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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三辑) [打印本页]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9-23 18:19
标题: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第三辑)
妙舍好文,与莲并开。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02
《你热爱的水都是滚烫的》

文/文/万烺

1、在流水经过的地方

沿长江,向北
一条河流在此转身
遇见另一条河流。因为过于幸福
十万朵浪花没能捂住心跳

相遇,牵手。在风穿过落日的针眼前
将这里浓重的乡音,灰色的屋顶
以及铺着青石板的小巷,疯狂而野蛮的
爱一次

在流水经过的地方
一只豹子,用火热的舌头
拥抱了一只蝴蝶的颤抖
因为甜美,很多幸福来不及喊出来


2、多少朵花蕊在我们寂静中相爱

如果可以,将你种在黄昏里
我替你,变成叶子
遮住你害羞的唇
遮住长江,遮住柏香、山岚背后的小窃喜

心,跳得更快
你用风一般的手指,将大地变得透明
天空,像一支柔弱的蓝羽
你把季节剖开,将花香印在了我的额头

你知道吗?多少朵花蕊
会在我们寂静里相爱
正如你不相信,当我知道你在远方
爱,在某一天
突然而至

3、 最后一班地下铁

没有比分离更冷的冰
你的背影,是一枚颤抖的珍珠
我是绝望村庄里唯一一只豹子
前一秒,你把我们的前世印在了磁器口
现在,我们在解放碑钟声的侧影下分手今生
所有的夜都是陡峭而倾斜的
月光,抱着蝴蝶从树叶上摔下来
也没能阻止一条河流的失去
从此以后,江西不再是江西
而四川也不再是四川
我们是长江首尾上,两道忧伤
两道闪电,两道绝望
我们像两把利刃,狠狠的
扎进对方的心里

4、你热爱的水都是滚烫的

白云爱上气泡,它唯一的愿望就是轻盈
两个沉默的音符,执手相遇
因为细碎,互许一生

我把你叫做彩虹的一半,炊烟的另一半
香气,从你的长发森林流淌出来
一只光着身子的豹
日夜奔跑,在你的快乐和寂寞里

我们看到的蓝,皆有性别
河流,因为你的拥抱从此变得滚烫
而我这个泥捏的生灵,也始终坚信
星星,不再只是灰烬和眼泪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03


文/万烺

夜鱼,是沉默的禅音
取一斛明前的新雨,温煮紫砂
让鸟的舌头,站立起来

                ——题记

【茶痴】

软光阴,独酌
遣八个铜板走水路
临安若危,勿扰

【茶鬼】

木器中那人约我
赏花,品竹。一支荷,在书里照镜子
云遮月。有青蛙跳了池塘

【茶魔】

白月光,点燃灯盏和古祠
放低烛火,扣响一扇斑驳的门
石臼轻捣,鎏金的岁月

【茶仙】

吐云,布雾。叶萼上的露珠
叫醒玫瑰国的小女儿
风软,她尚在潇湘馆忙画眉

【茶人】

处子的留香在夜色中蠕动、沉淀
余下风景,是过滤寂静的人生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05
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观电视剧《福贵》有感
文/地老天荒

第一次一口气读完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活着》。掩卷之余,心情复杂而沉重,一直不太喜欢悲情文字,每每读完都让人如鲠在喉,久久不能从那种黯淡的心境中恢复过来。再次触碰这本书,是由《活着》改编的电视剧《福贵》。《福贵》虽然保留了余华小说的悲剧色彩,但却在悲剧的基调中赋予悲剧故事不动声色的幽默、诙谐与温情元素,令人泪湿沾襟、欲罢不能。

这是一个讲述普通人的人生故事。地主少爷福贵娶了城里米行老板女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不料沾染赌博恶习,终于有一天赌光了家业,命运从此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父亲因“牛变羊,羊变鹅,鹅变鸡”而一命归天,他们全家成为债主龙二的佃户;为救母病他怀揣两块光洋去城里抓药,岂料被国民党部队拉去当兵,与米行的大伙计春生在战场上结为生死之交;当他历经艰难幸运回家时,女儿凤霞却因高烧成为哑巴,母亲也已离开人世;枪毙龙二的枪声,让福贵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儿子有庆为春生老婆莉莉抽血意外身亡,凤霞暗恋的胡老师因为有庆事件而逃避,凤霞违心嫁给二喜;妻子家珍因操劳过度患上无法治愈的软骨病,二喜为报喜失足溺毙徐家川河;凤霞顶替二喜在建筑工地被预制板碾压身亡,不久,家珍也随凤霞离别人世……无论是小说还是剧情,总让人感觉生命中的温情一直与死亡如影随形,悲喜交加,跌宕起伏,令人唏嘘长叹。终于,福贵也老了,头发全白了,故事也结束了。相比小说的悲情与绝望,电视剧涂抹上一丝慰藉和温暖的色调,给福贵留下了一个孙子“苦根”。最后的画面是,福贵高兴地和春生、苦根牵着老牛朝着晚霞走去……

人们常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是《活着》却完全颠覆了这一说法。福贵有着一位善良美丽、善解人意的妻子家珍,有一对聪慧乖巧、勤快淳朴的儿女凤霞和有庆,还有一个温和孝顺、任劳任怨的女婿二喜,这本该是多么一个和睦幸福的一家子!可是,在那样一个生存艰难的岁月里,他们都在单纯和苦难中走向了死亡,带走了福贵一生所有的希望,最后只剩下卑微的活着。这种直面生活原生态,对生存与死亡的本真呈现,以一种令人震颤的方式抵达人的内心。最让人辗转反侧的场景是家珍临别之时,伴随着一个个人生过往的镜头,那一声“我不想死,我想能天天都看见你们”,不禁让人肝肠寸断,悲从中来。

不能不佩服福贵对苦难和不幸的承受力。是的,他亲手一个个送走了这些至亲至爱的人们,当然也哭过痛过,但却没有抱怨,没有悔恨,而是以一种乐观、大度、从容的心态坦然面对。他对生活有独到的感悟,有一种沧桑过后的沉淀与平和。他钟情花鼓灯,对家珍一往情深;他学会种庄稼,起早贪黑田间劳动;他不介意“漏网地主”的名声,与满仓们打成一片;他没有因为有庆之死,迁怒胡老师和春生,相反还安慰和保护他们;他与苦根相依为命,与老牛对话……这些看似平常简单,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独自承受过,才会明白——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面对血泪和辛酸,我们更需勇气与坚持。

无论是阅读《活着》还是观看《福贵》,总让我想起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热爱生命》记述了一个悲壮的故事: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位西部淘金者在返回途中被他的伙伴抛弃了。他蹒跚在布满沼泽、丘陵、小溪的荒原上,没有食物,身体非常虚弱,而且腿受重伤,血流不止。就在他艰难地寻找出路时,忽然遇到了一匹病狼,病狼跟在他的身后,舔着他的血迹尾随着他。就这样,两个濒临死亡的生命,拖着垂死的躯壳,在荒原上互相猎取对方。为了活着回去,淘金者最终在人与狼的战斗中人获得了胜利,他咬死了病狼,喝了它的血,最终获救。小说把人物置于近乎残忍的恶劣环境之中,让主人公与寒冷、饥饿、伤病和野兽的抗争中,在生与死的抉择中,展示了人性的坚韧与顽强,奏响了一曲生命的赞歌,因而有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生命,就是不放弃希望,不放弃自己。当这部沉重的故事结束时,“活着”的意志,是福贵身上唯一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然而,面对人生的厄运和苦难,面对生活的琐碎与残酷,许多人放弃了对生命本真的热情与热爱,丧失了前行的勇气和力量,或打回原形,或一蹶不振,甚或草率轻生。《福贵》最可贵的地方,就是告诉我们:以一颗单纯的心去面对人生不幸,以豁达的心学会承担与放下。因为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08
初秋帖

                                               文/李娟


秋高气爽时,我在汉江畔读帖。
帖,是古人写给朋友的书信或手札,犹如今天我们手机里的短信。

    比如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寒切帖》《奉橘帖》。大多几十个字,信手拈来,短小清雅,但情真意切,生动美好。

《快雪时晴帖》是写给山阴张候的,意思是说:雪后天晴,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空气清冽如甘泉一般,心情极好,问候你一下。想必你也安好吧。事情没有结果,心中郁结,不祥说。短短二十字,古代文人的率真的性情流露在笔端。
王羲之写给谢安的《寒切帖》,据说是他晚年最后的书法。“寒切”意思是天气非常寒冷。最令我感动的这一句:“念忧老,久悬情,吾食甚少,劣劣!”他说:“我内心忧伤辛劳,长久挂念悬心着一些人和事,我吃的食物越来越少,情况很不好”寥寥数笔,力透纸背,流淌着无言的凄凉。这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风烛残年时的无奈和悲伤。

《奉橘帖》笔意清隽,从容洒脱。书法的美先不提了,他写到:“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这是王羲之送给朋友三百个黄橙橙的橘子,留下一张便条,只有十二个字,款款深情都在笔端。《奉橘帖》读了又读,其实,不可多得的,不是秋天的橘子,而是友人之间一份难得的情意。

              
                        

汪曾祺先生曾说:“韭花入诗,自杨凝式起。”读杨凝式《韭花帖》,气韵流淌,浑然天成。意思是说,午睡醒来,吃了朋友送来的韭花,实在清香如春,味美难忘,执笔回信表示谢意。书法家的帖,随性自然,情趣盎然。真实生动,以情动人,处处洋溢着生活之趣味。

古人说:“风行水上,自然成文”,书法的妙处在于此,生活的妙处也正在于此吧。

一个人在给朋友写信的时候,也是兴致所至,洒脱随意,轻松舒心的时刻。书法家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一盘韭菜花,成就了历代书法的绝世之作。《韭花帖》与同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苏轼《寒食帖》、王徇《伯远帖》并称为“天下五大行书”。
书法是什么?是以兰花的身姿,书写人间的真情与温暖。  

翻阅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一书,写到:一天,清少纳言收到友人定子的来信。打开信却并不见信,只见一片落花,在“山吹”的花瓣上写着一行字“不言说,但相思”。这大概是日本平安朝时期,朋友之间最优雅的书信,最唯美浪漫的帖吧。
    清少纳言说:“自天而降者,以雪为最妙”。
我却说,自天而降者,以帖为最妙。

唐诗里分明也有古人的书信,比如诗人李商隐的《雨夜寄北》,其实是写给朋友的帖。“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虚实有度,情景交融,读来清浅如水,如诗如画,意蕴悠长,此刻,诗人的心也如秋天的池塘,一瞬间涨满思念的湖水。

                     

暮春,窗外的白玉兰开了,如洁白的鸽子安然地卧在枝头上。收到画家张震先生从江南寄来的书信,轻轻展开,原来是一首小诗,写在他自制花笺上。花笺是用淡墨淡彩在信笺上绘了幽兰闲草,山水人物,等墨迹干了就制成了花笺,然后再用重墨在花笺上写信。“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是王维的那首《辛夷坞》,“辛夷”原来就是玉兰,我低下头静静欣赏,红笺小字,清雅静美,古意流淌,令我爱不释手,这是我此生收到最美的信笺。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那一刻,我恍然回到古代。

想必古人和我一样。一日,收到友人自千里之外寄来的帖,在窗前展开细读,墨香盈盈,见字如面。他的字舒朗俊逸,端丽优雅,或行云流水,洒脱豪迈,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笔墨间气韵流动,都有他熟悉的气息,那么可亲可怀。
人生在世,真正打动你我的,其实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一定是气势恢宏的长篇巨著。深深感动你我的,就是这些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便条和信笺。那些“帖”,写出人世幽微的悲欣,饱含着历代文人与朋友的一往情深。

我在古人的“帖”中看见了书法之美,感受到人世的欢喜和盼望,思念与忧伤。也看见红的樱桃,绿的芭蕉,落花鸟鸣,秋意与人情。似水流年里,世间无限风华都自古人的“帖”上缓缓而过。唯有人间深情,不必诉,最暖心。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18
游食笔谭(六篇)

馒头

中国的馒头,西方的面包,同为人类饮食史上的重大发明。
  它们都与麦子有关。麦子,原本是一粒草籽,经过农人祖先的精心打磨,浸润了无尽的阳光、空气和水分,成了世间温暖无比的粮仓。那时,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们主要是吃麦粥,一吃就是几千年。等到人们掌握了面粉发酵艺术,馒头和面包才问世,饮食才逐渐丰富起来。
  早在公元前1550年,古希腊的克诺索斯已经有了女磨面工、厨师和面包师;公元前150年,罗马出现了最早的面包房,以后官方还向所有罗马公民分配面包。中国馒头始于何时,至今还无定论。中国文人想到的是治国安邦的大事,只知道记录帝皇将相的“语录”,对黎民百姓吃馒头还是吃粥的事情不屑一顾,馒头的起源成了一个谜。
  这个谜很有诱惑力。这个谜,事关一种深厚而普遍的民族物象的积淀,是怎样在数千年中,一直舒展着我们的目光。
  早在五千年以前,居住在黄河流域的中国人,就已经学会了种麦。无数颗麦子,流进人们口袋,变成了满腹沉甸甸的能量。这些能量,又滋养了东方哲学意蕴,在汉代,磨就产生了。人们逐渐将它加工成各种面食,并逐渐在北方普及,继而传到南方。
  中国古代凡以麦面为食,皆谓之“饼”。以火炕,称“炉饼”,即今天的“烧饼”;以水沦,称“汤饼”(或煮饼),即今天的切面、面条;蒸而食者,称“蒸饼”(或笼饼),即今天的馒头、包子;绳而食者,称“环饼”(或寒具),即今天的馓子。无论哪一种饼,都是发明者把至深至博的爱贯注于他们至柔的心灵、至弱的躯体之中,实现一种灵魂的再现、生命的转换。
  在以上这些古老的面食中,烧饼、汤饼等面食都是未经过发酵的,而馒头是中国最著名的发酵面食品,被誉为是古代中华面食文化的象征。萧子显在《齐书》中说,朝廷规定太庙祭祀时用“面起饼”,就是“入酵面中,令松松然也”。这里说的“面起饼”,大概就是最早出现的馒头。可见,中国人吃馒头的历史,至少可追溯到战国时期。
  到三国,馒头就有了自己正式的名称。据唐代高承所撰《事物纪原》中说,诸葛亮南征孟获,渡泸水时,邪神作崇,按南方习惯,要以“蛮头”(即南方人的头)祭神,便下令改用麦面裹牛羊猪肉,象人头以祭,始称“馒头”。这种说法有许多疑点。用来包肉的白面是否经过发酵?如果没有,与真正的馒头有着本质的不同,而经过发酵的面又很难塑造成人头的模样。再有,诸葛亮的“馒头”都扔到江里去了,除了江鱼之外,谁解其中味?
  我喜欢北方的馒头,它虽然蓬松柔软,但是里边有一股让人不可忽视的韧性,也就是北方话中常说有“咬头”,不象米饭嚼在嘴里空落落的没有依靠。我发现我老家做的馒头,和北方的基本相似。总能回想起小的时候,奶奶往一个大瓷盆里添面加水,再小心的加上自己做的“老面”,水要加的恰到好处面才不会调成糨糊,酵母放多则馒头就会有一股酸味。那时的我常常瞪着小眼睛看奶奶那双粗糙皴裂的老手在面盆里揉来揉去,反复揉搓后,面粉的韧性渐渐显露出来,成为馒头雏形的面团也开始变的光洁,柔韧有力。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馒头的魅力大概就在这里,仿佛是人的一生,经过生活的摔打,在漫长的波折中也许损失了一些棱角,但是一种风雨过后笑看风卷云舒的淡然坚韧却在性格中浮现出来。
  揉好的馒头还要盖上厚厚的被子,发酵一段时间后才可以下锅蒸,蒸馒头的时候一定要一气呵成,绝对不能中途揭锅。看见红红的火苗轻轻舔着灶口,风箱“呼呼——”吼着,揭锅的一瞬,腾腾的蒸汽伴着浓郁的麦香一下子喷散出来,白气散过,锅里就象变魔术一样多了许多花朵似的大馒头,表皮白白的,香气郁郁的,不需要菜就可以当点心来吃。
  在崇尚美食的今天,作为点心的馒头随处可见。麻将馒头、御膳馒头、蛋黄馒头、奶油馒头、夹心馒头等等,开始变了。为了变白,馒头加入牛奶;为了调味,馒头加了香草精;为了精致好看,馒头越来越小;作为甜点,馒头配了炼乳。然而,品尝后,总觉得它们“图具其形而无其神”,丧失了我老家馒头外柔内刚的精髓。真正的馒头,没有花卷讨人喜欢的外表,也没有包子挑逗人的体香;没有拥有的高度,却占据了深沉;没有张扬的秉性,却有积淀的深刻。馒头不是冒险家和时尚追逐者的首选。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19
烧饼

我们大概都吃过烧饼,这种以面粉、植物油等为主要原料,用特制锅炉烤制而成的食品,香味浓郁,酥脆可口,回味无穷。多少年来,一直得到平民百姓的喜爱。
  烧饼缘于饼。饼在古时,是谷物、粉面制成的食品的统称。汉代刘熙在《释名》中说:“蒸饼、汤饼、蝎饼、髓饼……索饼之属,皆随形而名之也。”《饼饵闲谈》说的更清楚:“饼搜麦面所为,或合为之。入炉熬者名熬饼,亦曰烧饼。入笼蒸者名蒸饼。入汤烹之名汤饼。其它豆屑杂糖为之曰环饼,和乳为之曰乳饼。” 烤炙而成的烧饼,最初是没有芝麻的,芝麻是汉代从西域传入内地的,起初叫胡麻,因烧饼上着芝麻,故称胡饼。《续汉书》记载:“汉灵帝作麻饼。”既然皇帝喜食烧饼,上行下效,京都皆作胡饼。
  烧饼之称的出现,始于晋代十六国之后赵皇帝石虎,因其讳胡,故将胡麻改称芝麻,胡饼亦改称烧饼。现如今,烧饼少了芝麻,如人行走在路上久久徘徊,缺失了方向。
  从唐代到清代,代代有烧饼,代代有名烧饼,如“千层饼”、“莲花饼”、“五福饼”、“火饼”、“酥饼”、“淋饼”、“油饼”等等,为现代的烧饼奠定了坚实基础。
  北京烧饼品种繁多,就我所知,不下十二种。如肉末烧饼是北京传统宫廷的风味小吃,外焦里酥,香酥可口。肉末烧饼又称圆梦。相传慈禧在逃难时,有一天正饥肠碌碌忽然闻到一阵香味,忙命小李子出去看看。不一会小李子拿来了两只肉末烧饼,慈禧吃得心头喷射出灿烂而快乐的火花。回京后,一天夜里,慈禧做了个梦,梦见吃的肉末烧饼。第二天早膳时,果然上的是肉末烧饼。慈禧一看,喜悦涌进她的心中,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说她圆了梦。烧饼圆了好女人的梦,梦就叫人想起梨花带雨的细腻和春风秋月的深情;烧饼圆了坏女人的梦,这个世界就少了一分太平多了三分忧患。
  天津的炉干烧饼,形状扁圆,周边高,中间凹,外黄脆,肉柔软,微甜,有芝麻香味。还有形状似粽子,实系面食的炉粽子,把铛置于微火上,放上半成品生坯,再把四壁有眼、类似拔火罐的铁制圆罩扣在铛上,随时注意火的温度,使之受热均匀,烤至四边干白,外皮见酥,取出晾凉,颜色雪白,食之酥甜。烤烧饼不可急于求成。急于求成的读书,难以体味文字的妙味;急于求成的画画,断白处哪有流水回荡?!
  山东烧饼以淄博周村烧饼最有名。大约在明朝中叶,周村商贾云集,各种特色小吃应时而生,一种烘烤胡饼的“胡饼炉”传入周村,面食师傅在传统的芝麻厚烧饼的加工基础上,采纳饼薄香脆的特点,最终形成现在脍炙人口的周村烧饼。这种烧饼形圆而薄如纸片,正面饰满芝麻仁,背面布满酥空,色泽呈浅棕黄色为佳品。薄如秋叶,拿起一叠,有唰唰之响声,如风中之白杨;酥,入口不咯不皮,失手落地,珠散玉碎;香,久嚼不腻,越嚼越香,且回味无穷;脆,与酥相辅相成,脆、酥合成,给人以美好难忘的口感。
  我在南京读书期间,同舍的王建国同学是南通人,无论寒假还是暑假返校,他都要带来黄桥烧饼。它是我那时吃得最回味悠长的烧饼。这种烧饼产自江苏泰兴黄桥镇。这种烧饼是用油酥和面,而且还有馅,馅是用火腿或猪油等做成。烧饼在缸炉里一烤,焦黄酥脆,松软不散,油润不腻,非常可口。
  黄桥烧饼,究竟是谁的发明创造,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不过有一件事,大家记得十分深刻。1940年,陈毅、粟裕两位将军率领新四军东进抗日,曾在这里举行著名的黄桥战役,战斗打响后,黄桥镇12家磨坊、60只烧饼炉,日夜赶做烧饼,镇外战火纷飞,镇内炉火通红,当地群众冒着炮火,把各种美味的芝麻烧饼送往前线,小小烧饼为战役的胜利立下了大功,一首“黄桥烧饼黄又黄,黄桥烧饼慰劳忙……”的《黄桥烧饼歌》也从苏北唱到苏南,响彻神州大地,一唱几十年。《黄桥烧饼歌》无疑是黄桥烧饼的一个绝妙细节,词曲作者写起来几乎不着力气,但显露他们的才气。我记住黄桥烧饼,就是因为记得《黄桥烧饼歌》。
  与泰州相隔不远的如皋,盛产如皋烧饼。它应该与黄桥烧饼有“血缘关系”,当地人也有称它为“黄桥烧饼”的。实际上,黄桥烧饼小而厚,重油;如皋烧饼碗口大,比较薄,更酥,吃起来酥而爽口,并且要现铲现吃,刚出炉的烧饼,热气腾腾,颜色蟹黄,芝麻密布,拿着烫手,吃起来又香又脆,妙不可言;一冷,也就板了,硬了。硬,像冬天的空气,也像心中有苦的人的表情。
  我生活的城市黄石就有这种烧饼可买,它总是我的早餐,一个烧饼下肚,饱了大概九成,咂巴咂巴着嘴儿,想到了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麦子,想到了蜂喧蝶舞逐花忙的油菜。
  口罗口罗嗦嗦说了一大堆烧饼,也许您并不感兴趣。实际上,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兴趣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我们对一件事情产生了兴趣,心情就会愉快起来,情绪就会高涨起来,甚至会哼起家乡小调,或者愉快地唱起“烧饼歌”。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21


馄饨

馄饨其实是一种民俗。在中国,馄饨就是湖北的“清汤”,就是四川的“抄手”,就是广东的“云吞”,就是福建的“扁肉”、“扁食”。馄饨既可作点心,又可作菜肴。馄饨不混沌。不混沌的馄饨,是民俗。
馄饨之形,南北朝时北齐人颜之推第一个描绘。崔龟图说:“颜之推云: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也。”偃月为半月,弯弯的一角新月牙,不是残,是追求盈圆。
古人还认为馄饨是一种密封的包子,没有七窍,所以称为“浑沌”,依据中国造字规则,后来才称为“馄饨”。在这时候,馄饨与水饺并无区别。
千百年来水饺并无明显改变,但馄饨却在南方发扬光大,有了独立的风格。至唐朝起,正式区分了馄饨与水饺的称呼。难怪陆游有诗:“春前腊后物华催,时拌儿曹把酒杯。蒸饼犹能十字裂,馄饨那得五般来。”喟叹的是馄饨的精致,一般居家难做。
另有民间传说。吴王夫差沉湎歌舞酒色,某年冬至歌宴,嫌肉食腻肥,很不高兴。西施用面粉和水擀成薄薄的皮子,内裹少许肉糜,滚水一汆之后,随即捞起,加入汤汁,进献夫差。夫差食之赞不绝口,问为何物。西施信口以“混沌”作答。此后,馄饨这一美味就逐渐传至民间。虽然人们平日也偶尔吃吃馄饨,但冬至那天却人人都要品尝一碗,以此来纪念馄饨创造者西施。馄饨与西施结缘,故事永远年轻。
我国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南北馄饨的叫法各异,风味也不尽相同。
以皮而论,上海的绉纱馄饨,无锡的手推馄饨,均皮薄恰似蝉翼,皮爽滑如凝脂。可若谈起汤来,北京的致美斋讲究的是用老母鸡吊汤。这是高汤。是心灵鸡汤,丰厚沉实,质朴本色,贻人以力和美。
在馄饨馅制作上,南方的和北方的大相径庭。北方馄饨馅一般非常少,与筷子头相仿,并且较为单一,多为猪肉加葱、姜和调料;馄饨个头也轻灵纤巧,小鸟依人。而南方的,就大不一样了。广州的馄饨不仅猪肉为馅,就连鸡、鸭、鹅、虾、蟹等都可入馅。肉中加肉,味在复合。在上海,我在“雨林苑”和“金师傅”两家馄饨店,品尝过40余种荤素馅搭配的馄饨,虽过去多年,记忆里依旧是海纳百川的气派。在安徽黄山,那里的馄饨豆腐入馅,吃起来有闲云野鹤意味。
南北两地馄饨的差异,说到底是饮食习惯和饮食文化的区别。
北方以面食为主,尤其擅长做饺子,按说馄饨也不应该落伍,毕竟,“本是同根生”。实际上,北方的饺子名头太大,是角儿,就象舞台上的青衣,转过身,长长的水袖掩住了朱颜,也挡住馄饨。馄饨只能退居其次,跑龙套。是角儿,就得捧。羊肉配西葫芦;牛肉加芹菜;猪肉掺茴香;鸡蛋和韭菜。凡此种种,使北方饺子馅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北方饺子也光彩照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好吃不过饺子,舒坦不如倒着”,每逢大年三十,家家年夜饭的餐桌上,必定少不了一盘饺子。饺子被年进一步放大,万人仰视。如此世态,馄饨被忽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忽略不是消失。忽略里也有爱。忽略的爱,也在成长,沉默地延续。南方以米饭为主食,馄饨登堂坐镇,就让南方人与米饭构成一种新距离,一种新角度。呵,主食之外,还有味美的馄饨。正如复调音乐,主旋律和副旋律相互呼应、衬托,使主旋律更加丰富、韵致,副旋律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在南方,馄饨缝合着我们在时间流逝中丢弃的记忆,它为米饭作为主食所能承担的最忠实的证明,成为主食的另一种不眠眼睛。
以饮食文化来说,北方人将食馄饨不称之为“吃”,而是谓之为“喝”。“喝”,饮也。馄饨算不得主食,只是用来辅以正餐。因此,北方人在食馄饨时,经常就着芝麻烧饼或是小笼包子。馄饨默默地维系着它与主食的最后约定——喝。声音不薄不厚,有色有味。生活的空间,狭窄而富有。
南方则不然,馄饨是吃。我在沪期间,常去的几家有名的馄饨店,只卖馄饨,别无其他。而当地人到店中,也只要一碗馄饨当做正餐。当正餐的“吃”比当副食的“喝”,要优雅,是细致地慢嚼细咽。南方人吃馄饨,其意不在馄饨。思想逸出尘外,那种感觉之美妙,真是无从言说。
就我所吃的馄饨而言,北京“馄饨侯”是馄饨一绝。皮薄如纸,把皮放在报纸上,能看到下面的文字;内馅精细,肉是前臀尖上的肉,七分瘦三分肥,与肉相配的菜讲比例,多少不得,打出的馅非常均匀,恰到好处。苏州“鸡丝馄饨”不好听,通常就叫鸡汤馄饨。“丝”“四”“死”同音,在苏州面店里,这“四、死”被避讳掉了,服务员端面上桌的时候,决不会说“你好,四碗来哉!”一定会这样吆喝:“两两碗来哉!”湖北的清汤可荤可素。既为清汤,汤必须地道。湖北人喜欢喝汤。汤是一曲无声的乐章,无声胜有声。广州的云吞,可单吃,亦可和面同吃,叫云吞面。面爽、馅嫩、汤鲜,是一种可自由选择馅料的“馄饨”。四川的馄饨——抄手,很贴切。薄面皮夹馅,用手一“抄”即成型,把馄饨制作过程都涵盖进去了。如果说广州的云吞以皮白取胜,那四川的红油抄手则以色红著称。抄手里几乎不放汤,加很重的佐料比如辣椒粉、花椒粉、酱油、红油之类,对口味重的人来说很过瘾。吃着吃着,就记住了红色,沉稳的红色。
“一路师傅一路拳”。走过大江南北,不妨要过一碗馄饨。没准能吃出个南甜北咸、东酸西辣的饮食文化。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22
粥食

粥,又称为“糜”,是我国饮食文化的精粹之一。早在六七千年前,祖先就开始以粥充饥,“黄帝始烹谷为粥。”从古人开化之初,粥已经有了自己最原初的文化形态。
  粥,曾是权势的代表。帝王将相、达官贵人食粥以调剂胃口,延年养生。唐穆宗时,白居易因才华出众,得到皇帝御赐的“防风粥”,食七日后仍觉口齿余香,这在当时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粥也曾是穷苦人家的家常便饭,“日典春衣非为酒,家贫食粥已多时。”古代的物质生活条件远远不如现在,在自然灾害和兵荒马乱的年头,人们想要吃上一碗粥,也是一种奢望。
  粥里有悠久而深厚的文化气息。究竟是我们厚重的文化气息孕育了粥,还是粥在滋养国人身体的同时也滋养了中华文化?袅袅粥香中所透露的宁馨和温情,粥中淡而绵长的滋味,都是最能抚慰人心的。
  饮食习惯的差异,是由文化内涵决定的。如同南方粥和北方粥。
  南方粥绵软细腻,花色繁多,凡是能作菜的物品都可以入粥。小火慢慢熬制得翻滚沸腾,香气四溢,用青花小瓷碗盛了,配以清淡的小菜,再一点点细啜下去,是一种婉约到了极致的风情。
  北方粥则略显粗放,多用五谷杂粮,熬煮的过程也稍嫌简单。盛粥的常是厚重结实的海碗。但在桔黄色灯影里,一家人围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喝粥吃饼,最能闻着人情味:是幸福和幸福的沉香之味;是爱和被爱的砚墨之味;也是荣华了一年又一年的鲜活之味。
  粥如其人。南方粥犹南方女子,温婉细致,光彩在瑟瑟颤动中熠熠闪烁;北方粥像北方汉子,豪放大气,滋味在目光环视里震荡了心灵。如今,粥的品种和档次也今非昔比:及第粥、八宝粥、养颜粥,淡粥甜粥咸粥,参鲍燕翅极品粥等等,从南方的明火生滚粥,到北方的五谷杂粮粥,冬天的山楂莲子粥,夏日的冰糖雪梨粥,已经形成了若干“粥系”。
  难得熬粥。午睡起迟,将莲子、百荷、枸杞、桂圆、大枣、红豆、麦米诸物,搭配齐当,一一净洗,缓缓煮来。半卧床头,披卷而览,时有粥香入鼻,诱胃蠕动。不久,开锅盛豌,热乎乎地细嚼慢咽,汗淋淋地开怀畅吃,直至肚满意惬,腰也不能弯下。更无他事,就踱步社区花园,听小鸟归巢的瑟聒,一种久违的喜悦就会从心底升起,让人想起一队与驼铃为伴的跋涉者,轻雾般黄沙笼罩整个画面,既壮观又平和。也许生命的过程就是这样,生命的归宿又是那样,总有好些明媚阳光在寂寞的日子里流淌,让人欢喜让人忧,然而,谁会说生命不是最宝贵的呢,只要生命没有终止,平凡也是一种美丽。偶尔,看见沉暮里有情侣偎依,呢喃着慢走,几分羡慕,几分亲切,似曾相识。于是,一种平淡了许久的甜蜜,便带着怀旧的深幽,无法控制地唇间绽开。这样的微笑长久不肯褪去,便衔着一寸欣慰,踏着迤逦小径,散散地归来……
  袁枚说:“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米水融合,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水米融合,柔腻如一,这恐怕不只是治粥的最高境界吧。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23
油条


