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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六辑) [打印本页]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16
标题: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六辑)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19
邂逅滨江
文/白荷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精灵一般的落叶轻轻地飞舞着,带来了隶属于秋末冬初特有的风景。冬姑娘来了,她迈着灵动的舞步走来,她踏着铿锵的节奏走来,瞧,她所过之处,枯叶纷落、绿叶渐黄、霜菊怒放、滨江---转瞬变了模样。
      她的裙袂所过之处,园林静若处子,水杉冷峻挺拔,乌桕红衣翩翩;樟树绿叶葳蕤,万年青恣意生长。周末休闲时光就连空气也显得分外温柔。接连半个月的加班让人身心疲惫,跟死党斌美女相约在这个濛濛的初冬,去跟滨江来个亲密邂逅。
          青山隐隐,江水迢迢。早已是初冬季节,江水也有了些许凉意,遥望去,对岸的山峰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一般。穿过体育馆,斜坡向上,江堤外围沿堤疯长的野生喇叭花三三两两兀自顽强着。
     蹴鞠场边众人观,水杉树下白荷忙。沿江堤向下,就是滨江公园老年体育活动中心,被围栏高高围起的门球基地里几个身手矫健的老爷爷正趣味盎然的打着门球,追、撞、躲、守,老爷爷们以灵巧娴熟的技法稳健的控制着球的运行轨迹和速度,直看得我跟斌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看着眼前的热闹画面,我一时心痒难耐从包里拿出速记本,蹲坐在石椅上信守涂鸦起来,简单的几何线条将眼前的画面生动的勾勒出来,眨眼间,白荷版的门球图就新鲜出炉了,“让我看看像不像………这里,要加一笔,这里应该画弧线………”斌一把抢过速记本,在本子上指指点点起来。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沿着健身活动中心继续向前,一泓碧水静静地映入眼帘,婉约的绣红色木桥俏丽的屹立水面,木质的栏杆秩序井然。距桥10米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六角亭,依水而建,枣红色的雕梁,古朴大方。亭子由上下十二根红柱支撑,整个建筑结构布局精巧、玲珑别致。碧水的边缘是巨大的石块堆积出来的假山,远望去像一座石头城堡,调皮的孩童们在城堡上下攀爬,玩的是酣畅淋漓。亭边一水的柳树绕水而舞,柔婉的枝条随风起伏、婀娜多姿,湖水的内侧遍布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块。远望去亭柱深沉的枣红、亭顶古老的帝黄;石块灰白的原色,构筑了一幅雅致的画卷。亭旁绿柳掩映、碧水潺潺,亭内欢声笑语、丽影翩跹,让人一度恍惚误入桃花源,微风拂面,凉而不寒,和斌在亭中小憩,赏景畅谈……………………

             闲寻诗册应多味,得意鱼鸟来相亲。沿着铺满红砖的小径一路向前,三五成群的麻雀和不知名的鸟儿不时从头顶掠过,桂子还尚存有星星点点的花蕊,氤氲着诱人的芳香。我跟斌一路走一路瞧,香樟、乌桕、紫荆、凤凰、银杏、梧桐……..只见那一棵棵悬挂标牌的树木像一排排尽忠职守的哨兵稳稳的守护着自己的使命。微风吹拂下,秀颀的银杏身着金黄的盛装伴着风儿翩翩起舞,片片红叶像一个个妙龄少女调皮地嗨皮,她们时而围成一圈紧紧拥抱时而又分散开来,横向、纵向、旋转、独立,舞曲欢快激昂,一曲舞罢,红叶姑娘们带着丝丝红晕悠悠坠落。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看着眼前那一地的红叶,一时分不清是初冬还是深秋,记忆中的初冬没有这么绚烂,曾经的杨树林何尝有滨江这般诱人姿态?如果说邂逅滨江是一种幸福,那么漫步滨江捡拾红叶亦是一种会上瘾的舒适惬意。指尖的流年缠绕思念,与大地缠绵,透过片片红叶,我仿佛看见大观园中的那个可人儿迎着寒风荷锄而来,一瞬间,整个滨江公园静谧而安详………..
常青树木弦翻年华,翩翩枯叶簌簌落下。一时间,孩童的吵闹声、娇滴的犬吠声、宛转悠扬的歌声、落叶的沙沙声、游园的脚步声,声声入耳。一棵梧桐,已然满树的金黄,稀疏的叶子中还点缀着几缕深绿,脚下的野菊花正肆意盛放她的鲜活,小径的边缘不知名的小草精神抖擞地绽着几丝绿意,在这如茵的绿色中,尚有不惧霜寒的粉色小花零星地开着,似乎在向着即将来临的寒冬释放出自己最后的青春活力。在滨江徜徉,深吸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清清凉凉的,如山泉般沁人心脾。沿小径继续向前,视野愈来愈阔,无限延伸的小径,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绳,缠绕滨江,越过民房,向着遥远的前方蜿蜒而去………

          一盏盏方形的仿古宫灯将滨江点缀得是古朴端庄,斌跳起脚来想要去亲自触摸下这些小精灵,可无奈几次三番却是求而不得。“斌,快来,这有小鱼儿………”原本想要掬水洗手的我骤然发现,成群结队的小鱼悠然自得地在水面游弋,我伸出手去,没想到这些小家伙一点都不惧怕,有两条甚至还调皮地擦着我的手腕快速溜过。斌飞快地跑过来,兴致勃勃地跟小鱼儿嬉戏玩耍,只见两个而立之年的大丫头在水边跟一群小鱼儿玩的是不亦乐乎。继续向前,一座宛若半月般的拱桥将湖水一隔为二,白玉般的石头护栏,护栏边缘还雕刻有活灵活现的小动物,朱红色的外悬映衬的拱桥分外妩媚。 踏上朱白相间的拱桥,一种愉悦陡然升起,在桥上欣赏了一下四围的风景,我跟斌就下桥了。

        正沿着湖水转悠着,“女人,看,这是你的树。”斌信手指着一棵挂着牌子的树木对着我喊道。“我的树?”带着疑惑移步向前,果不其然,叶子几近落尽的乌桕树上,椭圆形的认养牌上我的名字赫然入目,旁边是紫薇格格的、凤姑娘的、珍姑娘的,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几次在滨江公园遍寻自己认养的树木都不得,没曾想今天竟然无意中遇到了,“这是我认养的树,原来你在这儿,……………”站在挂有我名字的乌桕树前,激动的我是手足无措,一团喜悦、一腔柔情圆融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天空高而深远,滨江美景绚烂。我拉着斌懒懒的坐在小径旁的石头上,看幼童追逐嬉戏,听鸟儿啾鸣婉转。一枚红叶如慢镜头般在眼前缓缓飘落,我站起身来,想要抬手去触摸她,她却优雅的一个转身,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只剩下我呆立在那儿兀自惘然。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迎风而立,粉色的裙摆也随着风儿的脚步轻轻飘啊飘,如水的温柔穿越千年娉婷而来,在这个暖香萦绕的冬日,捧着手抄宋词坐在滨江公园的石凳上 怡然自得,不去问明天是否阳光依旧,不再叹昨日已然花落几许,此刻,邂逅滨江心悦足已!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20
陈水明的诗歌(精选10首)
石头开花

据报载,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的几座山上,石头会开花。

亿万年只是一个梦

岁月漂白了月亮
     消瘦了星星
时光停泊在山崖上
不再流浪随风
   
落叶如秋风卷走的脚步
山泉涨落着大地脉搏
草木枯荣只是一眨眼
无尽往事随云卷云舒

风老去  在树上刻下皱纹
树死去  在地下睡成煤炭
煤炭醒来
把亿万年记忆燃成灰烬

从恐龙的传说到虫豸的进化  
地已老天已荒
寂寞  痛楚  企盼  等待
只有岩石  默默无语

开花   我要开花
亿万次无声的呐喊后
终于   绽开第一个笑靥
瞬间   阳光奔泻成洪流

亿万年   时时都在梦想


诗  诗人  人
那时侯   
除了诗        
和诗中的梦
我一无所有

而今
梦   早已凋谢在春天的路上
在没有诗的季节
我   还可以做一个人

不要鲜花    桂冠
也不怕长路寂寞艰辛
只期盼  能用我的一生的脚步
去写好一首无字的诗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21
故乡

故乡五月
郁绿的田野间
阡陌,纵横奔走
四月风  五月雨
被子规声声唤回
白鹭横飞
乌云漫天滚涌   
流浪

而雷声  
又是另一种梦一样的亲切和温柔

鸡鸣声声
淡蓝色炊烟袅袅升起
一如提着饭篓的赤足村姑
在泥泞的小路上
悠长的呼唤


童    年

路过童年的母校,踟蹰良久,我在寻找什么呢?
——题记

那一个铁圈敲出的钟声
锈迹斑斑   至今回旋

清脆的呼喊    溅入大地
早已翠绿成满园芳草

山坡上的风   
卷起麦田边朗朗书声

小河    依旧脉脉流淌
夕阳下跳跃着金色的欢笑

岳飞 张飞   在斑斑驳驳的墙壁上
跃马横枪   万夫不当

一只青蛙猛然跃入记忆之井
扩散圈圈怅惘

曾有一枚透明的弹子遗失在草丛里
我还能找到吗

只有那一只未抓住的蝈蝈   
依旧在墙根唧唧鸣叫



岁   月
——怀念奶奶

三月。白白的太阳在头顶上晃动  爆响
路旁,谁家庭院桃花盛开。散发着醉人香气

在姨奶家里吃了很多很多甜糕
我白肚皮鼓胀得像一只皮球

我热    奶奶    那就脱一件吧
小衣里拱动着很多春天的太阳  

一只黑蚂蚁!在白白的路上快速奔跑
捕捉过程是一场小小的马拉松

草青青。一只虫子在路面做螺旋型的窝
奶奶说    它的名字叫和尚

我渴   奶奶   就你事多  
快走吧    李家塆的井水里放了糖精呢

快点回去   要吃中饭了
我嗅到了米饭的馨香    在炊烟中飘荡

又是一个春天。带着女儿回家  
奶奶的坟旁   桃花第三十轮红艳如火

女儿认真的追逐着油菜地里的一只蝴蝶
水泥乡路上    续播着当年那场小小的马拉松

我出汗了   爸爸    就你事多
背包里还有一瓶可乐

蝴蝶在飞    蚂蚁在跑   
白白的路上    岁月瞬间沧桑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22
沙漠中的一棵树

那么   这一棵被流放到沙漠中的树
就注定属于狂风孤独的呼喊了么

蜡质悄然浮上所有年轻的叶片
密封起一个又一个不再碧绿的故事

不!为了寻觅和证实
你也注定像白桦树一样睁大眼睛——

依然有太阳的红色战车驾驶过天庭
轰隆隆的碾碎大地浑噩的残梦

依然有飘移着柔情的云峦
洒下金子般闪烁的泪滴

依然有流浪的春风稍来绿色的问候
任她的邮车载走几许孤寂哀愁

依然有股股清泉涌向足底
让焦渴的根须吮吸生命的乳汁

依然有清脆的驼铃声悠远的传来
击碎荒漠上死一样圆圆的寂寞

依然有闪电一样起落的鹰群
在枯骨的白光上飘扬起生命的旗帜

荒漠啊   神奇的土地  依然在燃烧着火红的信念
热烈召唤着绿色大军收复失土

不!这决不是一株孤独的树
大地拥抱着他  蓝天瞩望着他

纵然黑夜浩荡的占据了整个天庭
他仍然在摇晃着一个黎明之梦




听《琵琶语》

一段旷世绝恋
   百转千回
一段天边私语
   悱恻缠绵

彩蝶翩翩   河汉盈盈
   断桥依旧   残雪不融  
倾国倾城的哀怨   
  至今延绵

人间天上
声声呼唤  低回缠绵
爱人哦爱人
在远方   在心间

那化作滔滔热泪的
   可是
天涯海角的思
穿越时空的恋

呼唤   呼唤   千呼万唤  
海水汹涌  山峦巍然
思念  永在天边
爱人  不在眼前

缠绵   缠绵
梦在飞    泪在流
疼痛   在心间  
幸福   在心间

回去   回不去  
归来   难归来  
遥望天边   雁影回时  
思念   已成永恒  

只看花落水流
绝世容然老去  
落英缤纷着千古往事
不变的诺言在风中回旋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25
徐志强散文

文/徐志强

1/又见老屋
前不久,我与妻子抽空回故乡武穴看望了阔别多时的老屋,老屋大门上依然是挂着一把生了锈的大锁。
    老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期分别进行了两次整修。整修后的老屋上下有两层,底层三间是正房,有寝房和伙房,用以住人和生活;上层是阁楼,用以储物。老屋是我的诞生之地,是我人生的起点,也是我放飞最初梦想的地方。截止目前,我家祖孙几代人,除了我儿子不是在那老屋出生之外,其余都是。我父亲常年工作在鄂西北铁路上,直到退休后才与我母亲团聚。那时母亲带着我和哥哥三人生活在农村,与老屋相互依存,相互取暖。哥哥也在那间老屋结婚生子,若干年后,哥嫂全家到县城安家立业,老屋只剩下父母俩人在一起。前些年,俩老体弱多病,我与妻子商量将他们接到襄阳与我生活在一起,不幸的是父亲在八十岁那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这次回去,我看到了几年前贴在大门处的春节对联,已看不清字迹,对联的四角已卷曲,给人的感觉就是荒凉与沧桑。老屋的墙上结满了蜘蛛网,地上也布满了灰尘,踩上去还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脚印。我像往常一样推开了一道道房门,抚摸着昔日熟悉的坛坛罐罐,那曾经是母亲珍藏大米,花生,黄豆的宝贝,如今空空如也。老屋阁楼上还存放有一具棺材,还有老人离开乡下时留下一些没有烧完的柴火。
站在老屋的客厅里,面对眼前如此荒凉和破败的景象,那些曾经发生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地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此刻,一阵酸涩和悲哀涌上我的心头。我在老屋整整生活了十九个春秋,那是我一生当中最为快乐、最无拘无束的阳光日子。那里有我苦难的童年,有我艰辛的生存经历。那日子,虽简单平静,但,却是何等的悠然自得、温馨安逸啊!童年的时光,与老屋结交成一道无法斩断的情怀。老屋是我心中最温馨的港湾,只要靠近它,我才真正意识到,那便是真正的回家了,回到我温暖的家了。老屋记录了母亲多年来带着我和哥哥三人一起生活的岁月,它浮现了母亲多年来勤俭持家的点点滴滴,播放着母亲为了柴米油盐犯愁的容颜,拉扯着我在风雨中奔跑的寒酸,为我在风雨飘渺中,撑起大伞的样子。我初中毕业时才15岁,如今还是城里孩子撒娇的年龄,我已开始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在家耕种起了五年的田地,老屋陪伴我度过那个苦乐年华,当年祖孙三代和睦相处的生活片段仿佛历历在目……
    我离开老屋已有27年了,我也在城里结婚生子,住上了城里的高楼大厦,可老屋淡定的笑容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没有老屋的夜里,绵长的伤感像一滴浓墨,慢慢地漾开。老屋在我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每一次走进去都有忆苦思甜的韵味,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对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是充满了感情,即便现在我敲着这些带有情感的文字时,眼里也是噙满着泪水。我知道,我人过中年,我的人生变得愈来愈平静、平和、平淡,愈来愈怀念故乡,我的思绪和梦想时常越过了高山,淌过了河流,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回到了那个曾经鸡鸣狗叫、笑声朗朗的老屋里,常常忆起屋梁上叽叽喳喳的燕子,忆起夏日在池塘里光着屁股学狗刨,冬日在雪地推雪人打雪仗的情景。时光荏苒,童年的日子在暮色中渐渐隐去。如今,我开始活得严肃。每当我在夜空里思索我生活的时候,我就想起我的老屋。它在孤独的立着,它在耐心的等候,等候着在外漂泊的游子。我把我的灵魂交给老屋,那是恬淡如水中的洗涤,那是温霭静谧中的托付。回到了曾经承载了几代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给人温馨安逸的那栋老屋……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浓密的细雨里有着一股丝丝的寒意。看完老屋后,我又看望了几位村里的老人。当我再次锁上老屋时,我感受着老屋被光阴蹉跎的肃穆和静谧,老屋依旧安详地睡着了,它怕被繁华惊醒。带着对老屋的回忆,我愿自己生活得恬静,生活得平淡。
    再见了,老屋。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26
2/捧一束秋天的野菊花
  
