家的一门远房亲戚，随着家人管他喊启文叔。十多年的时间，几乎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非常腼腆地从掖下抽出准备好的当地特产如酥糖之类的拜年礼包，说上几句，甚至来不及喝上一杯茶，就匆匆起身离去。如，他的离世，短暂而令人措手不及。 离世之后，单位的同事底下里，都为他叹息，而议论纷纷。据悉，启文叔的死，可能是由于中暑所致脱水而亡。中暑，怎么可能会导致死亡？是的，听着不太可能。然而，启文叔，终究，走了。 实在坚持不住，终于晚间的一个电话回家，第二天早上，近八十岁的父亲，一路奔波而来，将奄奄一息的儿子抬上120救护车，甚至还来不及与儿子说上生活是如何的坎坷与无奈，赴医院的途中，就这样，眼睁睁地目睹着儿子的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天天不能灵，唤地地亦不够应。 启文叔，算是那家企业的一名老职员，或电工或操作工或锅炉工等，已有着N年的工龄。离世前，最后的岗位是锅炉工种。八月酷暑高温季节，正遇上单位发放每人拾斤绿豆、白糖的降温品，估计他是上完班后连夜骑着自行车赶送了回去，未休息返程后继而进入锅炉高温作业区上班，导致中暑继之死亡。听其同事讲，出事前期曾有人察觉启文叔若些不兆，饭堂买饭碰面上前好心关问，大致因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仅点头无语默笑以对。听隔壁的邻居小云姐讲，启文叔离世之前几天还因身体不适一直在企业内的卫生所打消炎之类的点滴，病况却仍未见有所好转。卫生所的周医生也曾好言相劝，让其最好去市的大医院做个全身系统大检查，如此拖着也不可行。启文叔，恐怕他自己大概也不曾料想到，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经意地耽搁，而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启文叔，节俭的一生。卑微，且拘谨。节俭到——几尺男儿，每餐的伙食标准，除了二两米饭，再就是远远躲着，待所有买饭人员散尽之后而赶上前去，打上一碗不需要收取任何费用的汤水。人是铁，饭是钢，怎么可以如此地虐待自己的身体？节俭到——躲在公用水池边上，专捡那些同事洗衣服时弃之的肥皂团，拿来当作洗发品之用。节俭到—— 几十年，从来未见他坐过任何一次的公交车包括单位的福利车，每每遇上单位有发放福利物品的时候，哪怕是分一个西瓜，也不舍得留给自己吃，无论天色再晚气温再低或再高，他都会连夜骑着那辆哐哐作响的破载重自行车送回去，然后再骑车又来坚持继续上班。 过份地节俭，在众人眼里，几乎丢失了做人的尊严。有一年，单位的职工宿舍装修，在领导眼里一分钱都不值的那些废旧开关、插座、电线等，堆在那里当作垃圾等着处理，一直无人问津。启文叔，连忙将其捡来之后稍作整理，夹在自行车后座上，准备带出去当作废品卖给垃圾回收站，好歹也可卖上几块钱。殊不知，被企业的门卫拦住，当作小偷被送进了派出所，受了处分还因此而丢了工作。实在，有些愤怒。想着，如若换作他人，总该会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的无辜去辩解，可能正是因了启文叔的木讷与善良，才会落得如此萧魄。 启文叔，生前曾娶有一位有着缝纫技术的女子为妻，且育有一儿一女。夫妻关系，也随着那场“盗窃案”，渐渐变得冷若冰霜，形同陌人。每每回想起，启文叔因了家里，有他想念的妻子在等着他；因了家里，有他疼爱的一双儿女在盼着他，自己苦一点累一些已是无所谓，而一个人吃力地踩着载重自行车，驮着一袋绿豆或一个西瓜，在黑夜里来回奔波不息的模样，心酸至欲落泪。 启文叔，遗体在蔡凹火葬场，因赔偿款的落实问题，而停放几天后才被火化。听说，启文叔的家里一行几十号人，来到生前工作数年的那家企业单位索赔。正是因了那年的“盗窃案”，受处分后虽被继续雇工却停交了一切社会或医疗保险。那场所谓的“盗窃案”哪，那些处理案件相关的人员，你们又是否曾试想过，那些蔑视人格的举动，会带给一个多么老实善良的人，命运里多少的折磨与不公？？ 不清楚需要多少年的积蓄，启文叔，终于，做了红砖青瓦的新房子。卑微的身份，在家人的眼里，也总算有了一点点慰藉。然而，启文叔火化后的骨灰，最终，没能安放在新居里面。当地有一种说法，凡在家外丢了命的人，魂魄不能入宅，只能安之野外。因旧居遗弃未用，回归老家后的骨灰与灵堂等，则自是被亲房，安置在了那里。破旧，不堪。 孤零零的，一个人。从此，阴阳之隔。启文叔，不知你是否还会记得你疼爱的那双儿女？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再要有任何的牵挂。记得，在那个世界里，一定，好好地对待自己，就好。

玫瑰 · 发表于 2008-8-30 21:10:28

小病不冶，大病来时无药可救原以为身体很健康的人转眼去了另一个世界让人觉得不免有些痛心！何况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令人惨痛的场面深思！

月芽儿 · 发表于 2008-9-1 12:49:49

唉!真是痛心的事呀.西儿的文笔很有感染力.

郭德军 · 发表于 2008-9-2 09:08:54

这样的文字很有感染力。

冉西儿 · 发表于 2008-9-3 16:00:32

真实的故事，的确，相当痛心。[em27]

江涛 · 发表于 2008-9-3 18:58:31

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启文叔这么一位勤劳、朴实、谦卑的普通人，其人物特点、性格特征、及一生的历程在西儿的短文中一一呈现。愿启文叔在天堂里能够幸福快乐！

醉到荼蘼 · 发表于 2008-9-4 01:51:56

安息

空山新雨 · 发表于 2008-9-4 09:02:18

可亲可敬的人,一路走好.

江川 · 发表于 2008-9-5 15:31:42

西儿的文笔很有感染力[em17]

郭德军 · 发表于 2008-10-5 10:32:32

小说的笔力，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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