有报道说,洋洋大观的中国食谱中,最不中用的就数油条。恰恰相反,举国上下,吃得最多的,同样也是油条。
   最不中用与油条的传统制法里加入明矾有关。明矾是个好东西,能使油条酥脆蓬松;明矾也有副作用,在炸制过程中会分解并残留下一定量的铝,过量的铝是“致病因素”。这不是油条的过错,过错的是人。当麦当劳和肯德鸡的炸薯条和炸鸡翅异俗渗透到都市人生活里,我心里怀念的仍是油条。
   我国古代的油条叫做“寒具”。这个叫法很形象,让人立即联想到冬天垂在屋檐下的冰挂。冰挂是线性的,它的单纯与清朗,充满了人世间的儿女情长。油条也是。刘禹锡在一首关于“寒具”的诗中,这样描写油条的形状和制作过程:“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匾佳人缠臂金”。多美。油条对人的感动,从裹腹层面走出来,是一条细细的牵引,一次柔柔的抚慰,一双纤纤素手的召唤。
   如今,油条已成为南北方共同称呼的名称;油条的确是中国最大众化的平民食品之一。
   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菁华》里谈到油条说:“烧饼油条是我们中国人标准早餐之一,在北方不分省份、不分阶级、不分老少,大概都欢喜食用。”梁实秋先生羁旅海外的时候,对家乡土物念念不忘,对异乡的火腿鸡蛋牛油面包丝毫不感兴趣,心念的仍是家乡的油条。当然,不只是梁实秋先生如此。有位华裔美籍的学人,每次到台湾来都要带一、二百根油条回到美国去,存在冰橱里,逐日检取一至两根,放在烤箱或电锅里一烤,便觉得美不可言。宋楚瑜大陆之行,行至南京,早餐除了西式的果汁、煎蛋外,还有南京地道的平民化早点:煎饼包油条。他说,通过早餐中的油条,感受到南京老乡的一片心意,并回忆起儿时在南京的美好时光。油条,在游子心目中,是精神,不是感觉;是表现,不是描写。
   我们时常回望经历过的一个又一个日子,总觉得它们与油条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我们所有的观念、信仰、性格就是在吃油条的日子里积贮起来的。我们自由的灵魂充满了孤独的美。不能瞧不起我们经历的这些吃油条的日子,它们平平淡淡,静无声息,但它们组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到广东、海南出差,找了无数家早餐店,就是不见油条身影,彼时,我忧郁,我迷惘,我追问,原来一些不法商贩,竟然使用“地沟油”炸制油条,所以它销声匿迹了。
   我坚信油条不会消失。
   所以,我常常记起自己与油条的相关细节。
   我的老家在农村。那时最盼望的食品,就是油条,几年难得吃上一回,虽然村合作社的门口有一对夫妇,整天支炉架锅在炸。那油条,不用说吃到嘴里咂咂香脆,就是看着它在油锅中上滚下翻、金黄灿烂,也能馋死我们一大片。那时,我经常在不近不远处,看人家炸油条。走太近,怕小伙伴羞馋;太远,却闻不到那香味了。
   参加工作后,我就很少吃油条了。一来人长大了,吃零食的欲望不像小孩子那么强烈,二来听小道消息说,吃多了油炸食品,会让人变成傻瓜。我一直禁止不让自己的小孩吃油条,可孩子就像当年的我,对油条也是情有独钟。慢慢地,我也不能完全禁止得了。偶尔妻子也会买来油条当作家庭的早餐。我独占一根,妻子女儿分半根。对此,女儿总是很有意见。
   吃着吃着,我又找到了那种美妙的感觉。妻子问我,你不怕变成傻瓜?我想,每天早上都能和自己的家人,美美地吃着油条,配上热腾腾的豆浆,再一起慢慢地变老变傻,也是一种幸福人生!而且我吃的是一整根,她们才吃半条,肯定是我先变老变傻。那时的我,如赤子般地懵懵懂懂,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以至还要让妻子牵着手过马路,不也是很好的结局么?
   小吃铺里炸油条的老婆婆说:“这就是油条的贵贱!”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24
火锅

火锅是中国传统饮食方式,起源于民间,历史悠久。今日火锅的容器、制法和调味等,虽历千年演变,但一个共同点未变,即用火烧锅,以水(汤)导热,煮涮食物。这种烹调方法早在商周就已出现,《韩诗外传》中记载,古代祭祀或庆典,要“击钟列鼎”而食,众人围在鼎四周,将牛羊肉等放入鼎中煮熟分食,这就是杂涮火锅的萌芽。
  火锅选材广泛,琳琅满目的菜品,有荤有素,有老有嫩,有脆有鲜,再配以画龙点睛的凉菜、小吃,让人目不暇接。吃火锅,须择其所好,自涮自烫。自己操作,仿佛味道之于果实,声音之于乐器。
  吃火锅有烫食和煮食的区别。质地嫩脆,如鱼片、肉片、腰片、羊肉,即烫即食。质地比较紧密,顷刻间不易熟的则要“七上八下”,多烫一会儿,如毛肚、鸡肠,前者“起泡”,后者“打卷”。鸡爪、鸭鹅掌、肉丸、蹄筋、鲫鱼、鳝鱼、泥鳅、鱼丸、粉条、肥肠等适合煮食。烫食和煮食,简单地说,是过日子,复杂地说,还是过日子。
  1984年,内蒙古昭乌达盟敖汉旗出土了一幅墓葬壁画,画中绘三个契丹人席地而坐,围着一个火锅,有一人在涮羊肉,画上有桌,桌上放着两个盘子,还有酒杯、酒瓶、羊肉块等,描绘的是我国辽代人涮羊肉火锅情景。在古人那里,火锅就不是道具,也不是陈设,更不是点缀,而是食美情怀。
  到了南北朝, 火锅开始在我国北方地区流行,主要用来涮猪、牛、羊等肉食。白居易在诗《问刘十九》中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天气里,吃火锅,喝红酒,回味的已经不仅仅是锅中之美味,也不仅仅是一个季节,还有一个生命。
  火锅真正兴盛起来,是在明清。除民间食用火锅外,各种涮肉火锅已成为宫廷冬令佳肴。从规模、设备、场面来看,以清皇室的宫廷火锅最为气派。清帝王的冬季食单上野味火锅、羊肉火锅、生肉火锅、菊花火锅等,都是御膳档案中常见的火锅美食。锅具形式已有双环方形火锅、蛋丸鱼丸火锅、分隔圆形火锅等。清代曾四次摆“千叟宴”,成为历史上最盛大的火锅宴,其规模可上今天的“吉尼斯纪录”!
  有人说,“千叟宴”是康、乾祖孙贪吃的例证。我决不苟同。贪吃和好吃是有区别的,贪吃是整个儿都掉下去了;好吃却保持着适当距离,有进退空间。吃火锅的空间,就是民主和自由。
  又说“火锅”一词,起源于荆州——也就是今天的湖北方言“伙锅”。湖北素有千湖之乡的称谓,有许多水上人家。船上空间狭小,不可能置备更多的炊具和餐具。每次都把所有的菜肴合在一起,用湖水煮熟,全家人共享。“伙锅”,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大杂烩。
  重庆火锅出现较晚,大约是在清代道光年间。重庆火锅同著名的川菜一样,长盛不衰,得益于“天府之国”物产丰富的物质基础、巴蜀人“尚滋味”“好辛香”之饮食风俗的影响,在其发展过程中又吸收众家之长,统统实行“拿来主义”,尤其突出的是在“味”字上做文章,故能促使其成为“味在重庆”的又一杰作。重庆火锅,既是一种美味佳肴,又是一种烹饪方式,更是饮食文化史的一个重要章节。
  好吃重庆火锅。我不知道我的文字能否还原它真切的灵性。
  重庆火锅的卤汁一直处于滚沸之中。滚沸的卤汁是活卤汁,烫。烫是有重量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重量。正像一棵蓬勃的大树,它的重量绝非木头的斤两,而是站立的力量。烫的重量就是舍己。舍己,就是把生命献出。舍己越勇敢,烫的重量越大,一烫当三鲜。
  重庆火锅的汤卤汁均用鲜香原料和调料做成。无论是红汤卤、白汤卤,所用的原料如鸡、鱼、棒子骨等,都十分新鲜,加之配以上乘调料,使其鲜味更浓;凡入火锅烫食的原料,现做现吃。卤汁用料鲜、火锅烫料鲜,可谓鲜上加鲜。鲜是节奏缓慢的歌声,在那一唱三叹阴柔婉转的缓慢里,时间的步子仿佛慢下了,慢下来了——过往的色香味来得及以一种青水袖的缓慢作凭依,任我们细细品咂。
  重庆火锅最初的卤汁是以麻辣为主,只放些豆瓣、姜、蒜花椒等调料,对人刺激性大。后来发展为用牛骨、活鸡、鲫鱼、鸭、蛇等吊汤,既增加了鲜味,又减轻了刺激性。此外,附属于重庆火锅的味碟也有多种,如用麻油、熟菜油、汤汁等调制成的,适应了不同口味的需要。因此,以麻辣为基础并辅以其它众多味型,使之具有较广的适应性。味适众口,不仰视高官,不鄙视贫民,传递着贴心贴肺的深情,滋养着大人物小人物的精气神。
  有人诙谐地说,当今的重庆火锅是“天上飞的不吃飞机,地上跑的不吃火车”,其它什么都能吃。当然这是玩笑话。 
  重庆火锅,众人喜爱,这还与吃火锅的乐趣有关。亲戚相聚,朋友小酌,围着火锅边吃边聊,无拘无束,浓香热气与和睦的气氛交融,其乐无穷!
  宋人林洪说吃火锅有“团圆热暖之乐”,清诗人严辰咏火锅诗句“围炉聚饮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正是这种乐趣的写照。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29
父女俩一起走路
                              文/流苏
   高考前女儿一直比较纠结,17岁正是女孩子爱美的年纪,微胖的女儿因为长期在教室里复习几乎不活动体重迅速上升。一直忙于工作的老公这时表态了:“宝贝女儿,高考完我一定陪你锻炼,把体重减下来!”女儿不爱运动,喜欢看书画画,是个安静的孩子。我们选择适合她的运动,最后确定高考完老公晚饭后陪她暴走,地点就是莲花湖湿地公园,每晚两圈,估计有十几里的路程,直到女儿大学报到为止。向来说一不二的女儿居然也爽快地答应了。
  高考完毕仅仅休息了三天,父女俩就开始了暴走,老公放弃了十几年没有间断过的每周三晚的羽毛球训练,开始陪女儿走路。
  怕热的女儿和喜欢出汗的老公第一天晚上走完路回家,打开门我就看见老公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问:“咋样?”老公衣服全汗湿了,一脸的疲倦,手里提着空水壶说:“我快走死了!”身后的女儿拿着手机却说:“我还好!”私下询问才知道女儿走路慢吞吞,老公担心运动量不够,于是就加快步伐,还提着一大壶凉白开,不时催促,女儿不听他指挥,时而闹点脾气,气得他干冒烟不敢发火,担心女儿一赌气不干了,得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积极性。
  父女俩一起走路,坚持了下来。快步如飞,风雨无阻。夏天雨多,父女俩举着伞照样出门,有次出门后遇到大雨狂风,父女俩居然也坚持走完,回来一人一身水。我抱怨他们,老公却说必须坚持到底,女儿一脸轻松毫无怨言,只是说公园深处真冷清啊!大雨里就他们俩在走路。
  有一天,老公走完路回来,半夜里唉声叹气说:“如果抚养孩子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再也不冲女儿吼了,她那么小,我真该耐心点。”说着眼圈都有点红了。原来,是女儿提到了爸爸在她小时候爱吼她。其实老公很疼爱女儿的,只是抚养第一个孩子哪里有经验,男性难免有时性急。老公还说,女儿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怕黑,自己真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强迫她单独睡觉,幸好没有造成性格缺陷。
  通过一起走路,女儿终于向爸爸敞开了心扉,两个人开始互相沟通了。
  有一天晚上下雨走得太急,路滑没有注意到一个拐弯的铁链子,女儿摔了一跤腿破皮了,回来我抱怨老公没有带好路照顾好女儿,女儿却乐呵呵地替爸爸开脱说是自己不小心。
  近两个月的走路,父女俩越来越合拍,看着体重日渐下降的女儿,我们由衷感到高兴。其间女儿高考分数上了一本,我们三个人日夜商量着终于填好志愿,如愿报上了心仪的211大学。这些重要的时刻,我们一家三口共同体会了其间的悲喜,是亲人也是战友。那样的日子父女俩也依然每晚暴走,一日不落!近两个月的与爸爸一起的暴走,不仅锻炼了女儿的毅力,也让她更健康充满活力,我想这段经历一定会是她人生里美好的一段记忆。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32
捡拾一地的乡愁

文/挽秋
久住闹市,远离了乡土,面对林立的高楼大厦常常会倍感压力,生出很多的乡愁来。于是,人们在工作之余,抓住双休的闲暇,带上亲朋好友或者一家子,高呼:走,到乡野田园去吸氧!
何路向家园。我也是在这样的秋日和朋友们相约梁子湖畔南窑咀的佳源农场,朋友说这是一家集观光、采摘、农耕体验、农场直供、科普教育、食宿休闲娱乐等多种形式为一体的绿色农业体验农场,我们不难在其中去采撷所需所想,“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不仅采回所需,还要采摘故乡的味道。对于居家之人,喜欢田园之物,最爱采摘、观光,当然还有农耕体验、更有休闲娱乐。
初进农场,便听到狗吠之声,或友好、或警告,它们三五一群,捍卫着这片纯净之地,守护着农场家园。来的次数多了,和我们也熟了,加上主人的介绍,对我们分外友好,常在左右,投来亲切的目光,自由自在的摇着狗尾,让人怀念儿时手舞足蹈的那些“人来疯”的日子。在这群狗中,有只狗坏了一条前腿,靠三只脚支撑身体。忍不住问及,得知是在山里被人为设置的卡子所夹,估计是经脉具断,再也无法恢复吧,心生生地疼。想起儿时老家那条沟,总是陪伴左右,或上山砍柴,或四处游玩,坐在对面看着我们吃饭,跑帮我们送东西回家……后来再也没能起来,长眠在山里设置的陷阱里。
屋前平展的空地上有人在推钢圈,有人在打陀螺,还有人在玩撇撇(一种纸折的方块或三角),好熟悉的场面啊,一下子将我封存了几十年的记忆拉了出来,赶紧跑过去接过鞭子抽打陀螺,可笨拙的手失去了准心,全抽地上了,于是换推钢圈,无奈手中的推勾再也不听使唤,再也无法熟练地操作。还有撇撇,那可是我小时候和弟弟们玩得最多的项目,自信还行,谁知抽了几下依然是纹丝不动,我申辩说撇撇做法不对,不能用太厚太硬的纸,最好是烟盒,我们那时就全用烟盒的。正如很多事,靠硬是不行的,方法适合才是王道。
玩累了,房前屋后有好几个秋千、摇椅,喝几口香茶,轻摇几下,早已飘然若仙。在过往中品味,在休闲中放纵。在秋千上荡,在摇椅里摇,荡出的是激情、是欢歌笑语;摇出的是浪漫、是携手的光阴,是稳稳的田园小日子。寻常百姓,百味生活,要的就是无忧无虑,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品一口自制的香茶便心满意足;或到田间地头走走,蚕豆发芽了,野菊开花了,红薯收获了,更是满心欢喜;深吸一口,泥土之气沉入心,一股股清香扑面而来,占据全身每一根神经,加上大自然充足的氧,自醉其中……这种持久的平常状态如同陈酿老酒,醇香、悠远。
回归乡野,并非想要得到一切,只是想尽可能多地去享受这样的生活,让自己的心安静得就像这田园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找回游离岁月。在这里,我们可以只闻花香,不计悲喜;只小酌聊天,不尔虞我诈;只喝茶读书,不争朝夕……怡情健体。
这便是农场佳源,也是我们的家园。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45
异域 (长诗)

文/景祁连
一、獗类植物

我首先看到的是獗类植物
它们已经活得很好
年代久远,它们也曾经忍受痛苦
忍受天空的暴虐和眼睛里的沙
现在,所有的折磨归于我、
归于施暴者
坐在我身边的黄皮肤老者
似乎比我更健康,他从鼻孔里
发出哼哼,表达不屑
他在蔑视什么?灵魂在幽暗中
燃起火苗
我的红色衣服来自于染坊
我的顽固性鼻炎来自于
污浊的空气
而你的绿衣服呢?
你需要的是裸露的山石
还是一条河流?
七月和八月有一样多的钟点
让我几乎分不清面容
三十一根灯草上
你用杯子里放出来的黑夜占卜
“你这死鬼”你说:“死鬼的世界”
让我不得安宁,让我想着死
陪伴着你遍地流淌的脚爪
和一些不结果的枯瘦的柴禾
瓶子里黑下来、床榻的下方
装满了脚印
我是时光的搜集者
是活和死的搜集者
黑夜在公墓里摸索,摸到一些断碑
一些被拆解的笔迹
摸到一条藤蔓、
一根现代的骨头
和按照八卦方位排列的埋伏
你爱上的其实就是很少的这些
类似于我早餐的牛奶和面包
类似于我在中午时分的小寤
世界提供给我的一切
我都喜欢
世界提供给我的生命我也喜欢
我已经进入生命很久了
你还不说话,指给我看一盏灯
指给我看一群人
被栅栏围困
现在,我正在摸黑走路
天空每时每刻都在变样
你的表情每时每刻也都不同
其实我要借的光它的名字叫太阳
或者也可以叫做白昼
我已经不健康了、我怕黑
我穿红色的衣服
戴着瓜皮帽
我喜欢上了骂人
特别受不了的时候我还嚎叫
坐在我身边的黄皮肤老者
用手捂住鼻子,表达厌恶
更远处的一个老妇人
从身体里突然掏出火苗
你看到过灵魂失火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活着?
我没有活着,但也不是死
你得把水浇到我的根部
像雷阵雨的天气
像濒死者站在门槛上犹豫不决
向里走,还是向外走
暴雨啊,你来吧
让你来决定一切
决定这些獗类植物
是不是还需要开花
我的身体爆裂,从岩石上
向下倾泻,我放弃一切
这一个时刻我放弃一切
这一个时刻我又仿佛想着一切


二、布道者

布道者只是一颗头颅,挂在那里
挂在七月幽暗的城墙上和我对话
“你是谁?”我试着问他。他眨着蔚蓝色的眼睛
努力地回想,试图想起一些图像
譬如黄昏的天空下几棵突兀的树
树上有几只鸦呱地一声飞起
譬如一个老者在泥土里刨食,刨出一些
奇怪的根须。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是一个传说中
有数万人,正等待着死
他们空虚而饥饿,他们吃树皮、草根、蚱蜢
吃白色的观音土,吃身边的一切活物
直到身边的一切都死,直到自己也濒死
“我想起我也是生者之一,我用一堆木柴
生火,用滚烫的水浇在动物尸身上
伐檀者、手里握着蛇头者、怀抱琵琶者
长眉者和怒目者,我忘了你们的注视
我挨个合上那些死者的眼皮
合上他们眼里有些浮肿的世界”
你们都死了,你们全都屈服于死
我甚至无法用动物毛皮包裹住你们
最后的喘息,我甚至来不及用鸡血疗法
治疗你们,把温热腥膻的液体
滴到你们微张的嘴里,浸润你们干枯的脏腑
和四肢百骸;你们都死了
没有道可殉,所以你们不是殉道者
你们什么都不是。现在,一群被挑选出来的
颠足者开始出场,一共有十二个
像十二只从虎口里跳出来的羚羊
他们抬起我,把我摆放到中央的空地上
为我安魂,跳舞,唱歌
布道者,现在你也应该上场,你用漏风的嘴唇
唱二十四孝,唱三纲五常,唱礼义廉耻
你从天空开始遣词,一字字一句句
唱到柴禾中间,唱到紫檀木的桌面上
唱到人群中,顺着一颗豆子滚动的方向
你选择一处幽暗处隐藏
等待一只蜘蛛经过,到角落里去织网
等待一只小飞虫粘在网眼上
“布道者,我现在很饿”最先死去的那个人
开口说话:“我需要在你遣走我之前
带上一点可以充饥的口粮”
“布道者,你得允许我和他一起走”
犯重殇的那个人指着他的先死者:
“在夜里我常常找不到方向,何况是
死亡这样庞大的夜”
布道者、布道者、布道者、布道者
但是我不是布道者,我只是死者之一
我只有“道”,如果“道”可以做你们的口粮
如果“道”可以做你们的方向
我在这里给你们摆下道场,让十二只
颠足的羚羊给你们敲通霄锣鼓、鼓起腮帮给你们
起劲地吹萨喇
给你们燃放三千响的开路鞭仗
给你们在过桥处,把大地缝补起来
现在,你们可以用一刻钟,飞过一生
你们可以收走一步一步行过世间时
的每一处足迹,让它们重新回到创造它们的脚底
“布道者,我已经看到你的头颅
挂在城墙上,使整个大地看起来都在摇晃”
“你是谁?”“我想起我是布道者
我曾经活在大地中央,我曾经被你们摆放在
大地中央。所有路过城门下的人
请抬头望着我的眼睛
我蔚蓝色的眼睛让你们将一切感觉遗忘”
“而我,我也将忘记那些灰色的图像”



三、流放地


流放地

流放地有灰黑的眼珠和灰黑的衣履
它被天空静静地注视,它被一群地衣植物
紧裹在黑夜里,它被一群低矮的灌木踩在脚底
在流放地的山麓上,一堆丑石
或者一面面峭壁,像一群始终无法得道的巫者
它们定住了时间、定住了死亡和黑夜
在它们黑暗的内心中睡着一个世纪、在它们更加黑暗的
头顶上方垂悬着一个所罗门的咒语
就连雷声击打在秃顶的峰峦上的闪光
也变为灰黑,然后消失,不留下一鳞半爪的痕迹
流放地所有试图长高的乔木
都被风的利斧削去了它们的头颅
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具具被竖立的尸体
沿着一些散发着冬眠的腐烂气息的
枯藤般的道路一直向下、沿着风的号叫
和荒草的覆盖一直向下,逐渐出现一些倔强的人类
他们有灰黑的战栗的屋顶、他们有灰黑的
蠕动的街衢、他们有灰黑的睡在身体里的欲望
他们行走,在他们的脚底下密布着
灰黑的魔鬼、在他们的眼睛里立着一个灰黑的上帝
他们被禁锢在一个脚印里、被禁锢在一个
相同的咒语里,他们的血液中
布满了蕨类植物纤弱的触手和根须
而在这一切之上、在屋顶和山顶之上
在所有的灰黑之上,是谁以他的流放命名了
流放地?是谁的灵魂
击打在沉寂中?是谁在黑夜里
借着星光不断地翻晒着这些黑夜、翻晒着这些黑暗的山顶
翻晒着这些细小的
岩石深处的巫咒、和更加细小的
人类心中的罅隙?
流放地灰黑的眼珠缓缓地转动
它望见了谁?流放地灰黑的衣履,带着群山一起
轻轻的飘飞,它呼应了谁?
它是否感应到了和它的灰黑相匹配的意义
然后形成一些风、形成一些动荡
形成一些逐渐扩大的漩涡
形成一些狂暴的穿透一切的猛厉
形成天空中的俯瞰和大地上的仰望
形成梦想、憧憬、追逐和敬畏
流放地的一片片灰黑在没顶、流放地的黑夜在断裂
流放地的一堆堆丑石和一面面峭壁
像巫者一样注视天空、并且列队
它迎接了一个帝王的叛逆和流放
它因为一颗伟大的灵魂而动荡、呼啸
它从一群地衣植物的紧裹中、从一群灌木和一群被削去头颅的
高大的乔木中间透出一丝亮色
照亮了它肩胛上宁静的万物、和面容模糊的人类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46
高码

高码突起的地方,凹陷着一截树枝
的舞蹈.水流睡在峡谷里
两个梦交界处的荒凉,吸引一群鸟
吸引车轮一直向下,摔在岩石上
鹰的翅膀擦过天空,云块纷纷碎裂
鱼用它们的胸鳍握紧河流
这些惊慌奔蹿的生灵啊
暴雨和烈火涂炭它们、涂炭一群
即将出现在树木的脚印里的
匆匆赶路的人、赶向黑夜深处浮现的
亡灵的微笑、赶向波纹
赶向一阵一阵松涛掀起的小木屋
它的呜咽的声音预示着行走

我们安息、我们来到梦里、来到高码
我说我是帝王嬴政,顺着汤汤流动的
淇水,找到足迹复现出的一个王国中
的子民和覆盖他们的全部天空
他们正在编织的屋檐上
挂满星辰和铃铛、挂满来自头顶的水
巨大的疑惑象黑夜,巨大的空虚
通过一些手指传递着破洞、传递惊悚
我说我是淇水之上的女子,身体里盛装着
全部的涛声和鱼群
只为你的到来,帝王呵,我是你的妃
淇水之上注定漂满尸体
那些尸体里的灵魂和他们曾经
对我的怀念,使这一片天空变得阴沉

帝王呵,王者的衣袂和环珮裹满了
我的布衣.洞穴在向下、向下
向流放的更深处、黑暗的眼睛
是虚空的枯藤在挥舞、是抽打在身上的
熄灭的灯、是纷披的雷
象马的鬃毛间露出的鼻息、星子
腾出一片空地、腾出睡眠
腾出你的裹尸布和一片棺柩
帝王呵,你被严严实实地覆盖着
高码的废墟中倾颓的墙体
那些安装在众多躯体上的手臂
和搬运王者的境遇里的众生的双腿
生锈的思想指挥着明亮的投枪
被蚂蚁踩住的大脑,卡在橡胶轮的
夹缝之间,岁月在墙壁的表面
留下一些印象画、留下一具具身躯

我不是盖住高码的夏季的
一次奔涌.猫山和新寨子捧起
一段一段的行走中的瓦片和石头房子
捧起一年的宝石和宝石核心里用一千年
的死亡凝结的梦,象冰雹一样
朝向我倾泻、朝向被陷住的翅膀
帝王呵,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释放出
灵感和爱情、没有淇水之上的女子
没有我的妃.群山万壑托起你的
帝王石、托起你的歪脖子树上的阵雨
和风、和云、和雾岚、和睡在深谷里的水
和振动双翼飞到山间又干涸了的天池
和断头垭上用钥匙打开了的名字
它们在一同腐烂,连同一棵树和始终
笼罩在树顶上的一片云,连同车轮
摔在岩石上.从更深的洞穴里
接近河水.没有淇水之上的尸体
没有我的妃

我们安息.我和你--高码,一同死去
让黑洞洞的歌喉里的歌声亮起来
一阵雨淋湿的谷地,我们安息
去接近一个梦,从惊慌奔蹿的
众多生灵的白纸上描画一些咒符
从鞭击、从大雷雨、从亘古的荒蛮
从岩石上认出一些使我们变得崇高
的印记.帝王呵,我们指掌间的纹路
被一些根须抓住,被一些虫子
细微的咬碎,呈现伤口
在反复的行走中,看到一片光跟随着
太阳和白昼,落在谷地里
落在洞穴的深处
一片光结出的种子在萌动
它将再一次生长出一片光的丛林么
洒满你的天空和你的平民的布衣
还有淇水之上你的光亮的妃
帝王呵,我们安息、暂且安息


四、弥赛亚

弥塞亚.形

弥塞亚,他的身体里插着钢筋铁骨
他的胡须里蓄着死亡,他在死亡里住着
死亡很小,有一些细小的罅隙而
活着很大、天空也很大,他远远看到的天空
一片焦黄,长满羽毛和云朵,像枯地上长满蓑草
长满秋天昆虫的脚跟和赤裸的阴户
弥塞亚,他把自己的脸庞挂在树梢上
他热爱一朵鲜花,在空气中雕刻出一朵微笑
或者让巨大的天空漾起一朵笑容
他理解大地,但他不能够理解天空
和他试图加入的一切事物,他在空蒙中挤出的
疼痛在二十一世纪的某个午后
从我的笔尖涌出,我的笔尖上有全部的感觉
我90米的高楼长满毒疮,我每天徒步
穿过的甬道被一直拉长、拉长,永无尽头
弥塞亚,他有暴君的冲动,在人众中间
在一个棋盘上出现的公民、蚁族、民工、房奴
面容漆黑的夜,有磷火在飘摇
在另一个棋盘上出现的五毛、傻逼、临时工、
砖家、叫兽;谎言、虚假、荒淫、包庇、纵容、贪污
这一切我都照录;这一切我都照做;
这一切我都照单全收。我不说话
我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等待一个人出世、等待一个人出场、等待一个人
死,我为他铺下遍地柔软的稻草
和文字,我为他准备好剪刀,剪断和黑暗
联结着的脐带,我为他用积木搭建好舞台
我为他布置好道场。弥塞亚,他的名字
放射出光芒,像十个太阳
照耀着枯朽无力的万物
我决定占据他的位置,戴上他的鸭舌帽
模仿他的悲伤、他的骨头里的疼痛
他用影子为我引路,慢慢地
将一种叫灵魂的液体,倒入我的坟墓
我居住的屋顶上无言的天空,蜥蜴
统治的天空和被遗忘在蓑草下面的
这个下午,弥塞亚,他的嘴唇被无数
针尖簇拥,我在一地的植物果实中
寻找一条遁逝的蛇、一条蛇的孔洞
蚕食了我低声的叫唤
我是凡夫俗子,我有毒淋、疥疮、忧郁症
我不能踏平九省一市成一地瓦砾
弥塞亚,我说过活着是一个幻觉
你留下的长短句在风中发酵成
呻吟和巫咒;我说过你们都住在
潮湿的孔洞里,潮湿的孔洞
模仿最淫荡的阴道。十首诗歌
粘在喘息未定的地方,十个粗暴的
狂人颠覆世界,但它颠覆不了大街上的一个醉汉
和一队结队觅食的蝼蚁。弥塞亚,他换下的衣服
已经发臭,他扮演过的十个角色都已经发臭
驴子在对面发笑,在黑暗的光明中
十四点五十二分,上帝临终
我交出我的天鹅绒、交出我的金色晖光
交出我的假面晚会、交出我的酒浆
和呕吐物;一张白纸上记载的
咒符被加热、溶化,弥塞亚
他在我的怀抱里赤条条地醒来
我的机械手臂够不到他,我的尖利的
风暴够不到他,在他的房顶上
坐着分身术、尘埃的道士、和修脚师
我把我的夜生活也给他,让他骑着
黑夜飞驰,骑着我看不见的
在阴暗的出口处爱着我的雌性母狮
弥塞亚,我的天蝎座伸出带钳的爪子
伸出它的人类之足,和软体动物的触手
我在十三点四分进入你的
暗房的最暗处,进入你有毒的按摩
我身体里有毒刺的山峰
刺破你的拥抱、刺破你怀抱里
漆黑的囚徒,我一直等待的囚徒
他和囚笼一起被焚烧、他和死亡一起
向外逸出,他有白色的汁液
象征什么午夜一千名受虐者的奔跑,午夜
和受虐者都被揉皱,湖泊
和光滑的肌肤也被揉皱,大地上
一群无辜的生物被揉皱,弥塞亚
我抓住你时我有妄想症,我在十二点时
血脉贲张,精神极度癫狂,有风暴的形状
有雷的形状,我裂开自己的
身体时呈现无底的深渊的黑洞
呈现白生生的骨头,呈现骨头里的宇宙
呈现锯齿中间舞蹈的粉末、一群舞者的粉末
你不要抢夺我的爱情,你不要向一名死者
索取呼吸和奔跑,你不要向一名永生者
兜售坟墓和棺柩,弥塞亚
他在手指间玩着的小把戏迷惑住一大群
侏罗纪的庞然大物,但他迷惑不了我
他在灰云下秘密进行的
某种交易和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被一群爬行着的文字一层层盖住
弥塞亚,从我的嘴唇里迸出的声音说:弥塞亚
我要从他的枯木里,挖出一条船舶
我要从他的枯井里,挖出月亮
挖出一片湖泊,挖出他最初的襁褓
然后给他一千种可能,不让他胎死于腹中
不让他肿胀、碳疽,不让他在一滴松脂的包围中
左冲右突。弥塞亚,他的眼睛是白昼
他的头发是黑夜,他的仇恨长满尖刺
他的嚎叫在滚动,他的爱情痛彻肺腑
我要给他十个春天的温暖
我要给他十首诗歌、给他十朵鲜花一齐开放
给他十个智者,为他指引一条正确的道路
给他十名处女解救他的饥渴
给他欲仙欲死的快感、
和像泡沫一样柔软丰富的幸福
弥塞亚,我要让他的铁石心肠
生出战栗和感动,我要让他在万物
都变得晦暗朦胧的冥色里
凸现出巨大清晰的轮廓
我要让他做一个永生者,把我的生命灌注其中
把我的举手投足灌注其中
以黑夜和万物的名义,弥塞亚
我要他剪下浓密的胡须,尖锐地站在
钢筋铁骨之中,我要他像一枚太阳一样
始终活着、不朽地活着
而我也将陪着他,身体里蓄满波峰浪谷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49
弥塞亚.颂诗