    秋天一到,我工作所在的编组站,随处都能见到星星点点的野菊花儿竞相开放,我的心情因为这些可爱美丽的花朵而快乐悠扬了起来,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我弯腰采撷了几朵野菊花,放在鼻前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清新而又自然的味道,带着秋季特有的味道。因为这样,我才可以回味童年,才可以闻到家乡泥土的芳香。
打开记忆的窗户,故乡向我走来,尤其是那芳香的野菊花,多次在我的脑海中浮现。离家久了,就想亲近山村,就想走近故土,却总是不能,难以停下忙碌的脚步,生活中有太多的无法割舍。想握住一些,如流云浮动又不得不渐行渐远……故乡的山村不大,水也不是很清秀,但村野里却另有一番景象,每当秋风起,寒露升,在村头地角,那一簇簇开着金灿灿的小花,在绿叶的衬托下开得大地一遍金黄,这就是野菊花。小小的花瓣并不起眼,但散发出的幽香,随风而飘,让人心醉。只想着闭上双眼,用心去呼吸这没有一点污染的清新而自由的空气,感受着山野凉凉的风和不被高楼分割的山水画卷。任山野的风拂净蒙尘的心事,一任清新自由的空气涤荡污浊的肺腑!
    野菊花不仅生命力旺盛,而且它的药用价值也很高,人称“灭菌能手”。菊花具有清热解毒之功效,人们常常把它作为茶品,每当花一结蕾,城里的人们争相拥到田野,去采野菊花,回来后晒干收藏,可以与茶叶同泡,也可以单泡,它具有清热,明目,消炎的作用,其功效比上好的杭菊不差。现在,我依然对菊花茶仍情有独钟,泡一杯茶,放上三五朵菊花,透着阳光,看它在杯子里悠悠地开,开得人心里静静的。抿一口,微苦,清香,澄净,幽雅……阳光暖暖的,野菊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野菊花盛开的时候,还有一些细心的乡亲们,摘下大量的花朵,在阳光下晾干,然后作枕心装进枕头里,既舒适,又环保,晚上睡觉格外香甜,据说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贫穷的乡亲们很少患有颈椎病的。童年时代,我常和伙伴们采摘一大把野菊花,编织成一个个花环,小伙伴们戴在头上,骑在牛背上,神气着呢。可惜那时农村没有相机,没能定格儿时的苦乐年华。入冬后,花枝开始枯萎了,勤劳的乡亲趁着闲暇时光,拿起镰刀尽情收割,然后成了乡亲们烧饭的柴火。
     野菊花生于山坡草地,田边路旁,山脊上、悬崖边都是它生长的天地。深秋过后开始放花,野菊花具有很强的生命力,朵朵小花迎风开放,就像我勤劳的父老乡亲一样,在干涸的土地上顽强地奋斗不息。野菊花自生自灭,那贫贱的生命,犹如草介之民,但也是这顽强的活力才赋于它们代代相传。野菊花随遇而安,不择乡土,只要有一丝缝隙,一点水气,一点阳光就能蓬勃生长,传宗接代,与杂草并存,与荒茅为伴,无拘无束,长生于天地之间。因此村里的许多邻家小妹的名字就叫菊花呀,荷花呀,梅花呀等,听起来耳熟能详。
如今,我人到中年,一路走来,往事如歌。今天手捧一束野菊花,记忆的碎片零星地散落一地,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乡,就想起家乡的父老乡亲,想起家乡的野菊花,就想起了我的苦乐年华。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27
3/今生,我们有缘
猴年春节期间,我们85级永西中学聚会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可那欢聚的场面依然还在脑海里闪现。我见到了毕业30年来想见而一直未能见到的部分老师和同学们,解了我的乡愁,让我感慨万千。
    流年似水、岁月如歌,弹指间三十年过去了。我们从幼稚纯真的少男少女,走过了青年,现已步入中年的人生路程。昔日稚嫩懵懂的同学们都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甚至大家的头上都多了几根银发,眼角也出现了些许鱼尾纹。三十年,人生路漫漫,大家都经历了岁月的不同磨练。
2016年元旦刚过不久,当年的“学霸”同学吕宏瑛就在QQ群里发布重磅消息,拟定于大年初三举办三十年同学聚会,看后我心情非常激动。毕业30年了,我离开家乡也有26年了,平时只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有联系外,其他的同学很少联系,有些甚至没有消息,心想分别30了,我们见面时是否还相互认得彼此?
    大年初三,聚会地点在老家县城酒店。几个热心肠的同学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那天,同学们分别从外地赶往聚会地点。先到的同学已聚在大厅里,正在兴高采烈的谈笑着。我进入后和老师及同学们一一打招呼,大多数同学还能一眼就能认出,只有少数几个同学一时间叫不出名字。  
    我们相聚在一起,感恩母校,我的母校永西中学在八十年代初期是一所高中,后来由于生源问题改为初中,近年来又改成了小学。母校在一座叫“雀山”的山脚下,周边都是村庄,是一所典型的乡村中学。我和同学们一起度过了三年青葱岁月,学校占地面积也不大,但学校的一草一木都根植在我的脑海里。当年,我们这群稚嫩的清涩少男少女走进永西中学的大门时,是老师们陪伴在我们身边,传授给我们知识,教我们如何做人,怎样处事。如今,我们的老师虽然已满头白发,但精神状态还不错,还有几位老师至今还在岗位上任教,今天一回味都是严厉而又慈祥的好老师,可惜我的班主任卢振坤老师已去世多年了。我们相聚在一起,说着各自的工作,聊着彼此的心情,共叙久别的思念,重温我们三年共同学习和生活的日日夜夜,感叹着时光的飞逝。记忆里那时的女同学解馋的唯一方式总有嗑不完的瓜子,男同学总像饿牢里的人一样,时常在课间十分钟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学校背后有一个粑铺店,店老板长着一副“国字脸”,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面形酷似作家“巴金”,不知那个有才的同学,就给起了一个外号叫“巴金”,巴金店里流通餐票,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大米,也能从店里兑换成餐票,且粑铺里有我们解馋的馒头,包子,油条,瓜子等。
   同学们团聚在一起,记忆深处寻觅着熟悉和快乐的感觉,曾经在校园里的一切渐渐清晰。勾起回忆的是我们共室听课专注的感觉,一起并肩行走说笑的神情,运动场上追逐的身影,点点滴滴的回忆,露出欢颜的微笑。记得言传身教老师的容貌,依稀记得校园里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给了我们多少凉爽期待的回忆,落叶年年又一层,送走了多少欢聚的同学们。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带着微笑的面庞,将时光拉回到三十前。三十年前的情景,恍若昨日,记忆犹新。那时,我们从全乡各村庄走到了一起,组成了三个新的班集体。我们同在一个年级,大多数还同在一个教室里学习,同在一栋平房宿舍就寝。记得我同床铺同学叫游少鑫,我们俩一人拿盖的被子,一人出垫的棉絮同睡一张床,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的宿舍里住了十多名同学。我的上铺张昭明同学在冬天里一双老式黄牛皮鞋套在他瘦小的脚上,走路时有点像歌唱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那个印象总也忘不了。记得1984年那冬天,寝室里有一个同学患有疥疮的皮肤病,后来全寝室的同学都传染上了,我们都用一种叫“凡士林”药膏才得到有效控制。寝室、教室的门窗都很破旧,冬天里只用一层溥溥的透明的塑料纸糊上,既不防寒也不美观。那时的同学们一到冬天个个手脚都冻的红肿,有的还裂着血口,直到春天才慢慢消肿。男生寝室的门口有一条排水沟,长年散发着一股尿臭味。我在学校里,学习成绩既不好,爱好也不多,人也不调皮,很难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下难忘印象,这次与老师相见,让老师们着实回忆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我。离开校园后,我回乡种地五年,再后来我有幸接了我父亲的职,成了一名鄂西北铁路职工,但一直以来都有一种“书到用时方很少”的感觉。如今时隔30年,同学们中有不少出类拔萃的,现有两名同学成了共和国县级市长,有多名同学成了处长,院长,所长及科长。还有不少同学为了家乡新农村建设,成了小老板,小土壕。还有我的同铺游少鑫同学定居美国已二十多年了,我的上铺同学张昭明同学在海南当上国内品牌公司的老总……,我真心为同学们的成长进步而高兴自豪。
  聚餐时同学们玩起儿时的游戏是那样的开心,彼此间相互敬酒真诚问候,化解了学生时代的羞涩感觉,一切是那么的亲切自然。不管是胖瘦还是添皱纹的笑脸,彼此的心里还在追忆着年轻,留在心间的友谊是多么的珍贵无比。我把同学相聚时每一个精彩的镜头定格在相机里,定格在我中年的记忆里……
    聚餐结束后,同学们唱着歌跳着舞,灯光的闪烁、歌舞的节奏把人心推到快乐的顶峰,梦萦青春年少。一首首真挚动情的歌声唱出了对生活的赞扬,一句句饱含深情的诗语道出了相聚的盼望,一曲曲牵手跳舞的旋律舞动了中年的无奈。
    流失的是岁月,不变的是同学情。一天的联谊会结束了,浓浓的情意留在脑海里,也见证了同学珍贵友谊的增长。感谢筹备组的同学,让友谊连接,让岁月见证。愿同学们友谊地久天长、快乐伴随四方,愿个个新年胜旧年。期待下次重逢。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30
4/回--------------------------------------------------------------------------------------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30
5/ 茶滋味
     我35岁之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茶盲”,喝茶于我是要分几个阶段来描述的,具体地说,我20岁前只喝凉水的,一年四季,哪怕是边下雪,边啃着肥肉我亦能就着凉水,且肠胃无恙,为此小时候没少挨过大人的揍,时间一久也就不甚了了。20岁到35岁我只饮“大白开”,那透明的玻璃杯一直清澈见底。35岁以后,也是我在办公室工作的日子里,朋友见我应酬多,就劝我喝点茶,并说“茶能养胃,茶能解酒”我信了。这一喝就上瘾,一饮就是十年,从此彻底告别了“凉白开”。
    我对茶最初的记忆被锁定在了儿时的铁锅凉茶上。记得小的时候,偶尔品尝一下父亲探亲时带回来的茶叶,感觉是又苦又涩,一直敬而远之。每到炎热的夏日,我母亲喜欢用田野里生长的一种叫“鱼腥草”的野草凉干当茶叶,喝在嘴里有一股鱼腥味。但那时全村男女老少都喜欢喝,据说该草有清热解毒,消痈排脓等功效。小时候我性急,好咕噜咕噜的“牛饮”,根本喝不了热茶。后来,我母亲在每天早上用大肚子铁锅煮上一大脸盆子鱼腥草茶,草与凉水同煮,煮沸后再去叶梗,只留下半黄微褐的汤,脸盆口上放着一只木制的锅盖以防灰尘落入。这种茶待凉了之后喝,我还是能一饮而尽的,这茶我在农村种地时还是享受了好些年。
    35岁那年,我刚开始饮茶还是有一些浮躁,不习惯,味觉很苦,且晚上是绝不能饮茶的,一旦饮茶几乎是一夜无眠,味同嚼蜡,屡试不爽。时光若水,也说弹指一挥间,在岁月之河静静流淌的过程中,它带走了我的浮躁,也带走了我的过往。不知不觉中改变我的生存习惯,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喜欢情寄于山水间。这十年间,虽然对于品茶我没有多少讲究,只是喜欢茶水淡淡的清香,悠长的韵味。这十年,我初算了一下,一年也就是三斤左右的量,与喝茶高手们相比,我还差得远。但我已习惯了在春夏时节喝清茶,绿茶,秋冬时季喝红茶与普洱茶。我现在每天早上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烧上一壶开水,然后,掬一撮茶放入紫砂壶内,再徐徐注入沸水。瞬间,一缕缕清香,随着袅袅水汽含羞升腾,弥漫了整个室内。这时的心如同杯中的茶叶一样才慢慢的舒展开来,一天的工作也在茶香中变得忙碌起来,一壶淡淡的茶,陪我从一天的开始,到一天的结束。漫漫的习惯了泡上茶再去做事情,比如每天上班是从烧水泡茶开始的,还有我写作的时候,还有周末在家的时候,喜欢清逸,淡泊,舒缓的时光。我想起了哲人的一句话:“日子过着过着,就需要一壶茶来陪陪了。”
     不久前,我在一篇文章里读到一位名人有关茶的论述,他说:“茶不过两种姿态:浮、沉;喝茶人不过两种姿势:拿起、放下。”我心里一震,忽然感悟了些东西,喝茶就是这么简单,拿起,然后放下。而人生,看起来繁杂的一切,其实又何尝不是这么简单?有些事何必纠结于心?有些人何必纠缠不清?很多时候,看淡一些,看轻一些,世事原本可以像喝茶一样,不过拿起和放下罢了。
    不经意间发现自己韶华渐逝,华发暗生时才发觉中年的光阴也就这样不急不缓的来到了我的身边。内心的喧嚣早已随风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秋的静美。经过岁月的磨砺,一颗心变得慢慢柔软的同时,眼前的一切也渐渐变得明朗清晰起来,往事的那些得失情怨,都已如烟淡淡遣散,心中更是多了一份平和,逐渐习惯了那一书一茶的惬意。慢慢的我也喜欢上了喝茶,虽然没有专业的茶具和讲究的冲泡,但这并不妨碍茶叶带给我的美的享受。我尤其在漫长的夜里喜欢独自一人翻开喜爱的书籍,选一曲轻柔的音乐,泡一杯清茶,让我在宁静的氛围中远离尘嚣,去体会高山流水的美丽,感受那种品啜畅叙的欢愉。
  其实人到中年,我认为懂不懂茶并不重要,喝什么茶也不重要,只有适合自己的茶才是好茶。于我而言,现在喝茶并不仅仅是为了单纯消渴,我更在意端起茶杯慢饮细品时的那份悠然,让心回归自然,品出一份简单和平静的滋味足以。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31
6/3.5”一个心手相牵的日子
    1992年,我在荆门铁路工务段团委工作。那年的3月5日,我负责牵头组织青年开展学雷锋便民服务活动。记忆中那次活动不仅成功举办,而且我还意外收获了一份甜蜜的爱情。以至后来每逢“3.5”学雷锋活动日的临近,都能引起我对那段往事的美好回忆。
     那年我22岁,刚从一线班组调到段机关工作时间不长,一切都感到新鲜,同时对领导交办的每一件工作都很认真负责。在“3.5”学雷锋活动日到来之前,我就在琢磨如何开展好这项活动,既要有一定的宣传声势,又能见到活动实际成效。当时段上有一个后勤修配车间,那里有一群懂家电和自行车维修的青工,这为学雷锋便民服务活动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同时,段团委还专门印刷了列车时刻表、常用电话及邮编编码之类的小卡片资料,发给过往的行人。当时,段上有一个新工人培训班,我经请示领导同意,从培训班里抽了四名学员协助团委开展好便民服务活动。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春三月,春风抚面。一大早,我们就在段机关对面的马路上,也是通往火车站的必经之路,拉上了“荆工段青年学雷锋便民服务活动日”的鲜红条幅,悬挂了共青团的旗帜。由于活动之前,我们在附近家属区就张贴了宣传单,当天活动伊始就有不少市民前来咨询,活动开展得很成功,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印象中新工人小张表现很出色,从早上搬桌椅,到中午活动结束后的收尾工作,她一直都在跑前跑后的忙碌着,说实话我那时也没有多想,也不存在“以权谋私”,只是觉得她干活很认真负责。为庆祝活动成功,那天中午大家一起凑份子在一家小餐馆里聚餐,酒桌上我表扬了青工小张,大伙儿一激动,非让小张给我敬酒,个别好事的同事还开起我俩的玩笑。下午,大伙又一起去看电影,不知是巧合还是同事的故意安排,我与小张居然坐在了一起,那天看的什么电影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我俩在不停地说话,电影快结束时,我发现同行的几个同事都不见了,只有我和小张俩。看完电影后我俩又一起去爬荆门的龙泉山,在爬山时,俩人的手就这么自然牵在了一起,俩颗年青的心也在一点点的靠拢,我好像一点也没感到脸红,好像很自然,很浪漫,很惬意。
    从始以后,我和小张的关系就慢慢地在段上公开了。那年底,我调襄阳工作。三年后,为了纪念那个难忘的日子,我俩就在1995年3月5日那天拿了结婚证,同年底我们在同事的祝福中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光阴似箭,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儿子也上大学了,我和妻子已步入人生的中年,但那年的“3.5”好像就在昨天,当年的爱情来得是那样的突然,又是那样的自然,从那时起我相信爱情,相信缘分。现在每逢3月5日的到来之际,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苦涩而甜蜜的岁月,想起那个让我奋斗上进,收获爱情的日子,心里总是充满了一种幸福感,获得感。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33
聆听母亲的教诲(外一篇)
                    文/  龚太亚
今天是母亲逝世一周年纪念日,我再次追忆母亲的教诲,我又一次怆然泪下,“母亲,您没走,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乙未年冬月十七日,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是我的母亲离开我的日子。就在母亲离开我之前的一小时,她如同健康的人一样,颜色平和,只是说话声音微弱。她把我叫到跟前,握住我的手,慢吞吞地说:“儿啦,我身体不好,是平时积劳成疾的啊!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不抽烟,少喝酒。在学校要和领导、老师搞好关系,遇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少走夜路,骑车注意安全。对妻子陈蓉要爱护,有事好商量,家和万事兴!另外,我床头有------有200块钱,你------拿------”话还未说完,母亲把头往右边稍偏,任凭我千呼万唤也不搭理。我还认为母亲说累了,原来母亲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守在旁边的儿孙们哭啊叫啊,母亲像平时睡着一样,很安详。痛哭声一阵接着一阵,那时我才知道实实在在失去了母亲。我也情不自禁的大哭起来,泪水湿透了胸襟的沉痛。
然而母亲生前教诲我的一个个镜头又浮现在眼前: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那年我正好八岁。放学回家的路上,见几个同学到瓜地偷瓜,我也嘴馋了,跟着他们后面也去偷了一个。走进家门,我得意忘形地对正在缝补衣服的母亲炫耀。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还未明白为什么,母亲怒气冲冲地说: “小时偷针,大了偷金,竹条下出好人”等话语。夜晚,我一个人跑到后山的山沟里,望着天空发愣,当我把视线转向家里时,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向我走来。我瞪大眼睛注视着,啊,是母亲,她走到我面前,心疼地搂着我,泪流满面:“儿啊,你不要怪母亲心狠,母亲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啊!听母亲的话,快回家,一定要做个好孩子。”我含着泪水,转身牵着母亲的手,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父亲早年去逝,我的母亲管教我最严,她既是慈母,又是严父。小时候,她很少打骂过我。即使我做错了事,她也只对我瞪瞪眼,但我见了她那严厉的目光,就吓得发抖。有一天,天快黑了,母亲在大队开会还没回来,姐姐叫我去洗澡,我一心只顾和隔壁小亮“跳房子”(一种游戏),外面队长喊:“接上级通知,大家赶快到公棚去,今晚有地震啦!”我那里听见他们的喊声。过了一会儿,公社的住队干部又挨家挨户喊:“上级警报,今晚会有地震的,大家都不能在家里睡觉,8点钟,工作组人员会沿家沿户巡查的。”听张书记这样一喊,这天晚上,公棚都住满了人。我和小亮在朦胧的月光下依旧跳房子,张书记看到了,瞪着眼,正要拉我俩进公棚时,小亮撒腿就跑了,我被张书记逮个正着,被拉进了公棚。我哭呀闹呀,竟和张书记吵了起来------这时,母亲开会回来了,看到我衣服脏兮兮的,作业更不必说了,还和张书记在顶嘴,气急之下,扇了我一耳光,说:“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从小就顶嘴!”她气得发抖,好长时间才让我上床睡觉。
还有一次,我拿着奖状回家,母亲温和地说:“好儿子,在学校里,大的是哥哥和姐姐,小的是弟弟和妹妹。生活在这个大家庭里,你们应该和睦相处,互相帮助,互相关心,时时刻刻要为别人着想,有困难的同学,要主动去帮助。”听了母亲的话,我点点头,我知道,母亲的一言一行,都包含着爱,母亲的教诲我永远铭记在心。
慢慢地,在母亲的教诲下,我品味到了幸福的滋味;享受着“说话算话,一家之主”的快慰。同时也激励并给予我勇气、信心与希望,尽好一个儿子、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其实,母亲的一生清贫的,要说给我留下什么遗产,那就是教会我吃苦耐劳,学会做人的道理,它成为我人生的营养品,将营养着我一生。

家有吝啬妻
                           
妻子嫁到我家已有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来,妻子勤俭节约,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乱花钱, “吝啬”就是她最大的特点。但为人厚道,关爱他人的本性又令人敬佩不已。
二十六年前,冬月吃腊八粥的那天,是我们俩结婚的大喜日子。那天,我特地跟她买了一件令她最喜爱的黑色毛绒呢子大衣,她平时舍不得穿,只有走亲戚才穿,直到现在还像新的一样挂在衣柜里。妻子有缝纫手艺,缝缝补补,穿就了正面又穿反面,至今走亲访友还离不开它。我总想跟她买几件好一点或者时尚的衣服,她把钱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总是舍不得买,并说:“没有补丁的衣服就够好了。”她对自己就是这样吝啬。但对儿女们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喜欢的衣服,她慷慨解囊,毫不吝啬的买给他们。总是说:“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每每逢年过节,她总要给孩子买件新衣服,对我也是如此。前几年,几个孩子读大学,要钱用,我也节衣缩食,很少买衣服,她总是瞒着我,把衣服买回家了才跟我说。并说:“男人,一家之主,出门得像个样儿,不能让人看不起。”
妻子遇事算盘打断桥,吝啬得出奇。她从来没有买过化妆品,也从来没有去过理发店。孩子的头发长了,也总是自己剪,一次两次剪不好,多次自然剪好了,慢慢的她也成为了剪发师。现在,左邻右舍的孩子头发都请她剪。妻子常常说:“会过不如少赶集,阴天下雨走亲戚。”少赶集,不花钱,就省,阴天下雨不能在地里干农活,在家里呆着白吃,不如走亲戚,吃人家的。是的,二十多年来,她走亲戚,即是有事回娘家,也得安排下雨天 ,能干农活儿的日子她算铁打钉,从未耽误过。她常说:“每餐只要饭吃饱了,菜无关紧要,有点咸的就可以。”是的,我们家每餐残菜剩饭都是她包的。有一次,老亲娘来我家看外甥,买了几斤排骨,我把排骨和藕煨好,儿女们吃完后,妻子立马收拾起来,由于天气比较热,家里又没有冰箱存放,第二天用餐时,排骨汤都变质了,不能吃,妻子舍不得丢,不让我们知道,独自在厨房里把肚子填饱了。晚上,肚子疼得要命,我把她送到医院,经检查,原来是喝了变质的排骨汤中毒。
说起妻子吝啬,还有一件事更让我脑火。那年,家里盖新房,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前来祝贺。宴席上,一瓶白酒还没喝完,妻子就把米饭盆端来,一碗碗地给大家添好了。大家去添二碗时,盆里只剩下一些照见人的清米汤,但是大家并没有怪罪她。我跟她吵了起来,她还据理力争:“节约就是我本性!谁也改变不了。”真是把我面子丢光,为此,我还跟她闹起了离婚。
正当和妻子反目之时,乡下老家邻居叔叔打来电话,说我母亲病重。我听了犹如晴天霹雳,急得想像热窝上的蚂蚁——团团转。那来的钱进院啊!连忙拨通酒友电话,一个个都像缩头乌龟似的,讲这原因,说那困难。再拨通姐姐电话,啊!她才买下新房,也是四处借债,我顿时懵了,度到妻子面前抱头不语,妻子见状,连忙从后房抽屉里拿出一张存折,我一看,惊愕的发现一万元。面对存折,我不知所措,呆若木鸡的望着妻子。妻子大声说道:“还不快点拨打120。”一会儿,救护车一溜烟似的把母亲接到了医院,由于抢救及时,母亲挽救了生命。
      现在,我深有体会, 家有“吝啬”妻是块宝。她不但让我感到家庭生活的安全,更让我对未来幸福生活充满希望。朋友庆幸我找了一个好妻子。的确!因为我娶到了一位懂得持家的女人,她平时的省吃俭用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她是一位合格的妻子,她的“吝啬”对于我们这个极普通的农家是必要的。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妻子,你的 ‘吝啬’是伟大的!我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善于打理生活、休贴关心他人的“吝啬”女人,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啊!”同时,妻子的“吝啬”生活习惯让我们全家耳濡目染。儿子养成了在家随手关灯的好习惯;孙子养成了吃饭不掉一粒饭的好习惯。我也养成了不抽烟,少喝酒,出门骑自行车或者徒步的习惯------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34
植树
龚太亚
风挽着山歌  
走过旷野的窗口  
笑痛了大地敏感的神经  
潜伏了一冬的草  
拱出僵硬的障碍  
偷听大自然有关的信息  
敏感季节的乡亲  
扛着播种  
在节目单里彳亍  
抛开计划的心事  
踏着细雨绵绵的韵脚 
和树苗构思  
锄头铁铲和水桶扮演了主要角色  
叮叮当当  
构成了开场白  
粗重打磨  
犁开许久的期盼 
和同心同味的笑靥激情碰撞 
在沉寂的山岗  
发酵成的美丽音符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35
春心在菜花中荡漾
      龚太亚
春雨夹着初冬的寒意
氤氲在大地上
似乎又多了一个下弦
漫山遍野
仿佛是天堂遗落的金毡花毯
花絮的梦幻
在河流里徜徉
急忙抓来一把嗅一嗅
竟带芬芳
在染黄了的田垄地坎
笑靥陶醉了蝴蝶
蜂儿怎肯上当
一个劲儿地和花蕊疯吻
呓语里
盈着动人的封面
贴满了那真情暖热的季节
谁的喊声让菜花疯狂
俊男靓女
流动在香了远处的风景里
一个个笑靥
一声声咔嚓
定格在诗人的画框
倒出来
一个个生动着的音符
被淡淡的清香包围
散落在裙沿背上
闭上眼睛
深深呼吸
一种浓浓的诗情
延伸在乡间小路上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45
缘,需要一颗善心来恩养
                         文/葛水平 


把一个人从一条路上找出来,比把他从一个人的心里找出来容易得多。一个人的心里能放很多东西,不一定能放得下一个人。一个人能够到一个人的心里落脚,是有生存背景的。它的背景不是阳光取悦你的时候,捏制一些蓬松的俯身相就。它的产生偶然性极大,但有时也不偶然,似乎带有命定的成分。这样说,一个人或一种事物的交往典型化过程,实质就是“缘”的产生。缘是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它在一个地方停留着,有茁壮成长的经历,你从那里经过,一个意义的生成就如同水的面貌产生了鱼,其精神的爱昧是活性的。
  《红楼梦》里有一句话是“识分定”,那个“分”是一种“定数”,也就是“缘”。曹雪芹先生进一步阐释说:“穷通皆有定,离合其无缘”?!人一生插过人流走,靠着顶逆的反力活着,凭借缘的定分立规,然后有聚有散。有英雄失缘之悲,有六情众友欢喜相聚之缘。缘定了,言笑过从欢乐共之,没缘分,前生有定,是争也争不来的。所以说缘还肯定证明了它的分。
  我最早的启蒙读物是《聊斋》,我知道了人与狐之间的那种细腻的缘。便有了书生一系列故事,一系列入境的走势:“妾身与君缘尽于今夜矣!”也就常常滞留在书中,因暂时的柔情林林总总的感怀。农民书生蒲松龄可说是给了我一个好去处,让我一生结缘与书,并且无法从思想中剔除。书看多了,久了,便不知不觉地、潜意识地模拟、类推着书中的情节,于是就难免做事有点形象化,就觉得有必要做点正经的、现实的、活生生的、能出名的、概率大的事情,就感觉与书结缘真好。当拿起笔来写一些小文章,比如,有缘发表。如此就有了一种干渴后的舒畅,就连带起了和这个世界的感觉,就觉得自己生命的定分终于冒出个嫩头来。
  缘的概念于我就是父母和姊妹、朋友和爱情,这些构成了一个生物完整的缘体,我们依从这个缘体,带齐自己的肢体出发,从一个人的身边迁居到另一个人的身边,从一个城市迁居到另一个城市,留下一行一行不同的脚印,组成一个人一生一目了然的行迹。如果说我们一生与一个人或一种事物有缘,那就是缘的养料在我们组织的隔层供养我们,我们共享着这个“分”依着一天又一天的呼吸存在。  
  生有缘。  
  死有缘。  
  聚有缘。  
  散有缘。
  天地万物皆朋友,这样人生似乎才有气味。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很婉约了。有些缘是我们想而不能的。比如京戏里的鲁智深在五台山闯下祸,拜别长老唱的那段《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辞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叹他一介武夫“哪里讨,烟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两个“缘”字连连惋惜地瞩望着鲁智深一步一回头逼近梁山。再比如某些生了暗疾的爱情,象国画里没有晕开的酒壶和牡丹的暗香,香气早透尽了,却依旧想闻出水墨的本色,可见洒落在水墨上的眼线有多么干黄?所以说,缘来的时候要懂得珍缘惜缘,缘尽的时候也要随缘化缘,却不可以入境叫真。一入境,整个思想就跟着缘瞎跑,从这个沟里爬出,便会毫不犹豫地跌进那个坑,没有半点含糊,你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整个大脑皮层的沟沟坎坎都被缘填得满满盈盈,缘尽了或感凄凉、或感悲伤、或感失望,潜移默化地成了一块心病,到头来自己也被缘搞得分明地过着不是天不是地的日子。细想想对缘也是不能认真的,由是对两情相悦的事情。
  爱与恨,轻与重,并非毫无由来的喜好,因为“缘”的背后有我们摆脱不掉的东西——骨子里的血液和气质。
  与物结缘可以养人的性情,与人结缘可以充盈人的精神。佛不讲命讲因果“缘”,但世俗却把“命运”二字当成解读人生的一种误导。当风轻无力,生命幽兰绝世而去,其世间留下你生前的灵动与回忆时:绢本长卷缓缓打开,该托起和笼罩住的那种人生本色是你的善缘,而世间留下的是对你的“念缘”。
  有缘连接——人世才弥漫着重彩——有了喜怒哀乐。
  又因此,缘需要一颗善心来恩养。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45
     门罗:写作是一种绝望的竞赛

                       艾丽丝。门罗访谈
文/诗人丁燕   
        写作是一种绝望的竞赛
        
        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开始认真写作了?
        是的。我没有机会去尝试别的什么事情,因为没有钱。我明白我只能在大学读两年,因为那时候的奖学金只够维持两年的。那是我人生的一段小假期,是段美好的时光。大学时光是我这辈子唯一不用做家务的日子。我大学第二年结束之后立即就结婚了。我二十岁。我们搬到了温哥华。结婚是件大事——还 有搬家,也是个巨大的冒险。在加拿大境内,我们搬到了力所能及最远的地方。我们俩一个只有二十岁,另一个二十二岁。我们很快建立起了非常适当的中产阶级生 活。我二十一岁时就有了老大。我在怀孕期间一直像疯了一样写作,因为觉得有了孩子,我就再也不能写作了。每次我怀孕都刺激着我要在孩子还没有降生之前完成 大部头的作品。但实际上,我从没有完成过任何大部头的东西。
        
       你有没有一个特别的时间用于写作?
        当 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我的写作时间是在她们上学之后。那些年我非常努力地写作。我丈夫和我拥有一间小书店,甚至我在书店工作的那些年,我也可以在家里呆到中 午时分。我是应该在家里做家务,可我用来写作。后来,我不用每天都去书店上班了,我就写到家里人回家吃午饭,还有他们吃完午饭离开之后。大约写到下午两点 半,我很快喝上杯咖啡,开始做家务,争取在晚饭前把事情做完。
        
        你在她们睡午觉的时候写作?
        是的。从下午一点到三点。我写出好多东西,不怎么好,不过,我还是挺多产的。在我写第二本书《女孩与女人的生活》的时候,我创作力非常旺盛。我要照顾四个孩 子,因为我女儿的一个小朋友和我们一起住,我还要每周在书店帮两天忙。我曾经试过一直写到凌晨一点,然后第二天一早六点起床。我记得自己曾经想,这太可怕 了,我可能要死了,我会心脏病发作。我那时候大概只有三十九岁,可我却想到了这些;然后,我想,就算我死了,我也写出了那么多页的东西。他们会明白这个故 事如何发展。那是一种绝望,绝望的竞赛。
        
        第一次婚姻维持了二十年
        
        你在这个地区以外的地方住过多少年?
        我在1951年底结婚,然后搬到了温哥华,在那里一直住到1963年。然后,我们搬到了维多利亚市,我们在那里开了间书店,门罗书店。我应该是在1973年夏天搬回来的。所以,我在维多利亚只住了十年。我的第一次婚姻维持了二十年。
        
