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记

破罐

（不知道发过没有，应景一下，刊发于《陕北》杂志2013年1期）

高考前一天，学校包车送高三的学生去县里考试。我最后一个上车，老师拦住我，说人满了，剩下一个座位他要坐。车上不能没有老师，因为要负责全车同学的安全，他不准多坐一个人。这个死脑筋，胆小怕事，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时副校长走过来，朝车内瞅了瞅，也不敢得罪他，不就是校长的小舅子嘛。副校长捋着山羊胡子，把我领到一边，从车棚里牵出一头毛驴，叫我骑着它去考试。还送我一把长剑，要我路上注意安全。这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可我也不着急高考，反正我妈准备送我去兽医站学杀猪。

我骑着毛驴出了校门，镇上的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对我视若无睹。我看到一个男人举着菜刀在追偷西瓜的孩子，边跑边骂；一个女人指责小贩少找了她五毛钱，拉拉扯扯；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乞丐玩弄着生殖器朝我傻笑；坐镇在政府门口的算命先生对我掐了掐手指，说“此人必成大器”。何器也，瑚琏①还是饭桶？杀猪的能有多大出息，我想。这些人，真是让我心灰意冷，我也许是这地方唯一的正常人了。

达达的驴蹄出了小镇，走在郊外的马路上，周围都是种着庄稼的田野，令人心旷神怡。时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倒更觉得自己是一个高贵的骑士。时而歌咏，时而长啸，尿急了就随地小便，最有趣的是可以随心所欲地舞剑。当然，一个人只适合舞“独孤九剑”。我将破剑、破刀、破枪……各式耍了一遍，突然意识到前辈所创的剑法并不是无敌的，因为它无法破解风的招式——无形之物才是最可怕的。我发现了这一秘密，虽然有些失落，但马上又为自己找到新的对手而感到高兴。于是，我愉悦地和风切磋起来，马上就感觉到自己的剑术有了提升。

黄昏，夕阳西下时总让人伤感，而我学到了这么好的剑术又能干什么？不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没有“去留肝胆”的“两昆仑”，只能落寞在郊外独孤求败。天色渐暗，前方出现了一栋四层的楼房，我知道到了县精神病医院，否则谁会在荒郊野外盖房子。每次去县里，半路上看到这栋突兀的楼房，总让人心生寒意，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它蹲在黑暗中，十几只眼睛闪着火光，像一只野兽蹲伏在荒原上，随时都会跳出来将你捕获。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的好朋友、同班同学小波就被关在这家精神病院里。小波有网瘾，上学时，经常晚上会溜出宿舍，跑到网吧打游戏、聊天，然后白天埋头睡觉，屡禁不止。高考前两个月的一天，他正趴在课桌上睡觉，语文老师走过来，拿着黑板擦敲醒他，准备严厉呵斥。可是小波实在困得不行，正做着美梦吧，被叫醒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于是，他愤怒地从桌子里抽出一把弹簧刀（谁知道他从哪里搞的），大声吼道，要敢再吵他，就砍人了。你没看到，当时老师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就这样，他被遣送回家，后来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强制戒瘾。

虽然我也觉得小波是有些冲动，但还不至于得了精神病，因为他的成绩并不差，老师都说过如果他不沉迷于上网游戏，是可以考上重点大学的。至于精神病院，在我的印象中就像《飞越疯人院》里那样，只会把人变得更傻。作为朋友、好哥们，我有义务去解救他。于是我把毛驴栓在一扇窗户下，翻进墙内，寻找“关押”小波的房间。当我用长剑把住院部的铁门砸开，警报立即响起。那时，所有的医护、保安人员都向我涌来。我一边喊着小波的名字，一边用独孤九剑抵抗刀枪棍棒的进攻，还得小心暗器的偷袭。可我已经学会了与风格斗的绝技，这些乌合之众对我来说根本不堪一击。

当我找到小波时，他正坐在床上冲我笑，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快把门打开。于是我用“破掌式”将牢固的铁门震开，小波操起一根平时对付他的铁棍，与我并肩作战。正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退到事先布置好的窗户前，一跃而下，跳到毛驴的背上，它顿时欢快地叫起来，撒起腿来就跑——我从没见过毛驴跑起来比汽车还快的。天亮的时候，我们到了县里。

我说要去考试了，小波抱了抱我，跟我握手告别，并祝我好运。我看着他向江边码头走去，他说要去南方，坐船过江——这是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如今我回到了母校高中教书，时常怀念那一晚的情景，犹如刚刚发生。是啊，年轻时，我们都有一颗堂吉诃德的心。


①语出《论语•公冶长》: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苏伟峰

十分钟之前，中央台新闻联播声称教育是公平的！
农村孩子录取比例高于城市！

这是睁眼说瞎话！

酒神

good!!!!!!!!!!!!!!!!!!!!!!!!!!!!

colinliu

老兄写的小说比诗好 可以语言再精炼空透点 那样就更好了 可以参考一下废名先生的很多小说

江涛

是啊，年轻时，我们都有一颗堂吉诃德的心。

荒诞，怪异，残酷，但，却没悲哀！
我们是否都已麻木，我们是否皆为行尸走肉？

龙人方

现在高考也没得用。

破罐

colinliu 发表于 2013-6-7 23:34
老兄写的小说比诗好 可以语言再精炼空透点 那样就更好了 可以参考一下废名先生的很多小说

废名的书还是要拿起来细细阅读，以前的短篇小说都是一蹴而就，语言一直是我没有解决的薄弱环节

酒神

废的小说，不必看。没什么好看的。

破罐

废的诗论讲得不错

俏俏

是啊，年轻时，我们都有一颗堂吉诃德的心。

我很喜欢结尾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