弥塞亚,有冰凉的尾羽
有强劲的刮起暴风的翅、有柔弱而透明的纱
有舒缓而慢慢翕合的薄翼
让我选择活着、或者死
让我在一口深井中安静地憩息

弥塞亚,我把你的面孔拆开
把黑和白都拆开,拆除这些文字
和水流,我把二拆解为
一和一,铃声响起时,我正在起飞
我在起飞时即已折断翅翼

弥塞亚,殿宇和神像都干枯
人民也干枯,你布置下的光辉
在我的眼里一片漆黑,我爱上的是死
是遗址上的锈迹,是僵硬了的
无法拉直的弯曲,蜷缩在角落里

弥塞亚,你对我打着哑谜
我经过你的黑夜时,怎么会有太阳升起
怎么会有一面旗
舒展开头顶上高高的天宇、
星辰密布的天宇

弥塞亚,你说:停!你不能叫停的
这场游戏我在游戏的中间
扮演着魔鬼和上帝的双重角色
我把树梢和山峰捏造成各种形状
堆放在你的视野里

弥塞亚,你不能把我当做稻草人
拆除我体内的稻草、和黑夜
你给我灌注生命的浆液、思想的浆液
然后涂抹我的天空
把所有热爱我的面孔涂抹得面目全非

弥塞亚,我从屋顶上向下走
踏着你安置在我脚下的一百零八级阶梯
我从神坛上向下走
在你的天空中留下烟云和尘灰
我从黑夜和死亡中向着生命突围

弥塞亚,我绝不会回过头去走相同的路
在你的人群中间我只经过一次
在你的国,在你的圣地
你用不着爱戴我,但你也不能侮辱我
我会在那里自生、而又自灭

弥塞亚,风往北吹,风只能卷起这些云
和已死的魂魄,随着它漂移
而我向左走,左边是东方
人群向右,我不能肯定
一直往右,是否就是地狱

弥塞亚,请你释放我,释放栅栏里的
辗转反侧,请你决一次堤
放出毒蛇、野兽、和洪水
请你仅用方舟搭载我和你
不搭载土地、万物、故居和祖国,也不搭载人类


弥塞亚.人子之歌

人子,你多像我玩过的超级玛丽、
魂斗罗,我的跳跃,已不能达于你
我的身体横飞,死于你的凶狠一击
我从来没有抬头看过白色的天空、
屋顶上缠绕的雾霭和你嘴唇边的纹理

人子,我闻见腐败的空气中
人类的气息,我自己的腐败来自深深的渊底
来自溃疡、炎症、瘢癣、癌
早起的屋顶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而我,已不能回到最初的光洁亮丽

人子,岁月幽深,深不可测、深不见底
我只能走到这里,从一粒灰尘的起点
到一条线段的终结,我的道路晦涩
我的灵魂正在离开身体,它被风吹散
同时被吹散的还有我留在纸上的诗句

人子,如果你在此刻,给我一枚银币
并且正面朝上,预示着好运道
如果那些萎蔫的禾苗还能在及时雨中
重新舒展叶片,将它们的生命延续
如果你在此刻,还能给我一个上帝

人子,我睡眠在你的身体里
你的身体其实就是黑夜、是我经过的岁月
那里有太多的果实不能为我所采摘
有太多的未知地不能留下我的足迹
你旷古荒凉,却弃我于夜郎之途、方寸之地

人子,你多像我一生中全部的爱、
全部的迷惑,你多像我在末世之中对一些事物的沉溺
你给过我父亲、兄弟、故乡和祖国
你给过我天空、大地、河流和山脉
而我却从来不曾将这一切好好珍惜

人子,我就要离开人群、或离开人类
我就要离开你;人子啊,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最后一次站在屋顶上向你微笑致意


弥赛亚.瞎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瞎
我怎么也无法揿亮的一盏灯
一盏一盏树木的内心犹如枯木
在我的脚跟死去的那些蚂蚁
它们以仰望的姿态死去在黑中死去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脸
挂起在城墙的转角处皱纹密布
幕布拉开的幕后我听到哭
听到那些灰尘密集的舞步
归于尘土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有一片
被搅动的浓雾,你的手指伸过来
黑夜深不见底我的灵魂深不见底
我一无所知
被你的深井所笼罩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有一些人群
抬着我走,像抬着一座
气息奄奄的山脉
像抬着一座坟墓
而我在深处的骨头已经被洗劫一空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向所有的
死亡致敬向所有的活着志哀
在所有的瞎中
点亮灯火,在一颗一颗的
果实间忍住忍无可忍的饥饿

黑夜暗下来的时候我看到瞎
我挥舞着瞎向着世界大声咆哮
一群树木围住我
一群蚂蚁死灰复燃
在你的山脉上升起一片幽蓝的夜幕


弥赛亚.噬血

噬血的时候噬掉屋顶的一半、天空
缺掉一颗头颅的深黑窟窿
钢筋和荆棘咔嘣咔嘣我自己的
牙龈血群狼中的处女我说的是
处女的那匹狼它的咽喉部位
和黑木耳同时在放光的引诱
噬血,不说“的时候”那个进入感知
的黑色蚂蚁背上有一层黑色的硬壳
它装作一匹狼装出饥饿远处的
山脉有点心虚等待着崩裂
它也有血吗以至于血色
夜晚的城市首先缺掉一支角一些
插在暗处的楼影被拔除
咔嘣咔嘣,它们咔嘣咔嘣
在葬礼过后,交给你品尝、交给你汤匙
刀叉用牙齿代替、刀叉埋在
手指的土里白刀子、红刀子
飞速刀子冰凉凉的刀锋的细腻
它到哪里哪里就有快感
覆盖掉痛苦哪里就有知觉
复苏覆盖掉麻木哪里就被
拟人化装上一秒钟活着汩汩
汩汩和冒泡
就是活着噬血的时候我们噬血、噬黑色蚂
蚁噬一群狼然后噬土
剔去体系中的柱子剔去
颅骨我们满嘴的黑色啜饮
黑色词语和思想的髓黑色的战栗
噬到那匹处女的时候我们停下来
品尝葬礼的礼仪在咽喉部位
在黑木耳中间我们狂欢
用一只器皿盛放的腥膻一只器皿
的这一刻像天空
缺掉一颗头颅的深黑窟窿
我们噬屋顶下赤膊上阵的男盗女娼


六、那张脸

那张脸下面
深不可测,最先出现的那个人
举手、投足、蹑住身体,小心地盖住敏感部位
扫去蛛丝马迹,让出呼吸和空气
对世界仅属于一个死者深信不疑
“你见过树的腹腔里
装着无数蛇群的闪电吗?
你见过塑料制品中
被抽成真空的大海吗?”
我的一生像一些被打散的舢板
我的一生
由三百个强盗拼结而成
你从无垠的
黑与白的深处取出一块一块的积木
你取出二百零六块骨头
枯枝是你搭建的城堡,住着风暴
风暴被抽走,只留下一张死皮
它已经足够长、足够阴暗
足够做你的宫闱
你拉长的也不是舌头
和舌尖上的巧言令色
每一口洞穴其实都是盗洞
通向不知哪一个朝代
最先爬出来的是你的手
做探索状,或者也许是在摸索
像一只足爪朝上突然冒出来的蜘蛛
然后你送出你的秃头
送出你有炎症的身体的某个部位
你其实是被发掘
天空有些黑暗,必须把它捣碎
必须从一棵树的根部开始
剪去它的细枝末叶
但是你献出来的却是你的屋顶
是你指尖上的一只苍蝇
它多么可爱,它是你的神灵
是艾略特、艾滋拉、艾利蒂斯
是你试图进入的后先疯和狂犬症
是你的三叶草的森林
是你的版图上一条清晰的划痕
我用尾巴给你指路
用吠叫声覆盖你头顶的星辰
这些都是呓语
是草茎上迎风摆动的呻吟
是你突然间膨大的某根神经
连通了火焰、和诗人
我需要三百个强盗
制取盗洞,将你的疆界分割、打捆
我需要一口锅
烹煮掉你所有的先圣
我需要一张死皮
蒙在你的井口上,用尖喙敲打
你的父系氏族、你被献祭于旷野的母亲
你内心的鬼神,高于山顶
你用力拉长的,其实是一条路
其实是一幅肖像的幻影
A,或者B,或者C、D
活塞或者死塞,天堂或者地狱
我的天空住着一群蛇
现在,轮到你了
你应该丢掉你的姓氏
把它丢在黑夜里,被仓鼠抢食
你应该丢掉自己的面具
让它随排泻物一起腐败生蛆
现在,我给你一条蛇
你必定是它的洞穴
你得祈求它,住进你的身体
你得跪伏,朝向灰黑的天空
膜拜,你得卷曲
寻找一片荆棘或刀锋,在其间翻滚
让枯萎的死皮上染满鲜血
现在,我给你装上第一块骨头
然后依次给你呼吸、嗅觉、
舌头和味蕾,给你上半身爬行
给你阴暗的一群人做你的族裔
给你词语的黑夜
但是,不给你孔孟之道
不给你屈原、李白
不给你长城、北京、昆明
现在,整个天空中
响起了一声惊雷
而你的听觉已经枯败
你只听到了狗吠
你的手指从黑暗中爬出来
你暴露在那张脸的下面
你的面孔灰白、像一点灰烬
“你见过树的腹腔里
装着无数蛇群的闪电吗?
你见过塑料制品中
被抽成真空的大海吗?”
现在,来,我们一起来做游戏
切除掉颠倒的部分
切除掉大师的空壳
切除掉一万岁的体魄
切除掉头和尾
大师,你和那张脸,是什么怪胎?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50
七、洛阿

洛阿,它是一群乌鸦的
预言者,比你知道的最古老的岁月
还要老一百岁。它的背后有一丛枯枝
搭建的殿宇,天空有一个窟窿
流出黑夜。洛阿,它的羽毛上
挂着的节日,太阳和太阳的光辉
在一棵又一棵的
树梢上,让树顶葱绿,又身被着
苍老的枝条和落叶
它把一堆又一堆的人群,安放于祭祀
的坛子里、安放于长路
露出盐碱的白,或木炭的黑
洛阿,它把黑与白轻易地翻转、颠倒
投掷、承接,灰茫的旷野
像是某种程序,让它渴望着
光,有许多的光的羽翼在飞,有群鸟
向着它围聚,又纷纷跌落于地
洛阿,它内心的饥渴让一条河枯死
像蛇的死皮,被暴风卷起
它内心的黑
无边无际删除旷野和人迹它内心的
黑向着它咆哮
抹去它的存在和痕迹
洛阿,它跌进广大的秋风中,秋风的绝灭
和破碎,太阳的面孔,藏在心里
月亮沉于沼泽,无数荒草的脚跟
在腐烂,无法站立。洛阿,它预言的栅栏
长成群山,内心的兽群被阴影压住
露出喘息的长舌,泥塑的
神灵引燃一根枯藤、引燃一对翅膀
而它的羽翼将被扑灭,它的
头颅和眼睛也被扑灭,它身后的
屋顶倾塌,神像萎缩为一堆泥
洛阿,人群形成的深渊和黑夜
它被安放在坛子里,露出
木乃伊的死寂,它是一群乌鸦
的预言者,比你所知道的最古老的岁月
还要老一百岁

洛阿,现在我改说你,你停下来的地方
是黑夜的第五章、第十小节
有人为的陷阱形同小沟壑
有一根蒺藜上的星月
渗出血迹
我在一张脸上停留
一张脸上的空白和缱绻
留下你的弯弯曲曲
留下你的死寂
我的笔尖上有你的同类
我的笔尖上飞出
你爱着的乌鸦;鸦群们
此刻像一片盛大的水域
像死亡和黑夜幅员辽阔
洛阿,你在预言什么
灯光只有一米,不足以形成
你的帝国
而鸦群和人类乌合在一起、和屋顶
乌合在一起
众多的树木沉湎于它们内心的黑、
沉湎于深处的灰烬
众多的、尖喙上的天空
在一根枯枝上变得破败
你不能杀死天空、你不能
杀死黑夜,纵使众多的
人类的头颅如同利刃、众多的
树顶上可以停留
天空的巨幅尸体、黑夜的巨幅尸体
你不能被活着深埋
一米。洛阿,你的心脏
是一块黑铁跳动
它不能止住你的
飞、它不能止住你的
预言的根须向上生长
你停下来的地方,有一根绞索
系在鸦群的脖子上
我不能抱住你、我也不能抱住
我的同类
我和你的信仰构成黑夜的
章节、在黑夜中汇流在一起
我的笔尖上饱含着爱你的浓墨


八、蒲朝远

蒲朝远是午后突然出现的
一个人名他把自己倒挂在镜子中倒挂在空气中
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午后有灰色的暑气翻腾尘世迷蒙
来,我们握一握手然后握紧拳头
我们撕烂这些纸页上的老虎
杀人狂和黑眼睛的老鼠露出的破洞
坛子上落满灰尘的黑羽毛
喷灌器、椅子上的漩涡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蒲朝远退行到旧时代毁色的画中
他的形体仅仅是假象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来,我们打一个赌赌场一直在那里
等待着我们丢下赌注
我们赌钱赌物赌前途赌命最后是灰白的赌咒
喉咙里堵着歌心脏里停放棺柩
把枪口朝上,射击太阳
把城市用一块遮羞布盖住,把胶水倒出来
啤酒瓶吐出的泡沫多么丰富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蒲朝远是是午后突然窜出的
一头野兽他把自己倒挂在镜子中倒挂在空气中
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爱上他火红的长舌头树木为他跳舞
塑料制品上的人物格格作响
他举起食指拢在嘴上他的嘴上有死亡的味道
他沉默着和我们一样沉默
来,我们一起来为一个死者默哀
握住他冰凉的手他最后的脉搏
他倒在那里头颅里流出来的血涂满大地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蒲朝远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挂在天空
他的内心有一点热爱漏出
我们来到一个屋子里杯子里装着夏天的河流
桌面上有高山死者有灰白的死亡在墓碑上排列
来,我们握一握手然后握紧拳头
我们撕烂这些纸页上的老虎
我们把尊严涂黑尘世的一道光
突然照耀着我们我们也在格格作响
我们被掼在墙上祖国和籍贯都破裂
一面墙上记载的颤抖,我们活着


九、火中的爱死者的梦中

火中的爱烧红了钢铁和石头的尖叫跌落
一只乌鸦被敲碎的黑夜众水沸腾
冒着气泡的树从沙砾中间逃出沙子的死亡沙子呵
我们已经出场一场一场的梦中我们从
众多根须的捆束中拔出双脚
我们拔啊拔啊禾苗里的虫噬和风
蚊虻和蜉蝣的动荡我们被堆在那里
一根稻草的尸体和一群人的空壳
死者的梦中我们号哭这爱啊
这填满世界的云朵和沟壑多像我们
爱人的胸脯柔软起伏波动
一片汪洋大海的绝望和被火烧过的
原野上的颗粒无收
我们拔啊拔啊拔出埋葬拔出
死亡
我们耳朵上的咒语在燃烧狼烟
摇晃的猗角指向羽毛蜂巢上的黑幕这爱啊
这黑死病的病中瘟疫的窟窿
火中我们成为火种被沙子盖住大地的沙
泥土中的陶人类中间浮肿
而发白的领袖月亮下面一千个灵魂
埋住的矿藏一张白纸的颤抖
刀尖上蜿蜒的河流笔墨中的血
修辞的风中词语的嘴唇和眉目你的亲切的面孔
我的碑石和墓葬我的一笔一划的镂刻
这爱啊
这林立的刀戈上赤脚跳起的一曲舞
这万劫不复
赫口上的山脉零乱而潦草一群
萤火虫带走了火
众神和我埋葬在那里用一滴水
收拢整个汪洋用一个逗点
拦住所有的黑栅栏后喘息的兽群
幕布后的旷野和世界干涸空气干涸不剩下
一丝风这爱啊
这灰烬中的一只乌鸦
向着骨骼深处突然飞起是黑的电闪刺破我的双目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50
十、生物记

动物记

动物们在啼号,动物们骑在
落叶上,逼迫着天空
我不喜欢它们的指纹坚硬的
母腹上的花斑像太阳一样
炙烤着我的手
动物们,多么无聊的动物爬行在
我们的额头上、爬行在我们屋檐上
的天空。我们头顶瓦片、
头顶着一条河流的水花四溅
桌面上的痕迹是人类留下的吗?
伪装着人类的直立行走伪装着
号角,动物们,像沙子融化在
沙漠里,动物们的沙尘暴
侧着巨大的身子进入城市
我们失陷于兽毛丛中
吸血的兽,趴伏于大地上
吸大地的岩浆和血
缓缓滋养它们的身体、缓缓
蠕动;动物们从水中涨起来
和我们的胸部齐平
众多丑陋的武器
堆满我们的心脏四周
动物们,我们的野兽从灵魂里
不断地爬出来
灵魂,被烤熟、被分食
灵魂的空壳哗哗响
天地的空壳哗哗响
被倒挂的城市、被倒提在手里的
村庄、被倒过来的水井流不出
一滴水。动物们
飞在土里,我被一朵云埋住
我被一根吸管摄住
动物们,多么无聊的
动物们敲着鼓、敲打着午后
的天空;一片断肢和丑陋的
武器一齐落下来
砍断我们的生活
砍断完整的我们,成为它们的
一部分。我们也开始爬行
大地和天空,只剩下爬行
动物们在啼号,花斑的母腹
大腹便便,在晃动、闪烁
诞生荒原
荒原啊荒原上的
火和圆柱的奔突天空的奔突
我们顺手抹着脸庞
抹去奔突我们的手被割伤指纹
被割伤动物们主宰我们的
动物们互相砍杀
我们头顶瓦片
头顶着一条河流的水花四溅
动物们骑在天空的四周光秃秃的
落叶翻卷尖叫
我们被舌头舔干,腥臭的、芳香的
血和欲望被舔干
天空被舔干母腹被舔干爬行
被舔干
只剩下无聊的
灰尘和动物留在我们的桌面上


植物记

我又一次听到它们轰然的叫喊:
朝圣去!
在我很多年前的诗歌里植物们
葳蕤的样子和它们经过
大路旁边时留下的痕迹
植物们率领它们济济一堂
的子孙向我拥塞
我脱下帽子我光秃秃的头顶
像它们正在度过的冬天
我从沟坎里经过时被它们一把抱住:
亲爱的。植物们有多么清新的口气
吹在我的脸上:亲爱的。它们爱我
的样子多么亲切绝不是假情假义
它们和我交换一次天空、
交换一些天空上的云翳植物们
我有时忘记一些人像忘记掉
我常常提及的第三人称它们它们
就是植物们在道路的两旁
在许多人的人生的两旁在我灵魂
的两旁齐刷刷地站立
我不需要见证不需要守卫不需要
敬意植物们
它们仅仅是植物们把一切
牢记在心里牢记在年轮里
然后在锋芒中倒下去然后道路
消失在空谷里消失在城市深处
消失在我隐藏的衣履中
它们学着道路的样子蜷缩起来
像一条条失血的蛇
像许多的叶子像众口难辩
植物们,它们满口说着亲爱的亲爱的
我看见它们身体围拢时形成的
黑它们内心的黑在白昼末端闪耀
在动物们的头顶闪耀
我也学着它们的样子说:亲爱的
亲爱的我爱上它们内心的秘密内心的
黑,我也会一把抱住它们
抱住森林抱住一株幼苗植物们
回过头羞涩地笑着像我的女人植物们
在我的头顶上形成积雨云
亲爱的这黑暗的
爱啊这必须倾泻的爱啊它们用
根须牢牢地抓紧我
然后又将我一瓣一瓣地掰开
将泥土塞进我的嘴里塞进我的身体里
塞进我的
梦里又通过梦堆积到我的灵魂里
亲爱的在我们的部落里
你是我们部落的首领你是我们认定的
王者你也需要根须插进
天空的体内大地的体内插进每一株
植物的体内
然后它们快乐地大叫
它们在时光中埋住半截身子
的诗歌里露出痕迹
它们轰然地向着天空叫喊:
朝圣去!


十一、第七街

第七街我们遇冷凝结的打击乐早晨七点的假寤
冰凉的黑色金属尖锐地咳嗽树干生锈直指着苍穹
第七街大号的女人漩涡吞噬的龙血树犬牙交错
混合着政权大院的菩提和盐掀动我们的饥渴
第七街黄褐色中赤裸的阴户摩擦起火的天空
披散着火红色头发经过第八只脚的怒吼
第七街被烧得尖叫的马塞克秃顶的赛义夫
横过马路的枯败老者突然遭遇的劫数
第七街体制内的败絮裹住的蛇口和樟木头
发霉的碑石纯种植物蕨类的屁股摇滚
第七街一百零一个打工者的汉语双乳灰潮的河流
安装在胯下的支气管承接住七级风暴肆虐
第七街陀螺旋转嘴角上的臭水沟
星光下荒原俱乐部一具人体的空壳幻形浮肿
第七街黑匣子打开散发编钟的号叫余音袅袅
发丧的一群人抬出的坟墓生者的铁笼笼罩
第七街红豆LV百斯顿范思哲阿曼尼梦特矫
光滑的币值上稠密浓香的黑夜尖刺的灯光
第七街堆在一起的尾椎骨摄氏38度的性交
被开挖出的白色鱼腹坑洞里的陷落抵达埋葬
第七街十八层的天空形同地狱呵我们号叫
我们用失眠洗劫的头盖骨穿孔针尖尖锐地沉默
第七街我们被刺穿的窟窿里流出黑夜精血
黑头发扑灭的雕塑上空荡荡的眼眸
第七街我们动荡欲仙欲死的欲壑纹路
幻觉的白色乌鸦飞过时代尸体长满毒疮
第七街尖叫摇晃的建筑物举高天堂
叮当作响的硬币背面乞丐之手阴影的蚊虻
第七街破布幌子后被猛干的美女情节跌宕
挂在猗角上喘息街面上的尖牙利齿衔住的人迹
第七街上帝和马列主义的死者鸡奸的血
我们砸烂太阳这狗日的目露凶光的时代
第七街自由万岁在干裂唇吻里的爱情长舌
长满梅毒和粘液月亮下站着一个处女
第七街高尚的额头上爬满丑陋的阴虱
困兽的藩篱人的艳丽花朵魔鬼的蛊惑
第七街褪下黑夜长裤赤裸的阳具奔驰
整个世界都在起飞在水泥的丛林里群鸟破碎
第七街年过不惑内心堵满钢铁和噩耗
我们在幻觉中活着迷梦的锁链囚徒残骸累累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7:58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04
城堡与地平线(组诗)
    文/平民小猫

向北,向北

雨。暮色,冉冉升起
冬麦、丛林,以及远方的山峦
以倾倒的姿态,向身后
退去
一列快车,把我的思绪
交给,一个神秘之地

那是一片湖水
她正以细腻的柔波,摇着
夜色
虔诚的圣徒啊,我将接受
一次洗礼


     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你
甜蜜的陷阱。四周都是陡岸
我被你紧紧囚住

岸边生满花草。你的芳香
令我挣扎、喘息

浓密的夜色。一切——包括虫吟
都归于沉寂
只有远方的星星,照着你的
眼睛

    只有你懂我

我何曾屈服。我不相信
世界会永远抛弃我
我为命定而生

一盏油灯,亮在山顶
那座小屋里,飘着琴声

你坐在我的身旁,端庄
沉静
湛蓝的夜空。高天
流云
你默默地注视。相信
这个世界,会飘满我的
琴声


    山坡上

秋意。那个山坡上
你一袭白色的风衣。小雨
刚刚走过,我的怀里,你
亭亭玉立

仿佛穿过永恒的幽暗,宿命的脚步
在这里停息。你起伏的胸海
盛满,我的柔情蜜意

黄杨静静伫立。那窥觑的目光
吐出一声叹息。扰攘的红尘
远去了,夜幕徐徐升起


       站台

秋雨,淅淅沥沥。滴碎了
你的芳心。那把斜撑的花格伞
遮不住,山尖上的乳晕

树丛里的点点灯火,摇曳着
夜的暧昧。在你目光所抵达的
地平线,亲爱的,我正一路飞奔

咫尺千里,千里咫尺。心与心
连接了,世上的纵横不平
在重生的浴火中,清规、锁链
化为灰烬

那个站台,灿烂了生命的
一切风景。秋雨、花格伞、芳心
是生命的色彩,是色彩的生命



      黎明

窗外,女贞树上渐渐停息的
雨声。唤醒了你
红唇、睫毛上的黎明
如一朵水莲花,你的笑意
依然在风中轻轻摇曳

海棠是最美的睡姿。那柔情
足可以将人的灵魂融化
采撷你唇边的香露,慰藉
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旅行者

时间,曾停留在你雪白的胸脯
那乳峰,凝脂的肌肤,养育了
诗人的灵感
  
   红嘴的相思鸟在枝头,歌唱
爱情的苦痛和甜蜜。你的呼吸
是黎明给予我的馈赠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08
小说两章

文/叶临之


羽弃生


咱们先来说一件事吧。就说《羽毛》,很多年前的中国,羽毛我们知道最常用的是翎羽,翎羽是戴在将军头盔、官员官帽上的,供人顶礼膜拜。所有人见到羽毛都要下跪。这是几千年的事实了。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后,也就是不再代表官吏的今天,羽毛这个名却风靡全荣城。——那么,我们就来说荣城吧,现在,在全国人民都引以为豪的荣城,羽毛几乎就是歌手的代名词。那么,羽毛也还是高高在上的。早说在古代,羽毛虽然有妄用,但更多的时候人们还是对它存有敬畏心。当然,现在呢,也还是有许多人认为羽毛是圣洁的,不容玷污的,这许多的人中就包括陈永冰。
他们在心里默念,我要成为羽毛。陈永冰也是这样。
羽毛现在是陈永冰作为选手参加大赛用的名字,陈永冰——这三个字像出土的坛坛罐罐啊,多么土,土得掉渣土得掉色,如果要用,陈永冰也只心愿印在每月下发的工资条上,工厂发的工资条还不如一块豆腐的面积大。
在他们宿舍,皴黑的墙皮上已经挂有陈永冰的一把吉他。大前年时,工厂春节联欢晚会的前些天,在“羽毛乐器”店买的,特意选了一把黑栎木,店老板说,你选对了,偷渡货,要不是水货,你三百五十块只能买它几根琴弦。应该是吧,音色够准,够纯,飞鸿辽阔好像天下籁音,否则怎能迷上阿英呢。照陈永冰猜测,它应该是欧美那边来的水货。吉他是陈永冰最贵的物件,陈永冰买东西从来没超过一百块的:一块五的阳光牌牙膏牙刷。三块一双拖鞋。十元一条的大甩卖打折T恤。四十元一套的尼龙西装。
用廉价品来构架生活已经够满足了。坐在铁板凳上做工,就这三百五十元,陈永冰也算过,他们工厂用阿拉伯树胶生产假花,这些假花拆成枝、叶、柄。陈永冰压的是叶。工价九分,包括要报废的,大概要压三万三千四百件,三个大麻布袋才装下。
这什么意思?天文数字?陈永冰是熟工,全做完至少要四天!
六年来,陈永冰每星期上工都是六天制。陈永冰觉得无所谓,就是因为心里有那片羽毛飞着。荣城人流滚滚,从天南地北下过来长途客车的、下火车的,荣城据说有五百万之众,熙熙攘攘,每个人像螺丝钉插在一个固定地点不能松动。就说羽毛在荣城传说的开始源头——是因为荣城真有一个叫羽毛的歌星,羽毛在荣城有三十万的歌迷,羽毛成名前,还不是像所有打工仔一样是五金厂里的小小磨工?
于是,当代的中国,当代的荣城,凡是有音乐梦想、爱好、煽情、理由的,都看到了成仙成佛的希望。陈永冰在悄悄做出努力,月初领完工资,就要去夜总会。
夜总会,村里人认为放荡、没教养的地方,陈永冰却觉得光芒非凡,一看到霓虹灯,就有种好像能立即成为羽毛,去喝外国的鸡尾酒的感觉。站在夜总会舞台上弹吉他,心里有股漾漾要飞起来的成就感。有时候陈永冰想,如果能成为羽毛,残疾,双腿长瘤推个轮椅,像台湾的郑智化,即使像工业区里那讨钱的小乞丐现在乞讨也心愿啊。
夜总会。9月8日,光怪陆离的一晚,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同时也叫羽毛的人。
自2008年起,多喜多忧啊,刚开始的雪灾、大地震、奥运,接头来爆发经济危机,房价下跌上涨,全世界像放炮一样轰隆隆,像平常打工人一样陈永冰对这些事有所耳闻,去外边食堂吃饭,路过大超市门口,那里摆台大电视机,只要过往,他就要听会新闻。
经济危机多严重的一个事啊,厂里早就说好,以后即使工龄到年终奖也没有了,工价压缩九成。又要计划节衣缩食,打消回家过年的打算吧。阿英说。嘿嘿,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厂里反而涨了工资,说经济危机阿拉伯树胶便宜了,工厂业绩反而上扬。也是因祸得福。
陈永冰比往常还多领了两百。这回在夜总会,陈永冰请了好几个工友,用吉他伴歌,罚酒、吸烟,太高兴了,他足足喝了五瓶啤酒,两听王老吉。喝了大半年的清汤寡水,总觉得嘴巴里的油水越来越少,月末,吃包子炒粉的少了,嚼甘蔗逛街的多了。陈永冰一灌就是醍醐灌顶,东南西北中在漫天旋转、转扭、令他呕心,酒精在和他开玩笑。他只好去洗手间。
夜总会的洗手间里,陈永冰碰到了她。
准确一点说,陈永冰那时还不知道这个人也叫羽毛,她躺在洗手间的一个隔门里,和肮脏的地板瓷砖做伴。陈永冰仰头去拉裤环,脚就碰着了一双高跟鞋:陈永冰看到了一个洗手间里半躺的女人。
她披着粉蝶披肩,湛蓝光斑丽质的感觉在闪烁,女人的脸上像燃了两支蜡烛,她总个人看来就像一只漂亮的孔雀。是长得太好看了,梦里笑靥如花,比制模工李三毛带进宿舍来过夜的那个女的好看多了。陈永冰一愣。有点恍惚,总觉得小时在邻村水阃村的芦苇荡里见过……
便多看了她几眼,浑身上下,她穿着的是裹腿连丝袜,“肯盾牌”,名牌。陈永冰这时想到了阿英,去了另外一扇隔门。
“滋滋”完了后,回来,陈永冰发现她仍躺在那里,和尿液熏黄的地板很不搭配。看来醉了。陈永冰很过意不去,他伸去脚尖小心在她筑起的膝盖窝碰了下,想把她弄醒。
哼哼。她鼻息里晃了几下,比呼吸稍粗犷些,但没反应。
陈永冰在没任何阻挠的情况下背起这个陌生人离开了夜总会。
一直到街上。不知怎么的,陈永冰破天荒地选择了坐出租车。荣城,在这个沧桑如木满目冰冷的城市,陈永冰还是第一次坐他们经理经常坐的车。车上,喝醉了的女人头发时不时偏向他的肩膀,陈永冰心里的火心猿意马地燃了起,烧成了软胶,但脸皮却一直紧绷着。
咬着绿嘴筒烟的司机在追问他:“去哪里开房先?”轻蔑、烦躁的口气。这个矮墩的司机有怕他不付钱的顾虑,如今,走道上的人确实太多了。但陈永冰不清楚他应该上哪,这天很像过年,街上到处打烊歇业。是没办法把她往其他地方送了。想到去医院,弄点醒酒药,可医院老贵,上次阿英得点风寒就是二百多,阿英说,以后死都不去了。
他把她送往了自己的宿舍。到时,司机说“打表。二十二块。”,陈永冰才有些后悔。在宿舍门口,就自然碰到了守卫的保安。一个胖保安拿手电筒来照他。自厂里决定举办春节联欢晚会起,保安都认识了陈永冰。这个胖保安也算他的半个粉丝,也知道陈永冰找了个女朋友叫阿英,于是,这个胖保安说:“羽毛啊,哪里喝醉?带阿英回来暖脚,这天气冷啊。”
陈永冰对天空哈了一口气,他说:“是啊,暖脚,这天气冷啊。”
总之,安顿好了。同宿舍的看他背一个女人回来,去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的打台球,上网的上网。这是他们宿舍的默契,宿舍里十个工友有六个留过女人来过过夜。因此这种默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陈永冰以前一次也没有,阿英也不愿意。阿英嫌他们的宿舍邋遢,像个狗窠……陈永冰他们每个男工友都把床铺当成了一间小房。常年累月的挂蚊帐,床边垂一块小花布作为遮拦,床铺里就俨然与外隔绝:工友们都在床铺里藏衣服、藏手电、放卫生纸、澡巾和洗面巾,有的还插上热得快,在床铺里泡面煮鸡蛋。床铺下则堆放拖鞋、未洗裤袜、牙膏牙刷和箱子。
陈永冰把这个女人放在每夜辗转的床上,脱掉她的高跟鞋时,陈永冰的心又跳了几番。但他转头去了夜总会。急奔。街上很冷,荣城的建筑因为冷尖锐起来。