        你怎么遇到格里的?
        我在大学的时代就认识格里了。他是高年级生,而我是新生。他是二战后退伍的军人,也意味着我们之间有七岁的差距。那时候我十八岁,极度迷恋他。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我,他那时候注意的是另外一些人。那个大学很小,所以你会认识每个人。他当时属于一个很小的团体——我们称他们波西米亚人。他们给文学杂志写诗,他们是危险的,醉酒闹事什么的。我觉得他和那个文学杂志社有联系。我在写第一篇故事的时候,计划的一部分就是,我可以把手稿拿给他看。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他会爱上我,事情就从那儿开始了。可我把手稿拿给他的时候,他说,约翰·卡尔恩斯是编辑,他在走廊那头儿。那是我们唯一的一次交往。
        
        这是你在大学两年和他唯一的一次交往?
        是的。不过,在我发表了第一篇小说之后,我收到格里写来的一封信。他那时已经离开了大学。我呢,在两个学年之间的假期里,到餐馆做伺应。那是非常美的一封信,通篇是关于我的小说的,是我收到的第一封粉丝来信。那就是一封纯粹的文学欣赏的信。我对那封信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感激,因为我对他有更多的幻想;如果那 封信是其他任何人写来的,我的反应都会不一样。不过,那的确是一封非常可爱的信。再以后,我搬回了伦敦,在西安大略大学找到了工作,他碰巧听到了我在广播里的声音。我在接受一个采访。我当时一定是谈到了我住在哪里,给人的印象是我又单身一人了,因为之后他就直接来看我了。
        
        这已经是在二十来年之后了?
        至少是二十多年之后了,我们那些年也没有见过面。他看上去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直接打电话给我说,我是格里·佛 兰米林。我现在在克林顿,我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吃个午饭。我知道他家是在克林顿,还想着他可能回来看望父母。我那时候知道他是在渥太华工作,有人曾经 告诉过我。我想,他的妻子孩子在渥太华,而他在这里看望父母亲,想和旧相识吃个午饭。这就是我想象的情景。等到见了面我才知道,他就住在克林顿,也没有妻 子和孩子什么的。我们去了教工俱乐部,一人喝了三杯马提尼,那可是中午啊。我觉得我们都有些紧张。不过,我们很快就变得熟悉起来。我记得到了当天下午,我 们就已经在谈论搬到一起住了。真是够快的。我想我是在西安大略大学教完了那个学期的课程,就搬到克林顿镇。我们开始生活在一起,就住在他搬回来照顾母亲的那幢房子里。
        
        我年轻的时候更加冷酷
        
        你成长的社区对你的写作生涯感到高兴吗?
        人们知道我在这里或那里发表作品,不过,我的写作风格并不华丽。在我家乡,我的作品也不很受欢迎,性,粗话,还不大好理解——当地一份报纸曾经发表了一篇关于我作品的社论:一种刻薄内省的人生观……其扭曲的人格表现在……这文章发表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去世了。要是我父亲还活着,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因为镇上每个人都非常喜欢他。他是那么受欢迎也受人尊重,大家对我的小说也保持缄默。
        
        你父亲喜欢你的作品?
        他喜欢我的作品,是的,他为我感到骄傲。他读很多的书,可他总是对阅读这事儿感到难为情。后来,在他去世前,他写过一本书,是在他去世后出版的。那是一部关于西南部内陆早期拓荒者家庭的故事,故事设定的时间就在他出生前,小说结尾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很有作家的天分。
        
        你母亲在去世前看过你的任何作品吗?
        我母亲不会喜欢我的东西的。我认为她不会喜欢——性和粗话。如果她还健在,为了能发表自己的作品,我会不得不和家里大吵一架,甚至断绝关系。
        
        你觉得你会那么做吗?
        我觉得会。我年轻的时候更加冷酷。我现在想到我母亲的时候,感觉很温柔,可我有这种感觉的时间并不长。我不知道如果我女儿写到我,我会有什么感觉。她们现在的年纪,如果是个作家的话,该是出版处女作的时候了,描述自己的童年生活。成为你孩子作品中的某个人物,这种经历一定让人感到恐怖。有些人的评论很草率, 这会伤害到其他人。比如有篇关于我的小说评论说,哦,她父亲是个邋遢的养狐狸的农夫,像这样一些句子,映射我家里的贫穷。一位女性主义作家解读说,在《女孩和女人的生活》里的“我父亲”是完全自传性的。她把我变成一个有悲惨的成长背景的人,因为我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这还是加拿大大学某位学者的言论,我真是太生气了,甚至想要起诉她。我非常愤怒,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我觉得,她怎么写对我来说没什么,我已经取得了那么多成功,但对我父亲不公平,他只不过是我父亲而已。他现在已经去世了。难道因为我写的小说,他以后就该被认为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父亲”? 后来,我意识到,这位学者代表着年轻的一代,他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经济状况下。他们生活在一个福利社会,享受全面的医疗保险。他们无法想象一些事情,比如一场疾病能给家庭带来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从未经历过任何真正的财政困难。看到一个贫穷的家庭,他们想到的是,那是一种选择。我小时候,房子里没有洗手间,这个太令年轻人震惊了,真邋遢。事实上,他们想到的也许不是邋遢,而是:这太有趣了。
        
        停止写作会让我惊慌
        
        我们还没有问到你每天的写作习惯。你一星期实际上写作几天?
        我 每天早上都写,一星期七天。一般我从早上八点钟开始,上午十一点左右结束。剩下的时间我就做其他的一些事情。除非我正在对作品做最后的润色或什么的,那我 会希望持续工作一整天,中间只稍稍休息一下。我每天对自己的写作页数有个定量,我强迫自己完成。这和年龄增长有关。人们变得强迫自己做某些事情。我对自己每天走多远的路程也有规定。
        
        你每天走多远?
        我每天走五公里。如果我知道有哪一天我没有办法走那么多,我必须在其他时间把它补回来。我留意到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父亲身上。你是在保护自己,这么做会让你觉得如果你遵守所有好的规矩和习惯,就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你。
        
        你用五个月左右的时间完成了一个故事,你会休息一阵子吗?
        我几乎是马上就开始下一个故事的写作。以前,我有孩子还有好多其他事情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不过,到了现在,有可能停止写作这个想法让我有点惊慌——就好像我一旦停下来,我可能会永远停止写作。我脑子里可是储存了一堆的故事。不过,写作不仅需要你有个故事,也不仅仅是技能或是技巧,还需要有写作的激情和对自己所写的东西的信念,没有它,我无法写下去。
        我曾经有过全然不知疲倦写作的日子,永远有激情和信念。但现在,我有了些小小的变化,有时候会想到,如果失去它,感觉会怎样,可我甚至无法描述它究竟是什么。我觉得,对于一个故事究竟如何,它是活生生的。它甚至与这篇故事成功与否没有太大关系。上了年纪以后,在某种程度上,你的兴致有可能被耗尽了,你无法预见这一点。它甚至在一些曾经对生活充满兴致和责任的人身上也会出现,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你在旅行的时候,可以从许多人的脸上看到这一点——比 如,餐馆里的中年人,或者像我这样在中年的尾巴上,步入老年的人。你能看到这一点,或是感觉到它,像只蜗牛,那种眼神里的讪笑。那种感觉就是,某种程度上,人对事情作出反应的能力被关闭了。我现在更加意识到,所有事情都会有失去的可能,包括以前填满你生活的主要内容。或许,应该坚持下去,做些什么来避免它发生。某些原因导致一篇故事失败——我说的不是这个。故事失败了,但是你对于写这个故事的重要性没有失去信心。这可能才是危险所在。这可能是一头野兽,藏身于老年人心里的最深处——你对于值得做的事情也失去了感觉。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48
龙坪诗词碑林

文、GUODE

花岗岩一样坚硬的诗歌
写着我们前世的命运 后世的理想
从未背叛过枕边的寒剑
以及一页扁舟的江湖

5月25日,长江的浪花
依然是我们愤怒的华发
长风中的剑鞘
一如古老的书院 逐次剥落的孤独
我是你闪电中的过客

一次铭刻或一次遗忘
都是黑暗中行进的灯笼
我看见诗歌的倒影下
善良聪慧的女子
来自前世的千山修竹
筝声里,有露的衣袂飘飞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0
天尽头(外一篇)
                                 
                                    
                                          文、萧笛

小街很老了,斑驳的老房旧院,散发着一种气息,陈腐是有的,醇厚也有。
小街其实很短,不足百米。街的尽头,一端横着全市最喧闹的商业街,一端横着一条汇聚了文化宫、市政府、百货大楼这些城市重要元素的大马路。小街如瑰丽华服上一条灰色的布腰带,寒酸得扎眼。只有当这条布腰带独自铺展在眼前时,你才会发现,布片上细密的针脚其实并不与那锦缎上的女红逊色,甚至,布片上还有绣,细小的图案,和布一个颜色,不露不扬,却针脚踏实,提示着人们,这其实是一样的心思,一样的时光。
夏末的傍晚。西天的余辉悠悠地收着,并没有别离的忧伤,像一个好性子的妇人,即便内心起着波澜,颜面上依旧不做声响。
眼神呢?眼神也能藏住心事吗?
老人的眼神一直是凝固的,像他的身子,打从坐在那儿,就不曾动过。他的心呢?也凝固着吗?
凝固着的眼神应该是一幅画吧,画面上,那两条长长的辫子,微风中的柳枝一样,一摆,又一摆,老人的心也跟着一颤,又一颤。
颤动的心弦,响着一个旋律:“让我们荡起双桨……”

“让我们荡起双奖,小船儿推开波浪……”悠扬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的老人,哦,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老人,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年轻有多少好呢?腰挺得要后弯了,腿似乎绑着弹簧,心海永远只过着初一和十五两个日子。眼神也好,好到只一瞟,就在人群中瞟见了那两根长辫子。舞厅里的姑娘们是从全市各部门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要和苏联专家一起联欢呢,哪能含糊。姑娘们穿着布拉吉,有人新烫了头发,不过呢,还是梳辫子的多。那年月兴这个。那么多的辫子,怎么就独独这双辫子入了他的眼?其实,不只是他,那天参加联欢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双辫子。只是,别人是看在眼里,而他是看到了心里,最不该的,是他动了一个念头,他要给她编辫子。
那双辫子真长啊,他在心里编了一辈子,却总也编不完。
那双辫子真黑啊,他的梦境从此不见一丝星光。

“爸,电视开演了。”女儿小娟推开院门,叫他。
老人缓缓地收回目光。天边,夕阳最后的光芒刺痛了他,他眨眨眼,两滴老泪垂在眼角。小娟扶他起来,回手拾起马扎。
饭菜已经摆到桌上,电视里,是《金婚》的片头,小娟妈默默地盛饭,摆筷子,并不抬眼看他。
就吃饭,就看《金婚》。
菜是焖肉鸡珍。
他喜欢吃红焖肉,天天吃也没够,小娟妈却反对他吃。小娟妈的反对不光有言辞,还有行动。他忍不住了,跟小娟妈吵。小娟妈的理由很充分:“血脂都那么高了,再吃,不要命了?”
他使劲地把筷子摔到桌上:“我连吃什么的自由都没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小娟妈脸上浮起冷笑:“哼,自由?”
他的火气泼了水一样,“嗞”地一声灭了。
小娟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吃饭吧。看你们俩,真是老小孩了,为了这点事也能扯到自由上来。要不,妈,您让一步吧,人总不吃肉也不行啊,再说,我也馋啊。您看,一个月做一次红焖肉行不行?让我们解解馋。爸,你就听妈的安排,一个月只吃一次,行不?”
小娟跟他亲,跟妈妈倒有着几分客气,说话口气上都听出来了。
他不言语,端起碗来继续吃饭,眼睛的余光却留意着小娟妈的反应。小娟妈也没言语,闷着头喝汤。
小娟的建议就在沉默中通过了。于是,他就盼着每个月的那一天,甚至,他会刻意在前一顿少吃一些,留着肚子,等着那顿红焖肉。
今天,是吃红焖肉的日子吗?好像刚刚吃过没几天呀。他想问问,又忍下了,老了,日子过得快了,别说一个月,一年的日子,一晃也就没了。细想,一辈子,其实也是眨眼间。生命这样短,值得在意的又有多少?老人的心里疼了一下。
小娟妈挟了一块肉放到他的碗里。他赶紧回报了一个笑脸,却没送出去,小娟妈早把脸转过去,盯着电视了。
讪讪地收着脸上笑纹,也去看电视。
电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没了影,只剩下声音。小娟走过去,这儿那儿地查看,没发现有啥不对,伸手就在电视上“啪啪”地拍打,竟是手起影出。正是男一号的表情特写,那一脸的无奈和愁苦被放大着,满满一屏幕,无处躲,无处藏。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结局能怎么样呢?
嘴里的红焖肉没了滋味,他放下碗。小娟妈斜他一眼:“不是好这口吗?咋又不吃了。”
“好也不行啊,得听你的话啊。”他感慨万千,移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水杯。口气里招摇着寻求和平的橄榄枝。
“听我的话?哼!”小娟妈并不领情。
“咋的?没听你的话吗?”他竟没了先前的耐性,口气里带了火星。
平常的话里,都带了机锋,俩人心里明白,彼此在说什么。
小娟急忙灭火:“又来了,又来了。爸,你吃个水果吧,解腻。”
小娟把一个橙子塞给他,又往妈妈的碗里添着菜。
电视又没影了。
他起身出屋,抓起屋门口的马扎,走到院外。马扎放到地上,人还没坐下,眼神已经飘过去了。
那是小街尽头,临着大马路的一幢小楼,三层,最西边,一扇小窗,仿佛一个巨大的磁石,牢牢地粘住了老人的目光。

小楼也旧,旧得跟小街一样,不见了一丝光彩。当年,小楼却是万人瞩目的干部楼。那年,地委盖了三个这样的宿舍楼,这一幢,多是小户型,就分给了年轻干部。年轻,意味着前程,很快,这些年轻人走到了地市各个重要部门的领导岗位,很快,他们搬离了小楼。但接着住进来的,还是年轻干部。房子也有命运呢。既叫了干部楼,就和干部结了缘。
他们家却一直住在小楼里。有什么办法呢,当初分得这房子,是因为她在地委秘书处工作。可是,她生完孩子就病了,长期病休,让她失去的哪里是一次重新分房的机会呢?而她的丈夫,也为了照顾她,调到一个基层单位,做了空闲较多的图书室管理员,一生没有升迁。
唉,好好的人,怎么就病了,得病也行,可她那叫什么病啊,不疼不痒,只是浑身无力,慢慢的竟然全身都不能动了,和植物人比起来,就剩下眼珠能转,嘴能张了。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1
其实,从她怀孕,他们的接触就少了。后来,竟断绝了来往。
这样的断绝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可是,不情愿又能怎么办呢?
各自离婚吗?他们似乎还没来得想得这么具体,他们心中思念的火焰刚刚燃起,每天每天,他们只是想着,用什么办法能见到另一个。他们掏空了心思地制造相遇的机会。送文件,发通知,这些跑腿学舌的事,是先前她最不愿意做的,现在却争着去做。因为,做这样的事,需要在机关大院里跑个遍,她就有机会路过他的办公室,甚至有的通知和文件就要他亲自接收。而他呢,本来电话里能说的话,能办的事,他竟要亲自去面谈,为的是在办这些事情的时候,能在她的办公室门前路过。他们努力地,像一般同志那样平静地点头,问好,打招呼,但是,他们相望的眼神里,跳动着的火苗却无比炽热,那是能让他们融化,能让他们变成灰烬的熊熊烈火。
他们在彼此的目光中诉说,纠缠,商量。
终于有了机会,有了单独相见的机会,他们几乎已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语言这个东西。
纸,怎么能包住火呢?渐渐地,机关里有一些风言风语流传起来。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小娟妈。她不吃,不喝,不睡,不上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当然,关的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他。
她涕泪涟涟,诉说着,他们结婚后她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她苦口婆心,一一描叙,机关里所有在生活作风上出了差的人的下场。他听着,却无动于衷。若不是当初两家的父母信守什么指腹为婚的约定,他怎么会娶她。可是,当她发誓,要用一包耗子药,结束她和三个孩子的性命时,他投降了。答应了她,一定了断。
他不知道,小娟妈还去找了她。
面对她,小娟妈不哭不闹,甚至不说一句伤害她的话,只把那几个因为儿女情长而葬送了事业前程的人的名字一一道出,然后,问她:“你愿意他跟他们一样吗?”
她仰起一张泪脸,无助地看着小娟妈。眼泪如秋雨,无声无息,却绵绵不绝。
他们再一次相遇时,她深深地低着头,快步走过。他也只好假装目不斜视。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次告别,就这样,成了路人。
可是,还是会相遇。毕竟在一个在机关大院里上班,在一条小街上居住。可是,那样的相遇真不如不遇。远远的,她就低下头,或者故意去跟人说话聊天。他只能远远的看她一眼。不知哪一天,他发现她起了变化,是脸变圆了?还是腰身粗了?他暗中的眼神带了力气,哦,是她的肚子。虽然,她穿了宽大的衣衫,他还是看到了,那饱满起来的肚子。
她怀孕了!
女人怀孕其实是一种态度。肯为一个男人生养,那女人心中定是有了要和那个男人共有今生的信念。她的怀孕,是在宣告,和他的彻底了断,是在宣告,她要她的丈夫好好过日子。他的心里隐隐作痛,心思在眼神中流露出来,就带了气恼。她懂了,却总是温和地笑笑,有时,还故意地挺挺肚子,神情得意。他忽然有些伤心,女人善变,可她变得太快。曾经那么好,那么好,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再遇见时,就不去看她。没人时,垂着头,在心里,狠狠地,用恶言恶语来埋葬记忆中那些美好。
怎么能埋葬得了呢?本是想忘记,往事却更清晰了。她聆听时,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她嬉笑时,调皮的表情,甚至,她压抑的喘息,有时就在他耳边重现。下雨天,他撑着伞,忽然感觉她就在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着那些让他热血沸腾的疯话。起风了,他推开窗子,伸出手臂,恍惚中,好像她的发丝在指间滑过。他下意识地拢起五指,手心里却是让他心疼的空。
好一阵看不见她,他知道,她生产了。不知怎么,他很想看到那个孩子,是好奇吗?他说不清自己。他甚至盼着,她什么时候抱着孩子出现在小街。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终于,他知道,她病了,是一种极罕见的神经系统瘫痪症。他的丈夫带着她走遍了北京上海大大小小的医院,最终得到了答案都是一样的:她再也起不来了。他的心扎了一根针一样,隐隐地,长久地痛。他问自己,咋不怨她了?不恨她了?没有答案,只有心里的痛。
他不止一次地动了想去看看她的念头。可是,他的脚步还没走出院子,就感觉到了身后小娟妈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冷水样,让他的念头“嗞”地一声,淬了火。
闹荒年的时候,有一天,人们听到小窗里传出一阵一阵凄惨的哀叫。邻居撞开了门,冲进去。一只饿极的了耗子正在啃食她的鼻子。而她除了发出“啊啊”的叫喊,竟然连头都不能晃一下。
从此小街人都知道了她的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人们禁不住叹息,多好的一个人啊,全城数得着的美人呢,却得了这样的病。命运弄人啊。小街人可怜她的同时,也更加佩服她的丈夫。因为,那天,冲进屋去的人,看见她铺的床单、盖的被子,全是白色的,房间里整洁得纤尘不染,而且,没有一点点异味。小街人纳闷,家里有一个瘫子,咋还会这么干净?
只有他知道,她有洁癖,这干净是她丈夫依了她的意愿。先前,他曾经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找个机会,上楼去看看她。小娟妈的监督措施虽然严密,可他知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机会总会有的。可是,自从“耗子”事件之后,他就断了去看她的念头。他忽然觉得,她丈夫不易,他不能再去伤这个男人。隐约地,他还想,她丈夫看不见他去,会对她更好。

夕阳落尽了,没有晃眼的光芒,小窗的一切更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小窗原来是木窗框,后来,换了塑料窗。窗台下,安装着可伸缩的晒衣杆,杆上几乎每天都要晾晒东西。有时是衣服。衣服很容易辨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一件是她的。她喜欢素色,白,或者黑,偶而,会有蓝,也是那种沉着的花青色,她的身上永远看不到艳丽和喧闹。也是啊,已经有了十二分的姿色,哪里还要那些红红粉粉的来帮衬。他望着那些衣服,就像看见了她的人。像从前,他在办公室,伫立窗前,看着她脚步轻盈地在机关大院里走过,挺直的颈项,似有无尽的骄傲,两条长辫子在身后摇着,摆着。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十个有九个半要回过头来,目光追着她,喉结一动,或者不自主地舔下嘴唇。那时的他,心里就盈满惬意。他知道,他们看也是白看的,她的心里装着他,而且,只装着他。
有时,晒衣杆上会是被单。这很让他费神。那些被单全是白色的,他努力地猜着,哪一床是她的。猜得烦了,他就怨,当初,她怎么没要一楼呢,若是一楼,他就能站到晒衣杆下,闻一闻被单的气息。别看洗过了,他也能闻出她的气息。那气息不是刻在他的记忆里,而是融在了他的血肉中。唉,若是一楼,还说啥呢,在窗前路过的时候,探探头,就可以看见她了。
一个有大风的日子,老人等来了机会。晒衣杆上的被单被风吹得像热血青年手中的旗帜,抖个没完,终于,挣脱了木夹子,从杆上飞起来。老人几乎是从马扎上跳起来,快步向被单飞起来的方向跑去。
被单让风扯着,鼓着,在风中飘上飘下,忽快忽慢。老人的脚步便随了风的节奏,快几步慢几步地挪动。脚步轻巧,不像平日里那般拖泥带水。老人仰着脸,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被单。他长长地伸着手臂,大张着怀抱,仿佛,那床单是个人,掉到地上会摔伤,摔疼。老人希望自己的臂膀和怀抱能为被单拦住风,遮住尘。
被单在风中滚动,老人伸着一双手在小街上蹒跚而跑。风掀起了他的衣襟,吹起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全白了,白白的头发在风中抖动,像老人那颗激动的心。
老人终是没接到被单。风喘了一口气,被单像一只被击中的战机,在空中翻滚了一下,滑向地面,又被风卷着,裹满尘土,缩到了墙角。
老人站到被单前,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老人顾不得匀匀气,就去拾被单,使劲地抖着上面的灰土。被单在老人的眼前哗哗作响,一股气息穿破洗衣粉的味道隐隐地,顽强地荡开,荡开,扑进老人的鼻子。老人鼻子一酸,忽然想把被单塞进怀里。
风在小街上吼着,奔跑着,远处谁家小棚子上一片彩塑瓦被掀掉,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老人从怔忡中醒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手中的被单,就抓着被单往回走,没走几步,心里忽地一动:应该把被单送过去呀!
哎呀,多好的理由啊,我来送被单!我们是邻居啊,是老同事啊,看见被单掉了,捡了送回来,应该的啊!然后,然后啊,就顺便看看她!
老人的心里豁然一亮,脚步竟也轻快起来。他想着,站在她的病床前,他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他想说,哎呀,你这一病就是三十多年,三十几年了呢?是三十八年!三十八不见,你好吧?
老人知道,她早已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会用“呜呜”的声音来回答她吗?会不会哭呢?要是哭了,他丈夫会不会生气。唉,哭就哭吧,三十八年啊,掉两滴眼泪算什么呢?
“三十八年!三十八年!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老人竟不自主地念叨起来。
楼角转弯处,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那人脚步很急,力气也大,把老人撞得一个趔趄。老人定睛,是你?
是她的丈夫。一个和老人年龄相仿的男人,只是比老人个子矮好多,面容上也和善许多。
她丈夫看清是老人的同时,也看见了他手里的被单,就伸出手来:“谢谢你啊。”
老人极不情愿地把被单递过去:“脏,脏了。”
她丈夫接过被单,看了看,说:“没事,我再重洗。”
“辛苦你了。”老人脱口而出。话音未落,老人自己先惊骇得张大了嘴巴。自己是谁啊,怎么有权利向她丈夫道辛苦?
她丈夫“呵呵”地笑,好像没听出什么似的。
楼角处,风小了许多。两个老男人面对着面,一样的满头白发,一样的满脸褶绉,还有什么是一样的呢?她丈夫看见他,竟然生出了说话的欲望:“没办法。当初,她刚得病的时候,我洗衣服,得把盆子摆到她跟前,让她看着。我少搓两下,她就嗷嗷叫。有一回,气得我把洗衣盆踢了。她就哭起来没完。呵呵,我就心软了,唉,一个大男人,跟个病人较什么真呢,依着她,不就得了。”
“你,很伟大。”老人的话发自内心。
她丈夫看了看他,目光竟有些迷离:“我上辈子欠她的。”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3
欠她的?上辈子?人和人是这么回事吗?那我上辈子欠了谁?谁又欠了我?这辈子呢?我又欠了谁的债?
老人陷入自己的思索中,竟连她丈夫的道别都没听见。直到雨滴砸到他头上,他才如梦初醒般,一步步往家挪去。沾了雨水的脚步,很沉,很沉。

