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魂断异域

欣耀 · 发表于 2008-4-4 12:3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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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发生在十几年前的真实故事，主人公小陈是我在广东一家国有银行的同事。小陈来自陕西太原，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那时，我们六个人挤住在一套三居室的集体宿舍里。六个人虽然是一个部门，但属于不同科室，只有我们俩年龄比其他的几个年轻人要大几岁，学历也相近，加上他有些偏内向的性格，所以只有我们之间才稍微多一些交流。说多其实也不算多，因为我经常出差，多数只有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到那个位于几乎可算全国治安最混乱地区（广州站前路）的，拥挤的，潮湿到墙壁发霉的宿舍。跟他聊得多了，隐隐感觉得他对现实有些不尽如人意。他虽然有些内向，其实也蛮有趣，生活也挺丰富多采的。空余的时候他会看看英文书籍，也常去附近的中医药大学游泳和跳舞，许是在那找到了一位还在那读书的女朋友，他对自己脸上的一些青春痘有些在意，便有时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一下面膜清洁一下。有天半夜，我起夜上厕所没锁门，他带着面膜冲进来，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踹上一脚。他也没想到这时厕所里还会有人，所以也只好羞涩地笑笑。后来我问他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弟兄们瞧瞧，他笑着直说没有没有，荡漾着一脸的幸福。那一年，他们科室承担一个项目，参与该项目建设的IBM公司为他们提供了去加拿大培训的机会。名为培训，实为旅游，颇让我们其他科室的人艳羡。出发之前，小陈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到达温哥华之后，一出机场，领队的处长就发现他失踪了，遍寻不着。一般的公派访问团，护照都是统一管理，小陈这样出走，将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处长心里很担心，但也没有什么办法，人生地不熟，况且这么大的地方，根本无从找起。好在护照还在集体这里，只有希望他还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后来他们一行游览到了东部的多伦多，没想到小陈也来到了这里并找到了他们。问当时为什么怎么走开，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去找行李，结果跟大部队走散了。在外面呆了几天，口袋里没钱了，需要从处长这里拿那些每天出差补助。处长看到人已经回来了，也就不再追究，该发的补助也都给了他，只是暗中叮嘱两个手下盯着点，别让他再跑了。那两个年轻人也是初次来加拿大旅游，眼睛都不够看那些异国风情的，哪儿能看得住一个大活人呢？果不其然，旅程快结束的时候，小陈再次出走，而且再也没有回头。无奈归期已到，处长只好先带着其他人回国，同时并上报中国驻加使馆以及加国警方备案，协助调查。回到国内，查其所有银行账户，发现钱都已提空，看来是早有计划的，连带带队处长也要受批评。这种俗称“跳机”的事情，每年都有，小陈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加国警方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在这里“黑”下来。一般的“跳机”者也就从此隐姓埋名，打份工，慢慢地寻找机会专办一个合法身份。但小陈没有。时隔不久，银行接到中国驻加使馆发来的查询，大意是加国警方在加美边境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一具华人尸体，照相后请国内确认是否为银行失踪人员。经过慎重对比以及体征辨认，最终遗憾地确认此人正是小陈，全行立时哗然。虽然小陈的行为并不光彩，但毕竟是行里的职工，大家曾经的同事，为了对他的家人负责，单位想弄清楚死亡原因。结果加方的说法让人哭笑不得，说推测小陈大概是想投奔其在美国工作的姐姐，但苦于没有合法身份，于是便从加美交界的劳伦斯河游泳去对岸的美国，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偷渡”，结果不幸溺水身亡。真相是不是这样，估计只有天知道，加国的警察才不会为了一个没有身份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的外国人费心尽力的。一年之后，加拿大移民政策对中国公民全面开放。这意味着，小陈只要再好好地生活上一年，就可以通过合法的途径踏上他理想的国度。命运，就是这么无情地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小陈不在加国好好呆着，为什么非要游过对岸去。后来我才了解到，他去的那一年正是加拿大经济最不景气的时候，失业率高居不下，失业人员连在餐馆打工的机会都找不到，更不用说他这样没有合法身份的人。处处要花钱，还要躲警察，他也没有福建人那般的毅力和坚强忍受力，于是在梦想破灭之时，便铤而走险，拿生命作了赌注。有一天我在去观看尼亚加拉瀑布的时候，站在宽阔的劳伦斯河畔，看到奔腾的河水，又想起了小陈，深切体会到他那一跳是多么的无奈，绝望，又是多么的义无反顾。不免慨叹人生如棋，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一念之差，差之千里。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小陈你还会从旅行团出走吗？可惜呀，人生不像计算机那样有Undo的功能。十几年过去了，偶尔我还能想起小陈，提醒自己命运弄人，谨慎决策。同时，真希望他的灵魂能回到故土陪伴他年迈的父母，而不是孤独地飘荡在那条异域之河上。

秋月迟迟 · 发表于 2008-4-4 13:27:46

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一直相信魂灵是存在的,但这一刻,我却宁愿这世上没有魂灵之说,否则,生命逝则逝矣,躯体消亡且作尘,若魂亦随身去,倒算是一份彻底的安宁了.想象若魂不随身,经年飘荡在异域他乡,该是多么的凄凉.

村长小麦 · 发表于 2008-4-4 16:00:34

人生在世,多少新朋旧友,常忆心中!

秋坟鬼唱诗 · 发表于 2008-4-4 17:50:21

一步走错，不能回头，慎重慎重

欣耀 · 发表于 2008-4-5 10:52:48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秋月迟迟在2008-4-4 13:27:46的发言： 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一直相信魂灵是存在的,但这一刻,我却宁愿这世上没有魂灵之说,否则,生命逝则逝矣,躯体消亡且作尘,若魂亦随身去,倒算是一份彻底的安宁了.想象若魂不随身,经年飘荡在异域他乡,该是多么的凄凉.</div>故事中的主人公是走了一条极端的路。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远走他乡，在外漂泊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这样的，虽然可以说些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之类安慰自己的话。

欣耀 · 发表于 2008-4-5 10:55:15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村长小麦在2008-4-4 16:00:34的发言： 人生在世,多少新朋旧友,常忆心中!</div>
相识就是缘! 村长，握手！

欣耀 · 发表于 2008-4-5 11:00:36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秋坟鬼唱诗在2008-4-4 17:50:21的发言： 一步走错，不能回头，慎重慎重</div> 年轻人最大的本钱就是有时间，只要在重大问题上不要犯错误就行，其他的可以尽管去闯，即使遭遇曲折也有东山再起的时间。

慧眸一笑^_^ · 发表于 2008-4-5 11:32:47

感谢欣耀大哥的支持！哎~叹息，凄凉。。或许，这是命中注定吧！

江涛 · 发表于 2008-4-5 11:41:14

发人深省,感人至深!问好,欣耀兄!欣赏了你的好文章,感谢你一直以来对论坛的支持!

冉西儿 · 发表于 2008-4-5 15:38:44

环境如何再恶劣，相信自己，好好活着，唯一出口。令人深思的讲述，问候欣耀兄。[em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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