……其实,我们知道,任何事物一泛滥,也就普通低俗起来了。羽毛也不例外。在荣城,现在叫羽毛的越来越多了。说好听一点,羽毛是这座城市的图腾,说不好听点,是过江之鲫,与多得像小虾小鱼的摩托车单车一样,什么餐馆呀、洗脚店呀、理发烫发呀、KTV呀、台球馆呀……谁都可以染指高尚、圣洁。
现在和尚都可以嫖妓,还说其它?!一个羽毛洗脚店二当家的说。
陈永冰因此养成了嘀咕的毛病,这个坏毛病,只要一想起荣城有这么多羽毛店,他就会犯,特别是当坐在工位上无聊的时候。
最近,这个毛病又犯起来了。
她也叫羽毛?!
那天,陈永冰从夜总会回来已是翌日早晨七点,他没有直接上宿舍去,中午下工没吃午饭,他就急忙去了宿舍。当打开床帘布,已经没有了昨夜他背回来的女人。可以确信她走了。在这个女人睡过的陈永冰的那张床上,陈永冰看到:一个手机乖乖巧巧地躺在被窝中央。
幸好手机没被其他工友发现。城里人老说乡下人手脚不干净,不守规矩,他们宿舍里的工友这一点倒蛮好。
陈永冰是从女人留下的手机里得知她叫“羽毛”的。
手机被轻而易举地解开后,羽毛——两个楷体出现在触摸屏最中央,跟街头摆地摊写艺术字的人设计的一样,背景又是两枚飘浮的羽毛,有点像美国电影《阿甘正传》的片头。美国电影风靡全中国,也是美国电影风靡全民工的时代,陈永冰看过《阿甘正传》,那是阿英第一次带他去看电影,当时阿英还对他说,我喜欢你这个傻子,所以记忆才这么深刻。
陈永冰是在手机的短信箱里发现了秘密。
她的企鹅(QQ号),名字也叫羽毛。
这个下午有点懒洋洋,陈永冰没有再去上工,这是陈永冰来荣城六年第一次旷工。这六年来,他一贯遵守工厂的规章制度,哪怕厂里要求连续通宵达旦高强度地加班,加班期间受伤自负(树胶压塑机出伤率很高的),进厂时押金必不可少,他都忍了。六年来,陈永冰就只进过两个厂,第一个是日本厂,要求每天早晨五点起床,他也忍了。
不是午睡睡过头了,工友们上工前,陈永冰对他们说了声肚子不舒服。下午,他整理了一番头绪,他觉得这个手机是女人遗忘在他床上的。陈永冰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小时,但还是没想清昨天在夜总会是怎么遇到女羽毛的,她又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冥冥之中,陈永冰相信昨天的际遇。手机上出现的这个企鹅能给他带来什么,而不是那些羽毛洗脚店、羽毛烫发店呀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永冰决定去网吧。忍痛割爱地办了张会员卡,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在舒适的转椅上。要是平日他绝无这般浪费,除了唱歌,陈永冰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癖好,上网一般买零时卡,一次从不超过半个小时。其他人可能在网吧里听听歌或者玩玩3D游戏什么的,陈永冰却只查音乐新闻。
这个意外的企鹅真令人内心澎湃,陈永冰抑制不住激动,他慢腾腾地把这串数字输入。他敲字速度慢,敲字姿势也很丑,像一只鸡在啄豆子,从余眼里甚至看到旁边有一个吸烟的“爆炸头”在对他嗤之以鼻。
陈永冰手在企鹅的资料里再次看到了“羽毛”、“音乐人”类的字眼。很快,又得到了她的签名:“荣华路5号,羽毛工作室。”顿时心蜷挛了下,陈永冰颤抖着“啪”的一声点击“确定”把对方加好友。这时,在网吧里他要了包大中华。
一分钟还没去,对方加他为好友了。陈永冰脸色像烫红的猪皮,内心翻滚,紧握鼠标。但他并没有马上和对方说话,盯着屏幕,五分钟,一直看着鲜红的一片羽毛在视野里翻滚、闪烁。他始终没有主动说话,他心里一直想的还是音乐,直到这片鲜红的羽毛从视野里变暗、隐藏,然后跳出人群。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08
陈永冰第一时间把女羽毛(现在他固执地幻想她是音乐人)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了女朋友阿英。陈永冰是在电话超市里打的电话,他没有用女羽毛的手机。
阿英现在是一个港资电子厂里的质检员,电子厂就在陈永冰他们树胶厂的隔壁。按流行的说法,女朋友阿英算是他的粉丝,骨灰级的。还得提大前年开始的在陈永冰生命里特别重要的第一次春节联欢晚会,那阵,阿英还在树胶厂上班,在那次春节联欢晚会上,陈永冰唱了一曲柔意绵绵的《天长地久》,本来陈永冰再平凡不过,树胶厂有两千多人,但这次厂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后,陈永冰出名了!很多女工都来和他搭讪,阿英就是其中之一。
陈永冰给阿英打了电话,就把她给叫到了夜总会门口。他让她一起来等那个神秘的人,电话中他说女羽毛是前年参加工业区举办的农民工歌手大赛认识的。工业区在前年确实有这样一场歌唱赛,陈永冰就是用“羽毛”报的名,当时还幸运地闯入了复赛。
阿英却有点不相信,“怎么你一直没说过啊。”
“你不知道吗,她是荣城电视台音乐频道的主持人!我参加歌手大赛2007年年底吧?2008年不是冰冻得很厉害吗?高压电线塔都塌了,温总理来慰问,她也上了前线。现在,说不定她马上叫我上节目。”
上节目这阿英有点相信,虽说陈永冰只是树胶厂里每月挣八九百块的压塑工,但上节目上电视,是有可能的。树胶厂一连两次的春节联欢晚会最后也不是做成了电视,在厂里播了好一阵?初夏时,陈永冰还和她商量,不久的将来他会报名参加荣城举办的农民工歌唱大赛,去参加中央四台的“星光大道”,像红火的王宝强,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显然,阿英在他身上种植了希望,尽管阿英觉得自己是站在厚厚的一层玻璃后面,可还是能望见这层薄薄的阳光。阿英是陕西潼关人,出生在一个当地叫“山扒皮”的山岗子村里,家里穷,现在她把所有能飞翔的梦想都寄存在了陈永冰身上。
她一定会来的。丢失的手机还在他这啊。陈永冰想,他固执地认为女羽毛和这个名叫“星光之曲”的夜总会关系密切。
陈永冰和阿英在夜总会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十字路口的红灯在黄昏的迷雾中变得酥懒而有气无力,陈永冰失落地说,算了,我们走吧。
此时,月光遍铺荣城,城乡结合的工业区里已满街如霜,从低矮的楼层空隙间偶尔透出一两点红煤般暖和的余晖,那是有人在烧煤做饭,现在很多农民工还在烧煤。工人们从四面八方急奔出来了,他们行走飞快,就像坐在雪橇车里滑行,一稍刻就不见了人影。从他们的步伐中,陈永冰甚至还闻出了诡秘的味道,这也是远处那些筑到一半尚未完工的筒子楼像极了灌木丛给人杂乱无章的乱象。
他俩一直走,走到了开发区的最边缘。那有一条很深的河,二十来米宽,河里鱼群很多,只是这条河污染太严重了,很可能是汞超标,因此并没见人捕过。
陈永冰带阿英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是想和她一起商量下最近他极有可能去拜访那个陌生的女羽毛。
“好吧。”阿英想都没想就说。
出乎陈永冰的意料,太出乎人的意料了。陈永冰异常高兴,他高兴得一口气将阿英从河边又背到了工业区的街口。
吃过饭后他把阿英带进了自己宿舍。垂下床帘布,扎好。阿英躺在了床上。陈永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胆,阿英依了,可能是她已经被吓了。
因为工友们现在下班了,他们相继来了宿舍。
陈永冰他们宿舍十个人,年龄最大的五十一,最小的十七岁。十个人都形成了配合的默契。但必须保证不发声,只能强忍。其它好解决,声音就难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强忍。也不知在床上睡了多久,反正后来两人都醒了,然后陈永冰就当了棉被,在半夜的时候,阿英终于发出了声。
结果,没多久,灯亮了。不知道是谁拉亮的,还是它自己亮的,他们宿舍里的这盏二十五瓦的电灯一直有接触不良的问题,有时会在半夜里半暗半明,像山里的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阿英一下子就开始了紧张,紧紧地抱住陈永冰,陈永冰去封她的嘴。陈永冰本以为是电灯接触不良,但很快,他明显听到所有人都在翻身,有些人的鼻孔里还故意弄出“哼哼”、“嗞嗞”的声响。是警告。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光线一下子刺进眼里,陈永冰心里窝起了火,他伸出手去抓起了阿英的腿,湿漉漉的液体正在光滑的平地上流动,像春雨过后的无数条细流。
那时陈永冰想起了他父亲的故事。当年他父亲在湖北当泥水工,在晚上十人睡一茅屋的情况下他母亲怀上了他。二十八年了,一切都还没有太多的改变。
“鬼地方还是鬼地方,阿英你说是吧?”陈永冰和阿英脸贴着脸说。
阿英在默不作声。
“我咋闻到了你被子香水味,你被子里更浓!”突然她说。
陈永冰一下又遥远地想到了女羽毛,也感受到了阿英的屈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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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10
致秋风微醉的早晨

天是蓝的,当然是蓝的,否则怎么能证明到天亮了呢。晓汀夹着一本厚厚的广告书穿越北廷大学的中央线,走出造型垒砌得像积木的校门,似水牛在水里冒气泡一般,她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是呀,总算迈出黑夜了。晓汀等校车,去给广告公司上培训课,乘早班校车去市区,十月甫到,公交涨价,一块五变成两块,得,两块就两块,其他人这么想,晓汀却认为过日子能省就省吧。刚要上公交,“你是风啊,我想追……”包里自编的手机铃声响了。喂。哪呢?学校呗。吃早餐没?吃了,你先睡会。唔。晓汀马上说,上车了,再见啊。便毫不犹豫地掐断了通话。
校车开来,车子里的反光镜里出现晓汀,晓汀恍然醒了,今天穿的是裙子!绿石地子镶白边的裙子。还没化妆,脸也没洗呀。裙子是昨天急急忙忙出门,找不到套装,胡乱套上的。熬一个通宵蓬头垢面地去金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讲课?晓汀掏出提包里的镜子来,后悔极了,如果赶回家换洗肯定又来不及。
金艺在北椒路五号。
晓汀被胁迫着,但这趟糟糕的出行丝毫不影响她对生活的品味,车内在播《山高流水》,晓汀一向觉得自我感受能力不错:秋天在散发清静,有刚采撷的草莓气息,她突然想大概从来就没有好好地消受过,暗下决心一定去小吴山登高。去市中心要一个多小时,秋风微醉中晓汀失去了知觉。一夜没睡,人就犯困,早晨再醉人,也扛不住睡神的死缠烂打,头往郁蓝色车座垫上一搭,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等睁开眼,车子刚到铜城的著名大街北椒路。
第一次上课就形象不佳,以后还怎么开展合作?晓汀心里在鸣退堂鼓,但又想不好有什么理由不去,韦一良是大气派的,豪爽的,一堂课五百,一个普通高校女老师能赚外快相当不错了,韦一良来他们北廷上的拼盘课还只有四百呢,现今高校里财政越抓越紧,所以,到底是韦一良高抬了她这个小小的教研室主任。
上课时间整10点,晓汀以百米冲刺的劲头奔向街头一个公共厕所。在盥洗室,洗脸,描睫毛,抹口红,擦粉,五分钟完成了平时一刻钟的工作量,看了看脚,是平底鞋,又从包里掏出一双增高鞋垫。
晓汀体体面面地走出了公共厕所。
晓汀做梦都想是体体面面的铜城人,晓汀有明确的度量衡,她一直觉得她不是。体面的铜城人是追求的目标,理想如火,才让她考研时把360度管理理论、广告学斯科特背诵如流,连夜晚看月亮看星星都捧着《广告原理》、《广告心理学》,她可是从中文转行的,她恨不得全天忙得都像生产线。就是看她激情似火,昨天,文副院长电话打来,给她们广告下了一个任务,文副说下半年省里的重点课题申报交给你们,课题成了,得,你们教研室分五成,你呢,作为负责人,归自个的课题经费拿收据单来划。文副是霹雳性子,这学期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兴头,刚布置了任务就要马上赶材料上报,说,明天中午之前要。
晓汀回忆着快乐的工作时光,她的镶边石榴裙飘进了金艺的转门。


课后,晓汀去了总经理办公室,韦一良开口说,“石榴裙老师,你课讲得牛了,广告界的余世维啊。”
但感觉就是奇怪,晓汀觉得他高抬她了。韦一良腆起的啤酒肚证明他和铜城那些做外贸生意的商人一样,他确实高抬她了。
——刚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去服务台拿了课时费,走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她听到里面在讲电话,这时,晓汀觉得自己简直有特异功能。她幽幽地听着。电话里是个业务员,在央求,“那个单你说我该怎么拿你这样杀价”、“我做梦都念叨黑夜黑夜呀再跑起来,求求你了,韦哥。”……韦总听得杀猪般生气,生硬的从牙缝里跷出话来:“球去,我们金艺腿粗面子大。”
“哐当”电话撂了。
晓汀正要转身离门而去,韦一良已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硬装金白沙,正想耀武扬威地砸下,手刚抬半高,漫不经心的目光贴门似飞燕掠过,眼中出现了晓汀。
瞬间,韦一良那张紧绷死灰的脸改成了笑脸,门内响起:“请进。”
晓汀却没了笑容。原来电话里的那个业务员和她是同病相怜,晓汀极度同情,而且,她讨厌和叫“伟哥”的人搅混在一起,今天,让她把对韦一良的好感冲到了九霄云外。进门,她沉默,韦一良遭遇了死寂后说,“今天,我们去喝茶?对,心源茶馆,咱就下次培训讨论?”晓汀却没听进去,韦一良嘴角那颗巨痣怎么看都像绿莹莹的苍蝇,她说,“韦总雅兴,我家来了客人,一个礼拜都要在家里烧饭,商量讲课,下次吧。”
韦一良脸部黑黯,鼻头一吸耳朵扑啦啦响,坐在皮质转椅上的他面如死灰地点了下头:“下次上课见。”
“下次上课见。”晓汀礼貌地回道。
晓汀承认她和韦一良在进行心理斗争,但她仍有让韦一良上她们专业的拼盘课的打算。这是相互利用,谁也不欠谁。从金艺走出来时晓汀脸色冷峻,内心却笑,开心得意的笑。
晓汀觉得这个白天的天还是很蓝。
迈入北椒路的腹中,想起了早晨打来的电话,电话是丈夫李东打来的,李东提醒她买早餐,此刻晓汀不打算回过去,李东正在他的黑夜呼噜呢。一想,她冷峻的脸色轻松了下。晓汀决定去逛步行街,晓汀一直认为逛街是小女人的专利。她的同学宋采薇反驳,说逛街是所有女人的天性。自从兼任广告教研室主任,晓汀一次没有过,整天和院里商量筹建专业实验室、摄影棚,教改材料要上批,忙得连李东都没时间打理。
步行街在武林路,韦一良说的著名心源茶馆就在这。晓汀当作没看见,一路走了过去,武林路上时潮用品、女装琳琅满目,但刚逛完武林门,进花开世界,顿感天昏地暗,双眼发黑,走起路来一片踉跄,晓汀忙去扶头,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才两点多。晓汀就直接去了医院,医生说她现在顶多是亚健康。女人一到三十,真是经不住黑夜的敲击提醒啊。
今天记得了早晨,却还是遗忘了黑夜,安然入睡的黑夜遗忘到了哪?晓汀从医院出来又记起了早晨接到的李东电话,她觉得有点愧疚。


晓汀喜欢通宵达旦。她接受韦一良的邀请去他公司上课,原因之一是现在她对家庭生活稍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透明的失落。她家在四环。这个四环不像江边,铜江边化工厂扎堆,污染严重,窗外一百米处是湿地,洼水如镜,常年白鹭在渚,翩翩起舞。她一直想,如果所有时间榨一杯橙子汁坐沙发上,翻一本书,露水微凉,生活已经相当惬意了,如果,生活每天能如此,比天堂还美好了。
但现在老这么想,晓汀觉得自己都得了痴想症。
享受百分之百的清闲,就像房地产商们印刷的广告上炒作楼盘时宣传的效果——不太可能,从此,她爱上了工作。晓汀读书时代看多了文艺书,她虽讲究干练,但也要干练得有气质,这与“精致女人”不一样,“精致女人”是她对同学宋采薇的称谓,宋采薇的生活精雕细琢,晓汀则是清爽的直筒——她喜欢筒子装,站那利索如女兵,冲锋效果明显,她喜欢清清爽爽,而不是女人一般喜欢的优雅细致的“雕”,女同事常做面膜和桑拿她是一次没去过。现今,晓汀觉得心中有片失落,就像窗子里看去悬浮一片棉絮,也分不清是谁造成的。
而她的生活反过来又对某些人有些不公。
李东认为她是机器人,是个整天不归家的工作机器,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是被迫的,晓汀却是自我虐待,最重要的还虐待他。
李东在电视台下属的一张电视报工作,这天,上完夜班顶着头露水往家赶,到家后,没发觉晓汀,便去厨房弄锅铲做早餐,发现锅里汪了一点剩余的油水,锈迹斑斑,咋像死水了?铁皮上锈了几瓣桃花,油腻织了层罗绮。晓汀肯定彻夜未归!就给她打电话,无奈她草草几句就电话挂了,痰卡在李东喉咙里,连带心情也给沤坏,一个结婚女人怎么能这样?李东绿幽幽的眸子盯过,像精灵一样窥视过,她不会随便找人喝茶、叙旧、扯谈,可这样的日子也太不像过日子,内衣内裤胸罩汗衫都躺在藤椅上呢,平日晓汀把衣服往自动洗衣机里一扔,也是懒得摁“启动”。
中午时分李东出门了,他手头握有两张冷餐劵,本来早晨打电话他是想和晓汀一起中午吃冷餐的,但现在他想请化妆组的女同事化妆师尤樱来消遣这顿午餐。
尤樱有张甜美的樱桃小嘴,老公郭老是涉外商人,尤樱是单位有名的超脱女,这女人可以当哥们相互闹闹儿,开完车喝醉酒了甚至可以趁着迷糊劲滚在床上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令人怀疑昨天是做梦。
吃冷餐时,尤樱啥都讲,荤的素的男的女的,说浑事,她养的一条叫“蒂达斯”的牧羊犬怎么会好上那条体型超小的宫廷狗呢?说开车,拿切好的柠檬片当方向盘开呼伦贝尔。一顿饭下来李东也懒得再给晓汀拨电话,忙里偷闲发条信息告诉她约同事吃饭了,傍晚不回家。李东想和尤樱多待会,酒店的壁钟还没四点,尤樱突发说:“我在工会办还有事,再不去就要下班了。”尤樱摇手告别,临走,嘻嘻哈哈笑言这回算我欠你一个情。
李东只好怏怏回家。
回家路上,李东拿尤樱和晓汀做比较,女人有一通性:腿难拴!虽说像蚱蜢腿那么细,却像老鼠腿那么活络,心窝里蹦个不停,手心里跳个不停,令人按耐不住,不经意间却有蚱蜢腿般大威力。刚读研究生,李东谈过一个,本地的,此女之父做房地产,“房地产”年轻时杀猪,直到当红卫兵的头目,刮搜了不少古董才青云直上,自称看人有一套,果然,“房地产”一见李东就说,两眼发呆不是干事业(房地产)的料,可透着一毫油亮,刚刷的筒子一般,准是拆迁人员偷懒的狡黠,在她爸的怂恿下逃之夭夭了,研究生末尾又拴过一个,义乌山区的,老实条条,还是跑了,毕业去了上海广播电台,理由说分居两地不现实。也不了了之,直到女同事师燕介绍了晓汀,还是能感受到女人那双蚱蜢腿的威力无穷。
回家洗衣服,李东心情不快地去摁水龙头放水衡量水量,接了个电话,是他们报社的。他们电视台自从试水办了这张报,李东忙得恨不得是三头六臂,报纸全部由他们电视台业务二处负责编访,人家越闲心,他们越忙,忙到把白天糊成黑夜,黑夜白炽化成白天。这还不到五点,他们二处的处长刘付在电话那边大嚷,李东李东,在家?快点快点,北五环出紧急事了,快扛机子,整五点,我到你小区门口。李东说,李处,我洗衣服呢,你等我五分钟行不?刘付斩钉截铁,一分钟也不行!大客车上有人伤亡,大卡车一车的非洲鲫鱼全撒了,市民都爆料了,你不来我叫闽大项了啊。
李东关上洗衣机,也没顾得啥,拎起地上那部五年的红外线摄影机,哗啦啦下楼去。
可人呢?整五点,小区门口李东并没有碰到刘付和派来的采访车。
倒碰到了妻子晓汀。
晓汀一见他就问,看你邋遢样,干嘛呢?
李东说,我找刘付,那个狗日的对我扯了谎,我跑出来,他人没了。
晓汀噗嗤一声笑,她说,我还以为你在你的黑夜里夜游呢,你不是跟人吃饭去了?我叫走的。刚就碰到他,他说那来不及等了。
晓汀站在小区门口说话,李东已经去招呼迎面开来的出租车了。
晓汀说完,他已经到了出租车里。晓汀来问,也不看时间该吃晚饭了,吃晚饭再走。李东却直接招呼司机走人,回头说,这个月奖励的指标我还没完成,白天到了要工作了,当然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天黑都能休息。李东鼻头哼哧地说着,说罢,望了晓汀深沉的一眼。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19
送妻一对“金耳环”
                           文/龚太亚
我和妻子结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时,我家的家境不好,孤儿寡母。半百之年的娘带着弱冠之年的我一起过日子,两间土砖房,三面贴有牛粪饼,米筛大的木窗,从前门六七步可以走到后门,这就是我唯一的家产。
那年,我刚读完高中,很难找份合适的工作,光阴一年年地过去,母亲很着急,生怕我找不到对象,总是托熟人帮我介绍。有一年春天,经亲戚介绍,在一家砖瓦厂上班。在厂里,我很勤快,别人不干的事,我干;别人对厂领导发牢骚的时候,我想方设法劝解,不久就得到了老板的信任。年底,老板除了给我红包外,还跟我介绍了个女朋友,邻村一位陈姓姑娘,也是高中毕业,芳龄18岁,我们一家人兴奋不已。
经过一年的交往,女朋友发现我实在,人品也不错,多少还有点墨水,决定嫁给我。第二年冬月准备结婚。当时,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结婚,条件好的人家都给女方买金子,而我家只有那么个条件,确实买不起,但我又爱面子,在女朋友面前从不说家庭困难,打肿脸——充胖子,总是说买。结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实在借不出钱,我天天在家喝闷酒,还责怪母亲。心想:别人家的孩子结婚,欢天喜地,我结婚呀,愁眉苦脸,一无所有。哎,只怪自己命运之差。离结婚只有一周时间了,手上还不到300元钱,真无脸到丈母娘家去。那天中午,妻子特意买来水果、糕点到我家看老娘,我正和母亲发愁。这次,妻子算是真的了解到我的家境。她和颜悦色地说:“妈!你们要是为钱发愁的话,不应该。我确实不知道你们家的经济情况,看到亚尔平时很大方,结婚没有钱没关系,必要的东西我家买,金子就勉了吧,等结婚后,家庭条件好了,再买也不迟。”
“不,蓉蓉,我对不起你!自恋爱一年来,我连衣服就没有给你买一套,其它的花费更不必谈,平时给你买点小吃和一些女性使用的化妆品,你就不让,生怕我花费了钱,我实在过意不去,总是想法子帮你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来补偿,你和你爸妈总是感激不尽。现在,结婚时,理应给你买对金耳环,你知道了我家拿不去,又不要买了,我这个做男人的,太没志气,怎脸见人啊!不管怎样,这次我化钱、滚地板也要给你买对金耳环。”妻子笑道:“老公,感情不是建立在金钱上,我与你百年好合,是你的人品好,喜欢你实在。暂时有困难,没有什么,只求同心同德,婚后,我俩勤劳巧干,努力创造财富,不就是很幸福的吗?长话短说,你的心我领会了,我决定,咋俩就到市场去,花点三五元钱,买一对镀金的耳环吧,别人看了,不也是挺美的吗?”就这样,瞒着岳父岳母,妻子一锤定音。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蓉蓉,你记住,我来世
也要送你一对金耳环。”我人生第一件大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解决了。
白驹过隙,转眼间,妻子在我家20多年了。多年来,由于我的工作特殊,母亲身体不好,家务事几乎全靠妻子一人包揽。她起早摸黑,屋里屋外,耕田种地,任劳任怨。特别是近些年,由于我爱上了文学,喜欢爬格子,她更是倾力帮助我,写作时,在我思路不能施展,还给我指点迷津。现在,三个孩子都读完大学,并且参加了工作,家境一年比一年好起来。去年8月,妻子过生日,我省吃俭用,没让她知道,偷偷的买了一对金耳环,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她兴奋不已。同年9月14日,我母亲80大寿时,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原封未动的金耳环带在母亲的耳朵上,我母亲笑出了80年来未发出的笑,笑得那么甜蜜,笑得那么灿烂。
妻子就是这样贤惠,妻子就是这样通情达理。20多年来,没有和母亲红过脸,没有和他人争吵过,难怪左邻右舍都夸她贤媳妇,的确,去年还被评为“十佳道德贤媳妇”呢。
说来也巧,今年大儿子在大学谈了个对象,我带着厚厚一摞人民币去金市场跟她买金耳环时,并且对她说:“萍萍,这里金耳环的款式很多,任你挑选,选一款好一点的,贵一点的吧!”可是,儿媳妇选来选去,选了一对小巧玲珑的金耳环,她高兴地说:“爸,这款挺好的,我喜欢。”付款时,才知道1288元。
回家时,左邻右舍看到儿媳妇带的金耳环玲珑剔透,既美观又大方时,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龚老师,你家有节俭的传统,你家代代出道德人才。我听了,心里甜甜的、美滋滋的------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24
浪淘邬家阅

文/星之记忆

夕阳西沉,一抹余晖洒在江滩上。江滩已经过精心平整,铺上了美观的花岗石,修建了亲水平台,在夕阳的余晖里,散发出独特的黄昏美景。我常在这里散步,一边是滚滚长江,那么地宽阔、悠长,江涛轻轻地拍打着堤岸,偶尔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江船在眼前驶过,只是少了昔时的那种喧嚣和繁忙;一边是正在建设中的滨江公园,好长好大的一座现代公园啊,还没有全部竣工,就已引得游人如织,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充满着现代风光,时尚气象和江畔丽景。

这地方地处已然废墟的武穴港,也是我一直怀恋着的邬家阅原始地。这一座叫滨江公园的新景观,如今让我看到它渐次在我的眼前建设着:先前是一大片的杨树林,随处可见的沟塘,曲曲折折的小路和长满杂草的废墟,后来,杨树林不见了,沟塘不见了,曲曲折折的小路不见了,长满杂草的废墟也不见了,满眼光秃秃,杂乱无章,像是一个被捣毁的破败村庄。仅仅一年多后,现在这里按照设计,又新修了江滩光滑的路面,植下了一片片行道树、景观林带,建起了假山、喷泉、曲亭、廊桥……不久后,还要建花坛、雕塑、文化长廊和体育设施等等,一个充满地方风采、人文风光和休闲娱乐的现代化公园景象,将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自是一番新景象。

现代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迅速发展带来的社会变迁,常常让我目瞪口呆,又让我对已经流逝的岁月不敢淡忘,充满留恋。眼下,我站在这里就有这种感觉。望着这座滨江公园,我会感叹社会的变迁给我带来的感动,我会对于这种感动心驰神往,我也会时常为了这种心驰神往而感慨系之。然而,我向往着这个地方,来到了这个地方,我更多地又不是向往着这座滨江公园,不是为了凝望这眼前的时尚风景,这座滨江公园很新潮,很美好,很诱人,让许许多多的人享受着,欣赏着,赞美着。但我的脑海里时常闪现着的是公园前那万古奔腾不息的长江,是那长江岸边一处处的码头,是那江面上停靠着的一艘艘或大或小或长或高或新或旧的河船,是那江边由此而形成的武穴港,是那由港而派生出的繁华而热闹的河街!甚至,我还想起了因了这一些风景造就的那一个令人瞩目的鄂东名镇——素有“小汉口”之称的武穴。是呀,那些过往的历史和风景,常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着,让我经久不能忘记,成为我心中永远美好的记忆。