此刻,小窗前什么也没有。该收的人家收回去了,连晒衣杆也收了,紧紧地贴着墙壁,空空地吊着老人的眼神,在风中悠荡,没着没落。
“叔,吃过了?”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他回过头,笑了:“志强啊。”志强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臂膀,笑起来也是一脸的憨厚,跟老人的笑容很像很像。志强说:“姐打电话找我,说电视坏了。”
他要站起来,却一下子没起来,志强伸手挽起他。他靠着志强的臂膀,那臂膀真是有力啊,跟他年轻时一样。他问志强:“吃饭没?”
志强告诉他,刚下班。他想让志强在家里吃饭,可是,小娟妈已经把饭桌撤了,正在厨房哗哗地洗碗,就拿起自己的杯子,递给志强。志强笑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给他,转身去鼓捣电视。小娟在旁边跟他说着源尾,俩人问问答答,小屋里便有了些温馨的东西。
志强年轻的时候,喜欢小娟的妹妹小雯。
要命的是,小雯也喜欢志强。
开始的时候,大人没注意他们,一条街上的邻居,小娟小雯打小就和志强投缘,总在一起玩。志强偶而会来他们家串门。虽然,小娟妈明显地不喜欢这孩子,可他每次看见志强都觉得亲。他和小娟妈生了三个,全是女儿,其中一个还在三岁的时候,出麻疹死了。男人没儿子,心里就有一个地方是空的。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小娟小雯正和志强在院子里玩着什么游戏,三个孩子蹲着,围成一圈,头挨着头。听到院门响,志强回过头,冲他笑笑。那一瞬间,他竟然如电击一般,意识有些模糊。志强,志强,你……
“叔!”
“爸!”
“爸!”
三个孩子围上他,扶的扶,喊的喊。他摇晃着的身子站稳了。
夕阳的光芒,打在三个孩子的脸上,他看得清,三张小脸上细细的绒毛。三双清澈的眼睛充满担忧地看着他。那三双眼睛竟相像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抬起手,本是想摸摸志强的,可是,他的手还是先落在了小娟小雯的脸上,最后,才去摸志强。他摸着志强的脸,仿佛摸着小时候的自己。他好想把志强搂在怀里,用胡子去蹭蹭他的脸,去拍拍他结实的屁股蛋儿。他竭力地克制着,克制着,让心头的浪潮一点一点地退下去,轻轻地把手拿开,然后若无其事对孩子们说:“玩去吧。”
三个孩子的注意力又投入到他们的游戏中了。他慢慢地走进屋,慢慢地坐到沙发上。突然,弹簧一样跳起来,到书柜上拿出一本影集,急切地翻起来。终于,他停下来。影集的那一页,有一张一寸的小照片,那是他小学的毕业照。
照片是黑白,泛着浅浅的黄色。
但是眉眼是清晰的,清晰得仿佛当年的他就在眼前。可不就在眼前。他拿着影集,走到窗前,看一眼窗外的志强,再看一眼手里的影集。
他忽然有了恨。恨她。她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猛地合上影集,想,应该去找她理论理论。片刻的冲动后,他想起,她生下志强就病了。也许,她并不是不想告诉他,她是没机会。
如果,她没病呢?她还会给他什么机会?、
当年,她在他面前故意地挺起肚子的情景又浮现出来,原来,原来,那个她与之共有今生的男人是他!
他默默地收起影集,觉得心里空着的那个地方一点点地充盈起来,甚至有一种膨胀感,让他觉得憋闷。他走出房间,走出院子,站在院门口,他又不知要去哪了。四处打量,眼神不自主地停在了小楼上。
三个孩子的笑闹声不时从身后传来,那一刻,他忽然很感动。心里软软的,很想和孩子们一起玩,和孩子们一起笑。
可是,他忍住了。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3
后来,他经常在下班后,来到院门前,站着,或者坐着,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或者在小街上玩耍,听着他们的笑声,仿佛,时光在那一刻是停滞的,而他也沉浸在无边的幸福里。
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长大。小娟小雯的性格更像她们的妈妈,聪慧,凌厉,而志强更多一些憨淳。这也像他。
小娟小雯常支使志强,把一些她们不愿意干的活分派给他。志强总是听话地帮她们劈柈子,砸煤。那一年夏天,雨大,他们家的房子漏了,偏他打篮球崴了脚脖子。破锅漏房病身子,男人三大愁事。听着屋里接雨的大盆小盆叮咚响,望着举架四米多高的屋顶,他的无奈已非一两声叹息能宣泄。
雨过天晴,他听到房顶上有动静,就弯着一条腿蹦出屋去。院子里,小娟小雯正大呼小叫地指挥着,房顶上,志强把一块块陈旧破碎的瓦片揭下来,换上新的。阳光有些耀眼,雨水未干的房瓦上珠光点点,志强轻盈地腾挪辗转。他看呆了。
志强从房顶下来,他把拿在手里许久的毛巾递过去,似有千言成语,却只说出两个字:“擦擦。”
志强笑笑,伸来接毛巾。小雯劈手抢过去:“先洗洗呀。”说着,就扯着志强进屋。小雯往脸盆里兑了热水,看着志强洗上了,又把香皂递到志强手上,志强洗完了,小雯拿起毛巾亲手给他擦脸。
这已经不是两小无猜了。他的心“咯噔”一下,急步走过去,却忘了脚伤,疼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娟妈当然不同意小雯和志强处对象,志强的父母也坚决反对。小雯接受不了自己的恋情被活活扼杀的事实,远走深圳。一去,竟是十年不归。
志强是不是也记恨他们呢?因为,那以后,志强好久不上他们家来。后来,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原因,志强又开始出现在他家了呢?老人记不清了。
几十年的时间啊,当年懞懂无知的孩子们已经做了父母,当年那些他们看不透的世事人情,大概也难在他们心里激起涟漪了吧?
老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志强忙活。夜色渐重,房间里暗下来。他由着这暗在房间里弥漫。小娟妈擦着手上的水进了屋,抬手按了墙上的开头,房间一下子白亮起来。志强抬头跟小娟妈笑笑。小娟妈看着那笑脸,眼神中有什么东西一闪。
小娟妈沉着脸责备小娟:“一点儿事就折腾人。”
志强还是笑着,手上却不停:“折腾啥,顺手的事。”
“这电视太旧了,要不是等着动迁早换了。”
“就是,动迁完了,一起换吧。”
小娟妈拿起烟,自己抽出一支,点上,才把烟盒递给小娟,话却是冲着志强:“抽一颗再忙活吧。”
小娟把烟盒塞过去,志强摇摇头:“等下,就好了。”
小娟妈狠狠地吸着烟,长长地吐出来:“你妈挺好?”
“挺好。”
“你爸呢?身体还行?”
“也挺好。”
“杳杳暑假去哪儿,咋没见他来看爷爷奶奶?”杳杳是志强的儿子。
“明年就要中考了,学校没给他们放假。”
“杳杳要上高中了啊。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可不。”
老人似乎没听见小娟妈和志强的对话,他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好像睡着了。志强看见了,有意放轻了动作。小娟看了老人一眼,小声嘀咕:“总睡总睡,一天不知道要睡多少回。问他,他还说没睡。“
志强说:“我爸也是。老了,都这样。”
小娟问:“你爸七十几了?”
“七十七了呗。”
“哦,比我爸大一岁,你妈呢?”
“我妈?今年七十二了吧?”
“七十三。属羊的今年七十三。”老人突然在沙发上搭话。
小娟和志强一起回过头看他,小娟笑:“爸,你不是睡着了吗?”
老人坐直了身子,努力地睁大眼睛:“谁睡着了?”
小娟妈乜斜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老人就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喝水。茶杯上还留着志强的气息。老人高高大大的,长得也有几分气宇轩昂,却对气息这样细腻得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极为敏感。
电视修好了。志强回头问老人:“想看哪个频道?”
“金婚。”老人脱口而出。
志强一边调着台,一边跟小娟说:“这个剧开始的时候没什么看头,后面才看出味道。”
小娟附和他:“日子不就是这样吗?”
志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也不离去,三个人都静静的,如闲云,如秋水。屋里只有电视中的人在争吵,在痛苦,仿佛剧里的人生更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小娟才问志强:“咱们拆迁的事是真的吧?”
志强在电视台工作,信息比百姓总要更多更准一些。志强点着头:“定了,说是这个月末就开始了。对了,姐,你们去哪住啊?”
“去我家吧。就是离市中心远点,我上班也远。”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4
小娟结婚时,娘家陪送了一套暖气房,离婚时,自然还给了她。她想让父母过去一起住,可是,老人坚决不去。小娟就只好搬回来住,一来离单位近,二来和父母彼此有个照应。
志强对老人说:“叔,住暖气楼多享福啊。”
老人一脸的不屑:“不,我就喜欢这平房。”
小娟嘟囔:“说多少回了,啥事都能通融,就这事,讲不通。真不知道,他留恋什么。”
老人狠狠地瞪一眼小娟,沉默不语。
小娟又问志强:“你爸你妈他们呢?搬你那儿住去?”
志强叹口气:“我爸怕他们过去影响杳杳学习,我妈事太多,想直接去福利院,和我妈包一个房间。我妈既不想跟我住,也不想去福利院。”
“那她想去哪儿?”
志强笑:“她不想走。”
小娟也笑了:“不想走也得走啊。”
志强叹息:“是啊,可跟她说不通。老人都像小孩儿一样任性,还糊涂。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老人听了这话很不高兴,虎着脸训志强:“咋就任性了,咋就糊涂了?你妈明白着呢,她不想走,那就对了。”
小娟忙为志强解围:“我爸也糊涂了,要拆迁了,不走行吗?”
老人心里起了恨:“拆!拆!拆!好好的都拆,盖那些破鸽子笼,有什么好?”
小娟试图劝慰:“爸,咱这房子都旧成什么样了,早就该拆了,你看市里哪还有像咱们这条街的地方了?多影响市容啊。”
老人站起来往外走:“我们这帮老家伙还影响市容呢,想个法,把我们也处理了吧。”
小娟和志强望着老人的背影,相视而笑。

老人又坐到了院门口。
坐在马扎上,老人觉得有些累,就往后靠靠,倚着院墙。
暮色已浓,不远处的高楼,霓虹闪烁,小街两端,一边是如织的车流,一边是熙攘的人流,老人的目光躲闪着,想找一点清静。不由自主地,眼神又栖落到小窗上。
小窗里透出的光亮是淡黄的,不是他们家那种夏天能看清蚊子,冬天能看见蚂蚁的白亮。老人知道,她终年卧床,眼睛看不得太强的光。想到她的眼睛,老人的眼前就闪出一对亮亮的瞳孔,瞳孔里还有一双眼睛,是他的。
那一天,他们就那样四目相对,彼此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他们的鼻尖几乎快碰到一起了,他努努嘴,就能吻到她的唇。那双唇,红润,饱满,他第一次把它们含在嘴里时,竟不想再吐出来。然而,此刻,他没有去吻它们,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睛,像一颗种子,埋进了他心里,长出了爱情的大树,干壮,枝茂,叶繁,任风吹,任雨打,葱笼依旧。
小街深处,小娟妈从邻居家出来,恰巧,小娟也送志强出门。
志强问老人:“叔,您整天的坐在这儿,看什么呢?”
“天尽头。”老人没吱声,小娟妈却在一旁做了回答。
“天尽头?”志强抬眼望去,近处一片零乱和黑暗,远处虽有光亮,却不是月光也不是星光,是城市里的灯光。灯光辉映下,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哪里看得到天尽头?
志强走了。小街没有路灯,志强的身影渐渐模糊,小娟要扶老人回屋,手伸出去,却僵在哪儿了。
“妈,你看我爸!”
小娟的声音如芒,刺破暗夜,刺得人心哆嗦。
小娟妈折回身,老人靠在院墙上,眼睛望着远方,姿势如塑如雕。
走远的志强也跑回来。三个人凝视着老人,竟一时无措。

小雯一家从南方回来了。
有志强帮着,葬礼的一应事物忙乱而有秩序。细心的人发现,小娟妈除了悲伤,似乎还有什么沉重的心思。直到确定谁来摔丧驾灵的时候,一直对丧事的操办不参言的小娟妈开腔了:“你们打算让谁摔丧盆子?”
大家面面相觑。照规矩,摔盆子必须是儿子,没儿子,侄子也行,女婿是不允许摔丧的。可是,老人没有兄弟,当然也就没侄子。大伙也正为这事犯愁。
小娟妈拍身边的位置,让志强坐过来。挨着小娟妈坐着的小雯起身让位给志强。小娟妈看着志强,喉咙里咕碌了一下,似乎咽下了一口气:“志强,我要是认你做干儿子,你能同意不?”
志强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婶,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娟妈一声长叹,眼泪已在眼圈里汪起:“你叔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儿子,这是我的错……”
小娟小雯围过来:“妈,咋说这话啊?”
“妈,生儿生女是咋回事,您懂啊,咋怪自己?”
小娟妈似乎听不见姐妹俩的话,拉住志强的手,急切地说:“志强,你给我当了干儿子,你叔就是你干爸,你就可以给他摔盆子了。你说,这事行不行?”
志强思忖着。
小娟妈又是一声抽泣样的叹息:“志强,从前,你没少帮这个家,你叔也喜欢你,让你摔丧盆子,你叔……他……会,会高兴……”
小娟妈的话没说完,成串的眼睛无声地掉下来。
志强本来靠坐在小娟妈身边,这会,身子往前一挪,就跪下了:“干妈!”

老人起柩的时候,志强跪在小娟小雯中间,头顶阴阳盆,大叫一声“爸”,使劲把盆扣在地上。
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阴阳盆粉身碎骨。
志强拿起灵幡,第一个上了灵车,后面,小娟捧着老人的遗像。遗像上的老人正是壮年,和打幡的志强很像,很像。
火葬场,等候火化的时候,志强的手机响起来。他听着电话,脸色惨白,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小雯一把扶住他。
小娟急急地问:“出啥事了?”
志强看看小雯,又看看小娟,泪水奔涌而出:“我妈,她,走了!”
小娟脱口而出:“我爸的事,你回家说了?”
志强摇着一脸的泪水:“没有。我哪敢说啊!”
小娟小雯未干的脸上再次泪水涟涟。
这新起的一片哭声,在火葬场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很快就被淹没了。
哭声寂寞如烟,飘着,飘着,和高高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烟汇合了。
青烟缕缕,比什么都轻,比什么都淡,从容不迫,悠悠而上,融入穹宇。
一只鸟,不知从哪儿飞来,穿过烟缕,惊叫一声,振翅向更远更深的天尽头飞去。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7
旧楼的夜晚
  
  阿香推门出来的时候,隔壁邱嫂家门口一帮邻居们正唠得热乎。
    楼是老式的,楼梯、走台都在外面。周围新盖的楼都有编号,旧楼没有号,大家就叫它旧楼。
    旧楼里的女人们闲着的多。轴承厂黄了,祥伦街上的男人们都没地方找饭碗去,何况女人?
    闲着的女人爱扎堆,还专扎在邱嫂家门口。
    阿香的出现,像施了魔法,女人们都哑了。
    嘴巴关了,眼神却长了手似的要扒开阿香的衣服。阿香觉查了,却是不在意的,如走过一堆木头一样走过女人们。风吹开了阿香的风衣,露出里面的低胸短裙。阿香胸前的两团白肉刺着一直没离开她的那些眼球。
    “呸!骚货。”邱嫂使劲的朝地上吐口痰。
    邱嫂放低了嗓门:“昨晚带回来的那人快有六十了。我起夜瞅着的,真恶心。”
    李二娘笑嘻嘻地问:“你咋偏在她回来的时候来尿呢?你不是故意要听窗根吧?”
    邱嫂很实在地怼过去一拳:“我像你哪,没事就听人家窗根。”
    张婶埋怨说:“老李家也真是,咋把房子租给一个不正经的女人。”
    “就是,跟这样的人做邻居,咱都跟着丢脸。”李二娘乜斜着远去的阿香。
    阿香已经走到楼洞里了。旧楼是圈楼,楼洞是旧楼的大门。说是门,其实就是在楼中间掏了一个洞。楼洞里不见天日,大白天的也显得暗。
    齐大姑一拍大腿:“邱嫂,你可看好你家小梅,别让她拐带坏了。”
    邱嫂瞪了齐大姑一眼:“俺们可是正经人家。俺小梅都二十三了,一说介绍对象还脸红呢。”
    “她是干啥的?”有人问。
    “说是帮人卖货。谁知道她卖什么?”邱嫂一脸的不屑。
    齐大姑接住话茬儿:“卖肉。”
    一堆女人就笑起来。先是“嗤嗤”的,后来,谁又说了句什么,就放肆起来,“嗄嗄”地笑成一团。
    虽是深秋,正午的阳光还是暖洋洋的。特别是阿香的出现,让大家的话题不知不觉地就拐到男女那事上,扯着聊着,一个个就都觉得身上发热。直到太阳绕到楼后,吹到脸上的风有些凉了,互相地约了明天晌午还来,大家才散了。
    晚上,男人们回来了,晌午里的话就在各个家里重嚼一遍。女人带着鄙视说,男人脸上也堆着鄙视听,心里却泛着痒痒。灭了灯时,两口子的操练就格外的卖力。
    半夜里,一阵女人的尖叫,惊了旧楼人的梦。
    除了耳朵背的孙大爷,旧楼里的人都醒了。那叫声太刺耳,像撕了肉。
    再听,声音响在楼洞里。
    有人家的灯亮了。是男人开的,女人反应快,扑上去,又把灯关了。
    尖叫声在黑暗中凄厉如刀。
    男人们都抱紧了自己的女人,女人死死地搂着孩子。
    尖叫声忽地断了。大家吐口长气,松了互相搂抱的手臂,稳了慌慌跳的心,要接着做梦。外面却又响起哭声,旧楼人的耳朵再一次支棱起来。
    哭声进院了!
    哭声上楼了!
    哭声停在了邱嫂家门口。
    “咣咣”的砸门声伴着叫妈的声音。
    是小梅!
    几乎所有的门都是和邱嫂家的门一起打开的。
    人们看到,小梅扶着阿香,阿香搀着小梅,两个人的衣服都胡乱的披着,两个人的脸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泥水。
    “小梅,这是咋地了?”邱嫂的声音变了调。
    小梅哇哇大哭:“妈,我遇到流氓了。”
    邱嫂的眼睛就冒了血。她忽然看见小梅身旁的阿香:“你,你,是你,你招来的――”
    “妈!”小梅大叫一声,喝住她妈,“扑嗵”一声跪在阿香脚下。
    小梅抱住阿香的腿嚎啕大哭,阿香抚着小梅的肩泪如雨注。
    邱嫂楞怔着张大了嘴巴。
    下夜班的小梅在楼洞里遇到两个歹人。正撕扯着,阿香回来了。阿香看见小梅已被那两人扯下了衣服,就冲上去阻拦。阿香没拦住歹人,歹人反倒揽住了阿香。阿香就冲着楼里死命地叫。阿香的印象中,旧楼的夜是静的,旧楼人的耳朵是尖的,很小的一点动静都能听见。
    小梅懂了,也没命地叫。
    可旧楼里的人一个也没出来。
    阿香、小梅就拼了命地和男人撕打,终是打不过。小梅先被按倒了。被按倒的小梅绝望的叫声扎着阿香的心,阿香就停止了反抗:“别打了,我给你们。”
    另外三个人如遭了电击,撕打像卡了碟的武打片。
    阿香说:“我给你们,你们放了她。”
    “咦,你还挺义气。”一个男人说。
    “那你不喊了?”另一个男人说。
    阿香语气坚定:“放了她,我就不喊。”
    歹人是两个民工,本来就最怕人喊的。他们不知道小梅和阿香的区别,在他们眼里她俩都是年青的女人。只要她们不喊,只要他们如愿,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但是,他们没放小梅走,他们怕小梅会报案,会找来人。他们轮流着,一个看着小梅,一个对阿香施虐。
    阿香成了邱家的恩人,成了旧楼人眼里的英雄。邱嫂做了好吃的就让小梅给阿香送去。
    小梅把阿香看成了亲姐妹,却不再和楼里的人说话,出来进去的看见谁都跟不认识似的。大家倒不跟她一般见识,毕竟觉着自己短。
    阿香还是中午时出去上班。扯闲的女人们见了,会主动地跟她打招呼,语气眼神都透着讨好。阿香不卑,阿香不亢,阿香还是原来的样子。淡淡的点头,轻轻地走过。
    慢慢地,邱嫂从小梅的嘴里知道了阿香的身世。
    阿香的家在一百公里以外的鸡西。阿香婆家的男人祖祖辈辈给人挖煤。去年的一场矿难,砸死了阿香公公和他的两个儿子。
    阿香的婆婆是个瘫子,阿香的女儿刚上初中,嫂子的儿子在哈尔滨念大学。老少三辈五个人的日子一下子没了指望。
    婆婆要寻死,嫂子成天价哭。阿香一跺脚:“我出去挣钱!天塌了,可地还没陷。男人走了,日子还得过。”
    阿香和嫂子分了工,嫂子在家照顾一老一小,阿香到牡丹江来寻活路。
    阿香挣的钱分两份,一份寄回家里,一份寄到哈尔滨。
    邱嫂把阿香的故事讲给女人们,女人们就一阵唏嘘。晚上回家,忍不住把晌午听来的再学一遍。血性点的男人就点了女人的鼻子:“你下岗了就知道天天扯淡,看人家。”窝囊点的不敢说教媳妇,就在心里感叹自己咋没遇到这样的好女人,有情,有义,有志气,还有模样。想到阿香的模样,男人们就想起阿香胸前的白,腚后的鼓,就低了头不愿意再看自己女人的黄瘪。
    阿香还会往回带人。她尽量轻手轻脚。但旧楼的夜太静了,有点声响就会让人听见,尤其是这声响来自于她。但大家好象不再嫌她,邱嫂就曾人前人后地说:“唉,一个寡妇家,养活好几口人呐,不靠个男人咋行?”
    大家只是不解,阿香的男人为啥总是靠不住。因为,每次大家说起自己看见的那个男人时,模样都说不到一块去。大家就认定,阿香的男人是总换的。问邱嫂,邱嫂也说不准。邱嫂还叹气:“现在的男人哪,占了便宜就想溜。”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0:58
大家也跟着感叹:“阿香真是可怜。”
    吃晚饭的时候,邱嫂家吵架了。吵嚷声太大,各家都听到了。人们放下碗筷,停了嘴里的动作,全部的注意力都聚到耳朵上。
    邱哥吼:“你再去找她,我砸折你腿!”
    小梅不示弱:“那你现在就砸吧,你不砸我就去找她!”
    邱嫂帮腔:“你咋专跟爹妈对着干,她是你娘老子?”
    小梅:“她不是我亲娘老子,可她救我了。你们倒是,你们怎么不出来救我?”小梅的声调提高了:“你们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们都听见了。”
    小梅带着哭腔喊,喊得旧楼里的人心直跳。
    邱嫂家静了一会儿。突然,什么东西摔碎了,伴着破碎的声音,邱嫂的嗓子破了般地响起来:“你睡她了,是不是?是你遇到她了,是不是?什么你哥们看见她了,你哥们啥时来过咱家?啥时见过阿香?王八蛋,你去逛窑子!你以前也找过她,是不是?”
    没有邱哥的回答,邱嫂的一连串“是不是”等于有了答案。邱嫂就“哇”地嚎哭起来。
    一阵猛烈的哗啦声,大概是饭桌子(扌+周)了,伴着的还有邱嫂的哭叫:“这日子没法过了――”
    邱嫂的哭叫声从屋里到了屋外。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再不出来,就显得太冷漠,太不懂人情道理了。于是,旧楼人就都从各自的家里走出来。
    悲愤的邱嫂寻了根棒子,冲到阿香家。棒子飞处,阿香家门窗上的玻璃像春天时房檐上的冰溜子,哗地一下落到地上。邱嫂边砸边骂:“骚货!早看出你是骚货。你真是卖肉的,卖到我家来了。叫你卖!叫你卖!”
    邱嫂的样子有些疯狂。
    李二娘第一个冲上来,抱住了邱嫂:“大妹子,大妹子,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邱嫂脸色青紫,她指着阿香的屋门,嘴唇哆嗦:“我咋能不气?我拿她当好人,当恩人。她却勾引我男人。呸,我眼瞎了呀!”
    邱嫂忘了,是邱哥嫖娼遇到了阿香,而不是阿香诱惑了邱哥。
    大家也都忘了这个细节,毕竟在阿香是只“鸡”的重要事实面前,其他的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就是,就是,”张婶把邱嫂的棒子拿下来:“这种人,咱们一开始就看她不正经。”
    “我说呢,她咋会用那种办法救小梅。亏她想得出,她咋不不去报警?她咋不去拼命?还是她乐意。我猜呀,她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也是天天干的事,多一两个算啥呀,就当没挣着钱,白干活了。”齐大姑的话引得看热闹的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旧楼里咋能住着个‘鸡’呢?”一直对和阿香做邻居耿耿于怀的张婶吐口唾沫:“败兴。”
“咱把她撵走得了。”孙二娘的建议立刻得到大家的响应:“对,把她撵走。”
“把她的东西扔了,不让她回来住!”有人大喊。
“对,扔了!”
阿香家的门窗在邱嫂的棒子下已经支离破碎,再踹上一脚两脚的,就门窗大开了。人们一涌而进,抓着什么扔什么,衣服,被褥,统统飘到了楼下。有人觉得不解渴,干脆把东西直接摔到地上听响。
乒乒乓乓的声音令人兴奋,让人畅快。旧楼人陶醉在自己制造的声响中,没发现阿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阿香是接了小梅的电话赶回来的。
“阿香姐。”小梅扑到阿香面前:“阿香姐,我赔你新的,全赔你。”
阿香轻轻推开小梅,竟自往里屋走。刚才还是气焰高涨的人们突然像被 捉了手腕子的贼。大家提了心,等待阿香的爆发。
齐大姑扭了身子,是随时往外跑的架式。
邱嫂深吸口气,憋着,把眼睛盯紧了阿香。
阿香看看狼籍的四周,又看看楞怔的人们。目光掠过哪个,哪个的心里就哆嗦一下。阿香的眼睛是看过来的,可阿香的眼里却没他们。阿香的眼神如黑洞一样,一下把他们全吞没了。
阿香拿出一迭钱交给小梅:“这个月的房租,你交给李叔吧。”
阿香扭头往外走。走台上,楼梯上都是人。阿香走过他们,像走过一块块石头。
阿香走进旧楼的楼洞。
阿香在旧楼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像期待的一台好戏没开演,旧楼人有些失望,有些寡淡。他们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旧楼的夜,静下来了。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02
英国篇章(诗歌) (2006-10-17 22:48:56)转载▼
分类: 有时爱,有时痛