面前这条大江,已经流淌了多少年,没有多少人能说出它的历史。在中国,在世界,这条大江都是闻名遐迩、誉满天下,不需要我用文字进行过多的叙说,历史上,从古至今有多少人为之畅游,为之迷倒,为之歌唱,留下了多少迷人故事,书写了多少千古名篇。这条大江,对于生活在长江边上的我来说,它的意义在于有着一种故乡的感觉,因此,它会有着一种异常的意义。依偎着这条大江,我的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靠着它喝着长江里的水长大,靠着它浇灌着自家的满陇满畈农田,靠着它穿梭在湍急的河流上打鱼、装捞、运输、来回奔波,这条江是我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人的生活依靠。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祖父祖母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的父亲母亲的父亲母亲……都生活在这里。先辈们的历史许许多多不曾在我的脑海里留下记忆,他们没有读什么书,不懂得文字,不善于记录历史,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都是一部没有书写的空白历史,让我们一片迷茫。我的记忆来自长大后的阅读,县志上说,我们的祖先是从江西一个叫瓦屑坝的地方迁来的。瓦屑坝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但我从去过的张姓前辈那里听说,它隐藏在江西某处的大山里,是一个极为偏僻、荒凉和贫瘠的地方,现在,祖先的坟墓已沉入到了几米深的水库里。有一年,张氏宗族集体捐款,打算把先祖的坟墓从水库底下迁到风水高地,我也献上了微薄捐资,只是不知道这愿想后来实现了否。先辈们为什么要从那里迁到这么遥远的一个陌生地方,我至今找不到史料记载。我就想,他们也许受不了那里的偏僻、荒凉和艰苦,不由走了出来。他们沿着有人居住的地方走,向着丘陵、平原走,向着肥沃的田野走,一路向前,最后辗辗转转来到了长江边。这地方当然是好,面前是长江,背后是广阔的原野,在广阔原野的后面,还有美丽的湖泊,湖泊背后有绿色葱葱的山峦。这不正是一个适合于人生存的栖息之地吗?于是,他们就停下了脚步,在这里砍草搭棚,开荒种地,生儿育女,定居了下来。这是我们最早的祖先。一代代人的奋斗,一代代人的相传,一代代人的聚居,不断繁衍、扩大,他们组成了垸落,发展了村落,有的发展成了集镇。于是,一个地方就这样地形成了。我的垸叫上张垸,周边还有下张垸、孔家垸、蔡家垸、高家垸、吴谷英垸、李育实垸、寇家埠垸、孙家埒垸,垸名或以姓氏命名,或以祖先姓名命名,或以聚居地命名,显示着一个村落的历史由来。

长江是大地之母,江水一路奔腾,一路流淌,给沿江两岸以舟楫和灌溉之便,也孕造着沿江两岸的一路风景。每当我乘着大轮小船在长江顺流而下,可以看到一座座码头,一座座集镇,一座座村垸,一片片良田,从眼前缓缓而过。早年,我印象里最深的当然是今天我所居住的这个叫着武穴的地方。武穴比周边村镇的历史都要早,武穴离我的垸不远,只有二里多地,所以紧靠武穴的那个村,就叫二里半村,我所在的村紧挨着二里半村,叫吴谷英村。现在随着城市的发展,武穴和二里半村,已与我的垸连成了一体,我们两村都被融入了武穴城区范围。可是,在很早的时候,二里半和吴谷英都属于农村,只有坐落在我垸上游的武穴才叫城区,那时,地方不是很大,但它已是一个地方经济、文化、政治中心。我翻看武穴的历史,它在这里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将近两千年,还是在西汉时期就已存在。在早先的历史记载里,只是一个小小渔村,它叫邬家阅。后来有了码头,码头渐成气候,就有了港湾。有了港湾,就有了临港的街道,也就有了集镇。它的发展最初跟无数个沿江小镇的发展没有多少区别,但不断地延伸、扩大和发展,就显现出了不同。这种不同,十分奇怪的是,不在于它的江面之浩瀚、港埠之广大,人口之众多,而在于它的特殊历史、规模、声势和影响,与众不同。

今天,当我想念着邬家阅的时候,历史已穿越千年。遥望那筚路蓝缕、金戈铁马、江水奔流、舟楫满江、商贾云集的流逝岁月风光,我仿佛看到邬家阅沐浴着霞光,踏着历史步伐,一步步朝着我们走来,愈来愈清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并把愈来愈大的身影投放在我们眼前。那去往的历史似乎有一些模糊,并有一些无可理解,但它似乎刻下了深深地碑记。记不清楚是在远古什么年代,当长江奔腾到这里,形成了汪洋一片,江水浩瀚,荒滩野林,星星点点。一条长江分成了北江、中江和南江。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一点不可理解,这么小的一块地方,竟分出了三条大江,那么人如何生存呢?简直是不可想象!然而,不可想象只能猜想,猜想那时的这个地方,应该是被江占领着,被水包围着;猜想这个地方,那时的人们的生存地盘应该是十分的逼仄。翻开历史,也可以看到,万里长江奔腾澎湃,一路滚滚向前,遇到两岸峭壁悬崖,便一紧腰身,纵然而下,怦怦然;遇到丘陵、平原,它会一泻千里,汪洋肆虐,一发不可收拾,漫漫然,汪汪然。长江抵达邬家阅,给予邬家阅的就是那种漫漫然、汪汪然。它形成了古彭蠡源头,古彭蠡很大,从武穴的田镇积布矶,至黄梅县城、至彭蠡泽,看上去,似乎是扇形状的铺开来,茫茫一片,大部是江,少部分是地,江水孕造了险滩、龙潭、江潮,就是《禹贡》记载的所谓“大江九穴”;也有江水不能抵达的地方,现在叫墩、咀、埒,当年它是天然的,天生的,鬼斧神工,它成了江水难越之地。那时江水在汪洋九江肆虐横行时,它就成了大江上的一座座“荒岛”。那星星点点的“荒岛”是一个很遥远的记忆,今天的人恐怕很难追溯到它的历史,现在人们一般也没有那样的记忆,很难想像到那时人与自然共生共存的情状。因为一座依江而立的现代港城,怎么历史和现在竟是有着如此的天壤之别呢?

多少年来,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记忆,一直求索着这个历史形成的地理现象,也一直思考着走向今天的那种渐次发展的方向和由来,我十分怀想着这个地方的过去。没有那些过去,哪有我们的现在?翻开那两千年历史,我一眼发现,一个早就被人忘记的名字见证了它最初的历史,也布局和发展了它的未来。它是武穴的原住地,是武穴的生长点,也是武穴的出发地、发展地和繁华地,它叫邬家阅。虽然历史早已把它装入了消失的历史囊中,书籍里、地图上根本找不着它的名字,可是又常常被文人墨客们偶尔提起。邬家阅之于寻阳、之于永宁、之于广济、之于武穴,是一个地方的必由之路,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统一体,也是一个溯古追今的原点、源头和载体,它们共同见证了历史的发展,见证了历史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每当回忆武穴历史,我不能忘记邬家阅。邬家阅,始于汉初,隋、唐时叫武家阅,宋、元时称武家穴、青林口,后袭名武穴,一直保持到今天。远古的邬家阅,一定可以看到长江的桀骜不顺、汪洋肆虐,甚至可以看到江面上一条条划动的小渔船,但邬家阅这里,早先可能就是一块荒凉的芦苇滩涂,就像是那茫茫大江九派中的一座荒凉的孤岛。茫茫九派里,荒凉的孤岛若隐若现,碧水苍茫;荒凉的孤岛在水一方,有一群邬姓者缓步踏上了这片无人之地。他们砍去芦苇,选址搭棚,捕鱼为食,安乐而居,成为孤岛上的开拓者,也成为武穴史上第一拔拓荒人。史书记载,秦始皇镇定中国,南下经过这里;汉武帝在长江上作环月状巡游路过这里……只不过邬家阅似乎比他们都要早抵这里。至今,在武穴都保存着那些先民定居武穴后以祖先名字命名的地方名。如:吴谷英、李顶武、张天二、陈德云、钟荣武、李云二、朱奇武……等等。邬家阅,应该是一个族群人的记忆,也是一个地方名的肇始。随着邬家阅人的定居,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家,形成小渔村,就有了先入为主的邬家阅地名的诞生,也造就了武穴这个族群最早的栖息地之一。

把这个地方看作武穴最早的诞生地之一,显然不是一种自以为是。因为邬家阅的出现,反映了那个蛮荒年代人的原始生存状态,打渔为生,自给自足。我生长在长江边,现在隐约还能感觉到那种地依长江,靠水吃水的原住人生存特征的影子。一条江对于他们来说,是那么地重要。江是哺乳他们的所在,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他们在江边开荒种地,收获庄稼,丰衣足食,离不开长江;他们驾着小渔船,在江面上结网打鱼、裝捞和漂泊,更是与长江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在孩童时代,每每来到江边游玩,常常看到大人们在长江边扳鱼、钓鱼,或者驾着一条条小渔船,在早已布置好的江面上打鱼。尤其是汛期来临,我经常看到大人们在江面上,布下一排排网箱,不时驾着一条条小渔船,穿行在江面的网箱边,打捞着鱼苗,大人们把这叫着“裝捞”。“裝捞”应该是长江边上渔人的一种打鱼方式。也有打捞出的大鱼,或拿到街面上去卖,赚个小钱,或留着自家吃,改善下舌尖上的美味。这是长江边上渔人的生活习惯,也是一种必须。遥远的古代,邬家阅渔人是不是这样?想必也是如此。历史一代代的传承,今人的爱好和习惯大都是从历史流传下来。只是邬家阅时代,应该比这些要简浅、简单和简陋得多,因为早期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面对恶劣的大江环境和所用工具的粗陋形式,不可能象今人那样飘荡在江面上,悠然自乐,轻车熟路,一帆风顺,毫无一点风险。

邬家阅见证了这个地方早先的生存和发展,那一只只小渔船摇荡着在江面上,既是为了那份生存和生活必须,也宣告着此地已是一个族群的栖息地。每天,那些小渔船摇荡在江面上,寻获着长江上的美味佳肴,也可能招引着远方的漂泊者朝着这里漂泊、停驻,与他们一起共生存、共发展、共欢乐和共忧患。从地方志的记载里,我看到邬家阅小渔村的出现、发展过程艰苦而漫长,仿佛万里长江不停地滚滚东流,历经多少风霜雨雪,多少寒来暑往,多少日落日出,随着岁月慢慢流逝,才带动着邬家阅的发展和壮大。它一步步朝着码头发展,一步步朝着港埠发展,一步步朝着现代小镇发展,才有了今天。在历史的岁月长河中,我似乎看到,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来来往往人停泊的港湾;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战争必须的发展运输基地;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南来北往商贾的物质集散地;渐渐地,邬家阅成为了繁华商业港埠地。最终,成为了鄂东大地、吴头楚尾、长江北岸边上一座耀眼的明珠城市。它的名字,现在叫武穴。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25
是呀,这是一个多么充满魅力的地方!透过历史的风烟,我从史前望到公元,似乎都可以从历史岁月的记载里遥望到它的踪影,大禹治水,疏通北江,指着的就是这块地方;汉武帝在长江上作环月状巡游,下辇停驻、乘舟,来到的是这个地方;北周铁蹄大军横扫大江南北,为了庆祝天下太平,初置永宁县,最初计划的县邑是这个地方;唐代“十大才子”之一钱起在广济修别墅、置田庄,是这个地方;宋代大诗人陆游逆江而行,在《入蜀记》描写“大筏满江”的壮观场面,是这个地方;明代皇帝朱棣下令修建长江干堤,以保一方安全,是这个地方;清代商业港埠迅速发展,商贾如云,被人们誉为“小汉口”,是这个地方;民国时期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提出长江开发计划,列入规划的就有这个地方;吴头楚尾,入楚第一港,鄂东明珠,这些闪耀着赞颂的词语,书写的也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因为邬家阅的抵达、栖息,万里长江岸边,刻下了它响亮的名字。初期,它也许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得人们对它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后来,它同古龙坑、盘塘、田镇和马口等小集镇联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以其为中心的集镇群,小荷才露尖尖角;后来,它傲然独立在那些小集镇之上,鹤立鸡群似地屹立在长江边上,就显现着它的不一样,三省通衢、鄂东门户,有着“小汉口”之誉;再后来,它甚至同那时的汉口、宜昌、黄石站到了相同的位置,被誉为湖北省七大商埠之一。我甚至认为,它的知名度,与那时的武汉、南京、上海等沿江港埠一样闻名遐迩,虽然它只不过是长江中下游北岸一座小镇,它的身后也不过是一座中等规模港口小城。

邬家阅的发展,注定是一个让人关注的地方。两千多年历史流变,它为我们留下了商业港埠繁华的一段段辉煌的历史画景。透过明清以来的盛世繁华,我宛若看到,那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大轮小轮、客船货船,昼夜不停,如流水般朝着这里汇集,又从这里高歌着驶向远方;那码头边,人潮声、叫卖声、吆喝声、汽笛声,不绝如缕,一片繁忙,仿佛这里总有吞吐不完的货物,迎送不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河街里,一排排商铺、米市、茶馆、饭店、客栈和竹器店以及理发店,呈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喧嚣与热闹。这里,是一座繁华的港口,几乎进入大江内湖的客货船舶都在这里停靠;这里,是一座开放的港口,曾几何时,美、英、法、日、德列强的商船,都在这里逞强争霸;这里,是一座竞争的港口,来自全国各地的“九大帮”、“十小帮”,都在这里大显身手;这里,是一座英雄的港口,“实业巨头”郭鼎存、“商业总管”陈正斋、“办电先驱”陈云山、“麻行大亨”俞希衡、“钱庄总理”解继禹、“雨伞大王”郑万顺、“竹艺大师”章水泉、“理发名师”蔡竹坡等一批批有胆识、有头脑的广济名士都在这里弄潮,脱颖而出;这里,还是一座美丽迷人的港口,满街上戏楼、茶社、会馆,遍及街头巷尾,八户塘、二十八家、礓碴下、临江楼,构成了小镇港埠的一道道迷人的风景。透过漫漫历史进程,我似乎看到,一江水,滚滚东流;一座港,竞争风流;一座城,展翅飞腾。盛世繁华,把这里发展得繁荣昌盛、繁花似锦,风光无限,闻名遐迩。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25
怎么能忘记历史呀,这个地方从邬家阅开始,走过漫漫两千多年历史,从一个昔日的小渔村,形成现在的中等规模港口城,在人们的心中投下了多少惊奇、惊喜和感动。我常想,如果没有长江,就不会有邬家阅的出现,没有邬家阅的出现,就会没有后来的武家阅、武家穴,更不会有今天的武穴。一个地方的历史演变,千载相传,一脉相承,魅力无限,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人的智慧创造和选择,它离不开千百年来武穴人的开拓、奋进和努力。多少年来,我一直怀恋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前进的、发展的、繁华的,就像一台火车的引擎,牵引着整列的火车前行,它总在推动着整体的前进、发展和繁华。邬家阅虽然消失了,但它消失的是一种远去的风景,是历史与现实人为的割裂,而那种历史前进的动力、精神和魅力依然存在着,并没有消失。人们今天看到的现实,虽然已与历史风景变得那么遥远,遥远得已经让人不可相认,甚至有一些惨不忍睹,但浸润在血脉里的那一道道历史风景和蕴藏在武穴人文化里的那种内在的文化之魂,依然让人沉醉,它会让我们从现实去寻找历史,从历史与现实的发展里探索未来、建设未来和创造未来。多少年来,我一直怀恋着这个地方。在我看来,这地方、这脚下,就是我们的根。根,无疑是一个地方原住民的人生初始地、出发地、发展地和成长地,体现着一个地方人的最初记忆。有了这个根,我们就可以像一棵树那样,不断地延伸和发达根须,让弱小的一棵树,长成参天大树。缺少了这个根,参天大树也会求木无本,求水无源。邬家阅这个地方,早先这里是码头,从古到今,十分热闹,十分繁华。但码头时代现在过去了,没有了码头,这里就变得萧条而破败。如果码头不衰落,港口也不会衰落,港口不会衰落,河街也不会衰落。那么,这江滩公园恐怕就不会建得起来的。这里的风景,旧时的繁华和喧嚣景象,要说都与码头有关,如果没有码头,恐怕就只会以长江一岸的小镇来概括。可喜的是,靠近港口的武穴城,一日日地兴盛、繁华起来。它使我想到了凤凰涅槃,一座港,造就了一座城。现在,因为城的兴盛、繁华和扩大,要在这块萧条而破败的废墟上建一座公园,就变得理所当然了。是时代发展的结果,也是时代命运的使然。

滨江公园还在建设中。现在,每天我经过这里,看到许多人在这里漫步、跑步、练歌、打球、游玩和赏景,没有人的脸上不是充满着笑容,因为它带给了人们一种新的景观、新的享受和新的喜悦。可是我却总是以割舍不掉的依恋之情而陷入沉思,面前的长江在那里不停地奔腾和流淌着,江面上“帆檣林立、望之如云”的景观在哪里?码头座座、临街熙攘的喧哗和热闹为什么归于了沉寂?难道这就是历史发展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人们的期待、期盼和期望?所以,在这个地方,我认为,应该让人们了解和牢记那段邬家阅历史,应该为邬家阅预留着一片空间,写下“邬家阅”三个大字,让它高高地耸立在我们面前,留存在我们的心间。

大浪淘沙,浪淘尽千古往事。是呀,历史已经远去,但那穿越历史时空的历史人物、事件、故事和记忆,怎么能消失呢?邬家阅,一个族群的抵达地,一个地方发展的原生地,也是一个地方的出发地、成长地和繁华地,应该铭记在我们的心中。今生今世,我难忘这座港和这座城,我又怎么能忘记那遥远的邬家阅呢?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8:40
佛无言

   ----写在金种子。武穴文坛2016中秋诗会暨希尔寨游园赏月会

文/guode
  

佛无言,周身是残忍的时间

风一样刀一样地

切割着回忆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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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战场我的伊人

浓缩为星光照耀的深夜

请容许我成为石头,回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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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上满布桃花,蜻蜓,明亮的小河流

每一位过客都是一轮慈悲的月亮

我的胸前石上

刻下最美的一只蝴蝶,生死为你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9:02
迎合

文/饶哲生


不是我忘我了
      是命运之神
      见我找你找得这么急
      找得这么苦
  她把我送到你面前  
  


       让我忘了整个世界
  让我感受你的心跳
  近点再近点
  这样我们好续
  好续本属于我们的
  浪漫传说
  
  空中纷飞的千纸鹤
  纷红纷红的
  心在密密对话
  唯恐漏了一丝叮咛
  
  此时此刻
  晕眩了的
  不只是两朵
  两朵发光的青春
  还有一地的
  跌宕起伏
  层层叠叠的感人故事
  
  它们等待命运之神整理
  整理给日后的后辈
  观看
  这样他们便悟了爱的真谛
  
  不不必等了
  等了一千年了
  也足够了
  吻吧尽情地吻吧
  不要担心滞息
  林中的氧分
  足够你们呼吸
  亲吧放肆地亲吧
  不要让爱爱得这么艰难
  两颗心仪的心
  
  早该迎合了
  早该碰撞了
  难怪暮色四合
  天还这么亮
  
  瞧
  无数颗心
  迟迟不肯入眠
  周遭到处都是艳羡的目光
  
  你觉察到了吗
  我觉察到了
  因为有你们
  世界了无遗憾…… 
作者: 小红叶    时间: 2016-9-24 09:04
迎合

文/饶哲生




不是我忘我了
      是命运之神
      见我找你找得这么急
      找得这么苦
  她把我送到你面前  
  


       让我忘了整个世界
  让我感受你的心跳
  近点再近点
  这样我们好续
  好续本属于我们的
  浪漫传说

  
  空中纷飞的千纸鹤
  纷红纷红的
  心在密密对话
  唯恐漏了一丝叮咛

  
  此时此刻
  晕眩了的
  不只是两朵
  两朵发光的青春
  还有一地的
  跌宕起伏
  层层叠叠的感人故事

  
  它们等待命运之神整理
  整理给日后的后辈
  观看
  这样他们便悟了爱的真谛

  
  不不必等了
  等了一千年了
  也足够了
  吻吧尽情地吻吧
  不要担心滞息
  林中的氧分
  足够你们呼吸
  亲吧放肆地亲吧
  不要让爱爱得这么艰难
  两颗心仪的心

  
  早该迎合了
  早该碰撞了
  难怪暮色四合
  天还这么亮

  
  瞧
  无数颗心
  迟迟不肯入眠
  周遭到处都是艳羡的目光

  
  你觉察到了吗
  我觉察到了
  因为有你们
  世界了无遗憾……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9-26 07:08
人性·兽性·神性:陈应松神农架小说的生态叙事
                                    张丽芬( 江苏技术师范学院)

摘要:陈应松的神农架小说是乡土文学中生态题材小说的佼佼者。他聚焦于探索人类与自然的关系,通过对前现代文明、现代文明及后现代文明的广阔背景下人性、兽性、神性的深层开掘,展示了奇异斑斓的生态叙事,力求在生生不息、众生平等的宇宙精神中实现灵魂的飞翔。
关键词:神农架小说;生态叙事;人性;兽性;神性

现代文学史上的乡土文学主要有侧重社会批判的“鲁迅风”和以沈从文、废名为代表的“田园诗风”,新时期乡土文学开拓了新的领域——生态题材小说。湖北作家陈应松的神农架小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陈应松的小说给人冷峻凌厉之感,他一反传统乡土作家聚焦于对大地的歌颂与赞美,对故土的眷恋与不舍,而是将思考的维度拓宽到自然与人类的关系上,并在前现代文明、现代文明及后现代文明的广阔背景下,展开对人性、兽性、神性的深层探索,力图还原中国当下语境中色彩斑斓的生态叙事。陈应松的小说充满了神奇灵动的动物形象,《豹子最后的舞蹈》中的斧头,《太平狗》中的太平,《神鹫过境》中的神鹫,《猎人峰》中的野猪……这些动物在浪漫主义、神秘主义的叙事下显出超人的灵性。动物在小说中是作为与人类对抗冲突同时又相依相偎的存在,陈应松的生态叙事由此超越了一般生态题材小说,而是将触角延伸到人类文明进程与自然的冲突、复杂的人性维度以及人类的信仰问题等诸多领域,表现了作家强烈的社会批判意识和宇宙万物众生平等的智慧光芒。

一、生存焦虑与欲望膨胀:人性与兽性的张力
《豹子最后的舞蹈》中,陈应松通过豹子斧头的自述这一独特的叙事视角,真切地再现了神农架最后一只豹子的生命意识和生存轨迹。在这只老豹的最后几年里,为了生存,它必须和豪猪、黑熊、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而它最可怕的敌人,就是以老关一家为代表的人类。老豹见证了母亲、兄弟锤子以及情敌石头均死于老关之手,孤独、恐惧充溢了它的心灵。面对人们设下的套子,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它顽强而智慧地生存下来。年老体衰的斧头依然保持着豹子家族的尊严、骄傲和优美,对亲人的温馨回忆是斧头的精神食粮。母亲对斧头的生存教育充满令人肃然起敬的尊严感,而母亲身带重伤、冒死寻找早产的女儿却被老关无情猎杀的一幕,让人不禁为之动容。豹子尚且重情重义,温情四溢,而老关的孙子为了能独占一张床和被子,竟做梦都盼着爷爷早死;嫂子为了霸占财产,竟设计害死小叔。母亲看到人类相食,而豹子宁可饿死,也不会啃啮另一只豹子的身体。人与人的争斗远甚于动物之间的生存之争。后者仅仅是为了生存本能,顺乎自然规律,而前者却是源自于人类私欲的膨胀和无限掠夺的野心。
文明与野蛮、社会与自然是一对悖反的所在,自然严酷却单纯,文明先进却冷漠。在《马嘶岭血案》中探矿队员虽是现代文明的象征,并为改变山区积贫积弱的状况去寻找金矿,最后却被野蛮的代表——九财叔和“我”杀害,两者的对抗达到了极致。作者并没有将批判的锋芒对准了野蛮的凶手,而是寻找九财叔如何从对现代文明的渴望者、崇敬者变为憎恨者和仇杀者的深层动因:贫富差距的极度扩大造成心理失衡,现代文明对山民人格和精神层面的无情倾轧和践踏,人的尊严被极端扭曲后爆发出来的邪恶和疯狂。这是兽性泛滥的又一动因。作者将神农架作为精神还乡的故土,敏锐地传达出现代化入侵乡土文明时的生存焦虑和精神冲突。
在长篇小说《猎人峰》中,陈应松辩证地探讨了动物与人类的关系。在《引子或告白》中,作者描绘了一幅自然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残酷场面,“万物都在精心地算计着,以求生存。”[1]自然界与人类社会为了种族的繁衍和生存,不择手段,把仇恨播洒在每个角落。一般的生态题材小说着重渲染人类对自然的暴行,强调人类与自然的平等和谐共处,而陈应松却追溯了人类文明发展史,正视生存竞争之严酷,揭示狩猎对于人类延续的意义及隐患。人性的残暴在整个人类发展史中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获取生存所必需的食物,人们不仅疯狂地掠杀动物,而且还同类相残、易子而食。狩猎给人类带来种族延续的物质基础,更磨练了人类的英雄主义气质和忍耐、机智、健壮等品格,甚至还是神话和传说等文明因子的源头。狩猎的血腥和残酷在人类社会内部更是屡见不鲜,一部人类历史就是互相残杀、野蛮肆意横行的历史。人类的狩猎惯性在文明史上变形为各种针对同类的专政工具和国家机器,甚至当代的饮食依然延续了狩猎时代食人的恶习。远古以来的狩猎传统给人类带来生存的可能,成为人类文明的组成部分,同时也导致人性中掺杂进嗜血的兽性,造成人类文明的堕落和后退。
陈应松在《猎人峰》中以兽性和人性的辩证关系传达了社会批判之声。人与人,人与兽,人与自然,都充满了繁复的隐喻意味。小说中反复出现这句“人有两个时辰是兽,兽有两个时辰是人。”[2]陈应松意识到人性中必然包含了兽性的因素,而野兽也会温情脉脉、通晓人性。白大年这一人物形象就是人性恶的集中体现。白大年自从被山混子按错了筋,就变得残忍无情,为了一己私欲,竟丧心病狂挖出了侄儿白椿的眼珠,最终葬身阎王榻子千斤榨。“白大年的疯狂代表了森林疯狂的极端。”[3]而另一个病态人物崔镇长的儿子老拔子长出了奇异的高度,且酷嗜暴力,对亲生母亲都是不断砍打。他是精神上的侏儒,却拥有“虚假的高度”[4]。老拔子这一绰号的本义是老虎,这个巨型儿暗喻了凶残的万兽之王。这两个病态人物寄予了作者对人性中所隐含的兽性的思考:贪婪、凶残、暴力、愚昧、疯狂,走向自我毁灭的同时,也象征了森林对人类的疯狂报复。陈应松深入探索了人类精神维度的复杂性,并追根溯源,试图寻找人性恶的根源。
野猪是山野之王,更是大自然“恶”的集中代表。小说以“红丧”开头,白中秋在本应禁猎的红丧月破了禁忌,招致野猪的疯狂复仇,人猪大战的惊心动魄彰显了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野猪一再肆意践踏庄稼,威胁村民的生存,恰恰回应了人类对自然的斑斑劣迹:伐木毁林,滥杀野兽,破坏生态。而家猪向野猪退化、甚至最后结为同盟,共同反抗人类的专权统治,也传达出强有力的震撼:大自然的反抗力量是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小说结尾并没有明确指出胜券何在,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人类敲响了警钟。小说中反复出现“天地闭,贤人隐,恶兽出”[5]这样的谶语,陈应松在此并没有将批判的锋芒直接指向野猪这自然之恶兽,而是隐喻了人世间的恶人横行、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特别是在山林中野兽销声匿迹、以白秀为代表的打匠生涯日薄西山时,白中秋在城市里发现了恶兽的踪影,原来山林中的野兽都托生到城市里来横行霸道、坑蒙拐骗了。形形色色的动物转化为各色人等,构成了白中秋眼中的都市人。陈应松早年以写诗成名,他的小说也就带有浓厚的魔幻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神农架是陈应松的精神家园,但他并没有把它过度美化,而是秉持了鲁迅当年清醒的批判立场,努力触及底层的生存困境和精神挣扎,在以神农架叙事抵御都市文明入侵的同时,也传达出对愚昧顽劣、冷酷剽悍的神农架底层的鞭挞和反思。
陈应松的小说中反复出现老猎王末日的意象,如《牧歌》和《猎人峰》,百年老铳离开了曾经吒咤风云的山林,只能陈列在博物馆中供人回忆和瞻仰,而昔日百兽之王也同时绝迹,究竟是什么使这一对狩猎时代的死敌同时消逝?是现代文明的入侵,是人类的过分扩张(伐木工人滥伐森林,偷猎者滥杀珍稀动物),人类物质欲望的无限扩张最终导致自然文明和人类文明同时面临灭顶之灾。《牧歌》的名字本身就具有田园牧歌式的自然之美,讲述的却是逝去的残酷而神秘的猎人家族故事。张打与白秀的结局有一种内在的同构,同样是吒咤风云的猎王时代的终结,同样是昔日英雄再无用武之地。城市客与文寇听到百年老铳的啸声,暗示老人的离世,猎王时代已渐行渐远。不同的是,张打在渐趋老迈、无法重复当年的英勇时,自觉放弃打猎,选择放牧为生,并且意识到野兽锐减与森林退化、草甸疯长有密切联系。他甚至开始反思土地贫瘠、山民困苦的根源在于人与自然的尖锐对立。为了生存,人类无休止地掠夺森林、凌辱自然,招致大自然旷日持久的沉默的反抗,一向无所畏惧的人类最终将在大地的敌视中走向文明的衰落。而白秀却在生命的尽头走向精神迷乱,不但失去了保护家园的豪情,还成了野兽的帮凶,祸害乡民,遭到乡民的唾弃。一代猎王的落魄结局暗示了作者的价值判断,作者代替沉默的大自然表达了对他的谴责,“千疮百孔的山冈将接纳他。这山冈就是被他这样的人糟蹋成这个样子的。枪声、杀戮,腥风血雨的蹂躏。……大地是会记仇的,大地不会饶恕那欺凌它的人,最后,他被沉默无声的大地打败了。大地胸怀宽阔仁慈,将把他抱在怀里。”[6]自然法则严酷无情,人与兽之间的关系更是紧张对立。如何在人类生存与自然生态之间寻找良性互动的平衡点,陈应松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超越了人性与兽性的纠结,在神性的维度上寻找到了化解之道,探索出宇宙精神的无穷魅力。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9-26 07:08
二、超越与飞翔:神性之宇宙精神
正如别尔嘉耶夫在《人的奴役与自由》中所说,“人悬于‘两极’:既神又兽,既高贵又卑劣,既自由又受奴役,既向上超升又堕落沉沦,既弘扬至爱和牺牲,又彰显万般的残忍和无尽的自我中心主义。”[7]
《猎人峰》中的白椿不同于爷爷白秀的剽悍凶狠,更有别于父辈的冥顽不化,他既继承了白家英勇善战、无惧无畏的血性,又保持了纯洁无瑕的灵魂。在机缘巧合中,白椿以毛冠鹿的隐水洗眼,拥有了一双神眼。然而福兮祸之所倚,白大年凶残地挖取了神眼,白椿的人生从此坠入了无边的黑暗。生活的苦难磨砺了白椿,他在最初的剧痛之后,学着怀抱小心翼翼的希望,在神农架的角落悄悄生活下去。“人就是个草命。……人是棵能行走的草。”[8]白椿和野草一样,在浩瀚的宇宙中只是渺小的存在,却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和生存权利。大自然蓬勃的生命力召唤白椿永不言弃,面对苦难他选择了坚韧不屈、顺其自然、淡定从容的生活方式。失去神眼,白椿却收获了心灵的神性。“生活是能包容一切的,他们像什么也没发生,戳瞎的眼就像是天生瞎了一样,没有抱怨,没有诅咒与号啕,该怎么活还怎么活。”[9]神农架山民的生活逻辑就是乐天安命,顺其自然,天人合一,隐忍代替了抱怨,天听由命、安之若素代替了无力的挣扎和哀号,人们的一切不幸都会成为过去时,一切悲哀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只有生命的惯性亘古不变,生命还是韧性十足地繁衍延续。在野兽横行、欲望横流的神农架,白椿以其晦暗的双眼为山民点燃希望的烛光,以其至善至美抵御着人间魑魅魍魉的盛行,白椿和白丫儿纯洁执著的爱情坚守更是为神农架播撒下丰收的希望。这是《猎人峰》中难得一见的亮色,也是作者以温热的胸膛感受神农架无穷无尽的苦难后找到的精神救赎之路。
如果说《猎人峰》中的白椿在苦难面前的善良和坚韧成就了他的神性,那么《神鹫过境》中的神鹫恰恰是在世俗化、人间化的过程中被残酷地去神性化。神鹫原本在圣洁的高原上空自由翱翔,顽强不屈的意志,勇猛无羁的个性,一往无前的气魄,使它们成了虔诚的藏民心目中的神物。雄伟辽阔的高原是养育神鹫的故乡,崇尚佛教、敬畏神灵的藏民将弃绝尘世的肉身奉献给神鹫,以此获得灵魂的超脱和飞升。然而,当神鹫离开高原,进入物欲横流、毫无信仰的平原,它便开始了充满耻辱、邪恶和野蛮的生活。遭到一群留鸟的围攻后,神鹫受伤跌落草丛;继而被农民丁连根捕获,受尽凌辱和折磨,丧失了自由的梦想和尊严,炼成了一只助纣为虐的“诱子”。从此,鹰击长空的翱翔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幻泡影,神鹫屈服于主人设定的命运安排,卑微地苟且偷生,成为残害同类的帮凶。此时的神鹫已毫无神性可言,在残酷的“炼狱”中,它退化为一只言听计从、丧失尊严的笼中鸟,为了换取廉价生命,它牺牲了桀骜不驯、向往自由的梦想。是什么让执拗的神鹫丧失了神性,成为任人驱使的行尸走肉?又是什么让人们失去信仰、对神性无所畏惧?是欲望的无限扩张,是物质利益的驱使,是人类攫取自然资源的贪婪和盲目导致了神鹫过境的悲剧。“现代文明重物质而轻精神,在精神文明中又重理智而轻道德。启蒙思想家们对理性进步怀有无比乐观的信念,他们以为摒弃了对上帝的信仰,瓦解了传统的社会结构之后,凭理性进步会创造出一个既富足又美好的社会。然而,现实中的社会只是一个竞技场,竞技规则便是现代法律,在这个竞技场中,人人用智逐利。”[10]敬畏自然、崇尚神性的价值理性在现实“名利场”中成了奢侈品,注重实利的世人可以轻而易举将之弃如敝屣。大自然的神性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化为齑粉,荡然无存,人们利用智慧和力量改造自然的过程也就是自然“袪魅”的过程,破除了神秘性的自然在人类的蹂躏下呻吟哀号。
陈应松以对神农架的无限挚爱拥抱这片疼痛又贫瘠的精神家园,在深入探寻人与兽、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他以生生不息、众生平等、至诚率性的宇宙精神超越了一般的生态题材小说。在陈应松笔下,我们看到生态伦理主义的普世情怀。如果说人道主义是以人类的福祉为旨归、顺应人性、崇尚人情,生态伦理主义则是一种超越了人道主义“小爱”的宇宙“大爱”,泛爱万物、关爱自然、顺乎天理,在虚静无为中达到对宇宙万物的彻悟和包容。“伐木队”在陈应松笔下就是人类对自然的侵略和掠夺的代名词,《望梁山》中金贵的姐夫是伐木队队长,他集中代表了喧嚣、贪婪、野蛮的人性丑陋的一面;与之相对的金贵,则在孤独静默中神游自然,玄思万物,传达出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神鹫在青藏高原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傲视万物,尽享天空之辽阔,这种宇宙大化精神彰显了大自然雄壮豪迈的气魄以及崇尚自由的本性。《猎人峰》的尾声“情归”中,白椿与白丫儿的新婚选择在成熟的春天,春花烂漫,生机勃勃,至善至美的年轻人也幸福地结为连理,养育后代,生生不息的宇宙精神在蓬勃的大自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云彩擦过悬崖》中的苏宝良在长久与山林的对视中,感悟到山林的灵性,并深深眷恋优雅宁静的自然。在苏宝良眼中,神农架的自然给人温暖的亲切感,毫无人间烟火气的山林和平安详,他在群山中甚至获得了自然神灵的感悟。他感觉群山、云海、树木都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情感是自然生命的本质。作为生命存在的大自然,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爱恨情仇。苏宝良神游于神奇瑰丽的云海,迸发出激昂、蓬勃的生命力,获得自然神性的恩泽与祥瑞,藉此赢得凡俗生命的神性支撑,达到天人合一的奇妙境界,平凡渺小的个人在无限的大自然中得到升华。这种众生平等、返朴归真的宇宙精神充溢在神农架叙事之中,使陈应松的小说获得了精神超越和飞翔的能力。
    综上所述,陈应松的神农架小说集现实与寓言为一体,以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为核心,真实再现了人类文明演进的挣扎与痛苦,既揭露人类对自然过度掠夺所造成的触目惊心的恶果,警醒“人类中心主义”的泛滥,又展示出自然法则之严酷、人类生存之焦虑,并在神性的维度上以宇宙大化精神提升个体生命、求得化解之道,以此避免了一般生态题材小说环保主题先行的缺憾。也许这就是陈应松小说中生态叙事的价值所在。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资助(立项号:2007CZW033)。