1  在圣詹姆斯公园喂鸟
没有人知道圣詹姆斯公园有多少只鸟,就像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公园到底有多大,为什么可以这种开阔。它不过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有水面,有绿草和高树。这些梧桐应该是见过不只一个世纪的,叶子落尽时,更见出它们的沧桑和遒劲。从这样高大而古老的树下经过时,你会发现个人的喜怒哀乐不足为道。
我们坐在长椅上吃饼干。白色的水鸟飞到我们面前。不知道那鸟叫什么名字,如果我能叫出它们的名字来,那一定会给我的文字增加光彩。一个俄罗斯作家在谈到普里什文时说,大自然在他的笔下都是有名字的,草的名字,树的名字,从不远处跑过的小动物的名字,甚至露水的名字,都那样富有情趣。一个被命名的世界是清晰而美丽的。一个知道事物名字的作家远比其他的作家更有力量。
还是让我们回到水鸟身上吧。与白色的水鸟一起飞来的还有灰鸽子。水鸟的羽毛油亮并且收得很紧,仿佛头脑中简洁的思想。这样的鸟如同倏忽飘来的灵感,一击致命后不知所踪。最先飞来的那只鸟喜欢鸣叫,有一点自命不凡,但并不惹人讨厌。没有人会讨厌一只神气活现的鸟,因为那毕竟是鸟而不是人,鸟的神气是自在的,是它的羽毛。
饼干末掉在地上,水鸟飞舞。把饼干末扔向空中,水鸟便以骄傲的姿态飞起,啄住食物,并且飞快地吃下去。它们飞得恣肆,羽毛扇起微风,让你忘记了观察别的,比如它的脚和嘴喙。
其实,你也可以这样飞着,骄傲并且快乐。

2 一幅画和一首钢琴曲
从棕色的海岸可以越走越远,但抵达自己的内心。
我在这个片刻是宁静的,而你的笔触辽阔。
树林结队在绿水中游泳,像一群长着红毛的鸭子。这样的世界必定给你很多安慰。
沿着我皮肤内部的台阶弹奏下去,弹下去,一直弹下去,最后会到达一片彤云。
散漫的日子里,将有另一个主题新鲜起来,如白鸟高飞。
但我思想着,我要一所你许诺的房子,我可以骑着它,在你的狂想里飞行。

3  邻街的房子
我经常站在窗户前,看着邻街对面的房子发呆。那些挨在一起的房子看上去很旧,但并不破。红色的砖墙上有斑斑苔痕,告诉着我,这里的天气是如何长久地潮湿。在这里,任何有力的青春都可能长出苔藓。
邻街的房子有很多窗户,无一例外地拉着窗帘。很少看见人影在窗帘后面活动,仿佛那些房子从来就是空的。我能看见房子湿滑的屋顶,如同被雨水洗过一万年。这是一个被大海搂得铁紧的城市,这是被雨水娶做填房的国度。
狭窄的街面两边,停放着长长的两溜汽车。汽车的颜色大致都很鲜艳,红色,绿色,枣红色,棕色,墨绿色。一辆绿色的汽车上竟然也长出了苔藓,这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我居住的这栋房子前长有一棵树枝繁密的树,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它还结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红果子。任何叫不出名字的事物如今都让我疼痛难忍。
树下有一束白色的野菊花,它在阴冷的天气里越开越固执。

4  寂静
人也许生来就是害怕寂静的?就像害怕雨水中心的黑暗。
一滴雨水足以让一首歌曲中断,把橙子切成两半。
从饱含黄金汁液的表皮,雨水杀进橙子的心脏,变成了一粒果核。
一滴雨水叭哒落在前额上,就像平稳的一句话,又像星辰熔化:
“相信我,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你手上核桃皮的苦味再也洗不掉了,几百年过去,
你还记着它的斑斑点点,但现在,你要用一个瞬间忘却
烙在你血液中的图案。
雨水滋养事物表面的裂缝,就像寂静扩大了荒凉,在鼻子前端。
在一切狂欢的背阴面,寂静耐心等待着,放松了四肢的肌腱,但保持着嗅觉。
5  如果两个人
如果两个孤单的人加起来,会不会就不再孤单了?或是他们的孤单会加倍?
夜里,谢菲尔德是凄凉的。潮湿的路面起伏蜿蜒,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跟随着。有人会在拐角处遇到自己。汽车的声音洞穿肺腑。
我向一个犹太人问路,他说,如果我抄近路,我注定会迷失。我又问一个当地人,他的眼睛是迷惘的。
早晨,太阳从低处仰望着绿色的电话亭。太阳不可逼视。
我很少能看到低处的太阳,我的脚跟有片刻的温暖。
我没有变得清澈,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清澈的。我没有因为距离遥远而看清自己,我模仿先知的口吻说:我是我自己的迷雾。
晶亮的细雨又落了下来。
我把思想埋在鸭绒被子里,怀念着酒精,而棕发的美人从窗前一闪而过。

6  遇到火焰
在湿漉漉的公园遇到火焰,那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事。
但你有可能遇到百年的大树,叫不出名字;你可能遇到松鼠与浆果。
遇到白色的芦苇,灿若云朵,细碎的乡愁落满一地。遇到花朵的孤寒。
除了你一个人,谁也不到空荡荡的木头长椅上落坐,它们沉默的会议日复一日,从晨到暮。
遇到手持长剑的女人,脸上有青铜的崇高,有苔藓的没落,乌鸦不再叼着她的眼神飞翔。
遇到火焰,但是不可能,可能的是点燃与掐灭,是水对水的爱慕。
所有的世纪都将被云朵喂养,而每一根草茎之下都有阴郁的天才。修剪刺的篱笆,
开吉普车旅行,遇到讲德语的黑姑娘,她黑得犹如幻觉。

7  暮色
太阳从背后落下去,假如那能说得上是太阳的话。这样,又一个薄暮升了上来。
从我的胃里,有纷乱的灯火点燃。
夜晚总是晴朗的,而大地似乎从不曾干燥过。
我若有所悟:那设计窗户的人必定是一个天才。鼻翼上掠过的光线是透明的。
说到乌鸦的时候,雪落了下来。雪落在头发上像一群鸟,有冰的翅膀,
和善良的心思,一个穿过暮雪的人揣着火炭。
在白天蛰伏,在夜晚巡游,是城市的守护者和所有罪恶的老师,
他掌握着妓女和剃光头的醉汉,掌握酒吧门口的拉丁人。
从市政大厅出发,穿得很少的少女噙着苹果酒,她们的细跟凉鞋柔软,
但胸脯冰凉。她们奶白色的皮肤让谢菲尔德口干舌燥。
穿警察制服的印巴人站在街角,炸薯条的香味让人晕眩。
就这样,我停留在咖啡之外,停在雕花的水晶玻璃酒樽之外,
数着手掌中散漫的沙子,以此打发时日。
但在唯一晴朗的日子,贞洁的阳光变得慷慨,我和他
就去波坦尼克看望松鼠。明亮天空下,逆光的黑色树枝让我迷恋,
如同消失的伟大年代里,一个面孔模糊的洗衣女工。
渴望迷路而不可能,出门往左,这样的时日没有变故。他说,
“不规则形状的冰在我的腿上跳舞。”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话的口气
随随便便,却让我悲哀。步伐仓促而谨慎,他用童贞打败了我的写作。

8  空虚
晴朗的日子仿佛盛筵,波坦尼克撒满了黄金。
雪泥在每个下午喀喀作响,应和时光的节奏,春树努力地炸响枝条。
我被华贵的空虚充满,一根电线终日在脑海弹奏。长风钻入密林。
我被阳光爬过教堂尖顶的声音充满。
我被充满,你的声音在月夜,在黄金般的记忆里。

9  格拉斯哥彤云
从晨到暮,霜是白的。
尽管这里是低地,是野牛选中的“绿草如茵之所”。
尽管圣徒和流氓在这里安置灵魂,而红胸脯的知更鸟穿越了苔藓。
从秋到冬,思想家带着他的青铜,有力的水流带着冰块,我带着自己有弹性的乡愁,
浩荡地汇入博物馆,汇入光线阴暗的画廊,汇入砂岩。
从东到西,我游游荡荡,内心慌张,我努力寻找一个人,他曾用一次演讲
打败了我的女王,我那感情善变的神圣后裔,让她绿色的皮肤灰暗。
我在缺少阳光的世纪里寻找天才,他胆敢保持自己的蔚蓝,
保持着他光线柔和的走道,他的女人吻着肉色的神秘星球,他的蜜蜂高蹈。
我寻找从内心迁居到此的钢琴弹奏者,他经常与树的形象重叠,
他的手指像一把火柴,在过期的乐谱上寻找黄磷。
当北方来的冷风吹入胸口,短促的尾音终于拖曳着穿过山地。
于是我又失眠了,在飘过天空的羊群里,在霜的纪念碑上。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05
橡子散文选

文、橡子

北大副教授阿忆的“跛足幸福”


北大副教授、原央视实话实说主持人阿忆博士在网上公布自己的工资单之后,引发了一场热烈的大讨论,同情和支持者有之,鄙视和批判者有之,总的看来,支持者多以现实主义的眼光看待副教授的生活境遇,批评者则以道德高调质疑知识分子的操守。由于站在不同的立场、价值体系也各不相同,似乎哪方面的意见都能自圆其说。那么,这份工资清单的现实意义到底在何处呢?

首先要强调的是,我们没有理由质疑这份工资单的真实性,各项收入和支出都是翔实可查的,北大另一位副教授孔庆东也为它做了旁证。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能看到的事实是,一名北大副教授从本职工作中所获得的收入,的确不足以负担他的生活开销。

月收入将近5000元,北大副教授怎么还会入不敷出呢?我们不妨分析一下他的支出情况:阿忆的子女教育费用和住房月供,加起来就达到了3500元,私家车的各项花费(不包括税费和保险)为1800元,三项之和已经超出了他的工资性收入。值得庆幸的是,阿忆用于子女的教育费用还不算高昂,每月1425元的住房还贷比起其他“房奴”也算轻松。

自有住房、私车、子女受到良好教育,这是中国人目前的幸福“三大件”。拥有了这样的“三大件”,阿忆自然比许多人幸福,所以他没有理由哭穷。但问题是,如果阿忆不在北大院墙之外找点别的差事干干,他为了支撑自己的幸福生活,就得不吃不喝不生病,不能有人情往来,不能买书籍报纸,不能进电影院,这样看来,阿忆的幸福又是一种“跛足的幸福”,是缺乏弹性和保障的幸福,甚至是靠不住的幸福。但他的境况,似乎正是一个恰当的隐喻:普通中国人在超越温饱走向幸福的过程中,还面临着比较大的经济负担,这负担主要来自教育、住房和社会保障。

这让我们联想到当下两个比较热门的“指数”,一个是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简称CPI),一个是幸福指数。最近,质疑CPI真实性的报道不断见诸报端,专家和坊间对此都有说法,但总的观点是,政府机构在统计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时,没有把教育乱收费、沉重的医疗负担等包括进去,房价高涨的权重也不够,因此出现了CPI失真的问题,也就是说,通过周密调查得出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并不能反映老百姓的真实消费情况,尤其不能反映他们所承担的生活压力。具体到阿忆身上说,起码他用于子女教育的费用是没有被统计到“个人CPI”之中的,而这恰恰是他家庭消费的大头。

如果基于失真的消费者价格指数,去得出中国人的幸福指数,无疑也是靠不住的。那就好比把阿忆副教授的教育负担、他家人的头痛脑热之忧都刨开,而去探究他到底有多么幸福一样。更何况,幸福的含义并非仅仅指的是物质生活呢?

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在我们周围营造出一种简单而肤浅的乐观气氛,似乎小康已经不远、幸福唾手可得,似乎除农民工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应该“哭穷”,这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幸福感失真”。如果真的被这种幸福感所笼罩,我们就很容易忽略所面临的各种困难,比如社会保障很不完善、公共品欠缺、社会公平有待建立、环境污染日益严重等,我们就会丧失正确的判断,从而丧失推动改革走向深入的社会动力。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06
带上防毒面具,我们去平遥


平遥是个有故事的小城,虽然小,格局却与皇城没什么区别,县衙门在正中,四边的城门都有好听的名字。可惜的是,平遥的下水道系统有点问题,于是古城里终日飘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逼得人不敢久留。
摄影节赶上周末,很多朋友都去平遥耍,我也去凑了一回热闹。喜欢摄影好多年了,但只在去了平遥之后,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摄影,又终于懂得,所谓喜欢,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用一整天的时间,大致看完了柴油机厂、棉织厂、土仓三个地方的摄影展,腰酸腿痛不说,看着看着还吐了。太多的影象,太多的信息,太多视觉与心灵的刺激,当它们一股脑扑过来的时候,人就如掉进了显影液里。再加上满大街都是背着相机的人,到处都有摄影行为,连我在路边抽根烟,都有个漂亮美眉对着我瞎摁,这才了解到,当摄影已经为普罗大众所掌握的时候,它离艺术也就越发的远了,甚至艺术这个词本身也显得有几分可疑。
在平遥,影象泛滥导致摄影被取消。某些作品,如果放在一个安静而孤立的环境里仔细地看,也许会唤起某种隐秘的触动,但在摩肩接踵、气味呛人的大厂房里,它们彼此湮没直至隐遁。难怪有的摄影师抱着作品去了一次平遥之后,从此怀疑了自己的才气,对自己的个性也没有把握。平遥不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名利场,倒更像一个消化与排泄的系统。理智的摄影师,可千万别去平遥碰运气,你会倒霉的。原因在于,平遥摄影节似乎没有灵魂,没有精神掌舵人,每年都缺乏明确而有创意的主题,也从不刻意为无名小辈捧场,更别说炒制自己的大师了。这样的摄影节,不可能让摄影师产生归属感,热闹过后只剩下商业的泡沫,很难留下什么精神财富,这大概就是国内各种艺术节共同的软肋吧。
看了平遥的摄影作品,对国内的摄影师形成了不太好的印象,总的来说,都缺乏力量和野性。老一点的摄影师(因为大多是摄影家协会的会员,姑且叫他们协会派),他们的照片很体面,技术很娴熟,但就是过于牧歌化,似乎脑子都被PS过,他们在满世界摁快门的时候几乎是“无我”的,有个“超我”在替他们理解世界,而他们不过是懂得速度、光圈和偏振镜的傀儡。那个超我、那个操控者、那个意识形态的复制人,给了协会派以名誉和地位,但显然剥夺了更多。年轻一些的摄影师显露出个性,但同时也暴露出急躁的问题。他们不那么在乎影象的体面了,多少也有点艺术观念,但过于看重个性,似乎只要有了个性就抵近了艺术的真相,其实,真正的艺术家从来都是很谨慎地对待个性、甚至压抑个性的。还没有看到有独特艺术观念、很好地控制了影象的年轻摄影师,至少他们没有从平遥摄影节上跳出来,要么是因为中国的摄影还处于混沌与盲目,要么就是平遥大锅饭把他们炒糊了。反正,从类似河南新锐摄影展那样的照片里,看不到摄影的希望。
幸好还有新闻摄影能够“杀人”。美联社很聪明,他们的展览很成功。他们挑选了一些优秀的、经典性的新闻图片,同时用庞大的篇幅把每张照片所在的那一整卷胶片都展示出来,让人看到了他们的摄影师面对历史瞬间时,是如何移动脚步、如何取景的,而他们的编辑又是以什么眼光来挑选图片。霍梅尼1979年重返伊朗的照片,戴妃葬礼的照片,显示出他们成熟的操作思路。当然,美联社在集中展示人类的阴暗面所表现出的力量,也昭示出摄影这一文化工具的重要性。
路透社也很聪明,他们展出了一批中国题材的照片。从他们的照片里看中国,似乎能够重新“发现”我们自己的生活,也能意识到我们在面对自己的历史时所表现出的盲目和愚钝。路透社驻中国首席摄影师拍的那张芙蓉姐姐就是一个例子。国内的几位摄影师面对芙蓉姐姐时,总是被芙蓉姐姐的肉、被她的S型体态所蛊惑,拍出的照片要么肉麻、要么恶毒。路透版的芙蓉姐姐是一张俯拍,她虽然仍在努力展示自己的身体,但她身体的全部特点和优势都被取消了,暴露出来的是一个可悲的姿态。通过这种冷静的注视,路透版芙蓉姐姐说出了网络风云人物的悲剧性一面。

下一次如果再去平遥,我要带上防毒面具和折叠自行车。但问题是,如果我真的带着那两样行头在平遥的厂房里溜达,谁还会看摄影呢?

最后要说两句平遥的好话。平遥街头的警察很和蔼,平遥的老百姓也对外地人打扰他们的生活表现出宽容。不少本地的老年人都去看摄影展,有个老头还很天真地追着摄影师问:“拍照片真能挣钱吗?要不,你们怎么都上这里赶大集呢?”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07
他人的疾病


她的病复发了。这是夏天以来最糟糕的消息。

她是一个温暖的小女人,喜欢背着包四处游历,热爱生命,渴望爱情。几年前,我被网恋折磨得灰头土脸的时候,在新浪认识了她。那时,她通过我的一个兄弟拿到了刚出版的《脆弱》,对我有几分好奇。她告诉我,每当她读完几页我的小说,从文字中醒来的时候,就仿佛获得了新的眼光,可以去理解自己的生活。我对这样的反映很是吃惊,虽然我是用了心去写作,但并不了解自己的文字对于他人意味着什么。她给了我很多鼓励和安慰,从此我们成了遥远而知心的朋友。
两年前,她忽然就得了乳腺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内心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对生命怀有那样的热爱与感恩,为什么竟要遭受病痛的残酷折磨呢?这完全超出了我对命运的理解。
那年冬天,我去云南出差,回头顺道去了一趟广州,约了她和诗人龙少在天河城见面。她做完化疗不久,头发还没长出来,戴着一顶毛线织的帽子,表情仍是那样平和与温暖,只是说到病情的时候,眼睛里偶尔会闪现出泪光。那时,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愿望:抱住她,把我生命的全部热力都给她。这念头一闪而过,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和徒劳。
我要她和我们一起去吃烤生蚝,我知道她喜欢美食,但她摇头拒绝了,她什么也不能吃。那天夜里我和朋友们喝了很多酒,在陌生的城市里体会着生命的欢欣与晕眩,而她早早地回了家,独自与该死的病魔搏斗。
她是赢过的。有一段时间病情很稳定,她还能去很远的地方游荡,路过北京的时候,还叫了我们几个人陪她一起吃饭。先是在三联韬奋书店对面吃私家菜,吃到半道觉得不过瘾,又到不远处的桂林米粉店再吃一回。隐约中,又能看到她性格里的乐观、热情与幽默,但我知道,在回归自我的路途上,她经历了生命中最为险恶的时刻,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孤独与痛楚。
她和一路陪伴她的男友结了婚,又搬了新家,还通过自学考上了心理咨询师。和我说好,等到她羽翼丰满的时候,就要拿我这个典型的精神病人开刀,深入分析我对待女人和爱情的种种古怪心理。我也满心希望着,哪一天她成了泰然镇定的心理医生,可以像上帝一样倾听我,而不会被我吓倒。
可是命运并没有罢手,她的病复发了,而且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多发性肝转移。她又被抛到了最凶险的波浪之上,那波浪不是带着她眺望世界的壮丽,而是想把她打翻在地。她告诉一个朋友,她要考虑后事了。她每天都在犹豫,要不要再做化疗。

而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只能在远处徒劳地张望,像废纸片一样丝毫没有用场。她是我的亲人、我的姐妹,是世界馈赠给我的一朵微笑,我却只能让她独自受苦,这种超然的处境让我体会到人生另一种滋味。你以为自己爱着世界,爱着那些温暖而美好的人们,你以为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你甚至以为自己的文字能带给他人清风与花朵,但实际上,当你最亲爱的朋友身陷疾病包围的时候,你不能替她分担任何痛苦。她打针的时候,你的皮肤完好无损而且在微笑。她呕吐的时候,你在远方懵然不觉,享受着岁月的盛宴。她承受不住内心的哀伤而哭泣的时候,你仍在掂量某个楼盘的价格,在排队换发新护照。她焦虑到行将崩溃时,你正在白日里沉睡。无论你心里多么痛惜她,她仍然是孤独的,她在白天孤独,在夜里孤独,在病床上孤独,在喧闹的街道上孤独。她独自一人承担着生存与死亡,承担着狰狞的命运……这才是疾病的真相。疾病把她和爱她的人隔离开来,疾病让我们暴露出旁观者的冷漠,映衬出我们那点所谓同情与关怀的微不足道。

我多想把我认识的所有人的手都拉起来,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环绕在她的身边。冬天要来了,我不想让她感到寒冷。
陌生人啊,帮帮我,和我一道为她祝福吧!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08
所谓文学之死不过是破茧重生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里说,上帝不公平地给了一个傻瓜一张漂亮的脸,却给了莱蒙托夫一双短腿。他又说,诗人如果走错一步,走出他的镜子领域,他就将毁灭。

  我把他的两段话如此并置在一起,是想说,诗人或作家生来就是被剥夺了的。因为宿命或现实的剥夺,诗人的心志才敏感起来,才获得了与物质之上世界的神秘共鸣,才能体察生命的卑微与局促,才能写出不同凡响的句子。另一方面,写作者在尘世中的存在也是受到限制的,他仰仗于“镜子”获得魔力,一旦他走出界线,渴求他不应得到的东西,他的光环就会消退,就等同于芸芸众生,甚至因此失去诗人和作家的身份。

  用这样的方式来看,洪峰的实名制乞讨就不再是简单的现实抗争,就能获得一点形而上意味。他从自己的镜子中走出了一小步,被一个少女看见并拍了下来,然后又很快地退缩了回去。他的乞讨并不像叶匡政所夸大的那样,是什么宏大的文本,而不过是偶然而轻微的“失禁”罢了。

  那么,洪峰的镜子又是什么呢?是一个茧。《大师与玛格丽特》的前50页对这个茧有很好的描述。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为了鼓励写出歌颂时代的伟大篇章,人民为作家和诗人提供了温暖而舒适的茧,只要他获得盖了印章的红色证书,他就可以终生寄居在那里,不仅衣食无忧,周围还有戴着三叶草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当然,我们现在知道,这是一种制度幻觉。温暖的茧正在崩溃,只有少数人还享有不断削减的特权,更多的诗人和作家被“驱赶到了风沙扑面的大街上”(孔庆东语)。像我这样的人,早就适应了无情的“驱赶”,但年近五十的洪峰显然无法适应,他用乞讨的方式表达了对茧的怀念,他的乞讨里有乡愁。

  写作者的窘境并非仅仅来自意识形态,虽然意识形态的挤压最让人感到不适,最能引发怜悯。叶匡政在用莱蒙托夫式的激烈口吻宣扬“文学死了”的时候,他所犯的错误,是混淆了各种形式的“剥夺”,并把它化约为一种政治阉割。实际上,如果我们回想一下海子的生平,我们就不难了解,剥夺有时其实来自时代深处某种无法辨识的冷漠,甚至就来自人民(也许叫群氓更合适)。当海子写出那些辉煌而自悯的抒情诗的时候,人民在哪里呢?拒绝他的女人是人民吗?小饭馆的老板是人民吗?对他的诗报以冷笑的同行是人民吗?他被两种事物拒绝,一是他自己肉体中的病态内驱力,一是周遭世界的坚硬与锋利,所以他死了。只有等到他以失禁的方式死去,我们才能重新发现他,传诵他的诗篇,怀念他圣徒般清苦而窘迫的生涯。所以说,当我们控诉的时候,我们不妨回过头来自我审视一眼:我,我自己,是不是凶手?

  我赞同叶匡政所说的当代文学的十四种死状,如果我有足够的耐心,还可以列举更多。在我看来,如果说当代文学遇到了什么要命问题,倒不见得就是“虚伪的、僵死的文学秩序”在作祟。文学已经变成了一个无限开放的系统,不可能因为熵增而热死。文学到底什么?当然不是几个老同志把持的作家协会,几个迂腐学者凑在一起弄的晦涩杂志,但好象也不是满大街上堆得跟死鱼一般的玄幻与言情。我个人以为,这是一个好的文学时代,洪峰可以继续要求沈阳市长给他固定工资,郭四可以跟朋友在西湖吃生鱼片,谁谁可以顶着治安管理处罚法的刀片儿脱掉内裤,如果这个系统更加开放,就更好了,如果诗人可以在王府井拥抱陌生女人而不被抓起来,如果作家向基金会申请资助而不是向政府乞怜,如果有才华的写作者和混文学饭的人在不同的圈子里都混得不错,如果作家协会评了什么奖大家都不眼红不生气不在乎,如果人民不因为诗人说了粗话就把诗人看作敌人,等等,那就更好了。但我们也不急于吁求这种时代马上到临。说到底,于文学而言,挤压也是一种财富,因为有《古拉格群岛》这样的先例,晾着你、不睬你也是财富,因为有海子这样的先例。所以,我以为,叶匡政列举的所有“死亡”都丝毫不让人恐慌,恰恰在僵死的秩序之外,我们能迎接文学真正的、散漫的、恣肆的可能性。

  那么,当代文学的真正问题是什么呢?我觉得有两个。一是写作者缺乏巨大的才华和耐心。除了才华,没有任何别的可以为写作者做证,脱裤子固然不行,把自己挂在钩子上也不行,爬到鸟笼子和兽栏里都不行,希奇古怪的行为固然可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但不足以让阅读者死在你的文字里,用眼泪为你送葬。从我的视野来说,我还很少看到耀眼的才华,或者有才华的人也缺乏力量、被尘世湮灭。这个问题可以归结到神秘主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天才如何降生,又如何在水上飘行以渡过风暴。

  另一个问题是糟糕的时代趣味,或者说是普遍的审美力低下。我不是一个做学问的人,总结不出什么象样的门道,但我有一个模糊的猜测,那就是先有文化革命切除了人民的文化之根,后有应试教育为年轻一代的审美做了绝育手术。这是一个巨大的、难以抵挡的荒漠,是真正的悲剧所在。总结一下我们时代的写作偶像,那真叫一代不如一代啊,王朔和王小波的文字还是不折不扣的文学,郭敬明那幼稚得无以复加的涂鸦怎么也会受到追捧呢?什么是当代文学的耻辱?那就是孩子们人手一本郭氏著作还读得如痴如醉,是一个抄袭者用赝品迷惑了一个时代还不容辩驳,是文学需要法庭为它清理门户。如果说,我在文学方面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就体现在这里,我担心我身处其中的时代永远不渴望钻石和黄玉,永远沉湎于速食面和防腐剂。

  那就这样说出我的结论吧,“文学死了”是一个虚假命题,是一个诗人的内在惶恐的曲折映射,是他踉跄着迎接“文本互动时代”所发出的哀叹。

  我惊讶于,他为什么看不到日出,看不到破茧而出的锐利光芒。那光芒虽然细小而娇嫩,但它多么夺目、多么动人,映照出我们的破败和灰暗。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09
“我以为我是刘备”

晚上在单位食堂吃饭,和同事说到了孩提时代的生活。那时候,家里虽然穷,经常吃不饱肚子,但是和小伙伴在山间水畔打闹嬉戏,不知有多快活。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著名的杂文家和时评家潘老师,忽然冷不丁地说,“我一直到上初中之前,都以为我自己就是刘备。”听的人吃惊不小,连忙问是什么缘故。原来,潘老师小时候经常看《三国演义》的连环画,村子里的孩子一起玩三国游戏时,他也总是扮演刘备,手上拿的也是刘备的兵器,时间长了,他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刘备了。于是哈哈大笑。听起来虽然有点荒谬,不过也知道这种情境和心境也都是真的。

现在的孩子热衷于网络游戏,不也经常在角色扮演的过程中当了真么。一个玩魔兽上瘾、最终跳楼自杀的孩子,在他的遗书中就写道,他生活中只有三个朋友。那三个所谓的朋友其实都是魔兽中精灵族的三个厉害角色,并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人。可怜的孩子,多么孤独的童年。

感叹一番之后,对面的美女编辑张老师吃罢最后一块排骨,悠悠然地说,她小时候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小鹿纯子,打排球的那个。不仅发型做得像小鹿纯子,连说话的口气都模仿配音演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心说你现在也挺小鹿纯子的。看样子,一个人在小时候扮演过的角色,会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就像一种挥之不去的影子和气息。

这顿饭我吃的很饱。想了想我自己,到底扮演过谁?已经不大清晰了。只记得小时候看电影《红楼梦》,黛玉死的时候,我哭得比谁都惨,莫非我以为我是贾宝玉么?这念头真让人臊得慌,也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10
唐太宗想建立理想国?

  看到晚报上说,历史正剧《贞观之治》收视率不理想,我很高兴。那电视剧我扫过几眼,拍得实在不怎么样,唐太宗老是摆出一副光明伟大雄心万丈的样子,很像革命样板戏中的高大全,只不过穿了古装而已。都什么年头了,还一本正经地捏造这么个荧屏形象呢?老百姓要是喜欢了那才叫怪。

  拍得糟糕也没关系,大不了投资打了水漂,又不是人民的钱。真正让我生气的,是这个正剧的片头曲《理想国》。这首由张学友同学演唱的“正曲儿”,模仿唐太宗的口吻,发出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倾诉——“让我全心全意把这土地建成理想国”。理想国?还全心全意?这会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封建帝王的心声吗?虽然我们都知道贞观之治开创了盛唐时代,唐太宗也的确算得上有胸怀,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摆脱家天下的封建观念。无论唐朝的疆土开拓得多远,那都是李姓的江山,与黎民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唐太宗的脑袋也断然不可能与柏拉图“不谋而合”。在柏拉图和他老师看来,一个理想国的形成,必须有几个条件,统治者应该从有才能的人中挑选出来,他要过公社生活,他还得是一个哲学家。唐太宗是这么上台的吗?他符合苏格拉底的历史想象吗?把理想国的思想加诸李世民,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现代谄媚术去美化封建帝王。

  像此前所有的历史正剧一样,《贞观之治》也把央视一套黄金时间作为预定的档期。出于这样的时常策略,它当然要“全心全意”塑造出一代明君的形象。这种以古喻今的马屁手法,过去是屡试不爽的,不知道这回怎么就行不通了。《贞观之治》的走麦城,实在说得上是人民的幸运。

  美化封建帝王的毛病是当代影视剧的一个痼疾。张艺谋的《英雄》之所以遭到有识之士的耻笑,就因为他把秦始皇的屠杀完全合法化了。李连杰愚蠢地求死,张艺谋为他营造的那个极其壮观的引颈受颅的场面,堪称艺术史上最酸臭的想象。一个导演如果没有文化、没有独立的思想品格,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张艺谋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真让人费解。还有邹静之老哥,他笔下的清朝皇帝是那么地童真未泯,是那么那么的可爱,他笔下的和珅和纪晓岚简直就像一对同性恋。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那是胡搞戏说,不会有太多人把那三个活宝的形象当真。还有电视剧《康熙大帝》、《汉武大帝》,更是把帝王形象拔高到无以复加。汉武帝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王公大臣曾经为他卖命,到头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导演却把这种白眼狼行径解释为顾全大局,这算是什么艺术逻辑、什么历史观呢?

  影视剧全篇一律的媚上倾向,弱化了当代国人对于历史的反省意识,弱化了我们这个法治时代对于人治理所当然的鄙弃。它甚至让人们产生了这样的想象:只要统治者是有气魄、有胸怀、有良知的,即使万民跪倒在他的脚下听凭宰割也是可以接受的。这无疑是一剂艺术的毒药。

  可悲的是,历史学家、文化批评家也混迹在这个浩荡的马屁行列里。这是多么地让人悲哀啊。

  相比之下,宁财神兄弟的《武林外传》让人好受多了。“天啊,子啊”,让历史正剧离我们远点吧。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13
阿飞姑娘就是这么有趣

一个作家当了记者是很可怕的。一个摇滚歌手当了记者,那就更可怕了。我说这话,是针对阿飞姑娘的。她的真名叫吴虹飞,因为采访了黄健翔,她一不留神成了名人。所以成名这事儿,真是很要命、很没准的事情。

其实,就算没有黄健翔托举,阿飞姑娘也早就是个名人了。她是清华大学的女生,这已经不简单,还写了好几本小说和散文,有一大帮女粉丝,她还是幸福大街乐队的主唱。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阿飞姑娘是有一号的,不承认都不行。甭管怎么说,她还在电视上跟刘仪伟耍过贫嘴呢,据说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阿飞姑娘自称是大波美作,刘仪伟很坏地说,“恕我眼拙,没看出来”。这个段子来自转述,我就不对它的真实性负责了。

上面说到作家当了记者很可怕,为什么呢?因为作家有思想。她在做一个采访之前,尽管还不太了解事件和人物,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看法。即便采访中得出了新的结论,她固有的观念也未见得就完全改变了。阿飞姑娘采访黄健翔的情形就是如此。虽然她努力做到客观中立,但是当黄健翔自称知识分子的时候,阿飞姑娘就忍不住在稿子中小小的讥诮了一下。事后,南方周末什么职业委员会将之命名为“轻佻”。说轻佻是不对的,轻佻是对生活作风的描述,至于应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我一时也没想好。

阿飞姑娘有点蔫儿坏,这一点,我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不过我觉得那恰恰是一个文学女青年可爱的地方。好几年前的事了。《水果》出来,要搞一个仪式,因为我自己对那本小说并没什么信心,也就没请太有名的人。洛兵因为一同出了书,所以在场。阿飞姑娘和她的同学翩若被邀请参加。那时还没很出名的宁财神也在。搞完活动,大家一起去吃饭,从书店往饭店走的过程中,阿飞姑娘冷不丁问了我一句什么。那句话原本是打趣的,但她问话的神情很甜美、表情很无辜,所以我一时拿不准应该做什么反应,事后觉得是被她涮了一道。尽管如此,我还是知道她是无意也无害的,那不过是她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如果黄健翔也能理解到这一点,如果多一点幽默感,也就不至于那么暴怒了。当然,现在看起来,黄健翔发怒可能不完全是跟文章本身较劲。按照过程推测,南方周末发表阿飞姑娘的访谈时,正是黄健翔与凤凰卫视密谈合作的时候。他可能更怕那文章会坏了他的好事吧。当然这也是小人之心,是主观臆断。

看阿飞姑娘的网络散文,幽默感经常会扑面而来,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女作家有才情不奇怪,有小聪明也不奇怪,但有幽默感就十分难得。幽默感来自对世界的豁达认识,来自于自嘲的勇气,具备这两点素质,需要知识积淀和人生历练,甚至需要天才。能自嘲的女人,别人就很难嘲笑和伤害她。这一回发生的吴黄风波,阿飞姑娘如果没有自嘲的独特气质呵护着,想必会痛苦到不行。

但阿飞姑娘也有自己的痛脚趾,那就是不能沾爱情,沾上爱情就会天翻地覆、翻江倒海、颠三倒四,完全没了人样。她曾经写过一系列关于阿良的故事,那个一度招惹了她、最后又无端抛弃了她的男人,那个被她命名为阿良的良好社会青年,不仅在现实中遭到阿飞姑娘用鞋底抽打的性虐待,还被她用文字反复揉搓。通过阿飞姑娘的讲述,我产生了这样的印象,阿良是一个兼具文学名著中所有坏男人的特点的好男人,所以阿飞姑娘不折不挠地爱着他,用她的爱持续地虐待着他。不知道这个阿良有没有看过阿飞姑娘的文字,假如看过,还能保持一声不吭,他的优点又多了一项,他比黄老师更有忍耐力。

阿飞姑娘对阿良的痴爱和幽怨,与她对化妆品的迷恋、对物质生活的神往,奇异地混杂在一起,好像一幅被顽童搞乱了的油画似的,斑驳,灿烂,病态,但透着美。这美可能来自真实,也可能来自人性中的冥顽,反正是一道奇观。

我跟阿飞姑娘吃过烤羊肉串,喝过酒。在东三环和别的什么地方听她唱过摇滚。我跟女朋友逛三里屯南街的时候,还撞见她蹲在地上卖打口盘。她出新书的时候,我还应邀上台发言(真不习惯用那种方式发言,简直就要暴露口吃的毛病了)。阿飞姑娘唱“帅哥哥帅哥哥”的纯真嗓音,在我失眠的时候经常回荡在耳边。幸好她没有爱上我,我也没有爱上她。但我那年游历三峡的时候,还是被她摧残了一回。她先是吵着要和我同去,被我严词拒绝之后,便想着法儿折磨我。我到成都的时候,她说她也上飞机了。我到了重庆朝天门,她说她到了成都。我到了奉节,她说她到了重庆。总之是阴魂不散。后来证明,她根本就在北京没挪窝。用她的口吻说,“这个故事说明”,阿飞姑娘有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不过好在她不记仇,尽管我得罪了她、又没给她送玫瑰花和口红,她还是从不说我坏话、不暴露我的隐私。哎呀,说到这里,我不禁感叹道,大名吴虹飞的阿飞姑娘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多么伟大的摇滚女,多么了不起的大波美作啊!

我的脑子里一直留着两幅关于阿飞姑娘的画面。有一回在地铁里碰到她,她好象穿着不成体统的羽绒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我,如同看见了真理。我猜她当时可能爱上了马晓春。另一次更早,我们几个人从盒子咖啡散伙,我送她回清华。在清华西门,阿飞姑娘就是这么有趣。我轻轻抱了她一下。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就像真理看见了真理。

前不久去开家长会,看到我儿子的作文结尾是这样一句话:“我的同学某某某就是这么有趣”。抄袭一下,改个名字: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15
很夸张的一场大雾

这两天北京下了一场很夸张的雾。

昨天下午迷迷瞪瞪出门,开到三环的时候才发现天色阴沉得可怕,整个北京被粘稠的雾气压得像个脏馒头。夜里十二点钟,开车到燕莎桥的时候,感觉四周都是浓烟,大团的灰雾滚动着扑向车窗,吓得我赶忙打开了双闪。到北京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么糟糕的雾天。北京越来越脏,越来越不适合居住了。
行走在雾里,如同进入了斯蒂芬金的恐怖电影。

收到了诗人江雪寄来的《后天》。很多诗,很多文字,有的小说写得颇有些意思。虽然读江雪的东西并不多,也没见过本人,但感觉江雪有点叶塞宁的气质。
好几年没收到过民间文学刊物了。谢谢江雪!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18
闪电中的安东尼奥尼与疯癫的爱  

安东尼奥尼死了,和他的同行英格玛·伯格曼前后脚。都活了不小的岁数,都是善终,所以没什么需要哀悼的。随着他们的离开,这个闷热的、狼狈的、极度痛苦的七月也就结束了。这两天北京一直在下雨,今天下午,当我从莲石东路一直向西的时候,天空终于开朗了,阳光透了出来。燕子从低矮的楼房上梦一样掠过,宣告低气压的暂时离开。

刚死去的两位老人都是欧洲著名的闷片大师,也曾是中国文艺青年的至爱。如果没看过《第七封印》和《放大》,好像就很难就电影说点什么。不能免俗,几年前,我就满世界找了他们的电影来看,虽然看得一头雾水的,但好歹知道电影其实可以那样拍,不必都搞得像《地道战》或《英雄》那样子。

后来读了维姆·文德斯写的《和安东尼奥尼一起的日子》,对安老有了更多的了解,身临其境般知道了《云上的日子》是怎么拍出来的。一本书,和一部电影,成为现代艺术史上很著名的互文。我喜欢《云上的日子》中苏菲·玛素的样子,有些倔犟,带着点美丽的邪恶,喜欢水边的那个小服装店,一个客人都没有,似乎在等待一个阐释者的到来。只有当某个带有使命的人到来的时候,沉寂的事物才会拥有意义,在那之前,它只是在,但并没有存在,它只是活着,却像从未出生。同样,只有当词语与影像到来的时候,所有那些隐忍的事物才会获得光亮,在被吟唱和描画之前,它始终沉浸在黑暗里。

《放大》有点像个谜,而且过于明显,它没有谜底。一个摄影师跟踪一个美妇人,拍到了一些偷情场面。但当他把照片不断放大的时候,却在貌似空镜头的地方看到了一具尸体。第二天,他回到尸体所在的空旷公园里,但尸体消失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在这个看似悬疑的情节中间,展开了一些情色场面,摄影棚旁边的女孩追逐摄影师,想和他睡觉。被偷拍的美妇人找到摄影师,脱光了衣服,想赎回那些照片。如果说其中包含了什么寓意的话,那也是很容易说清楚的。但在结尾处,安东尼奥尼显示了他所思考的非凡一面。摄影师看到一群年轻人在打网球,动作和气氛都很逼真,但网球并不存在。那个不存在的网球一度还落在了摄影师的脚下,打球的人们都期待地看着他,他在若有所悟之后,拣起那个“球”扔了回去。

和人类社会的许多宏大叙事一样,《放大》也是围绕着“核心缺席”展开的。不存在的尸体让悠闲徐缓的故事变得紧张,不存在的网球带给人们荒诞的快乐。正因为关键客体的缺席,主体间的关系多少显出几分怪诞来,不像是生活中常见的那种异常结实的人际网络。在客体消失的地方,空白处隐隐露出让人害怕的空荡荡的“他者”,一个超乎所有现实的真实自身,比如一次神秘的谋杀,比如打网球者的集体疯癫。对待这个他者的不同态度,可能导致不同的结局,如果你不断地放大它、逼近他,可能会导致妄想狂,如果你把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并入现实,你得体地拣起了那个网球,可怕的幻象就坍塌了,你也就得到了平安喜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安老想说的。

在悲伤的日子里,我经常想起《放大》的结尾。她缺席的时候,我仍然独自打着我的爱情网球,并且发现,一个人其实也能轰轰烈烈地爱。而且,正因为她不在场,我就可以用回忆、想像、思念和梦境重新创造一个人,崭新的人,不被尘埃遮蔽的、带有光亮的人,被不断诉说和刻画的人,包含了所有往事和所有世代的女性特质的人,她获得了真正的新生,并被我近似疯狂的爱着。我拒绝把自己的行为并入客观现实,拒绝承认我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拒绝一切世俗生活的话语,排斥任何得体的行为。这样的爱,如果说有什么疯狂之处,并不是它给双方带来了惊骇,而是其中包含了某种潜台词,那就是对大他者的渴望,对一个符号性的个体之后所隐藏着的绝对真实的渴望——我想要无限地接近你、抵达你,不单要贴近你的身体,还要融合在你的灵魂里。我不仅想看到我所热爱的表象,还要放大一切颗粒,找到蕴含着所有真相的核心密码。这才是唯一的疯狂之处。而要解决这个神经病般的问题,也许只有从拣起网球着手,是的,我知道什么是不存在的,但我不“认为”它真的不存在;或者,我“相信”什么是存在的,它一定在。但是,这似乎又不是解决疯癫问题的真正法门,信念,包括其中所包含的盲目力量,并不必然带来现实感的回归。那么,秘密之门到底又在哪里呢?我应该把那个网球扔给谁?