参考文献:
[1] [2] [5] [6] [8] [9]陈应松.猎人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
[3] [4]陈应松.人兽博弈的文学思考——访谈作家陈应松[J].《小说界》,2008,(1).
[7][俄]尼古拉·别尔嘉耶夫.人的奴役与自由[M].徐黎明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
[10]卢风.启蒙之后——近代以来西方人价值追求的得与失[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3.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6 09:36
空  谷(组诗)

文/胭脂茉莉

   
《山中无日月》
雨后  山中新竹破土而出
隐约可以听见布谷鸟在不远处啼鸣
野草莓在树荫下兀自美丽
没有看到往年那个采摘它的黑头发少年

年轻的麻雀们早已远离山岗
茶园里沉默着一把破旧的椅子
一只空空的背篓……

都说山中无日月
采茶的老人已经和山一样老了
他不关心陶潜的悠然见南山
山中泉水日复一日轻叩岩石之禅意
他揪心的是他的茶园是否丰收

他日益弯曲的脊背是
远走他乡的麻雀们最后的乡途

山中老屋投下他的影子
我们这些旁观者
看到的只是一块磐石
在自身的磨损中
消失于一片斑驳

《微雨落黄昏》
微雨落黄昏。而我坐在窗下假寐
当我深陷有些静穆久远的画面
如雨滴一样扑向我的案头:
那个在金色麦浪中向我奔跑而来的女孩
她在茂密的苹果树下张望
她在缤纷的樱花树下听鸟鸣
哦  那个在田野上把蒲公英吹向远方的女孩
如今  是我代替她在世间流浪
还是这些只是时光深处寂静的回声
也或许这些画面从未存在过
唯有一样最真实的就是:
一场新雨后刚刚醒来的蛇
爬过落满苹果花的草地
发出的沙沙声……

《仲夏吟》
一觉醒来,外面好像换了一个朝代
知了们大声喊已经知道了一切
无花果又熟了一枚
我甚至听到来自松树的秘语
撩拨着仲夏的燥热
这让花儿们诗兴大发
它们互相注视
隔着窗户,我无法加入它们
偶尔蹦跳的小兽出现
我抚紧墙壁 不让自己滑出体外

《青瓷》
喜欢和寂静的事物交谈
它总能让人受益匪浅
例如  在深夜与一只古代的青瓷交换秘密
她如一面镜子
映照着我饱满的额头  美丽如她

她还传染给我古老的宁静
宁静下深藏的波澜——
一如瓦尔登湖的湖水
摇曳出的波光  清澈如初

就像此刻  我灵魂的木屋里
古代书籍和壁炉的火光交相辉映
哪管它窗外落叶声声

《望  雪》
蛇已冬眠,雪还未来。
松鼠已准备完最后一茬
过冬的粮食;空谷里的兰花
都消失成隐形人。狐狸在
落叶间散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衔着枯枝的喜鹊,突然
一声鸣叫 让寂静抖动了起来

他收割完草药。翻过了
九十九道坡,远远的看见
主妇在晾晒棉被
雪还未来……


《山谷十四行》
山谷一样幽深,溪水缓缓的
穿过古老的村庄
趟过干净的石头,大风刮过的平原
而来。我的女子她步履轻盈长发如深草摇曳

哦,可爱的人,美丽的不仅仅是
风吹长裙。一棵树的沉默,我的沉默啊
也不仅仅是北风卷落叶,海水堵住嘴巴
我也会在海水咆哮,泥沙扑面时

用枯枝不分昼夜的在沙地上书写像形文字
如老药师在山谷里栽种的草药,苦涩而芳香
苦涩而芳香,散发着海水的气息

如果海水冲走了沙地上前世的那些文字
我们就相约去山谷寻找那只消失的狐狸
那时,暴雨一定刚过,庄稼正在生长......

  【读稿手记】读胭脂茉莉这一组诗,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想起了一首歌曲《时间都去哪儿了》。这歌是细腻温暖的,也是催人泪下的。“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时间都去哪儿了?” 无论旋律或是歌词都深情震撼,触动人心。
    那么,时间都去哪儿了?让诗人胭脂茉莉告诉你吧!她写道:“都说山中无日月/采茶的老人已经和山一样老了/他不关心陶潜的悠然见南山/山中泉水日复一日轻叩岩石之禅意/他揪心的是他的茶园是否丰收……”(《山中无日月》)。这就是说,在诗人胭脂茉莉看来,有个地方是不需要感叹“时间都去哪儿”的,因为“山中无日月”啊!“山中老屋投下他的影子/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到的只是一块磐石/在自身的磨损中/消失于一片斑驳” (《山中无日月》)。这其实正是从另一个侧面感悟时间的永续存在,一样触动人心。这,就是禅意。
    诗读到这里,我还想起一首著名古诗来了,这诗寓着深邃哲理与悠悠禅意。“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唐]白居易《大林寺桃花》)。眼看着,人间的芳菲转眼而逝,哪知道,这芳菲已经转入山中佛寺。这诗句充满着佛理禅趣,也充满着人的灵性与活力,既让人感受阅读快感,也深受禅理禅机的启迪:时间与生命不就是这样永续存在,芳菲不绝,活力永续,而成为了永恒的风景。再进一步思悟:人间的芳菲,转瞬而逝了,而佛门山寺的芳菲,可否花常红、景常新呢?
   在胭脂茉莉这组诗里,《青瓷》一诗写法也较独特新颖,值得细读细说。“喜欢和寂静的事物交谈/它总能让人受益匪浅/例如  在深夜与一只古代的青瓷交换秘密/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我饱满的额头  美丽如她//她还传染给我古老的宁静/宁静下深藏的波澜——/一如瓦尔登湖的湖水摇曳出的波光  清澈如初”(《青瓷》)。这样的诗句,这样的“青瓷”意象,这样的人与瓷互为比对,使诗句有温暖的情意与情趣,却又能迥异于许多对瓷对人的俗艳热乎的述写,诗意清新,娓娓道来,既可见对生活热爱的风致情怀,对能见其脱俗笔调,使诗句如一股清流缓缓注入读者的心灵,亲切而实在地给人诗意享受与禅意濡染。
  胭脂茉莉这组诗发表时是九首,总题为《祖国》,选入此选本时,考虑到突出禅意的问题,只选了其中六首,并改了诗题为《空谷》,请作者与原刊理解。——(少木森)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6 09:39
遗忘症(组诗)

                             文/胡  平

     
遗忘症

他偶尔想起天空然后又忘了它
他记起曾在里面飞翔的鸟
然后又忘了它们

从春天的屋子里走出来
他忘了带雨伞,抬头看了看
远方的山峰
不一会儿,就忘记了云雾

在河水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让他想起一件完整的往事
不过很快又忘了它们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上床睡觉之前,他终于记起
要吃安眠药,不过很快
他又忘了那些白色的药片

一整夜,他都在努力回想
寻找生命中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催眠术

请坐下,全身放松
想象在你的身体外
天空悬浮于大地之上
阳光柔和,清风美好
请把你的右手放在左手上
想:这就是左手
请依次朝上抚摸自己
对了,就是这样
你摸到自己的手肘
再朝上,对了,这是臂膀
这是肩胛,这是脖颈
顺着脖颈向上
你摸到一个球状物
像圆形,椭圆形
抑或:像酒壶,茶壶,尿壶
对了,它就是你的脑袋
——你的一切烦恼的根源


山坡上

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
那里,所有的树枝
都低下了头颅;所有的石头
都做好了沉默的准备

我在早晨潜入那里
像以前一样看那些树叶
用手,捉住了一只
在树丛中盲目飞翔的红虫

我低下头去,像那些树枝
一样低下头去;在一丝微风
拂过之后,仿佛什么也
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丢失


我所看到的

——这些人
聪明的或者愚蠢的
高尚的或者卑劣的

——这些物体
高大的或者渺小的
光滑的或者粗糙的

——这些风景
优美的或者丑陋的
有趣的或者无味的

——这些蛋白质
脂肪,碳水化合物

——这些碳

——这些黑色的碳
被你用手
轻轻装进坛子里


风吹过

夏天把太阳抛向空中
它炫目的火焰撒了一地

在热气腾腾的大地上
人们呐喊着跑向河边

很显然,他们需要一些水
来浇灭自己暴烈的脾气

我在河边来回游走,我只
需要一棵树,和一小片绿荫

就那么随意地坐在绿荫下
把全部的自己安顿在阴影里

自己不与自己发生冲突
自己不给自己制造麻烦

任凭风儿从我的周围
毫无目的地吹过


夏天的黄昏

树在行走
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大地在鸣唱
昆虫,闭上了自己的嘴

阴影在照耀
太阳,收拢了自己的光

【读稿手记】胡平这一组诗原题为《是谁在我的房间弄出声响》,一次发表十一首,应该说每一首都可入选,只是我们这次说好每人不超六首,只得割爱了,又因为那首《是谁在我的房间弄出声响》没有选,也只得把题目换了,以第一首诗题为题《遗忘症》。
读他的《遗忘症》一诗,一下子想起五代居遁禅师《深念门前树》:“深念门前树,能容鸟泊飞。来者无心唤,腾身不慕归。若人心似树,与道不相违。”禅师以门前那棵树设喻,鸟来,树接纳,树因此而生机勃勃;鸟去,树不留,树不慕归,该忘的也就忘了,树因此而宁静。禅师还说,人如果修炼到如这树一般的心态,该来则纳,该去则忘,这样的胸怀就算修炼到家了,就合道了,与道不相违了。胡平不也这样说吗?“他偶尔想起天空然后又忘了它/他记起曾在里面飞翔的鸟/然后又忘了它们”(《遗忘症》)。胡平还说:“在河水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这让他想起一件完整的往事/不过很快又忘了它们” (《遗忘症》)。事情来了,自然而然地感应与接纳,事情过去了,就该恢复原本的宁静,这是禅意与智慧,是禅意诗经常表达的主题与理念。
胡平的《夏天的黄昏》,让我想起的是另一首古典禅诗,即南朝梁代善慧大士傅翕《空手把锄头》:“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超越逻辑,打破思维惯性,这是禅宗智慧的精彩绝伦之处,是禅机禅趣的迷人魅力。胡平显然对禅的思维方式了然黯熟,他很有机趣地用这种思维与智慧,捕捉到了妙趣横生的细节,并推衍成一首禅意盎然的短诗:“树在行走/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大地在鸣唱/昆虫,闭上了自己的嘴//阴影在照耀/太阳,收拢了自己的光” (《夏天的黄昏》)。这里面深蕴着动与静、恒常与幻灭、主体与客体的矛盾关系,受此启迪,我们或许能悟出许多应对事物的方式方法,而不管方法有多少种,其中的不二法门,当然就是要让主体与客体“合道而谐、合道而起、合道而息”,于对立中求和谐,在矛盾中求统一。
在《催眠术》一诗中,胡平更是把禅的哲思与心理学的方法巧妙揉和一起,颇具诗意地引导读者以催眠术契入,而后生动地导出结语——你的脑袋是你一切烦恼的根源。这其间,就有了相当的谐趣效果,有了一股子活泼泼的禅趣。(少木森)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6 09:40
虚掩之门(组诗)

木易沉香

    【读稿手记】暮色里,月光入侵。有一扇虚掩之门被风推开,那里面有一位少年,那是一位“摁倒春风”的少年,那是一位“偷得经书”的人,他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他说:“风雨雷电,四季冷暖,过去的,与将来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倒置的,包括每一片黑夜的盛开”(《虚掩之门》)。这一切,在我们世俗的凡夫众生听来,就如同我们听霍金开讲那些神启神示的“时间简史”、“宇宙时空”。或许,我们听不懂、读不懂霍金,但我们总会想听、想读霍金的。
那么,这虚掩着的,是一扇什么门呀?诗歌之门、哲学之门、性灵之门,推开时或许就有诗歌,有哲学,有性灵,在那儿我们需要抬头仰望,我们必须抬头仰望,毕竟那里面有我们灵魂寄寓、灵魂飞翔的空间,那是一个跳脱出“世俗”的地方,令人神往的地方。然而,“虚掩之门,被俗世的蔷薇,所关闭” (《虚掩之门》),我们听到了诗人一声轻叹。
这——是我对诗人木易沉香所写的《虚掩之门》一种解读。诗读到这里,就不由地想起晋代陆机的诗句:“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世俗红尘的污染太盛了,能把白衣染成黑衣,自然也能把简素之心染化为机巧之心。
这样的“世俗世界”或可以托身肉体,却不易飞翔灵魂。诗人木易沉香希翼与向往的不就是那一种能够让我们躲在世俗红尘外的性灵的“虚掩之门”吗?木易沉香另一首诗《风吹故乡》显然从另一侧面又抒写了这一种希翼与向往,他渴望有一种性灵的风,吹我们的家园,让我们在温馨家园里随风卷舒,从容洒脱。他的诗句这样写:“他缓缓转过身,继续保持一个人的沉默/江山易改,明月消弭,落雪归尘无觅处/已经无人识得他,就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远处偶尔传来咿呀的船橹之声,轻缓/清亮,宛若悬挂纸上的一片风景”(《风吹故乡》)。如此一来,我们的灵魂或许就真的有了寄寓之处,有了飞翔之态。(少木森)
  
虚掩之门

暮色里,月光入侵。虚掩之门
被风推开,那个曾经抬头看一眼青山
却又摁倒春风的少年,在火焰的指引下成为了
第一个偷得经书的人。他说,我现在要告诉你们
风雨雷电,四季冷暖,过去的,与将来的,所有的这一切
都是倒置的,包括每一片黑夜的盛开

一群人,以及另一群人,从时光深处赶来
停留于云朵的更南面。铁器的锋芒伸向天空
他一次又一次划开土地,泥流,和石沙的背部
抽出雨水之杖,对着青天白日的影子,高声叫卖草木之骨
直到某一天,承载灵魂万物的天体,镣铐加身
虚掩之门,被俗世的蔷薇,所关闭


一片黑夜

无疑,这是属于他的,一片黑夜
在冬日,常有大雪,封住村庄的柴门
故乡以外,那个苟且偷生的人
等着热血变冷,黑发白过去年的秋霜
等落魄的英雄,于下一场大雪中拔剑,自刎

喇叭声咽蹄声碎,他年的苍鹰,天空中飞
这大平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
然而镰刀一直捂住黑夜的出口,他也没能说出
为什么饱胀的哀愁之上,层叠的炊烟
不能饮下麦芒的,锋利之苦
  
风吹故乡

鸟们来了一次,又飞走了一次
乌鸦叼来人骨和藏身术,一半带着荆棘
另一半带着将熄的火焰,即使它们并不是
相互平行的事物。草莓的味道依旧飘散在空中
红色的,香甜的面庞,没有半分草木的样子

老街上孤独的紫槐被替换成丹桂,与流苏
他回到这残墙前,从身体里抽出一截断木
很像是顺手拔出系在腰间的剑,或者只是轻易
取出长在身体里的刺。来自北国的风,鼓荡起他的衣衫
毛发飞扬,山鹰成灰

他缓缓转过身,继续保持一个人的沉默
江山易改,明月消弭,落雪归尘无觅处
已经无人识得他,就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英雄
远处偶尔传来咿呀的船橹之声,轻缓
清亮,宛若悬挂纸上的一片风景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6 09:42
月光绳套(组诗)

徐  泽

【读稿手记】一头老牛,一个老人,相濡以沫多年,如今这牛老了,这老人不是让这老牛“走回家园 / 吃着路边的青草”,而是“一根绳子一条道路/被人牵着鼻子/一走就是一生”,这一生的归宿在那里呢?在屠宰场。尽管“现在是春天”,“屠宰场里的血腥/正在早晨的空气中弥漫”。于是诗人徐泽深深感叹:“牛老了 /夕阳正在落下去/牛的眼眶里滚动着温热的眼泪//我也老了/我和老牛一起走进屠宰场/一根绳子是我们生命最长的距离”(《去屠宰场的路上》)。诗的调子低沉,加之所写之场景、所抒之情接近生活真实,因而导向效果颇佳,让读者真切感受到一种揪心,一种震撼。
徐泽的这一组诗,基本格调都是这样,诗行里隐含着许多生活真实,隐含着许多生活的无奈、失落与遗弃,许多的悲情、感伤与深叹。这当然不是禅意的典型写法,却是禅意诗所不能须臾离开的营养来源。禅者,主张“日用是道”,参禅修道,无非饥来即食,困来即眠。能吃能睡,吃得饱穿得暖,并因此有了吃饱穿暖的心里感应,因此而有生活的满足感、愉悦感与平静感,这便该是禅者起码修行法则吧?禅者同时主张“烦恼即菩提”,禅者的修为,说到底就是一种人生的体验,生活的酸甜苦辣都尝遍了,留在心底的却不是烦恼郁闷,而是人生感悟后的平静,是一种更为简单纯净的心态。这,便是“彻悟”,便是“菩提”。
我不认识徐泽,不知道他的人生经历,单从诗句里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来判断他人生经历是否曲折或许不够,或许不准确。但既然读到他的诗,既然他把诗投到“禅意诗”的选本来了,我就想顺着我的感觉劝说一句,人生再大的事也可以让它转身过去,既然接近禅了,可以使心境与诗句都再随性一些、跳脱一些,能给人更多空间,给人以阅读的愉悦,给人以淡定心境,离禅就会再近一些,就如同“母亲一生没有离开过灶台/但她知道,世界有多大/火光就有多远……”(《在母亲的故事里写诗》)。(少木森)


月光的绳套里我看到孤单的自己

月光清凉   一只老狗抱着电杆睡觉
那些光洒下来   他看到了村庄的前世
油菜花开在河边   把春天的云彩拉下来
成为大地的植被   一些蚂蚁在一条河流前忙碌
我洗净手后正准备回家
月光的绳套里我看到孤单的自己
春天还没有回来   早晨红鬃马正在奔腾
马尾拂着大地的尘埃和露珠
我看到日出把大地的心掏出来
喂养夜色中黎明的血


用一颗心把一盏灯点亮

在九月的下游
秋天的雾正从故乡的河埠头上升起
黑色的夜涌着碎银般清亮的波涛
一长两短的汽笛带着乡音
和青草初萌的气息
把思念带向远方
在一个雪的季节里
春暖花开
我站在岸边
抚摸着胸前的钮扣
等待母亲归来
母亲给我披上绵布衣服
把一朵亮丽的云也裹在里面
故乡是温暖的  玉米饼子是香甜的
因为有人用一颗心把泥土墙上的灯点亮
隔着石头一样冰凉的岁月
我还是感到飞鸟一样光明的文字
在乌云后面擦拭着干净的生活
故乡和慈爱也是一盏灯
更多的时候是从疼痛开始的……

读卡夫卡的《乡村医生》

那是一场漫天的大雪
一匹枣红马被拴在栅栏上
屋里的煤油灯光温暖
铁炉上的茶壶发出汽笛的声音
寒冬和一些雪片躲在袖口里
随着一声杜鹃的啼哭
春天正在降生
在金属火星的马蹄声中
松针上的雪正在落下
黎明前的夜宁静
能听到心跳
从近到远

在母亲的故事里写诗

你曾是一个戴着野花的村姑
嫁给了帐房先生的父亲
父亲的算盘
不如你心算得快

一生生下七八个儿女
就像一根藤上七八个苦瓜
你用去多少温柔的时光
却无法计算……

春水涨起来
你的头发就白了
弯腰数一下日子
粮食和金钱都很宝贵
秋水还没冷,梅花就先开了

所有的爱是用来疼的
所有的泪水是用来爱的
没有一根针能缝合往事
没有一颗种子能离开故土

雪在到来之前
窗花就红了
母亲一生没有离开过灶台
但她知道,世界有多大
火光就有多远……


去屠宰场的路上

一根绳子
成了我和一头牛
生命最长的距离

现在是春天
百合花和野菊花开了
乡村新鲜的泥土多么美好

一根绳子一条道路
被人牵着鼻子
一走就是一生

现在是春天
屠宰场里的血腥
正在早晨的空气中弥漫

在洋槐花盛开的春天
一头牛应在鞭影下耕田
然后走回家园  吃着路边的青草

但牛老了
夕阳正在落下去
牛的眼眶里滚动着温热的眼泪

我也老了
我和老牛一起走进屠宰场
一根绳子是我们生命最长的距离


秋天感怀

少年时总感到死亡十分遥远
我们常常讨论死亡就像对生活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当我们在睡梦中翻过身来的时候
才知道原来生活远不是那么回事

油菜花还在故乡的田原上疯狂地盛开
那么多爱过的女子己投入别人的怀抱

只有孩子如葵花的种子还属于自己
还可以一人在月光下种着光明的希望

我知道我正在一天天老去
我拉着光阴的绳索也在一天天变短

秋水总是在经霜的叶片上变得苍凉
我朴素的秋衣上写满阳光的碎片以及小鸟的歌声

平常的日子多么好啊
破旧的口袋里装满真理和天空撒落的黄金

直到我哪一天不再醒来
谁还诵读诗词并且醉酒到天明……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6 09:56
水的哲学(组诗)

孙欲言

[读稿手记]在老子思想里,水为至善,水的意象即为人生智慧的追求与写照,诸如水的“居低聚善”、“赋物成形”、“以柔克刚”等品格,都是人生必须追求的至高至善的智慧,于是乎,道家主张“上善若水”。而儒家学说里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无疑也是这一层意思,也使水的意象里深蕴着人生的智慧。在经典的禅诗里,我们自然也读到了这一层意味,读到了这一种作为人生智慧象征的水的意象,比如,“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比如,“水流任急境常在”,等等。这不就是《庄子》所说的“至人用心若镜”的人生境界,不就是《金刚经》所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人生高境界、高智慧中的“大圆镜智”。同时,在经典禅诗里,当其以水为直接状写意象时,还伴着一种灵动高远的意态,比如“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比如,“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再比如,“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等等,写好了“水”这一个意象,就使得人的心境旷远,意态悠悠,禅意沛然。
孙欲言的这一组诗,五首皆以水为直接状写的意象,自然,也意在写出水的诗情禅意,写出水对人生的智慧启迪;也意在“水流任急境常在”,“潭影空人心”。
请读,“我要在这条河流旁/一生守望,静坐安老/我要铭记它朴素的神韵和清澈/不在纸上,是在心里”(《一条抽象的河流》)。的确,你什么时候在滚滚红尘中有了一份看水、守望水的禅心,什么时候就多了几分智慧,多了几分空明洒脱的清澈心境。
再请读,“如果不是一幅水墨,此景真难形容/泼洒的流韵让人心境辽远/那激荡的潺湲,次第泛起明灭的/浪花,一朵朵,倏然来去”(《山中瀑布》)。诗句用鲜明的形象,表现了瀑布的流动韵律,也有了禅的空明境界,使读诗的人与这位面向流泻瀑布的诗人一道,“又一次得到了清风拂面的清凉/草木葳蕤,杂花生香/放开了双手,就舍不得卷起卷轴/但是灵魂,已经盎然勃发了久违的生机”(《山中瀑布》)。当读者与诗人、诗句与流水、流水与人心佛性交相感应,合为一体时,这里就有了另一种美,这里就有了禅意。(少木森)


水的哲学

水是从灵魂里来的
它透明、滋润、慈悲,也柔软
包裹住一切坚硬
世间的不平和忧伤,还有
一些灰色的面目

似乎,它无所不能
变成雨,它散花成湘妃的泪
化作雪,它严守六月旷世的贞洁
凝成冰,它宁可粉身碎骨,也不弯曲脊梁
它让自己的历史闪光、发亮

然而也有着令人惊异的侧面
它随顺,流过山峦,就化成溪
淌过沙漠,就带来旺盛的绿色和青葱
汇入江河,流向大海
它把微小凝聚,浩瀚成不可蔑视的雄浑

它展示了自我
像开辟的一条道路,世间的真理和金科玉律
从混沌初开,从天地玄黄,从宇宙洪荒
它是一种不变的因子,包围了一切
即使饱经危难,它也笑傲,从容

要活成自己的水
创造出光,黑暗,眼前的缤纷万千
世界在透明的心里映现
七彩在自我的折射中耀眼
它胸怀天下,气定神闲地守护着芸芸的众生


一条抽象的河流

流经生命的蛮荒之地
它让奇迹发生,坚硬的石头
会被感动,岁月打磨
延宕成不尽的沙

徘徊于文明的母腹
一路讴吟,叮咚的乐符
微波泛起历史的黄页,渔樵
俏歌,小舟欢唱

岸上,是风吹的蒙太奇
总是排比着河床,弯起惯性的曲线
那些铺写皴染的水墨隐喻
草长莺飞,宁静安详

我要在这条河流旁
一生守望,静坐安老
我要铭记它朴素的神韵和清澈
不在纸上,是在心里


看江的人

在江口,岁月打磨了记忆
从哲学的命题上开始,演绎
不变的轮回

从一滴水的汇聚,看见
浩大的队列,奔腾不息的想象
不可遏止

从潺湲的诗意,流淌
成飞流直下,三千丈的落差
九万里的绵长

从滋润的奶汁,想起
人文的历史,旷古的幽思
繁衍生息

人是粒尘埃,渺小无奇
可是内心的宇宙,却如此博大
即使回望一眼,也难以忘怀


大雨滂沱

大雨从天上来,从云层的包裹里
从峰峦叠嶂的山那面,阳光
热烈,给每一粒雨滴都镀上了
闪亮的金色,好像一颗颗蕴藏很久的珍珠

大雨滂沱,地上被敲击起了烟尘
如战鼓,马蹄的轰鸣,急骤的杀伐
呐喊声,让耳膜震动,心灵
的原野之上,狼烟弥漫

好像一次残酷的大清洗,当时光
带走了喧嚣的一切,所有的景物都安静下来
和风日丽,让人无法想象,集聚的水
竟有那样令人震撼的狂飙和激荡


山中瀑布

如果不是一幅水墨,此景真难形容
泼洒的流韵让人心境辽远
那激荡的潺湲,次第泛起明灭的
浪花,一朵朵,倏然来去

眼中的皴染,总是流连在心宇的城市
镌刻成一道文明的亮点,一部
重叠的画卷,记忆鲜活,永不褪色
在一个人的阅读履历之中

三千尺的规范,不是浩大的声响
而流浪的回归,却在九万里的奔波以后
成为游子的梦呓和低语,人和世界
都在穿梭的时空里轮回

又一次得到了清风拂面的清凉
草木葳蕤,杂花生香
放开了双手,就舍不得卷起卷轴
但是灵魂,已经盎然勃发了久违的生机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20
我的中国上古史观
文/七秩龄童
我相信中华文明是一个拥有众多人口,有着五千年以上悠久历史,内含博大精深,一脉传承,而且从未间断的伟大文明。中华民族是一个光荣伟大、勤劳勇敢、心智聪慧、历史悠久的民族。以上观点的理由可述下列三条:

1、信念:信念是认知、情感和意志的有机统一体,是人们在一定的认识基础上确立的对某种思想或事物坚信不疑并身体力行的心理态度和精神状态。

首先,我相信我们的祖先将有口皆碑的传说写成书面文字记载的历史时,是以历史的真实为基础,受历史的责任感的驱使,以为子孙永志念祖为目的的自觉行动。同意徐旭生(1888~1976)先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的说法:“传说史料大都有历史事实为核心,并非子虚乌有;有掺杂神话的传说,但不能把传说一古脑归入神话;古人并不作伪,《尚书》、《史记》等书所记载的靠不住的材料,是因为古人工作时所使用的方法不够精密的缘故。”据《史记》作者司马迁距今2100年前向后人的交待:2500年前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纪*元年,正时日月,盖其详哉。至於序《尚书》则略,无年月;或颇有,然多阙,不可录。故疑则传疑,盖其慎也。同样,约1900年前,班固(公元32年~公元92 年)冒死著《汉书》,全文记刘歆《三统历》及《世经》学说,拟定夏十七王历432岁;殷三十一王629岁;并由牧野之战所描述的天象,反溯周武王伐纣克商之年为公元前1122年;其结果除部份不甚正确需修补更动外,基本上夏商两世共约1030年左右,并无虚构。按“三统历”或“四分历”精度水平,每300年可保证误差在一天之内。《后汉书·律历中》载贾逵议历,即指出《太初历》不能下通于今(指后汉),新历不能上得汉元。一家历法只能保证实行于三百年间。对于刘歆殷周分界于公元前1122年说,也早在公元300年顷从魏国王墓出土的《竹书*记年》中,就出现了殷周分界为公元前1050年说;到了唐代,僧一行(683-727)又于《大行历》提出殷周分界之年宜改为公元前1111年之说。为什么没作更动,按揣测,理由大致可列出两条:一是牵一发动全身,如果因一个历史年份的更动而导致全部历史年代搁空,如同盖楼房出现“烂尾楼”收工不了一样,还不如暂时不动工改动为善。第二是政*治的原因更要顾及:历史年份的整理,不是为整理而整理,说到底只是为后人的“教化”的需要;一个历史年份的更订,如果不利于全民族的大团结和民心的凝聚,则宜以暂不更订为尚。这样的例子多的是,不必详举。这就是中华民族后人对于治本民族历史的根本态度。比如清季末年,《民报》和多数革*命党人用过“黄帝纪年”一词。孙中山通电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其文曰:“黄帝纪年4609年十一月十三日,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旦”之日。民*国廿五年(1936)出版的中国第一部《辞海》,附了份《中外历代大事年表》,也认公元前2698年为黄帝元年。其实众所周期知,认公元前2698年为黄帝元年,作为“绝对年份”会有一定误差,是一份需要考订的“近似年份”或者只是“名义年份”;但作为中国的历史主流,仍将《辞海·中外历代大事年表》附在工具书《辞海》巨册之末,要表达的就是一份世人的“共信”和“名家”的共识。

中国车战的历史始于何时呢?这就连系到我们的人文始祖黄帝轩辕氏了。黄帝轩辕氏历有其事,史有其人,姓公孙,少典之子,据姓氏普查,今中国以轩辕为姓者,【今分处各地,不下两万余人】。《汉书·律历志》诠释说“与炎帝之后战于阪泉,遂王天下。始垂衣裳,有轩冕之服,故天下号曰轩辕氏”。意思是说黄帝时因嫘祖教人纺织,始以布帛被身,并且出现了各种冠戴,是文明进化了一大步的写出。这样诠注自有其理,但仍失贴切。训诂学家颜师古(581-645)直言其:“此说非也。轩,轩车也,冕,冕服也。《春秋左氏传》曰:服冕乘轩”(《左传·哀公十五年》)。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把话表示清楚了:黄帝时代,人们从衣着冠戴上己经离开了野蛮,战事上除了有成编制的军队,还出现了攻守合一的战车。黄帝名为轩辕氏,是中华大地进入以车战为代表的文明时代的开始。轩辕氏,可以理解是中国进入着冕服以车战为始时代的标志。黄帝时名“轩车”,夏曰“钩车”,殷曰“寅车”,周曰“元戎”,经过注重平稳、注重速度到注重结构精良等多次逐步改进过程。

更重要的是:作为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符号之一的“黄帝”,在历史上多次促成了中华民族的大融合,大发展。如夏、商、周、秦、汉,无不把祀奉为其族人血源的始祖,文明的源流;又如像北魏、元朝、清朝等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而言,当政者都将黄帝作为自己的祖先源头,并通过祭拜、建祠等各种方式来昭示自己是炎黄子孙,体现了黄帝文化巨大的民族凝聚力和文化向心力。作为“黄帝”其人,史有明载,地有确迹,代有所传,物有所证,世所认同。黄帝是中华民族的缔造人,是中华文明的肇始人,是中国国家的奠基人。黄帝蒂造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如同今之马克思主义、毛思想,非指一人之所成,而是经过若干代人共同创造的伟大思想的结晶,是数千年来中华儿女值得珍藏的宝贵财富。中华文化绵亘不绝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华民族对祖先的崇拜信仰,以其“尊师敬祖,敬祖而立”的理念深入人心,成为中华文化五千年的遗传基因,也是海内外中华儿女络绎不绝拜祭黄帝的重要原因。

由于夏商周三代是中国原始公社制和母系社会走到尽头,而父权初建国家形式初成的奴隶制国家,由于贵族间的政*治婚姻和一夫多妻,使夏商周三个朝代间不仅有朝代先后更替的关系,而且是同祖共脉,衣襟相连,瓜瓞延绵于一个大时期的三个不同政*治集团,更是同时存世先后雄起的三大方国的关系。这一于中国上古历史的重要特点,与埃及、西欧国家间的外族入侵所产生的兴亡替代是完全不同的两*会事。所以,于“三代”而言,实存在一有皆有,一无皆无关系,或说有殷即有周、夏,无夏即无殷、周,是决不可三弃其一历史实在。从以父权为重心统计的文献交待即知:黄帝以下世系分明:黄帝→昌意→颛顼(高阳)→帝喾(黄帝子玄嚣之孙,高阳族子)→挚(喾子放勋子,帝喾孙)→帝尧(挚之弟),相传六世。接帝尧位的帝舜,按父系寻祖,由瞽叟、桥牛、句望、敬康、穷蝉,而上溯帝喾(即高阳),己“微为庶人”七世。由帝舜传夏禹,按杨雄《蜀王本纪》:“禹本汶山郡广柔县人也,生於石纽”;接帝位后,叙父系寻祖,以班固于《汉书•律历志》的更订为是,其父鲧(gǔn,封于崇,号崇伯)为颛顼五代孙。由此可知,按父系寻亲缘,夏禹距黄帝八世(左右)。时夏禹父鲧与殷祖契、周祖后稷,及“皋陶、伯夷、夔、龙、倕、益、彭祖,自尧时而皆举用,未有分职”,即有未分疆爵土的同朝为官的同僚关系,或为有宗族力量相系结的不同政*治集团间的相处关系。夏自启创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国家后,传十三世十七王,而据取代夏立国后的殷国,按父系寻祖脉,其始祖契,为帝喾次妃(有娀氏之女)简狄之子,而为颛顼之孙,与夏鲧同辈。夏立国前殷祖契即为阏伯,封于商,为方伯。以下传昭明、相土、昌若、曹圉、冥、振(即王亥)、微、报丁、报乙、报丙、主癸、天乙,是为成汤,共14世,与夏王世系无分轩轾,且殷“为夏方伯,得专征伐”。夏商之间,有一个较长的同生共存相扶相依的过程;殷阏伯(契)的六世孙,冥之子振,是夏世时殷人称为“高祖亥”或“高祖王亥”、继任为商族首领的有名望的先公之一,而且是活动于夏世改进辕车驯化牛马有功于夏世的功臣之一。至“夏桀为虐政淫荒”,成汤始取而代之。由上述可知,夏商间的关系实有如钩连盘曲、攀栏缠架的紫萝藤,故不能将其中的一股单独割离开来,说一有一无。

周人于夏前即有农官“后稷”之职,至其先祖不窋时,失其“农”官而流浪于边荒“戎狄之间”;至周先祖庆节时,乃率族人于“豳”立国,至古公亶父时,受“薰育”其地的匈奴人攻击,乃与私属去豳,止於岐下,以妃太姜之少子昌为嗣,受殷纣王封,得专征伐,是为殷世的西伯。以周人列祖叙世系,按司马迁《史记·周本纪》统计,其间至少六百年约二十代缺空无法接续,只好阙如;可见其经历的艰辛和部族间生存竞争的残酷。周人为了生存和雄起,采取了远交近攻策略,寻到其先祖为农官“后稷”名弃后,按父系寻祖源倒是黄帝六世孙,于是将部族久处边鄙,经历坎坷,没有史官专门纪录的经历放下不说,突出与夏同祖共姓,强调自己与夏人为一系,故常自称“区夏”(小夏),而以“华夏”(文明的大夏族)对偶,以华夏概括中原各族,才能够提高与黄土依偎了千年的周人的身价地位。这是“华夏”一词真实的源头。关于周人与夏人为一系的说法,见于文献《尚书·康诰》、《尚书·君奭》、《逸周书·度邑解》、《诗经·周颂·时迈》、《诗经·周颂·思文》等书;而以“华夏”包括中原各族,则见于《尚书·武成》:“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肆予东征,绥厥士女。”(华夏和蛮貊各族人民,无不率众遵从,奉天承运,从我东征,以救殷民于水火。)它这样宣传的目的自然是以继承夏文化为宗旨,而铺开周文化演出的舞台,亦不失历史的真实成份。

夏失国后,有文字记载“杞、鄫”两国为夏的直系后裔,如《国语·周语》所指:“有夏虽衰,杞、鄫犹在”。《世本·王侯》:“殷汤封夏后于杞,周又封之”,《大戴礼记·少间》:“成汤卒受大命……乃放夏桀,散亡其佐,乃迁姒姓于杞”。周立国后,复求禹后裔东楼公,封之于雍丘(今河南杞县)。因其是夏之延续,保存有夏礼,所以《史记》将其列为《世家》。太史公有言说:“禹(的后人),於周则杞,微甚,不足数也”,对于一个早己“式微”的小诸侯,确实是为了记叙大夏余烈,才将杞国荣登《史记·世家》之列。关于鄫国,《左传·僖公十四年》、《襄公六年》都有记载。前567年,莒国灭鄫;前445年,楚灭杞。还有西周替殷后,另封夏后氏之裔为鄅国,旧址位于今中国山东省临沂市南坊镇古城村。鄅国于公元前525年被近邻邾国灭亡,其后人以禹为姓,至今全国各地均有禹氏族人分布。以上族史源流,也都是不容随意抹杀的历史存在。

据司马迁极有分寸的说法,从进入炎黄时代起,中原大地早已不是浑浑噩噩,任由大自然主宰的状态了。这时,已有了“酋邦”式政权的初级形式和职业作战的军队,已由骑牛挽车进步到进行马战和车战,还有由史官仓颉制订的少量象形文字;生产力方面已能分出部份人测量土地,规划道路,治水筑堤,种植百草驯化鸟、兽、昆虫(养蚕,还有养蜂收蜜。甲骨文有蚕字,金文有蜜字!)和进行规模化的酿酒专业;同时,这时还能分工出少量人“勤劳心力耳目”,有了专职从事脑力劳动的若干职业,其中包括世袭以历纪为业的“史官” 和“畴人”,也就是有了中华官史和历法科学的雏形。

关于【黄帝记年】的提法尘封了几十年后,到了2002年,又被西班牙《趣味月刊》(2月号)发表的署名文章《时间卫士》提起:“今年(公元2002年)是中国传统历法的4699年”,虽然人们明知其失之准确,仍作为表达世人信念的“名义年份”被提了出来。因为历史并不以年份的绝对准确与否定真伪。以世界史的埃及史为例,为古埃及编年史是马内松(Manetho)于公元前332年初写成《古埃及史》658年后,出于优西比乌(Eusebius)于公元326年所作《教会史》的手笔。古埃及历史共中断3次,长达630年无史可述。第一中断期(公元前2125 - 公元前1975年)据说有8-27位法老,数目、王年和姓氏均不祥。期间可能经历了长达50年长旱,留下了自相残杀以人相食的传说和数以万计的尸骨(尸骨壅在沙漠里可以经久不朽)。传说中,尼罗河原来有个内湖名为法克鲁姆湖,类似如中国伴长江而生的云梦泽与彭蠡泽;此法克鲁姆湖也于公元前约2000年时突然消失了。湖的面积原来有多大?不知道,此湖的具体方位在哪里?也不知道;因为长达50年的干旱,连湖床淤泥层也风化殆尽,湖的踪迹故无处可寻了。骤降的大灾害造成古代文明在这片土地上神秘中断;也就是说,远在四千年前,埃及古文明就神密地消失了。外国古代历史纪年的确切年代,希腊最早为奥林匹克第一次赛会的举办之年,即公元前776年;雅典则以一年一任的执政官起始的公元前683年为界;罗马以建城的公元前753年,或根据执政官起始的公元前509年为最早的纪年;而在埃及、两河流域则处于混乱和模糊状态,没有确切的界标。因为古埃及历数31个王朝,总王数(包括法老、国王)共约500员,其中约300位未留下姓氏,且除少数王年众说一致外,多数众说不一,还有约200位没有记载王年,就是显例。其所以世人对埃及古文明并未因王世、年代不全而置于不信,要因于古埃及金字塔的雄伟给予了世人以充份的信征。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20
2、辨证:由历史事实出发,进行合乎逻辑的推理,即辨证地把握中国上古历史对象的脉络的方法。

从中华民族以谷、黍为主粮的农作物种植史考证可知,远在距今约9000千年前,我祖先己渐次从原始的游牧、渔猎生存方式转为以农业种植为生的时代,有【《豳风》察其重穋,《周官》辨其土宜】 以申劳农之典,立劝桑之制,更有所谓【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善颂善祷之语,因此普遍形成浓厚的氏族、家庭、乡土观念,和重农重土轻商轻徙的思想意识。距今8000年顷,从河南贾湖遗址发现了刻有单个象形符号的甲骨和酿酒遗物等,并且从贾湖出土了一批七孔骨笛。距今6000年顷,我们祖先己经完成了对家畜的驯化,马牛羊鸡犬豕六畜兴旺。距今5000多年前,中国便开始了养蚕、取丝、织绸。到了商代,丝绸生产已经初具规模,具有较高的工艺水平,有了复杂的织机和织造手艺。多处出土的葛布残片,苎麻织物和丝绸制品残片便是明证。且早在5000多年前已会用马驾车,牛耕田,鸡鸣晨,犬狩猎,殷代即开始设立马政管理,周代即有马分种、戎(军用)、齐(仪仗用)、道(驿用)、畋(狩猎用)、驽(杂役用)六类使用的制度。

1918年丹麦史学家汤姆逊(1788-1865)受丹麦历史博物馆藏古物启发,提出著名的【三期论】,即将丹麦史前期分为石器、铜器、铁器三个时期,从考古器物遗存本身研究其相对年代,而不依赖文字材料的方法,奠定了史前考古学的基础。仿照汤姆逊的思路,中华文明应分为石器、陶器、铜器、铁器四大时期。中国的陶器文化至少可追溯至15000年前,从陶器进步为瓷器是中华民族文明的强项,是外国人称中国为“CHINA”的源流,有众多的文化进步内容,可惜中国考古学界尚未将其作为一个历史时期单独列出。如果说:石器时期人粗野,铜器时期人稍聪明,到了铁器时期人才智大开之说属于西方人才智的描写的话,移植于中国国情,中国人到了陶器时期人己聪明精细,铜器时期,己才智大开,铁器时代,或稍晚于西方,但其发展迅速,其治金技术却领先世界水平,从天份而言,应算得是英姿飒爽了。

另外,独具中国特色的,还有一条:从陶文化前后,就留下了中国特色的方块汉字初描的足迹,和所保留的文化信息。汉字承载着的人的感情、人的世界,它既表达这个世界,又要表达自己本身。所以汉字有两种特征:一个就是它在表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它有符号的功能;另一方面,它又要表达自身,表达自身的感情,表达自身对这个世界全部的情意。考古和文献记载说明,距今8000年顷,从河南贾湖遗址发现了刻有单个汉字象形符号的甲骨;大约7300年前,安徽双墩出土了630多个刻划的陶符,是迄今为止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出土数量最多、内容最丰富的一批与文字起源相关的资料;大约6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时期,也出现了图画形式的陶符,约距今4000多年前,进入字体的积累阶段。中国的【仓颉造字】说,出《吕氏春秋》、《说文解字》诸典,并非虚构。《旬子•解蔽》有文曰:【好书者众矣,而仓颉独传者壹也】点出了关健:文字前的图形是大众创造的,不错,因为图画的形式可以为众人一时的灵感提供发泄的空间;但要赋音赋义赋形成文以变成“文字”,则需经搜集整理,并连缀成文组成文字语言进行交际方为有用,所以文字四要素形、义、音、文,缺一不可。比如“八卦”图形,有音有义,不能组成书面语言,故非文字;又如初创于大众的各类象形图画,未赋予音、义、形成“文字前”,只能为视觉提供美的享受,和令人思索的启发,只有进入所谓“杏坛”,即聚众讲学的进行交流的场所,以经过若干位先知者相聚进行一番“约定俗成”的改造并付诸试用,才可以称为文字的;所以仰韶文化以前散见于各地的象形图形再多,也不被肯定为中国文字的始祖,皆因为若无官方或学术场的“学者”出面进行“约定俗成”,就不能赋与文字以交际功能。由官方到民间搜集进入“杏坛”后,有使用迫切感的,责无旁贷的是史官;既为史官,则指为仓颉所带领的一些人,就必其然了。文字之通过宫廷“杏坛”走向人民大众,有一个极其漫长的历史:始自孔子“有教无类”,普及于建国后的教育建设。这之前,尤其是上古时,老百姓需求于文字的要求并不迫切。犹记建国初,不说“知识分子”,连“识字分子”都不到国人的百分之一,小学生入伍便被视为“知识份子”,可享受“班待”(士官待遇),中学生入伍便享受排、连级待遇,大专学生入伍便享受营级以上待遇,只上过私塾的人才进入高等学府还有被聘为教授的例子,便是明证。

进入殷商时期,已形成相当系统的文字体系。目前发现出土的大约15万片甲骨,重约10万斤,有约4500多个单字,所记载的内容极为丰富,涉及到商代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不仅包括政*治、军事、文化、社会习俗等内容,而且涉及天文、历法、医药等科学技术。从从甲骨文发掘后当成殷世的文献而观之,从甲骨文已被识读的约1500个单字来看,它已具备了“象形、会意、形声、指事、转注、假借”等六种汉字的造字方法,展现了中国文字的独特魅力。由龟甲、兽骨为载体留存的卜辞,只是殷人信卜有幸偶然留下来的汉字的一部份罢了,甲骨文有“典”、“册”等字,据《尚书•多士》记载,殷商先人“有典有册”记下了“殷革夏命”的历史,只可惜这些典籍或被人为烧毁,或保存不好而散佚一空,故至今未见过成册的夏商文献内容;关于夏商时社会进化的程度,甲骨文出现了“宅、宫、室、宿、寝、京、邑、廪、廓、郊、野”等字,其中“邑”字本义为有人口定居有城邦,说明甲骨文出现这类文字前,己有这类文明建筑物的存在。又“铜、锡、铸”等字出现于甲骨,“金、铭、钟、铃、鉴、钉”出现于金文,“银、铁(銕)、锻、钱、镜、錘、锥、钓、铲、镇”出现于篆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金属制品之进入社会生活先后秩序。又比如文言虚词“之、乎、者、矣、焉、哉”,除“焉、哉”二字初见于金文外,其余五字均见于甲骨文,还有中华文化代表符号的八卦名称:乾、坤、坎、离、震、艮、巽、兑诸字,于甲骨文中寻出了“离、艮、兑”等字,金文寻出了“震、巽”等字、篆体寻出了等“乾、坤、坎”等字,还有甲骨文出现的“书、召、旨、示、言、秉、承、印”等字,其便是甲骨文以“文”为用的踪迹。 如果说,以上文字的使用出于外族入侵的输入,或是中世纪以后某大人物颁行的发明,自当别论;此出于衣襟相连,瓜瓞延绵而立国名商的一个朝代,寻有如此成熟的文化的来源,自间接证明了夏以前历史的不可或缺。

如何辨证地看待夏商两个朝代间的关系,也可以使用辨证方法认知其是非。前文己说:不像周族于夏、商时代落难,与荆楚“荜路蓝缕以处草莽三百年”的时间还多三倍,而且其中有约600年时间瘗没无闻于世,连历史也断了,只好付诸阙如。殷始祖契,与夏鲧同辈。夏立国前殷祖契即为阏伯,封于商,为方伯。以下传昭明、相土、昌若、曹圉、冥、振(即王亥)、微、报丁、报乙、报丙、主癸、天乙,是为成汤,共14世,与夏世传14世17王时间长度一样,世系相当;殷夏间依偎共存如同双胞胎记账明白,即或如后世不承认有夏朝,殷世也可以从殷祖契算初祖,并不会缩短中华5000千年文明历史。有史为例:后王推翻前王的统治后,将前王在位的时间“笑纳”算作自己“王年”者有之。殷王为什么不将其先祖---披上黄袍,将前400多年“笑纳”为殷世王年呢?当然这只是假设。

殷王朝有岁月可供其先祖分配,其不敢将“黄袍”为先祖加身的原因有两条:一是当时除夏殷两个氏族集团外,还有周、楚、微、罗、鄩、邾、昆吾等不比殷、周小的“酋邦”,和数以百计的诸侯小国饶不了殷开国君主成汤,使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二是殷王成汤尽管可以在各诸侯间大打“悲情”牌,如《汤誓》所言“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为推*翻夏王朝造舆*论,但怎么也不敢将其先祖改换曾是夏王朝臣、僚、藩国身份。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21
3、物证:文字的记载有片面性,加上记载不全面,或虽原有记载后来又因多种原因被毁损散佚的情况都可能发生。可以这样认为,夏殷文字史料原本就有,而于每改朝换代一次,中国人破字当头,都有将前朝遗物破除或付之丙丁的恶习所使,一次次被破坏的情况都有发生,如秦始皇的“焚书”,就是明显的例子。殷商出土的甲骨中发现的汉字就多至4500文以上,决不仅仅为了给殷人贞卜之用而发明,也是显见的。又如以中国近代史例子可作补充,章太炎说过:《宋史》虽然芜秽,然而删剃其繁,就得增补其缺,看来史料就不充份了。就是明朝遗文,今存都者也不及百分之五,即或修改《明史》都很难。(北京图书馆《文献》第十二辑)故一般而言,历史的文字语不足,不等于尚未为我们知道的历史事件是没有发生过,这就有待于考古资料的被发现了。有时,实物的可靠性更甚于史料记载。果不其然,各地出土的大量考古资料说明,中华文明远较我们预先想像的更为发达、更为辉煌、更为悠久。

出土时间较早的文物是辽宁省博物馆藏河北保定或易县出土商代鸟纹三戈(或名“易县三勾兵)。王國維於1917年撰寫的《商三句兵跋》云:“商句兵三,出直隸易州其一銘曰:“大祖日己祖日丁祖日乙祖日庚祖日丁祖日己祖日己”;其二曰:“祖日乙大父日癸大父日癸中父日癸父日癸父日辛父日己”;其三曰:“大兄日乙兄日戊兄日壬兄日癸兄日癸兄日丙”。凡记祖名八,父名六,兄名六。三器之文,蟬嫣相承,蓋一時所铸。”考实之,三件文物当是商人所作的一份《祭祀名单》,即今为备忘而写的《包袱单子》,上书作器人对己故祖、父、兄三代20人的家祭谱名。据铭文分析,列入祭祀谱者,作器者曾祖有己、丁、乙、庚四妻,分别生祖己3人,祖丁2人,祖乙2人,祖庚1人(一戈7人,另二戈“祖日乙”1 人);作器者祖日乙祭祀谱:有癸、辛、己三妻,分别生父癸4人,父辛1人,父己1人(第二戈铭文人数);作器者本人生父娶乙、戊、壬、癸、丙五妻,入祭祀谱的则有兄辈乙1人,戊1人,壬1人,癸2人,丙1人,(第三戈铭文6人)。此器可以说明,在商世父系家长制确立后,仍然留存着日名制子从母名的遗风。以上留下的20位列入祭祀谱的对象,反映的是作器者曾祖1位娶4位曾祖母,生了8位祖父辈;作器者祖父日乙娶了3位祖母,生了6位父辈;作器者生父(未明确,假定这第一大父癸)娶了五位母亲,生了兄辈若干人,其中己入祀谱者为6人。此文或是商时一巨族直系,或一大宗,但非王族。此家四代人中,三个男主人分别蓄妻4、3、5人,属虽留有母系社会从母日名,而实则是一夫多妻的父系当权。由这么多妻室与外家衣襟相连,可以得出相与的贵族间都能叙出亲谊关系的因由。到了王族间,一王至少十妃,使三代王族间都有互为姻亲关系,出现钩连盘曲、攀栏缠架的关系,也足以说明:夏、商、周三代都出自炎黄,为炎黄子孙说法的社会基础。

出土文物最感动人的是豳公盨。这件如同电饭煲大小的铜盨(音许),为西周时兴铸制的一种食物容器,豳公盨内底有铭文10行98字,为器主“遂公”称颂“大禹治水”与“以德为政”等内容,是目前所知中国最早的关于大禹治水及德政的文献记录。遂国原为夏朝封虞舜后人的域国,位山东省宁阳、肥城一带,有村名遂城,为其都城故址。遂立国历经夏、商、周三世共千余年,孔子缉《诗经•豳风》,即为采风于遂国的纪录文字;其《诗经•豳风•东山》名句“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中的“驳”字,便是甲骨中己出现的古字。《左传》记公元前681年:“(鲁庄公)十三年春,(开大)会…平宋乱。遂人不至。夏,齐人灭遂而戌之”。古遂国既是夏代的封国,其一位遂公为纪念夏禹而铸盨为文,既是叙述遂国的祖德流衍绵长,又是一件证实大禹及夏朝的确存在精品文物。

由图画性质起源的方块汉字聚4500文于殷墟甲骨,是有殷前中国社会生活诸多方面反溯的铁证。汉字本身聚这么多于甲骨契刻,从字体的发明至字数的积累,到成为一个完整的汉字系统,既非殷商一个时期可能完成;再就已形成相当系统的文字体系的某一方面,比如甲骨文“男、女”二字的的字形,由“男力于田”,“女曲事人”的形象即知,其时己由母系社会进入父系,体现了“男耕女织”社会劳动分工的情形。农业方面,甲骨发掘出谷、黍、麦三个字符,更能说明其时这三种农作物己成为其时民族生活的主食的生存状态。众所周知,麦子是在中国人己普遍种植稻、粟之后的四千至六千年,乃至更晚之后才出现在中国的,是中国原有的粮食作物的闯入者。甲骨文“麦”字字形为“上来下夕”,自下往上看,即是“外来”二字缀连,指出该粮种为“外、来”引进,非常明确。这个后来闯入者是如何喧宾夺主在中国北方取得了一谷之下百谷之上的地位,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种植史;此种植引进的过程,也不是殷世期间可以独*立完成的历史进程,这就间接证明了有商即有夏以前历史的不可或缺。

前述中国六畜的驯化进程也可经甲骨文字见其一斑: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除“马、牛、羊、鸡、犬、豕”六字齐全外,还用其作为“部首”从其为“扁旁”的字也出现了一大群,可以“物”证的方式说明不少问题。比如“豕”字,用造字法组成了“豬、豳、豢、逐、家、圂、豪、彘”豕字一族,便使今人对上古如何养猪经及何为家庭等问题的解答一目了然。或有人问:为什么以“宀”加“豕”而不加“马、牛、羊、犬、隹”为“家”字?试答曰:或“豕”与“马、牛、羊、犬、隹”五畜的“灵性”相比较而言,以“豕”性最笨,为其时乐于被普遍畜于室内进行豢养相关。又如“犬”字,甲骨文己出现了“犬、狼、狈、狐、臭、突、狂、犹、狩、获、献 ”等一族字,通过其中的“狩、获、献”三字,对用犬作狩获而贡献的作用就如见其形,如闻其声。又如“羊”字同族,有“美、善、羔、养、羞、羌、羴、群”等甲骨体字,“牛”字同族有“牡、牝、犊、牵、牧、物、特、牲”等甲骨体字,“鸡(雞)”字同族的字有“佳、隻、雏、雀、雌、雉、唯、雇、集、霍、雎、雕”等,都能很好反映殷商时牛、羊、鸡类驯化畜养和其相牵连的社会功能的状况。值得一提的是“马”字.。中华民族早己远离了马背与游牧,在五千年文明融合进程中,即或原来是马背上生存的部族人群,在与大中华民族相互融合的过程中,也被积淀文明的吸引力将其从马背上拉了下来,就是明证。但历史的沉积告诉人们,马与中华文明却有非常深厚的历史渊源,汉字就是中华历史发展过程的映象。辞典保存下来的从马旁的汉字不少于200个,对马的毛色习性和各种驭马的方式都可以“一字以蔽之”,能用一个汉字来详尽的描写出来,就是证明。这方面,只需你查一查1936年出书的《辞海》列出字头的150个“马部”字便见端底。从上古来说,篆体字如“骑、驰、骋、骠、驮、闯、骤、驿、腾、驴、骇、颉Ⅲ@、驀”;金文如“驹、骆、骚、冯、驽、驯、验、驾、驭、驻、骈、骥、骄、骏、骣”;甲骨文如“马、驱、驳”,还有查到的10多个甲骨文马族字无对应今文,如带“马旁”的“利、牢、立、并、習、豕、就、鹿”等,都有在马头、左马,或右马的甲骨文字,可见一斑。在中华文明中可以说:一个汉字便有一个故事。金文即出现带马旁的“骣”字,特别值得一说。或有人问:中国古代文物中怎么留下的鞍辔马具少见呢?笔者在网上回复说:金文出现了汉字为“驏”(音栈),意为骑马不施鞍辔,有令孤楚《少年诗》为证,道是“少小边关惯放狂,驏骑蕃马射黄羊”,中国之人视骑马如牧牛哩!当然这是玩笑话。其实中国古代鞍具齐备,用汉字表达就有革、鞍、鞯、勒(鞚)、鞧(鞦)、鞁、靽、怼㈧悺㈧垺㈨E、 、辔、镫等一大批(甲骨文己发现缰、辔等字,金文己发现革、绊、鞭、怼啊⒗盏茸郑歉鞔硪恢致砭撸呛芷肴摹I鲜鲇米种校肃巍攵字外,都是“革”字偏傍,说明均属非金属易耗品,难于保存是其特点;“辔”字只是偏傍不同,与革制品同类。只有一个“镫”字属金傍,当是金属制品了,应当留的下来呀,为什么难见呢?这就缘于中国特色的骑兵独特发展的历史了!原来直到秦代,中国马战的主要形式是车战,国之大小,甚至战争规模都以投入的战车的数量来分类。少数散骑,虽然用的装具很多,却独独没有用马镫子的习惯,和前述“驏骑”的说法差不多。秦始皇兵马俑以108匹马队为阵,无一俑用上了马镫子,是出土的实物证明。考古出土的铁制马镫子最早在公元300年左右,却只有一只挂于左侧的三角形踏步,为便于上下高鞍而设,并非为了骑上后为蹬腿方便。这种认识也有长沙出土的、西晋永宁元年(公元302年)陶俑坐骑为证。国学复兴文化论坛! `% n* ^0 i7 {3 N- C$ x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22
  十万斤甲骨,千吨铜山,殷周重器。古代巴比仑文明出现于两河间的一片平原上,可惜的是没有延续下来。中华古文明发生于五条大河流经的沃壤,北方的美金(铜)和南方“恶金”(铁)工艺发展交映生辉,是其代表。《史记•封禅书》说:“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今河南灵宝阳平镇有黄帝“铸鼎原”遗址。到了距今4000年前的夏代,即留下了铜勺、铜爵、铜盉、和用“合范”工艺铸出,厚重精致的铜质斝(音假)器等文物。其工艺精巧己显其匠心。长江铜绿山是上古即先后冶炼了八至十万吨铜的遗址,可证明“千吨铜山,殷周重器”,也只是先世用铜世纪不足百分之一的遗存而己。任何技术进步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冶铜是一个地区冶陶工艺发展成熟的标志,如果没的冶陶工艺的成熟,进而以青铜为铸器是不可能的。这就间接证明了夏以前历史的不可或缺。随着出土文物的增加,对国宝之一的铜器日积月累,近百年间,据《中华鉴宝网》己上网的、有图像(和铭文标志)的计数,达一万六千件,搜集的中华铜器国宝占成千吨的堆头,丝毫不会有夸大之嫌。就西周以前殷商而言,《中华鉴宝网》辑录胪陈有数可数的食用器皿,不完全数之,计得1052件。按食器名称分为20类,有:鼎174件,觚173件,爵131件,尊92件,簋91件,卣86件、觯62件,斝54件,彝28件,甗25件,觥23,罍21件,盉17件,饶17件,角16件,壶12件,盘11件,鬲5件。勺5件,瓿5件,豆4件。1052件食器由器上所铸器主堂号(徽记)可知,分属于殷商时代754个贵族使用。其中如商王武丁时贵族“妇好”,由于其墓发掘完整,一件件如同现时的钢精盬儿似的食器鼎有二十多件,署名“史”姓贵族大户的小型鼎器也有数二十种件以上;而铸了重达875千克祭祀用鼎的贵族司母戊,则除此一件重鼎外,别无所见。由此可知,己出土保存的这一千多件食用铜质器皿,只是殷商时期八百贵族集团“鸣钟鼎食”所用贵重食器的极小部份而己。尽管如此,出土了的千吨国宝,铜证如山,按照当时文明进程的速度,将之往上移动一千年,也不会稍减其文明铸就的辉煌。人类冶金技术第二次大发展,包括生铁铸造、生铁柔化和生铁炼钢首先发生于中国长江流域。因为铁为长江流域早期的东夷先民贡献于世,就名之为“夷”,或用夷字加个“金”旁名之为“銕”。这个字上古读什么音?《新华字典》收录了个“荑”字,注了“移”、“提”两个音,由此反溯,古“夷”字亦当有“移”、“铁”双声的语音成份可知。铸铁冶钢的工场得比炼铜规模大,要求炉温比铜高,其渗碳淬火热处理技术难度大;由冶炼红铜、青铜,积千年经验,经长足进步为冶铁炼钢技术,据《国语》纸上记载,公元前700年顷管仲就有:“恶金以铸鉏、銕、斤、斫,试诸壤土”和评论,则据出土文物的确凿,可定为东周以前。前文己叙,任何技术进步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炼钢技术的发展,需要成熟炼铜技术的功底。笔者曾到过一处于唐史即己成为古迹的,场地面积不少于半平方千米,除堆积冶铁残渣外,内含达一吨重整块熔铁的上古大烘炉工场,瞻仰之令人叹为观止。几年前,江西省新干县大洋洲程家镇出土了比殷墟妇好墓更多的青铜器,其中铜瓒、伏鸟双尾卧虎的工艺水平,还高于妇好墓。实物证据表明,长江流域炼铜技术的发展与黄河流域炼铜技术的发展,是同一时代同一时期齐头并进着的双胞胎,紧随其后,长江流域的冶铁和炼钢技术就开始为人类的文明进步进行服务了。