电影有结尾,生活却会继续。安东尼奥尼走了,我还活着。所有在作品中很好地解决了的问题,在生活中却会成为永远的悬疑,时间在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可耻角色。

我终于买到了一个密封罐。从明天起,就可以继续喝咖啡了。

雨还在滴答,但总会有下完的时候。闪电之后,将是漫长的幽暗与寂静。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19
落水的人看来已经上岸”



黑格尔说,所有重要的历史事件都会发生两次。我没看过黑格尔的书,这话是我从齐泽克那里看来的,他也没有告诉我,那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在个人的历史里,很多事情的确会发生两次。两次去撬别人的门,一次会成功,一次会失败。两次坐在车里,徒劳地等待,并且听到布谷鸟恼人的叫声。两次邀人喝酒遭到拒绝,这两个人都深入生命。两次试图自我伤害,一次被阻止,一次被放任。两次在大街上受到羞辱,都是自找的。两次从绝望的深渊向上飞翔,一次飞到了无边的空虚里,一次撞到了悬崖上。如果黑格尔是对的,如果他向我暗示,那些事只会发生两次,那就太好了,我还有救。

没有人不害怕轮回。如果有人预言,我下辈子是一条狗,拖着残废的腿在西藏某座寺庙前来回转圈,我多半会吓得赶紧吃斋念佛。好在没有人会对我这么说。我也不相信来世。我会在年老的时候变成一棵树,每一片叶子都散发出动人的光亮,照着所有迷惘的人。而树不会轮回,砍倒,烧掉,就是完结。我喜欢闻树干被砍开时弥漫的气味,湿润、清苦、浓郁,好像里面隐藏着整个大地。我能把整个大地吸入肺腑吗?那是肯定的。

我不愿意做一个被驯化的人,虽然我经常柔顺,像麦子在风中倒向一边。我肯定会倔犟地转过身来,支棱起满身的芒刺,不是要伤害谁,而是要暴露内心的锋利。我的内心有铁、岩石、岩浆和无数棵古老的橡树,它们都沉睡在宁静的湖水里。我用水吻你,覆盖你,但我并不是水。我也不要被驯化的爱情。我想和你在烈日与浓云下长久地行走,把苍劲的背影留给蝇营狗苟的人们。

生气的时候我会突然笑起来,发觉这让我恼怒的一切是多么可爱。所以我也是一个可爱的人。

但落水的人还没有上岸,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要发生两次。一次是火,一次是灰。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22
在不动的光里

好莱坞也能拍出一些不错的小众电影,像伊森霍克自导自演的《切尔西墙》、阿尔帕西诺自导自演的《中国咖啡》之类。两部电影讲的都是艺术家和作家的事情。他们大多生活无着,靠别人的救济过日子,创造着永远不知道能不能为人接受的作品。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并不为人所喜欢,眼睛中有着猥琐的光,遇到险峻的挑战时往往退缩不前。尤其是在物质忽然极大丰富的中国人看来,那些衣着褴褛、整天不知所云的家伙,实在很难说有存在的价值。但在少数时候,当他们在画布上信手涂抹几笔,在琴弦上拨弄出好听的声音,或者在肮脏的小酒馆里朗诵诗歌的时候,却似乎有神圣的光芒从他们的身上映射出来。

阿尔帕西诺扮演的作家有些神经质。他住在布鲁克林区的半地下室里,因为不肯向客人鞠躬而被法国餐馆的老板解雇。虽然他看着女人时眼神异常清澈,但又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大发雷霆,最终把漂亮的女画家从身边赶跑了。在寒冷的冬夜,他去到一位老朋友的家,两个沦落的人围绕着一部新书稿吵了老半天,最终不欢而散。他们不停地说到钱,说到写作、生活和女人,那种试图向生活屈服但又不情愿、不可能的窘迫心态,像畏缩在雪野中的小动物。从他们自己的回忆来看,他们本来可以过上比较好的生活,本来可以像神秘的泉水一般把好女人吸引在自己的周围,但他们仿佛受了诅咒,仿佛被自己本性中可悲的东西困住了,只能越来越孤独,越来越贫穷。

看这样的电影,你会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和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似乎,如果你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地中,你一定会顽强地改变自己的境遇,从荒漠般的生活中找到勃发生机和青云直上的机会。但冷静下来一想,你不是那样的艺术家和诗人,你的心里没有大大小小的窟窿,你没有被永恒而凄凉的光芒而笼罩,你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比他们强呢?除非你也受到过诅咒,除非你的身上也被幽暗而有毒的光线照射着,否则你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强有力的无力感。

我在年轻时发狂地写诗,也认识了很多诗人。前不久搬家的时候,整理自己的旧书和手稿,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很多凌乱的、破碎的、激烈的诗章,它们让我想起那些已经消失无踪的日子,想起很多已经被生活的尘埃彻底掩埋的人。坦率地说,我们时代的诗人里,让人感觉舒服的家伙并不多,真正有才华、掌握了汉语的精髓、可以傲视世界的人更少。跟他们在一起吃饭、喝酒、朗诵和交谈的时候,你总会从他们的脸上或者眼睛里看到一些不自然、不洁净乃至邪恶的东西。那时,我虽然也和他们一起混,但心里多少有些瞧不上。我总觉得诗人或艺术家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但如今,我觉得我那时的想法也许是错误的。

我活得越久远,就越是不认识自己。当我看到失恋的人絮絮叨叨、无法自拔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厌烦,但轮到自己失恋的时候,我比天底下所有那些最可怜的家伙还要不堪。我看不上那些无力把握自己命运的诗人,看不上那些底子很差却又玩命想要出人头地的作家,但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少年时的梦想被这个物质年代揉搓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过去的那些年月,才发现自己也是典型的志大才疏。我没有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父母和孩子,我没有承担起世界委托给我的责任。我甚至怀疑,我选择写作这样的人生目标,完全是出于虚荣和自卑。我对金钱和名声没有强烈的欲望吗?我内心没有卑怯的情感,就像隔年的土豆在屋角暗暗发芽吗?我用爱回应了别人的爱吗?从我的手里流出来的文字比那些糟糕的、因为糟糕而获得赞美的作品又要好多少呢?我自诩清高,也许竟是没有胆量去实现自己的野心。我心里有那么多的秘密和痛苦,但从中并没有诞生出颂歌。

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深入劳作和贴近死亡。我坐在阳台上,喝半凉的咖啡,抱住自己的双膝晒太阳,但心里仍有无法驱除的寒冷。许多笑容像花朵一样在天空凋零,许多话语从时光的玻璃之外反射回来,仿佛刚刚被那些可爱的、但已经枯朽的嘴唇说出。我总觉得她们的死与我的懈怠和卑劣有关,我不能正视、也无法接受。我多想再最后看你一眼,但我为什么竟没有动身?我装修房子、买瓷砖、修理水龙头,日复一日在家具城和建材市场转悠,似乎那里有我失落的青春之梦,有可以填满忧愁的美丽容器。我从没有像这些日子一样勤劳而耐得住琐碎,但我却错过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本来可以握住你泉水一样的手指,我本来可以从你疲劳而脆弱的身体里唤起生机。如果我去了,如果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切也许不同,也许还有救。为什么我竟被野蛮的生活所围困,在怠惰和冷漠里越来越软弱无力?那些轻盈而锐利的光、骄傲而迅捷的风都吹刮到什么地方去了,再也不回到我的四肢和筋脉里?死亡如此陌生,就像我读了一千遍却又忘记了的诗句。

我拒绝接受死亡,我无法承认死亡来过,我不认识它。虽然我知道,死是的确存在的,死是存在的反面或是确证,但我仍然难以把死亡体验为真实:从远方传来你死亡的消息,就意味着你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了吗?你的笑没有了?你不再说话、思考和气恼了?你那些隐秘的心事从此再没有人知道了?你活过的那些年头、那些辛苦又驯服的日子就风化成一阵烟了?你不再温暖我了?你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和那么多的人交谈过,但你和一只静止的苹果相比,谁更真实呢?倘若我不承认你不再存在,倘若我深信你还在某个我不了解的世界存在着,倘若我还能感觉到你落日一般的微笑,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但死亡仍然让我感到恼怒。日日夜夜,恼怒不止。那些曾经爱过你、追逐过你们的人,他们似乎并不像我那样悲伤。他们在这里和那里,都很忙,忙于尘土。我想找个人说说你,你在死亡那堵峭壁的两边有什么不同,我想找个人哭诉,但我找不到,我也不敢说。我怕别人的哀悼和劝慰只是出于礼貌,我怕自己说出的话迎风变得虚伪。于是我了解一切哀悼仪式的意义,那不是为了追怀亡者,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得以宣泄内心的恐惧和悲恸。那是以死亡的名义为活人举办的小规模心灵沐浴。但那是需要的。是需要的。

这世界有太多的疾病、痛苦和死亡,有太多的贫穷和不公正,我做点什么,才能让我好一点,才能让世界好一点,才能让我深爱着的人们幸福一点呢?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最徒劳的事业!写作不再是永恒的了,文字和氤氲其中的神秘激动,和灵魂那丰富而神奇的香味,和精神与不朽事物的接近,都不再是永恒的了。我半途而废的诗歌毫无意义。如果我是一个农夫或木匠该有多好,如果是一个乡村医生该有多好,如果是一个银行家或物理学家该有多好,我应该做一些与物质接近的事,我应该试着去改变这个世界或者拯救我身边的一亩三分地。如果我把手里的诗歌送给你,它会减轻你的疼痛吗?不能。诗歌走向世界的道路遥远而又虚幻,它若不是如此徒劳,我们就应该送一支合唱队去达尔富尔,送一批诗人去伊拉克和阿富汗,送所有写作的人去医院当义工。

我仍能从生活里找到快乐,但由于死亡,快乐让我感到羞耻。这是我闷闷不乐的原因所在。我的阳台铺着地中海一样的温暖瓷砖,我的窗户有双层玻璃,电脑旁边放着一盆铁线蕨,美丽的影子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我仍然想从贫瘠的生活里寻找意义,但我知道不朽是不存在的。我活着你就不朽,但我也会死,我活着也会一不留神就忘记你。什么样的怀念才能让美丽的人永远美丽着,什么样的镌刻才能让脆弱易逝的生命不朽呢?

你离开的那天阳光灿烂,今天天气阴沉,整个大地都是阴沉的。我顺利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夜。在那不再有死亡的另一个世界里,不动的光照耀着你,照耀着你们,你们拥有永恒的黎明和白日,拥有不会凋零的玫瑰。

而我只能徒劳地重复另一个徒劳的诗人的句子,“在不动的光里我动着双唇,也许我甚至高兴于想讲的话并没有讲出来”。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24
英国篇章

1  在圣詹姆斯公园喂鸟
没有人知道圣詹姆斯公园有多少只鸟,就像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公园到底有多大,为什么可以这种开阔。它不过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有水面,有绿草和高树。这些梧桐应该是见过不只一个世纪的,叶子落尽时,更见出它们的沧桑和遒劲。从这样高大而古老的树下经过时,你会发现个人的喜怒哀乐不足为道。
我们坐在长椅上吃饼干。白色的水鸟飞到我们面前。不知道那鸟叫什么名字,如果我能叫出它们的名字来,那一定会给我的文字增加光彩。一个俄罗斯作家在谈到普里什文时说,大自然在他的笔下都是有名字的,草的名字,树的名字,从不远处跑过的小动物的名字,甚至露水的名字,都那样富有情趣。一个被命名的世界是清晰而美丽的。一个知道事物名字的作家远比其他的作家更有力量。
还是让我们回到水鸟身上吧。与白色的水鸟一起飞来的还有灰鸽子。水鸟的羽毛油亮并且收得很紧,仿佛头脑中简洁的思想。这样的鸟如同倏忽飘来的灵感,一击致命后不知所踪。最先飞来的那只鸟喜欢鸣叫,有一点自命不凡,但并不惹人讨厌。没有人会讨厌一只神气活现的鸟,因为那毕竟是鸟而不是人,鸟的神气是自在的,是它的羽毛。
饼干末掉在地上,水鸟飞舞。把饼干末扔向空中,水鸟便以骄傲的姿态飞起,啄住食物,并且飞快地吃下去。它们飞得恣肆,羽毛扇起微风,让你忘记了观察别的,比如它的脚和嘴喙。
其实,你也可以这样飞着,骄傲并且快乐。

2 一幅画和一首钢琴曲
从棕色的海岸可以越走越远,但抵达自己的内心。
我在这个片刻是宁静的,而你的笔触辽阔。
树林结队在绿水中游泳,像一群长着红毛的鸭子。这样的世界必定给你很多安慰。
沿着我皮肤内部的台阶弹奏下去,弹下去,一直弹下去,最后会到达一片彤云。
散漫的日子里,将有另一个主题新鲜起来,如白鸟高飞。
但我思想着,我要一所你许诺的房子,我可以骑着它,在你的狂想里飞行。

3  邻街的房子
我经常站在窗户前,看着邻街对面的房子发呆。那些挨在一起的房子看上去很旧,但并不破。红色的砖墙上有斑斑苔痕,告诉着我,这里的天气是如何长久地潮湿。在这里,任何有力的青春都可能长出苔藓。
邻街的房子有很多窗户,无一例外地拉着窗帘。很少看见人影在窗帘后面活动,仿佛那些房子从来就是空的。我能看见房子湿滑的屋顶,如同被雨水洗过一万年。这是一个被大海搂得铁紧的城市,这是被雨水娶做填房的国度。
狭窄的街面两边,停放着长长的两溜汽车。汽车的颜色大致都很鲜艳,红色,绿色,枣红色,棕色,墨绿色。一辆绿色的汽车上竟然也长出了苔藓,这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我居住的这栋房子前长有一棵树枝繁密的树,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它还结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红果子。任何叫不出名字的事物如今都让我疼痛难忍。
树下有一束白色的野菊花,它在阴冷的天气里越开越固执。

4  寂静
人也许生来就是害怕寂静的?就像害怕雨水中心的黑暗。
一滴雨水足以让一首歌曲中断,把橙子切成两半。
从饱含黄金汁液的表皮,雨水杀进橙子的心脏,变成了一粒果核。
一滴雨水叭哒落在前额上,就像平稳的一句话,又像星辰熔化:
“相信我,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你手上核桃皮的苦味再也洗不掉了,几百年过去,
你还记着它的斑斑点点,但现在,你要用一个瞬间忘却
烙在你血液中的图案。
雨水滋养事物表面的裂缝,就像寂静扩大了荒凉,在鼻子前端。
在一切狂欢的背阴面,寂静耐心等待着,放松了四肢的肌腱,但保持着嗅觉。
5  如果两个人
如果两个孤单的人加起来,会不会就不再孤单了?或是他们的孤单会加倍?
夜里,谢菲尔德是凄凉的。潮湿的路面起伏蜿蜒,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跟随着。有人会在拐角处遇到自己。汽车的声音洞穿肺腑。
我向一个犹太人问路,他说,如果我抄近路,我注定会迷失。我又问一个当地人,他的眼睛是迷惘的。
早晨,太阳从低处仰望着绿色的电话亭。太阳不可逼视。
我很少能看到低处的太阳,我的脚跟有片刻的温暖。
我没有变得清澈,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清澈的。我没有因为距离遥远而看清自己,我模仿先知的口吻说:我是我自己的迷雾。
晶亮的细雨又落了下来。
我把思想埋在鸭绒被子里,怀念着酒精,而棕发的美人从窗前一闪而过。

6  遇到火焰
在湿漉漉的公园遇到火焰,那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事。
但你有可能遇到百年的大树,叫不出名字;你可能遇到松鼠与浆果。
遇到白色的芦苇,灿若云朵,细碎的乡愁落满一地。遇到花朵的孤寒。
除了你一个人,谁也不到空荡荡的木头长椅上落坐,它们沉默的会议日复一日,从晨到暮。
遇到手持长剑的女人,脸上有青铜的崇高,有苔藓的没落,乌鸦不再叼着她的眼神飞翔。
遇到火焰,但是不可能,可能的是点燃与掐灭,是水对水的爱慕。
所有的世纪都将被云朵喂养,而每一根草茎之下都有阴郁的天才。修剪刺的篱笆,
开吉普车旅行,遇到讲德语的黑姑娘,她黑得犹如幻觉。

7  暮色
太阳从背后落下去,假如那能说得上是太阳的话。这样,又一个薄暮升了上来。
从我的胃里,有纷乱的灯火点燃。
夜晚总是晴朗的,而大地似乎从不曾干燥过。
我若有所悟:那设计窗户的人必定是一个天才。鼻翼上掠过的光线是透明的。
说到乌鸦的时候,雪落了下来。雪落在头发上像一群鸟,有冰的翅膀,
和善良的心思,一个穿过暮雪的人揣着火炭。
在白天蛰伏,在夜晚巡游,是城市的守护者和所有罪恶的老师,
他掌握着妓女和剃光头的醉汉,掌握酒吧门口的拉丁人。
从市政大厅出发,穿得很少的少女噙着苹果酒,她们的细跟凉鞋柔软,
但胸脯冰凉。她们奶白色的皮肤让谢菲尔德口干舌燥。
穿警察制服的印巴人站在街角,炸薯条的香味让人晕眩。
就这样,我停留在咖啡之外,停在雕花的水晶玻璃酒樽之外,
数着手掌中散漫的沙子,以此打发时日。
但在唯一晴朗的日子,贞洁的阳光变得慷慨,我和他
就去波坦尼克看望松鼠。明亮天空下,逆光的黑色树枝让我迷恋,
如同消失的伟大年代里,一个面孔模糊的洗衣女工。
渴望迷路而不可能,出门往左,这样的时日没有变故。他说,
“不规则形状的冰在我的腿上跳舞。”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话的口气
随随便便,却让我悲哀。步伐仓促而谨慎,他用童贞打败了我的写作。

8  空虚
晴朗的日子仿佛盛筵,波坦尼克撒满了黄金。
雪泥在每个下午喀喀作响,应和时光的节奏,春树努力地炸响枝条。
我被华贵的空虚充满,一根电线终日在脑海弹奏。长风钻入密林。
我被阳光爬过教堂尖顶的声音充满。
我被充满,你的声音在月夜,在黄金般的记忆里。

9  格拉斯哥彤云
从晨到暮,霜是白的。
尽管这里是低地,是野牛选中的“绿草如茵之所”。
尽管圣徒和流氓在这里安置灵魂,而红胸脯的知更鸟穿越了苔藓。
从秋到冬,思想家带着他的青铜,有力的水流带着冰块,我带着自己有弹性的乡愁,
浩荡地汇入博物馆,汇入光线阴暗的画廊,汇入砂岩。
从东到西,我游游荡荡,内心慌张,我努力寻找一个人,他曾用一次演讲
打败了我的女王,我那感情善变的神圣后裔,让她绿色的皮肤灰暗。
我在缺少阳光的世纪里寻找天才,他胆敢保持自己的蔚蓝,
保持着他光线柔和的走道,他的女人吻着肉色的神秘星球,他的蜜蜂高蹈。
我寻找从内心迁居到此的钢琴弹奏者,他经常与树的形象重叠,
他的手指像一把火柴,在过期的乐谱上寻找黄磷。
当北方来的冷风吹入胸口,短促的尾音终于拖曳着穿过山地。
于是我又失眠了,在飘过天空的羊群里,在霜的纪念碑上。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25
武山湖    散文    朱佩冰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38
龙坪古镇行吟

武穴文坛十一年后再访龙坪

文/午夜茶
十年一别古镇回,
风雨沧桑旧梦归。
残垣断壁千古事,
先贤品德立丰碑。
漫野菜花游人织,
红尘一梦思依依。
春江日暮归云急,
心同明月犹可期。
龙坪诗词碑林

文、GUODE

花岗岩一样坚硬的诗歌
写着我们前世的命运 后世的理想
从未背叛过枕边的寒剑
以及一页扁舟的江湖

3月13日,长江的浪花
依然是我们愤怒的华发
长风中的剑鞘
一如古老的书院 逐次剥落的孤独
我是你闪电中的过客

一次铭刻或一次遗忘
都是黑暗中行进的灯笼
我看见诗歌的倒影下
善良聪慧的女子
来自前世的千山修竹
有筝的衣袂飘飞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44
武穴市余川镇龟山村第一书记述职报告



黄冈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  张雨文

2016.09.19



根据市委【2015】59号和60号文件的有关规定,经市委组织部选派我到余川镇龟山村任第一书记,开展精准扶贫工作。自去年以来,按照市委市政府统一部署,全面贯彻落实国家、省、市关于精准扶贫工作的决策安排,由我委牵头组织黄冈市安监局、黄冈市邮政管理局、邮政公司、铁塔公司和华窑中瓷公司组成驻龟山工作队。我们密切配合武穴市各相关单位、余川镇、龟山村两委一班人,通过“四双”帮扶,实施“五个一批”举措,以农民增收为重点,紧紧围绕“精准扶贫,不落一人”的总体目标,我积极组织成员单位、工作队员,团结和带领全村广大人民群众开拓创新,真抓实干,全面推进龟山村精准扶贫各项工作,已取得阶段性成效,现就我驻村开展的主要工作述职如下:
一、龟山村基本情况
龟山村位于余川镇西南部,武穴市仙人坝水库东边,南与花桥镇戴文义村相邻,东与余川、刘朝二相壤,北与干仕、王宪两村相连,柳界公路穿村而过,交通便利,三面临山,山清水秀,环境优美。但村集体经济薄弱,全村10个村民小组,15个自然垸,335户,1534人,其中劳力859人。全村版图面积3048亩,
耕地面积546亩,山林面积1500余亩,水面64亩。2014年全村经济总收入3715万元,农民人均纯收入5751 元,贫困户人均纯收入2160元,贫困户共89户,312人。精准识别后,贫困户50户139人,低保贫困户21户,65人,五保户8户,11人,一般贫困户21户63人。经济模式以种养业为主。
二、致贫原因
经深入调查研究,龟山村导致贫困的主要原因:(一)思想观念滞后,脱贫动力不足;(二)自然条件较好,但基础设施薄弱;(三)老弱病残较多,青壮劳力缺乏;(四)产业结构单一,经济效益不佳;(五)文化层次不高,致富技能匮乏。
三、开展的主要工作
围绕精准扶贫工作要求和省、市、县精准扶贫会议精神,我委高度重视,在张社教副市长的挂帅领导下,我扶贫工作队深入武穴市余川镇龟山村,开展精准扶贫工作,进村以来,我们明确工作思路和举措,制定强有力的措施,稳步推进各项工作。
(一)、建强基层组织。
深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的一系列讲话精神,努力工作,廉洁自律,团结支部一班人,知难而进,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实现了预定的工作目标。
一是加强组织建设,做到“五个落实”
  1、班子建设落实。我定期组织召开党支部会议,研究制定党员学习计划,定期召开党支部民主生活会和党员组织生

活会,查找存在的问题,认真整改,促进工作,严格执行有关规定,发现问题,及时解决,村里重大事情召开党支部大会研究决定,起到了党支部的领导核心和战斗堡垒作用。
  2、思想建设落实。我通过开展“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查找两委班子整体及成员的问题,制定了整改方案;学习党章的有关规定,深入开展学习型党组织创建活动,提高了党员的认识水平和思想觉悟。
  3、组织建设落实。我按照“两学一做”的要求,坚持开展“三会一课”学习教育制度,党员的觉悟显著提高;在日常管理中,党员干部都能冲锋在前,勇挑重担,带动了全村工作的开展。
  4、制度建设落实。 我制定了党建工作长效机制并认真执行,狠抓落实,积极探索推进基层党建工作的有效载体和办法,通过开会、办学习班、上党课、组织参观学习、交流心得体会等活动,加强党建工作,建立了常抓不懈的工作机制,健全了党员岗位目标责任书,认真落实了党建责任制。
5、阵地建设落实。我进一步加大了对党组织活动场所、党员教育设施等投入力度,建立了党员活动室,有电视、宣传栏、投影、电脑网络等学习教育材料,随时督促党员干部践行廉洁自律,以求真务实的作风推进各项工作,积极营造风清气正、干劲十足的良好工作氛围。

  二是开展专题教育,做到“四个到位”。
  1、思想认识到位。通过开展专题学习教育活动,一是把为民务实清廉的价值追求深深植根于行动中,切实解决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二是真正发挥党员干部服务农村、服务农民,服务农业的作用;三是切实解决自身存在的“四风”问题,以崭新的作风和面貌迎接新的挑战。
  2、学习教育到位。开展了三大专题的学习活动。一是专题学习习近平总书记一系列重要讲话精神,二是专题学习讨论了《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学习文件选编》、《厉行节约、反对浪费—重要论述摘编》等学习材料,三是组织委机关全体党员干部深入龟山村开展一次“党旗领航,重建家园”党日主题活动,并送去8000多元的慰问物资。
  3、作风整改到位。通过学习中央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 增强了服务意识,改进了工作作风,转变了服务态度,完善了常规管理制度,严格上下班签到制度、下乡制度、节假日值班制度、健全纪律作风建设的长效机制,强化了公务消费的透明和监管。
4、解决问题到位。通过整改学习,着力解决了五个问题。 一是着力解决了作风不良的问题。二是解决了纪律不严的问题,纠正了村干部、工作队员纪律涣散的问题。三是着力解决了责任不明的问题,做到了人人有责任,事事有人抓,层层抓落实,件件有回音。四是着力解决了服务意识不强的问题,提升服务水平。五是着力解决了工作效率不高的问题,解决了作风漂浮、办事拖拉、执行不力的问题。

(二)、扎实推进精准扶贫

1、抓贫困人口甄别,在精准识别上下“大气力”。
严格执行识别标准,把最贫困的户纳入帮扶范围,一是精准识别。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完成对全村10个村民小组,15个自然垸335户的走访工作,灵活运用“四看”方法对在册的89户困难户,共312人进行了仔细甄别确认,坚决杜绝困难户中的人情户、关系户,对已建档立卡的困难户进行复核确认,把非贫困户、假贫困户坚决“踢出去”;认真调查、把因灾、因病、因学等原因新产生的和以前遗漏的贫困户“找出来”。二是公示公开。对调查结果进行分析,随即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对新产生的
贫困户和“踢出去”的贫困户进行公示,并上报余川镇镇政府,镇政府审核后,装订成册报武穴市扶贫办复审,确保整个环节在阳光下运行,确保公正公开。三是动态管理。对精准识别后,贫困户50户139人,低保贫困户21户,65人,五保户8户,11人,一般贫困户21户63人,及时做好管理工作,对扶贫对象获得扶持或增收情况进行动态更新,使稳定脱贫的农户及时退出、新出现的贫困人口及时纳入扶贫对象给予帮扶,从而实现扶贫对象有进有出,实现动态管理。
2、抓帮扶措施制订,在帮扶规划上用“真功夫” 。
在摸清贫困户的情况的基础上,科学合理制定帮扶计划,做到“三有”:一是村级有整村发展规划。在逐户建立了基本情况数据库后,我们结合龟山村的实际情况和国家、省、市的有关政策,科学定位,合理确定产业发展思路, 出台了龟山村整村扶贫发展规划和工作要点,绘制精准扶贫路线图,明确精准脱贫时间表,确保如期完成攻坚任务;二是每户有脱贫增收计划。按照“一户一人”的要求为每户帮扶对象指定一名帮扶单位党员干部作为帮扶责任人,要求帮扶干部对贫困户开展入户慰问对接,贫困户交心谈心、算账对比,制定帮扶计划,谋划布局产业项目,推进精准扶贫,按照“因户择业、因人帮扶,宜种则种、宜养则养、宜林则林、宜商则商”的原则,制定脱贫增收计划;三是市场主体有帮扶方案。针对贫困对象的资源条件及致贫原因、贫困程度、脱贫难度等情况,逐户、逐人“量身定制”结对帮扶方案和增收脱贫任务清单,明确了脱贫目标、帮扶项目、结对措施、年度任务等具体内容,确保每个贫困农户至少有1、2个增收产业、2至3个增收门路。
3、抓产业发展,在造血扶贫上做“大文章”。
精准扶贫重在产业发展,我们始终坚持把富民产业培育作为由救助式扶贫向开发式扶贫转变、由输血式扶贫向造血式扶贫转变的重要措施,重点以花卉苗木种植,水产、畜禽养殖为主导产业引导村民脱贫致富,一是创新市场帮扶主体,对外引进了湖北园森园林公司,由园森园林、村集体和中瓷万达公司出资100万成立了湖北园森园林武穴分公司,采取入股分红的方式,直接带动村集体收入增加;二是发展苗圃基地,充分利用部分塝田、抛荒田,流转土地近400亩,种植28个品种(垂柳、桂花、香樟、紫薇、红叶李、红叶石楠、弈树等),共计490580余棵,同时,计划再流转土地增加100亩,使基地总规模达500亩以上;三是发展养殖产业,采取公司加农户的合作方式,通过能人大户带动养殖业的发展,现在,年养殖能力达到40万只,存栏10万只。
4、抓基础设施建设,在改善生活环境“见实效”。
始终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为扶贫开发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民生优先、民生为重,加大投入,集中攻坚,全力实施农村路、水、电等民生工程。成员单位先后筹措资金97万余元帮助发展村级经济,完善设施、发展产业。

三、提升村务治理水平。

推动村民自治机制,走访联系全村10个村民小组,15个自然垸335户,积极听取和征求村民对本村建议和意见,并将这些建议和意见反馈到村“两委”。落实“五议五公开”制度,对涉村重大决策,积极召开村民代表会议,听取意见,并及时将结果在公开栏公开,听取意见。建立村务监督委员会,促进村级事务公开、公正、公平,解决优亲厚友、暗箱操作、损害群众利益等问题,积极推进“一派两聘”活动,这次美丽乡村建设就得到专家、领导的多次回村指导、帮助。

四、开展灾后重建工作。

6月19日特大暴雨以来,武穴市余川镇龟山村灾情较重,群众财产受到巨大损失,目前倒蹋房屋11户49人,危房11户43人,共转移受灾群众16户,63人,损毁水渠850米,淹没农田353亩,冲毁道路500余米,机耕路十多处1200余米,冲蹋6口水塘面积45亩。遭遇百年未遇的特大暴雨灾情发生后,我迅速到村开展工作,积极与黄冈市红十字会对接,为受灾村民捐赠分发6吨大米,解决生活所需;二是驻村工作队积极筹措救灾物资和资金约合27万余元,为做好新一轮的灾后重建工作打下坚实基础;三是密切配合镇处和武穴相关单位及时处置一重大地质灾害隐患,并已安全转移滑坡土方,后期加固工程立项正在协调中。

   五、存在的不足
虽然在大家的帮助和关心下,我在各方面也取得了一定进步,自己也发挥了一名党员应有的作用,但是,我也清醒地认识到与上级的要求相比,仍有一定的差距。一是在抓党建工作方法上缺乏创新;二是促进产业发展的门路不多,三是宣传政策力度不大,四是推动精准扶贫,解放思想的程度还需进一步加大;五是服务意识有待提高。在下步工作中,我将真抓实干促党建,开拓市场抓产业,创新思路帮脱贫。
这两年来,我工作队在挂点领导张社教副市长的高度重视下,在委党组的正确领导下、和各成员单位的大力支持下,凡事我亲力亲为,在抓好工作队伍建设的同时,通过抓整村推进完善村级基础设施,抓产业发展确保户脱贫村出列,抓村级党建增强支部战斗力,抓村级文化弘扬文明新风,抓灾后重建恢复生产生活。工作之余,我严格要求自己,不随便到农户家吃饭,不收受任何村民的礼品,不打牌娱乐,每月按要求驻村20天以上开展工作。虽然在推进精准扶贫工作中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与总体要求、其他兄弟单位相比仍有很大差距,我将借这次交流学习的东风,认真学习先进经验,再加力度,再上举措,稳步推进各项工作,为加快龟山经济发展,群众早日脱贫致富做出积极贡献。最后,精准扶贫产业为先,我们一定要咬住花卉苗木这个主导产业不放松,持之以恒谋发展,分析、研究、解决种植、融资、销售上出现的问题,高举产业发展大旗,通过产业带动,找到贫困户最切实际的可持续致富的方法;我将极积组织工作队各成员单位 、武穴相关部门、余川镇和村两委一班人主动作为,密切配合,为将龟山村打造成为武穴市花卉苗木产业发展第一村,省级生产文明示范村贡献力量和才智。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54
诗二首

文/老秋


一枚云朵的春天《》

它那么温柔,那么缱绻
在春天扩张
一不小心
跌入我的眼窝,安营扎寨

这美丽的,动人的呼唤
总是将我拎起
而又抛下

包围我,侵犯我
古往今来
宠辱皆忘
我保留着原始的姿态
像一棵树
等待一枚云朵归巢



一声叹息《》

陨石降落
是宇宙的一声叹息

花瓣飘零
是我的一声叹息

陨石缓慢生长
花瓣尽情绽放

我怎么看,都不如一声叹息
在寂静中
大胆欢快地鸣叫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59
亚底米(外二首)

文/万烺

给我波光粼粼的湖水
我将用它照耀,银灰色柔和光芒的手
如果还可以,请给我万兽奔跑、植物生长的森林
阳光、青青草原

白色翎羽的神鸟啊,我将与你共舞
我的长发旋转起阿里奇亚内米湖每次呼吸
变成水草,与你缠绕

当森林的白雪,覆盖神庙的顶层
银弓的弧线会准时敲开寓言的锈锁
仙女裙摆的褶皱,就会吻上巨蟹的额头
我将与你共舞。就如
喜欢就爱吧,快乐自由的蝴蝶夫人

亚底米(ARTEMIS意即“发光者”)女神 ,即希腊神话中的阿耳忒弥斯(Artemis),罗马人称她为狄安娜(Diana),她是希腊与罗马神话中月亮与狩猎女神,还代表母性与贞洁,管理着大自然,她是太阳与音乐之神阿波罗的孪生妹妹。

雪蚀



雪葬落叶
鹅毛在换季的萧瑟中止不住决死之心

黑与白相互重叠,依偎
季节,露出麻木的袖口

凉亭內,一截流水。一个心塞圆石的少年
他说飞啊,飞啊。白色的轿子,白色的马

遂有不归隐于云海
遂有不忍崩于弓弦

就选此间的苍莽生出宿命的蝴蝶吧
天地何其幸也,鸾鸟芥子何其乃尔

北宋初年,我修书与你
“雪像素衣包裹着的人间……”
转身南下。徒以哀嚎,静待你
不周的凭栏

圆缺是残忍,掖着一壶寂静的哭泣

文/万烺

临溪。贳酒
如果烛火尚明
我会呢声唤你

“后”。待到帐底吹笙
一捻香麝打开掌心的莲
我会执柳一枝,赴你约

而满城繁光,颦蹙无依
千年,亦未能藏匿体内苍茫的青
“后”!心安方觉孤独
圆缺,是残忍。掖着一壶寂静的哭泣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0 11:59
草菩提(外一)
/李明月

一只蕉莺宣我,我
一步一小心,突然
它牵走几缕晨光,落芦花上
空出的枝,裹着一串草籽
(草籽又称草菩提、佛珠子)
一碰落几粒,黑色的
看着老成重一些,再碰
白色草籽也落了,哦
黑的白的,都成熟了
我的肉眼,错过多少
视而不见的,真知
仿佛跟在身后,或飞或停
一回头,隐身了
再走几步,一树金黄银杏
剩下一叶闪亮,一条河走了五年
那白鹭,还在闭目养神
一次次,把一条河拉成满弓
把多少鸟儿看成一只
暗中的手没有停过
试图把红尘千面,画成一月镜花
信你的,在缝隙与枝叶间
藏着一只只天眼,能看见
我的神经,像七彩琴弦
也能听到?一条河跟着我
三座山跟着河,芦花合璧
藏起了鸟语千叠

藏光幽深

越变越小,静观其变
我成了一朵草籽花
多不起眼呀,依稀记得
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是我在开花
我闻到了,自己丝丝清香
你说闻不到,我也不怨了
一个声音如果实,现在
果实成熟了,虽然
不能给鸟儿充饥果腹——
当一个人翻过了,一千座山的
妖魔丛生,才能进入
一粒草籽的,偌大里面
黑与白,重与轻,大与小
等量居然相同,当一粒草籽        
进入了一颗星星的梦
一颗星星就从容地
回到一粒草籽,藏光幽深
且引以为荣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1 08:27
活出自己的精彩
            ----武穴中学高一(17班)张幸行
你不能左右天气,但你可以改变心情;你不能改变容貌,但你可以改变笑容;你不能控制他人,但可以把握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中,你不能事事顺利,但可以事事尽心!只要尽心尽力,每个人就一定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活出自己的精彩,需要有远大的理想。诸葛亮在《诫子书》中曾说过:“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无论干什么事,都需立志。诸葛亮生活在东汉末年,当时天下大乱,遍地烽火,百姓流离失所。诸葛亮不忍百姓生灵涂炭,立志救国救民。十六岁左右隐居于湖北襄阳,住着自己搭建的茅草屋,亲耕亲种。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为了实现他的人生理想,他坚持不懈、埋头苦读,十年如一日。隐居十年,也是他积蓄才智的十年,在这期间,他博览全书,认真学习和研究前人的思想,尤其是战国时期的一些军事思想。为他卓越的军事才干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后来家喻户晓的“赤壁之战”、“空城计”、“七擒孟获”中显示了他卓越的军事才干。远大的理想,成就了这位备受后人推崇的千古良相,让他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活出自己的精彩,需要有一种锲而不舍的坚毅性格和执著态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身上就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顽强奋斗的高贵品质,他从小在社会底层饱受折磨和苦难。其后无论是战场上的博杀,感情上的波折还是工地上的磨练,都没有使他倒下,反而使他更加坚强。即使在伤病无情地夺走他的健康时,他仍不向命运屈服,以另一种方式实践着生命的誓言。毅然拿起笔,以顽强的毅力开始写作。坚毅性格和执著态度,也使保尔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天道酬勤,只要有理想,有奋斗的历程,上天一定会眷顾你,把成功的花环抛向你。从古到今,每一位让人敬佩的名人无不是在理想—奋斗—成功的历程中活出自己人生的精彩的。
生下来就一无所有的林肯,终其一生都面对挫折。八次竞选,八次败落;两次经商两次失败,甚至还有精神崩溃过一次;好多次他都绝望至极,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从而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当理想实现的一刹那,相信一瞬间的喜悦会冲淡所有的苦痛,所有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成功的瞬间,是活出了自己人生精彩的人们的最美丽的瞬间!
是啊,历史长河中星光灿烂的英雄们在经历风雨之后都活出了自己的精彩。相信我们每个人,只要有梦,有奋斗,就一定了也会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成功的一天,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3-21 08:29
打造文化古镇  建设富美龙坪
文、黄亚鹏
  
  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踏着自行车在江堤或是田间绿道上缓慢前进,环顾四周,金黄的油菜花一望无际,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远离城市的喧嚣,享受田园的静谧,累了乏了找一农家菜馆休憩片刻,再去探寻一番古镇印记,多么美好。
  这样的慢生活,来龙坪就可实现。
  龙坪,风景秀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金德嘉被誉为“三楚典型”而闻名,“会元故里”也因此而得名。近年来龙坪镇委镇政府紧抓新机遇,谋划新思路,谱写龙坪发展新篇章。
  “千年古镇,文化龙坪,生态新城”,这是龙坪镇委书记程小明眼里的龙坪。他说,龙坪集人文、生态、自然景观于一体,一定要秉持生态优先的理念,传承和发扬好龙坪宝贵的人文优势,把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发展优势;要以美丽乡村建设为载体,以打造文化古镇,建设富美龙坪为目标,加快推进旅游龙坪、耕读龙坪、实力龙坪、生态龙坪、宜居龙坪“五个龙坪”建设。
  科学谋划,三产联动齐发
  据了解,龙坪镇总面积63.8平方公里,人口约5万人,辖10个行政村(社区)。
说起龙坪,大家总会想到金会元和会元故居这一“品牌”。由于他勤奋好学志又坚,于清顺治17年(1660),31岁时经乡试中举人,授安陆府教授,任期9年。康熙21年(1682)会试考中第一名贡士,称会元。金会元即由此得名,是本埠有史以来第一位会元,原县城梅川北门就为他建了个会元门。中进士,授翰林院检讨,掌握国史。康熙26年(1687)充贵州乡试副考宫。奉命纂修明史,改翰林院庶吉土散馆,任编修。他在翰林院被人称为硕懦,与湖北学林名士刘子壮、熊伯龙齐名。又分修《大清一统志》及《礼记解义》、《通鉴讲章》等;对楚中府县史料考订尤为精细。与徐乾学过从甚密。康熙28年(1689),金乃以疾归,实则为掌院李光地欲借以倾徐乾学,对其提出弹劾。金还乡后闲住近20年,闭门著述,于康熙46年(1707)去世。为文宗法韩愈、欧阳修,诗力追唐风。著有《居业斋文集》20卷,《续纂元、明臣言行录》及别集10卷,行于世,清《国朝诗人征略》选有其作品。
会元故居始建于清朝中期,是“大清儒林完人”、“贞孝先生”金德嘉的旧居,康熙皇帝称其为“国师”,雍正皇帝先后赐“三楚典型”、“岁进士”等旌匾。2014年龙坪镇在湖北省文化厅古建筑保护中心和湖北佳境建筑设计有限公司的支持下,形成会元故居的文物保护工程勘察设计方案。
龙坪镇镇长王亮介绍,适应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需要,依托现有资源和产业优势,发展冬瓜、莱菔子、青玉米、有机油菜、大棚蔬菜等产业,未来要挖掘龙坪现代农业发展潜力,引导农业生态观光项目发展,目前龙坪境内水利设施建设正在有序开展,为农业生产安全提供保障。此外,还要加强指导农民发展旅游经济,增加他们的收入。
  如在外的游子——Bill,在《家乡的千年小镇》一文中所指“小桥流水人家”的绿色龙坪、生态龙坪、人文龙坪,当时的龙坪有浓厚的文化氛围,有“学而优则仕”的“龙坪梦”象征——金会元,有发达的农耕文明和文化,有星罗棋布的商业手工业店铺,有碧水蓝天和健康宜居等等,令人向往,也值得回味留恋。
  精心布局,建设富美龙坪
  
  目前龙坪村镇建设的发展,对于美丽龙坪建设来说,这些远远不够。要统筹协调、科学实施,打一场建设美丽龙坪攻坚战,为“打造文化古镇,建设富美龙坪”添加新动力。
2017年2月8日,龙坪镇在全镇三级干部会后紧接着召开“建设古文化特色龙坪”动员大会,谋划美丽富裕龙坪建设正在大步前行,但遵循着一个原则:科学布局,挖掘特色文化、统筹建设。该镇将按照“重点推进、打造精品”的要求,从抓点连线到成片,扎实推进美丽乡村建设;推动美丽乡村从“一处美”迈向“一片美”。
    龙坪也是塑料、机械、医药化工、汽车配件、农产品加工等产业生产集中地。是武穴市的老三镇之一,有较为发达的工业基础和工业体系。工业经济如何发展?龙坪镇给出了答案:坚持完善产业结构为主,提升制造水平,淘汰产能低下、污染型企业;主动化解工业用地、厂房历史遗留问题,提振传统产业发展的精、气、神;重视发挥行业协会管理服务功能,促进塑料、化工产业健康、有序发展;提升行业发展水平,帮助物流企业进驻龙坪,引导“互联网+”模式落地生根,形成商贸内外互通。
    关于工业,龙坪的态度是适度发展,未来,要重点挖掘经济发展的潜力股——旅游资源。以会元故里为核心(辅之以熊百万和熊家大屋)的文化景观群,以东成渔庄为代表的生态景观群,以新洲岛、长江岸滩、北部湖区和百米港等自然风光,都构成龙坪独特的自然和人文景观。
    我的一点设想就是重建一院(江汉书院)、抢修两屋(会元故居,熊家大屋)、恢复三庙(上庙、下庙、万寿宫)、保护四古(古街、古桥、古楼、古龙凼),开辟新洲回归自然的野外田园旅游,大力发展无污染的食品加工工业和以开发本地自然和人文资源为主旅游业。
  下一步,龙坪镇还将开展“最美龙坪人”、“道德家庭”、“绿色家庭”“五小人物”等评选活动,弘扬主旋律,传递正能量,助推富美特色新龙坪建设。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5-27 17:09
粥 语
          萧笛
   
菜,炒得了。热好的馒头摆到餐桌上了。
她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放到丈夫面前:“粥熬稠了。”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还吐了下舌头,脸上泛起少女般的羞涩。
她理理花白的短发,坐到桌前:“我正式办理离休了。从今往后,我就天天给你熬粥。”
“你刚得病的时候,张大夫就告诉我,你的胃病最好顿顿喝粥。一晃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要是早听张大夫的话,你的胃病也不能越来越厉害,更不会转成……”
“其实,我不是不想听张大夫的话,我真是太忙了。幸亏你理解我,从来也没埋怨我。那年去中央党校培训,我们几个女同学一说起家里,都是一把把的眼泪,多半是丈夫不理解,不支持。女人做点事多难,回到家再没个支撑,就难死了。和她们比,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你啊。”
说着,她脸上泛起羞涩:“日子过得多快啊,一晃儿,咱俩都结婚35年了。”她说得动了情,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堆起。为掩饰情绪就低头去喝粥。半晌,她抬起头,盯住了对面:“你知道吗?我今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念头:回家熬粥!”她说着,呵呵地笑起来。
她真的开始熬粥。
有人说糯米粥对胃病有好处,她就买了糯米,温水泡,慢火熬。吃饭的时候,餐桌上就有了浓浓的糯米香。
夏天热,她熬绿豆粥,吃的时候加点冰糖。绿豆、冰糖都是败火的玩意。上秋了,她熬粥的时候,加了润肺的百合,杏仁。天气一转凉,她的小米粥里就多了枸杞、红枣。
她还打电话请教在南方工作的党校同学,学会了做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青菜鸡米粥……每种粥熬好后,第一碗她总是盛给丈夫。
她的粥熬得越来越好,花样越来越多。后来,她甚至可以按着自己的体会尝试着做些新花样,有的还真挺好。弄得女儿女婿和小外孙一到周末就往她这跑,进门第一句话准是:“今天喝什么粥?”
一天,女儿来了,笑咪咪的脸上写着得意。她知道女儿有好消息要告诉她。果然,女儿在全省处级干部招考中考取了地区的第一名。
她很开心,女儿比她优秀。她像女儿这么大时,还是工厂里的铁姑娘队长。她靠的是苦干,从青年突击手到劳模,从队长到厂团委书记、市团委书记、区委书记、市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一步一个汗窝。
看着女儿踌躇满志的样子,她忽然沉了脸:“别光顾事业淡了家啊。啥时都要记着你还是妻子,还是母亲。”
女儿就笑:“妈,小时候我看到的您可是只有工作,没有爸爸和我。”
她的目光落到对面墙上,那里挂着她和丈夫的合影。“那时候,妈把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其实,生命中还有很多东西一样也很重要,丢了哪一样,你都不是真正的成功。”
“妈,什么都顾及到了,该有多累啊?”女儿有些困惑。
她感叹:“是啊,是累,可是,那样你就不会有遗憾了。”
她发现照片上有一处脏了,就用手去擦。女儿递给她纸巾,她接了,却不用,还是用手一点一点把那地方擦干净了。那地方刚好是丈夫的脸,她手的动作很轻很轻。
女儿突然想起什么:“看我差点忘了,明天是爸两周年的忌日,我去给爸送花,您还要做菜给爸吗?”
她心里是早就记着这事的,女儿的话没让她感到突然。她缓缓地摇头:“今年不做菜了。”
女儿说:“那您也别去了,我代表您得了。”
她愠怒地扫了一眼女儿,便又去凝视那张照片。

第二天早上,女儿女婿来接她。她打开冰柜,神色凝重地掏出一个个用保鲜膜封好的小碗,装到一个大旅行袋里。女婿拎着有几十斤重,却不敢问是什么。
到了墓地,女儿献上花篮,还要摆水果什么的。她挥挥手阻止了女儿,拉开旅行袋,把一个个小碗去掉保鲜膜,摆到墓前。女儿女婿看清了,小碗里是各种各样的粥,一共三十五碗。她不让女儿女婿动手,自己一边摆一边低低地说着什么,就像平时在家里的餐桌上。
三十五个小碗在墓前摆了好大一片。冬日的阳光照下来,晶晶的闪着光。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7-5-27 17:14
浔阳楼走笔
久闻浔阳楼其名,九江虽与武穴隔江而望,但我却一直无缘登临浔阳楼。深秋的一天,跟随户外游团队,我匆匆拜访了这座江南名楼。



浔阳楼位于九江市最北端的长江边上。远远望去,在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一座仿古建筑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的确十分醒目。我们下车来到大门前,抬头可见书法家赵朴初题写的"浔阳楼"三个大字匾额,两边有楹联题曰:"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颇为耐人寻味。浔阳楼高约20余米,外看三层实则内为四层,整座建筑青甍黛瓦、九脊层顶,龙檐飞翘、四面回廊,十分壮观。

步入正门台阶,两侧抱柱有楹联云:“千秋废复兴喜重临楚尾吴头呼吸遥通万里,九派分仍合能一览长江鼓蠡风光岂让三楼。”走进一楼大厅,只见上方悬挂着“逝者如斯”的横匾。东西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巨型瓷板画,彩绘着梁山好汉的人物故事,比如“宋公明发配江州城”、“浔阳楼宋江题反诗”、“梁山泊好汉劫法场”……这些栩栩如生的画面,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为浔阳楼增加了些许传奇色彩。

顺着楼梯登上二楼,迎面陈列着108尊梁山好汉的陶瓷塑像。这些精美的瓷雕是景德镇的艺术作品,这在全国所有旅游景点是独一无二的。我来不及仔细欣赏,独自直奔当年宋江醉酒题诗处,抬头又见一联云:“落座三杯豪气在, 出门一笑大江横。”还有后人续联云:“壮志抒怀汝得先干三碗酒,幽思吊古谁能更和一首诗。”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宋江塑像,只见他一手托砚,一手挥毫,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塑像对面墙上题写着那首赫赫有名的反诗:“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落款处依稀可辨五字草书“郓城宋江作”。关于这首诗的来历,《水浒传》第三十九回有这样描述的词句:“倚阑畅饮”“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手舞足蹈”……可见当时的宋江是真的醉了。这首酒后疏狂、自比黄巢的咏志之作,很快招致杀身之祸,而浔阳古城众好汉劫法场的英雄壮举,最终将及时雨宋公明逼上梁山,由此拉开了水泊梁山的悲喜剧大幕……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座楼因一首诗而出名,而一首诗又因一杯酒而兴起,这小小的一杯酒,饮出天地多少悲欢离合?饮出人生多少快意恩仇?!到底是什么酒让宋江诗兴大发、差点丢了性命呢?正好楼上备有水酒,问之则曰“封缸酒”,是名副其实的宋公酒,亦即宋江当年喝的那种酒,又唤作"蓝桥风月"美酒。据说,还有独具特色的"水浒宴",如果时间允许,当然可以体会一番把酒临风、宠辱皆忘的雅兴。我只是匆匆品尝了一下封缸酒,感觉口味不怎么浓烈,劲道不是很足,可见水浒里宋江的酒量很一般。

从二楼登上三楼,眼前的境界又有不同。只见厅里摆放了十几张八仙桌,复制了古代茶楼酒肆的样子,有游客正在桌旁喝茶休息,四周墙壁陈列着名人字画。大厅的两侧,相对有两扇大门,站右边大门走廊上,可以看到九江城区全貌;站在左边大门走廊上,可以看到脚下滚滚东流的长江,一眼望不到边际,令人心胸开阔,眼界高远。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忠臣武将都曾登临此楼,在这里留诗留字,倾诉自己的思想,抒发自己的情怀。白居易、韦应物、苏东坡、陶渊明、谢灵运、鲍照……“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一曲浔阳乐韵,一首江州墨韵,一文一武,交相辉映。茫茫九派,雄山秀水,万古江山,千载回音。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而今,登楼环顾,星移斗转,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慷慨不再。凭栏远眺,滔滔江水尽收眼底,巍巍匡庐一览无余,令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乃仿古人诗作胡诌云:“今日登此楼,遂吾平生愿。吴楚秋入画,匡庐青倚天。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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