历代帝王将相士大夫们都很重视出身。各姓世系谱谍作为门第推究出身的文书档案,也自然受到重视。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云:史记“取之谱谍”。刘勰《文心雕龙•书*记》云:“总领黎庶,则有谱籍簿录”。讲究从姓氏谱谍中寻找史料。尚可喜(1640-1676年)于清康熙五十三年(1704年)首次尚氏《重修家谱序》云:“谱谍之兴,前代最重,凡名公巨卿,世家大族,莫不有谱。非徒以叙昭穆,别亲疏,实以见创业之艰难,成功之不易,而祖宗之德流衍绵长。此家谱所以同乎国之史也。”其要义就是不要数典忘祖的意思。这一论断是出了名的。以敝族史姓而言,原来述祖止于史佚。西周出土的铜器有史密簋、史墙盘,各带铭文284文、84文,铭文末都不忘写上“子子孙孙永宝”字样,可与上文重视“世系谱谍”相呼应。除上两件外,西周有铭文徽记的铜器还有《史见彝》、《史戊尊》、《史颂簋》、《史密簋》、《史或鼎》、《史昔鼎》、《史造鼎》、《史兽鼎》、《史懋壶》、《史 簋》、《史頙父鼎》、《史硕父鼎》、《史斿父鼎》等多件,都是周代史姓祖先的遗物。再往上,于殷世“八百贵族”中署名史姓的即有《史鼎》、《史觯》、《史卣》、《史爵》、《史尊》、《史觚》《史饶》、《史彝》、《史述簋》、《史次鼎》、《史寏簋》、《史见觚》、《史方罍》、《史农觯》《太史觯》、《太史尊》、《史丧尊》、《省史恒尊》、《史父己鼎》、《史父丙觚》、《史父丁卣》、《史父辛爵》、《史父壬尊》、《史父癸尊》、《史母癸觚》、《史祖乙觯》、《史祖庚觯》、《史祖庚卣》、《史口子斝》等,共达29件以上,都是物证史氏源流的重器。再往追祖源,就是造字者仓颉母亲所属的“史皇”部族了。说“中国历史无上古的”的谰调,首先就会被源于上古各姓后人的讨伐,自必不免,其越辩越词穷理屈,也势必不免。

殷前有夏,还可从殷祖活动于殷立国前的史迹见到:据任职美国哈佛大学,被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和美国文理科学院院士、《青铜时代》一文作者张光直先生(1931— 2001)统计,地下出土卜骨虽未见直书有夏的文字,详检殷卜辞,得其先祖王亥的祭日凡11条,其中有8条用“辛日”,又用辛日者有8条用的是“辛亥”。而我们知“殷先祖王亥” 名振,是阏伯(契)的六世孙冥之子,是夏世时殷人称为“高祖亥”或“高祖王亥”的商族首领的先公之一。因此 ,若说殷前无夏,则殷何必将其功名盖世的先祖置身于殷前“虚造的”夏代,作为取代继世的前朝。按张先生1986年的说法:中国文明的形成与西方文明走着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在中国,(于殷世)有城市、国家、文字、伟大艺术的新社会的产生,是通过政*治秩序所造成的财富集中的结果。如此,以社会进化的速度水平,与殷世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达到的水平而言,从其世有八百贵族过着如同西方中世纪品位,有着“肉林酒池”“鸣钟鼎食”的豪华奢麋的生活而言,若无前朝的长期经营积累,也不是仅靠殷“创世”的几百年间可能一蹴而就的。也就是说文明社会不会免费从天而降。

前文曾从文献述及“有夏虽衰,杞、鄫犹在”。现从地下出土文字补充之:考古出土有关“杞”的甲骨卜辞至少有以下几则,如《合集》13890:丁酉卜殼贞,杞侯炬弗其祸有疾;《合集》22214: 癸巳卜令登赉杞;《合集》24473: 己卯卜行贞,王其田亡灾,在杞; 庚辰卜行贞,王其步自杞亡灾;《合集》36751:庚寅卜在女香贞,王步于杞亡灾;壬辰卜,在杞贞,王步于意,亡灾等;都是证明殷前有夏存在的实物证明。

最后驳一下夏始祖因有莘氏女志梦里吃了薏苡而生禹属于神话,而否定有夏的问题。其实,三代中的三个始祖,除夏而外,史载商始祖简狄吞吃玄鸟卵而生契,周始祖姜嫄履大人迹而生后稷弃等,都有神化成份,怎么只否定其中一人,而不论后来的两祖!索其原因,历史将祖宗神化有之,神话则不是。古埃及法老王是由万能的神名为“努”的“呼之而出”;日耳曼其先祖是天神欧丁用两株古木化生而成;西人皆上帝用泥土先捏出亚当和夏娃为人祖而成;等等都是,和中国女娲造人的神话相若,这才是神话。至于中国夏商周三代始祖禹、契、弃三人,均处于父系初立,重母轻父遗风尚在,人知其母不知其父是常事之时,或为神圣祖先的目的,或为大人讳的成份,与日本始祖的奉为“天照大神”有大致相同的背景,何足为怪。连近世的曾文正公,和做过皇帝梦的袁世凯,都留下过神化自己,有从蛇从龙的说法,那可是活生生的近世大人物呢,何况于上古,谁无神化自己的倾向!因此国外有人以禹是神化人物,故夏代也是虚构的时代。若如此,则商祖、殷祖也是神化人物,难道今还会出现周、商都是虚构朝代的说词吗。举一反三,既然周、殷始祖有神化颂词而未影响其人物的真实,亦不必以夏始祖有神化之词而影响其人物的真实存在。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30
汉字“年代学”刍议

文/七秩龄童

一/甲骨文应先就是宜于书写的文字
  中国上古进入殷商时期,已形成相当成熟的文字体系。目前发现出土的大约15万片甲骨,重约10万斤,记下有约4500多个单字。所记载的内容极为丰富,涉及到商代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不仅包括政治、军事、文化、社会习俗等内容,而且涉及天文、地理、农事、畜牧、历法、医药等科学技术的诸多方面,足敷交流应用。从从甲骨文发掘后当成殷世的文献而观之,从甲骨文已被识读的约1500个单字来看,它已具备了“象形、会意、形声、指事、转注、假借”等六种汉字的造字方法,更展现了中国汉字的独特魅力。
    但是我们考没考虑过:这由龟甲、兽骨为载体留存的卜辞,只是到了商殷时期,由殷人用于贞卜留下来的汉字使用纪录的极小的一部份罢了,而且是极成熟了的汉字使用中留下来的部份契刻痕迹罢了。为什么作如此地思索,盖因为将这4500多个汉字留在甲骨上,属于用工具契刻的方法而成,但所谓“甲骨文”本身,从其笔划特点来看,并非世所谓“契刻文字”,而倒是非常适合于蘸颜料书写于布帛皮张竹木之上的一种“书写型”文字字体:
   从笔画上看,契形文字最显著的外在特征是每一笔画前端呈三角形,即“楔”形,或横或竖,少见圆曲弯折,刻痕较深。而中国的甲骨文字,显然不具备上述特征。甲骨文笔划多属于描绘、写实的图形的模拟抽象;由“象形”经抽象而成的线条,于两条直线相接处多成圆曲弯折,是与契形文字的笔划大不相同的。
   从结字上看,契形文字齐整端正、紧凑严密,横竖线条平行。甲骨文的结字纵横欹斜、排列疏密错落,往往长扁随形、方圆多异、变化错综,并且没有严密规整的字形。
   从章法上看,楔形文字显得整齐一致、紧密相连,字形大小和笔划元素基本一致。甲骨文呢,在刻写布局上,多数字形大小不一、参差错落、穿插互补、前后呼应,行文自然、纵横依势,成抑扬顿挫之势。在文字排列习惯上,大都纵向大体成列,而于横向上则有行与无行并存,形成行列之间行款错落、大小变化、疏密有致,而于整体上又显和谐统一,透露出韵致和美感。
   从风格上看,楔形文字在演变和发展过程中,大体呈现出抽象化、简单化、规范化、固定化的趋势。在演变过程中,不同地区的符号显现出微小的差别。例如亚述文字更正规、更方正、更严谨,而巴比伦文字则比较柔软、纤细,但整体表现为犀利、紧密、端正、齐整,有着强烈的视觉识别性。甲骨文的风格与其在笔画、结字、章法中体现出的特色是一致的,表现为稚拙、有力、自然、富于变化,与契文大不相同。
   由上所述可知:既然甲骨文属于非常适合于蘸颜料书写于布帛皮张竹木之上的一种“书写型”文字字体,这由龟甲、兽骨为载体留存的卜辞,只是殷人用于贞卜有幸偶然留下来的汉字使用纪录的极小的一部份罢了;那么,由甲骨文偶然留下的中国早期成熟了的汉字,用于书写于布帛皮张竹木之上的早期的大量文献资料,当然是大都被散逸消失了。甲骨文有“典、册”等字,据《尚书•多士》记载,殷商先人“有典有册”记下了“殷革夏命”的历史,连同中华民族记忆中,于先夏时期中国非常著名的著作,它们分别被称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典籍,都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殆尽了。当然,我们也相信,由于考古无有终止之期,一定会有更多的历史资料被发掘出来。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31
六畜汉字:马,牛,羊,鸡犬豕

一、中国六畜饲养史述略
    旧时儿童启蒙读物《三字经》有课文云:“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从人类(中国人)饲养史说,家畜并不止六种,据《尚书•禹贡》等文献记载,象也曾是家畜之一;目前则只有云南西双版纳原始森林中还有约300头亚洲象在生息繁衍。文献还说:北方有养鹿习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自古就有驯养骆驼、驴、骡等习俗。进入“十二生肖”的家兔,是从先秦进入家畜队伍名单的(对兔的认识比进入饲养早,因为甲骨文中有兔字)。家禽中还有鸭、鹅、鹑、鸽等种类,那也是后来逐步进入“家畜”队伍的成员;大概因为进入“家畜”队伍的时间较迟,或因队伍庞大,只选出鸡为“代表”六畜成员了。猫在埃及,约有4500历史。据说,埃及有一条禁令,禁止将“猫”带出国外,是以,猫是在公元四百年时才被人偷偷运进中国,所以十二生肖中,没有收入猫的名单,且除了少数地区,中国人是不将其列入家畜食谱的。
    从狗的作用上来看,最初驯化的狗可以帮助狩猎、交通、看家。由此推断,狗可能是最先被驯化的野生动物,大约在公元前1万年以前。中国东北的原初人类是蒙古通古斯族,有理由认为东胡、戎、狄、肃慎的先民首先驯养了狗。尚在中国“人文始祖”时即有“犬戎”国,或“犬戎”民族,此族人就是以饲养白儿狼为业的牧民,是有名的养狗的氏族。在我国,从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已不断有关于发现狗的报道。例如,在距今7000~6500年前的浙江余姚县河姆渡遗址发现有狗的骨架;在河北省武安县距今7000年前的磁山遗址发现有狗头骨的前半部和下颌骨,从其构造上来看,无疑属于驯养成熟的狗,此狗与它的祖先狼相比,差异甚大。除此以外,一些资料表明:河南安阳、裴李岗、河北磁山、西安半坡、山东大汶口、江苏常州地区等均发掘到全新纪后期家狗的骨骼化石。由此可以肯定:中国是家化狗的中心之一。另外,从内蒙古阴山岩画中出现狩猎的狗看,大约新石器时代的中期和晚期,狗已成为人们的家畜和进行猎狩的得力的助手。由此看来,中国东北和蒙古地区,当是旧石器时代晚期和新石器早、中期的家狗驯化的中心。
    猪、牛、马:约在新石器时期晚期,名词“家畜”已先后形成。河南裴李岗文化遗址中有多达1000余头牛和猪的遗骸堆积;浙江河姆渡与罗家角二地文化遗址中有猪骨和猪塑像,以及水牛和鹿的头骨堆积,均可证明至迟8000余年前不少重要的动物已分别在中国南方和北方驯化。传说伏羲氏“教民养六畜,以充牺牲”。古人对马特别推崇和爱好,甚至如同今天的宠犬,“亲如家人”;因为马对人类贡献巨大故也。中华民族虽然早己是远离了马背与游牧的民族,但在五千年文明融合进程中,即或原来是马背上生存的部族人群,在与大中华民族相互融合的过程中,也被积淀文明的吸引力将其从马背上拉了下来。但历史的沉积告诉人们,马与中华文明却有非常深厚的历史渊源。汉字“马”字,就是中华历史发展过程的映象:辞典保存下来的从马旁的汉字不少于200个,对马的毛色习性和各种驭马的方式都可以“一字以蔽之”,能用一个汉字来详尽的描写出来,就是证明。中国特色的骑兵有一部独特发展的历史。原来中国马战的主要形式是车战:国之大小,甚至战争规模都以投入的战车的数量来分类。例如周朝称为“万乘之国”,是有马拉战车“万乘”的大国。春秋时的诸侯国家,也一般称之为“千乘之国”,指有战车千辆,能带步兵约十万人大国。由此前瞻:至少到了5000多年前,从神农氏传说时代到炎黄世纪,家畜牛、马即己逐渐被用于乘驾使役。唐《通典.礼》篇称:“黄帝作车,至少昊,始驾牛,及陶唐氏(尧)制銮车,乘白马,则马驾之始也”。从殷墟发掘的马车,其结构已与秦汉时代的畜力车辆近似,可以说明一切。最后专门说说家畜中的“猪”:甲骨文有一个“豢”字,像一个人双手在照料腹中有“子”的母猪,说明“猪”在家畜饲养史中的地位。因为猪在中国汉文化地区,既可提供肉脂以供民食,又可提供大量粪便作农业肥源,故毛泽东曾有一著名论断:“猪为六畜之首”。“猪”在六畜中,真不愧为“时代英雄”!
    羊和鸡:羊的驯化和饲养的历史比牛久,地位稍次于猪,也比猪饲养稍迟。一般认为在波斯和中东广大地区,绵羊和山羊早在距今7500年前,已进入驯化阶段,在中国也不会晚于这个时期。但羊自古以来都是人类肉食和毛皮的重要资源,是草原各族人民衣食的主要来源,所以在六畜中占一席之位。
    鸡:达尔文《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认为:鸡是由印度人首先驯熟的,公元前1400年引入中国。他根据是《三才图绘》。其实,该书说“鸡有蜀、鲁、荆、越诸种,均出于西方。”此“诸种”,都是纯种中国鸡,而引自“西方”云云,指的是中国西部,而非是西方外国。故达氏这一观点失准。倒是距今约7000年前,河北武安绞兹山新石器时期遗址考古出现了鸡骨,比印度早。鸡“族”还有鸭、鹅、鸽、鹑等,饲养比鸡都迟。鹅比鸡的饲养晚约3700年,由雁驯养成。鹅字始见于《左传.昭公廿一年》。《庄子.山木》“命竖子杀(不能鸣之者之)雁而烹之”。此处即指家养之“鹅”,故《说文》释“雁”为“鹅”。鸭的饲养比鸡晚约4000年。因鸭的原种属候鸟,飞翔能力强,不易驯伏故,但也比西方早约千年,养鸽史约只2000年。广西贵县出土陶屋模型,中即有鸽窝,唐《酉阳杂俎》有养鸽知识介绍。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32
二、汉字“甲骨文”体里的“六畜”用字
    家畜中骆驼、驴、骡、猫、鸭、鹅、鹑、鸽等,连同狗(豿)、猪(豬)等属于“犬、豕”的“形声”字体。由于汉字“甲骨”体造字时代尚未“入伍”为家畜成员,故至今尚未发现或收集进入汉字的甲骨文体。其马、牛、羊、鸡、犬、豕、鹿、象、兔,则都在汉字的“甲骨文”体里“榜上”有名。
    甲骨文马、牛、羊三字,“马”字有头有耳,有腹有毛,有尾有脚,基本属于写实素描形的象形字。而甲骨文“牛”字,比今体谐书的“牛”字还简单:由代表一对角的“凵”形,加上代表一对鼻孔的倒写的箭头形“个”字组成,完全有写意素描象形字的味道。甲骨文“羊”字亦然,只将字上的两点加一横“丷一”变成一对并列的“∧∧”形即可。
    甲骨文汉字造出的“象、免、豕、犬”四字,其畜物大如象,小如兔,相差悬殊,饲养开始的时期早如豕、犬,迟如免,相距7000年许;就体形体态说,也各有千秋。但在造字上,都用了一个狭长形的“O”符作为象形主符。初见此符,如同欧洲人之见黄种人或中国人,单凭像貌基本是分不清张三和李四的。造汉字的人非常之聪明,抓住了四种“家畜”形体上的特点,用指事法的符号加在象形主符上,即有画龙点睛的效果,使这四个字都形象生动俏真起来。具体作法是:“象”字抓住的是它的长鼻子用了个近似“乀”形的指事符,接在“蛋形”身躯的头上,字意为“鼻子曲长有动感的大动物”;“兔”字抓住的是一对长耳和一只裂唇小嘴,字意为“张着嘴巴,长耳短尾小动物”;“豕”和“犬”字区别更小:豕加短尾,犬加长尾,真是“立竿见影”,有此小小笔画,豕、犬二者,如是:“短尾为豕,尾长成犬”,两字就泾渭分明了。象形“鸡”字,初见其貌,花里胡哨,比较繁杂。原来家畜鸡是由飞鸟的一种饲养而成,造“鸡”字自然离不开“鸟”字。象形的“鸟”字有鸟头鸟嘴,有身躯羽毛,还有尾羽连在脚爪的字符“Ε”,本身就比较繁杂。这“鸡”字,其实就是在“鸟”字的身躯与带尾羽的脚爪“Ε”符间,加一个篆体的“糹”字组成,意思为“用绳子系着脚养家的飞禽”。
    我们详加分折上述家畜用字的目的,不是具体地研究每一个汉字,更不是一个个地研究汉字字源;而是利用字例,便于分折中国造字的历史有多长,应该有一个较长的历史时间包容其下种、发牙、成长、成熟过程。众所周知,汉字不是拼音文字,非一次或几次设计制成。汉字先期以象形字为主,且一个个象形字经过“叠床架屋”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地经过长时间累积制造出来,所以有一个字一个历史,一个字一段故事的说法。又前面己分析了:汉字不是楔形文字,所谓甲骨文者,只是最后通过甲骨,用于贞卜留于甲骨上的部份汉字罢了。所以,既然众多家畜有一个漫长的家养饲驯的历史,且相距时间跨度长达万年,如是汉字的制造,也会出现漫长的设计制造、和多次变形改进的过程历史。
    以甲骨文(汉)字“豕”为例,早期的象形字就是形象地画一只短尾“猪”形,后来就“进化”为“豕”形:“一 + 勿+ く”。前人分析,这“勿”形笔画里的两撇似为斜置的“A”形,代表的就是“肉”猪,或者“供肉的畜牲”。据称,商殷时人们爱吃猪肉,商殷时期有八百贵族,鸣钟鼎食,生活奢侈,因此猪的饲养得到重视,猪的体形也发生重大变化,养猪取肉的需求,也使猪的“进化”得到长足的进步。如此,终于让“豕”字取代了商殷以前早就有了的短尾巴的象形字样。周人大概因为长期生活在黄土高源出身,偏好牛、羊肉的“鲜”味,重视牛、羊,又使牛、羊的生理变化,更加适合人饲养的方向。于是在文字上,也出现了大批量的、以六畜马、牛、羊、犬、豕为偏旁的汉字。仍以豕字为例,到了“金文”时,竟变成了“豕+者=豬”形的新“豬”字。《说文解字》训:从豕,者声。这儿的“者”,按《说文》,取“煮”声。七秩龄童以为:也不排除取“奢”声或“赭声”,因为同为“者”字,留下了“赭、奢、煮”三声。既然今之作形声字声符的大批字可读“赭”声如:啄、涿、诼、琢,那么豕、豬二字读若“赭”声,自当也无大谬。再后来,到了谐书时期,从“豕”旁的“豬”字再次“规范化”为从“犭”旁的“猪”形,仍通用至今。
    于是可以得出结论说:甲骨文使用和高潮期为商、殷中后期,但汉字不是在甲骨文高潮期间制造成熟的,而是先期早就成熟了,且长时间用于蘸颜料书写于布帛皮张竹木之上的一种“书写型”文字。留在甲骨上的汉字,只是因为它便于留长传远而偶然留存了下来而己。这意思是说:如果因甲骨文而商殷社会的历史得以确认,那是不够的。如果商殷就是中国最早的社会,则甲骨上留下的汉字,就失去了其下种、发牙、成长、成熟的时间,那只能断章取“字”了。吾人寄希望于:通过考古发掘,会寻觅至早于契刻在甲骨,而是书写于布帛皮张竹木之上的汉字实物。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35
三/五谷:黍(粟)/稻/豆/与麦

从中华民族以稻谷、黍(粟)为主粮的农作物种植史考证可知,远在距今约9000千年前,我祖先己渐次从原始的游牧、渔猎生存方式转变为以农业种植为主的时代。在出土的文物中,除了出现了村落屋基,同时,除仍见有骨制的鱼钩、鱼叉、箭头等渔猎器具外,出现了大批量的石斧、石铲、石镰、磨盘、磨棒、舂米工具等农业生产器具,还有大量水井遗址,和存量达100吨以上的(河姆渡遗址的)稻谷(*1),存量50吨以上的(磁山、斐李岗遗址的)粟米窖存(*2)等,说明先祖己适应“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生产、生活方式。
    上述稻谷与黍(粟)两种作物,前者在长江以南的江浙地区,后者则在黄河流域。关于稻谷,己有历史文献记载,在江南地区,相当于热带或亚热带的气候类型。温暖湿润的气候为稻谷的栽培创造了优越的自然条件。另方面,栽培稻是从普通野生稻演化而来的,是人工长期培植的结果;而正好,在长江流域有大量的野生稻谷供农人进行长期栽培。《三国志.吴书》、《宋书.符瑞志》、《新唐书.玄宗本纪》、《文献通考.物异考》都有记载。古书关于野生稻的记载,无不透露了这样一条重要信息:在数千年以前,长江下游的苏、浙、皖地区,野生稻还广泛地存在着,就正好说明,更早的远古时代,一定有比这更多的野生稻种,供古人采撷;这为居住在这一带的原始居民的栽培稻谷,提供了先决条件。至于北方磁山遗址,据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吕厚远课题组的研究得出:中国磁山遗址正好是世界黍(粟)种植起源地:早期农作物是黍,其年代距今约1万—8700年前;粟比较迟,出现于距今约8700—7500年间。黄河流域的早期文化也可说是旱农耕作的黍、粟文化。黍和粟类作物起源以及向肥沃的黄河流域及其临近地区的传播,不仅为史前人类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而且为中华文明进入更高级的阶段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黍,古称稷,俗名“黄米”,是上古时主食用粮,也是酿酒的主料。《六书.精薀》说:黍下从氽,像细粒散垂之形。《说文解字》:“以大暑而穜,故謂之黍”。意思是“黍=禾+氽”,因为大暑天下种,故字音为“暑”。
    粟古称禾、谷或谷子,其子实名为“小米”。粟由野生种为狗尾草(Setaria viridis),由人工培植进化而成。狗尾草在中国广泛分布,故也是中国古代黄河流域得以人工裁培的主要条件。粟字的甲骨文与“黍”字大同小异,也是在禾“本”上布满子实。但后来进化成“西+米”后,有人望文生义,臆测其为“从西亚传入的一种粗粮,去壳后呈米状”。从造字法言之,其“粟”头上的“西”字形,或是标其“字音”。 孔子曰:“粟之为言续也”,为指示其字的字音意。
    象形的古稻字,如“灬+凵+臼”形,意思是“用簸箕扬糠,再入石臼舂米”。此字经过较长历史时期的多次进化,最后才成为《説文解字》指示的:稻。从禾,舀聲。
    大豆是中国古代重要的粮食和油料作物。中国是大豆的原产地,也是最早驯化和种植大豆的国家。但史家们断定“栽培历史至少已有4000年”,似无充足理由的证据。七秩龄童站在“反方”的根据是甲骨文未发现“菽”字,而“豆”字本义为高足容器。用“豆”形代表菽类子实作名词,出于造字六法之“假借”,属于汉字中后出的“假借”字。但据《考古》1987年第四期报告:吉林永吉乌拉街出土的炭化大豆,经鉴定距今已有2600年左右,为东周时的实物,是目前出上最早的大豆,说明豆类于中国至少有2600年以上的历史;故春秋时,菽被列为五谷或九谷之一。到了战国时,菽、粟并称,居五谷、九谷之首,豆、粟此际大行于世。
    最后重点议议后起之秀的麦子和“麦”字。小麦是现今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粮食作物。中国有长达五千年的裁培历史,是中国也仅次于稻谷的、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小麦原种地在在外高加索及其附近地区。据考古发掘,新疆孔雀河流域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炭化小麦,距今4000年以上。其它如甘肃民乐、云南剑川和安徽亳县等地也发现了3000到4000年炭化小麦。所以麦子在中国也具有较长的种植历史。但是,中国是个古老的国家,在引种小麦前的约4000年的长时间,在中国南方和北方已经分别形成了以种稻饭稻和种粟饭粟的农耕饮食文化。在这种背景之下,经过漫长的旅程,小麦逐渐适应了中国的风土人情,成为外来作物最成功的一个。从大历史的观点来看,小麦向中国的扩张,经历了一个由西向东,由北而南的扩张过程,直到唐宋以后才基本上完成了在中国的定位。小麦在中国的扩张,既排挤了本土原有的一些粮食作物,如黍子等的原来的地位;也改变中国人的食物习惯,如黄河流域之以面粉为主食等,成为仅次於水稻的第二大粮食作物。但由於自然和历史的原因,小麦扩张也遇到了很大的障碍,尤其是在南方。关于小麦与水稻种植的兴衰,甚至和社会历史走向之间的关系,不属本文讨论的范畴(故略)。本文关心的是汉字中的“麦”字。今既麦子引进有约5000年的历史,比稻、粟的历史短了约4000年之久,于是在汉字中的古“麦”字,会其意,就是“タ”(外)+“來”(来)两字的会意合一,其造字本义说,是从外域引进的“作物”之意。   
    1:《河姆渡源远流长稻作文化7000年前稻米部落揭秘》(2011.5.26,《宁波日报》):在河姆渡遗址考古发掘的现场,可以看到遗址第四文化层的上部,除大片木构建筑遗迹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出土了包括骨耜在内的农业生产工具和大批稻谷、谷壳、稻秆、稻叶。堆积层相互搀杂,平均厚度在40厘米至50厘米之间,也有厚达1米以上的。有的已经烧焦,有的保存完好,有的稻叶的脉络和根须很清楚,谷壳基本上还是金黄色的,不失原来的形态,甚至连颖壳上的纵脉和纤细的稃毛仍清晰可辨。有人从稻谷堆积的厚度及面积推算,稻谷总量当在100吨左右,可充400多人一年的口粮。这一换算数字可能有所夸大,但,河姆渡遗址中稻谷堆积之丰厚,数量之庞大,保存之完好,不仅堪称中国最丰富的史前稻谷遗存,就是在世界新石器时代遗址中也是极其罕见的。
    2:据中国历史博物馆佟伟华《磁山遗址的原始农业遗存》一文介绍:“依照这些大略估计的数字和所取的平均值计算,88个窖穴的堆积体积约为109立方米,折合重量约为十三万八千二百余斤。上述计算过程,很可能与实际存在着较大的误差。尽管如此,磁山遗址窖穴中粟米的储存量可以十万(斤)计,应当是可信的”。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40
暗处行走的水
文/塞壬

     “兰波,庞德……他们都是由秉性非凡的女人调教出来的。”我总在想,这样的女人,这些咯咯笑的精灵,这些称男人都是孩子的姐姐,这些水妖一样喊着她们的孩子和男人的女人,是那样呼之欲出:多么美好。当我们称她们为母亲,我们就会感受到大海。母亲影响着一个人的童年,一个人的性格和气质。对母亲的感觉和疑惑,我素来被一种巫气笼罩,缘于对子宫的迷幻,还有生殖和轮回。我跟父亲一样,是母亲的偷窥者。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跟你的父亲一样,让人受不了!”她对我摆出一幅厌恶的表情。我看见她躺在长椅上休憩,刚刚喝完了牛奶,唇角还沾着白色的奶痕,她的小脚,勾着就要掉落的拖鞋。慵懒而漫不经心。她是舒展的,完全放松。她的躯干娇小,稍微的丰腴。此时她可爱的小脑袋不再转动。她总是喜欢摆出一幅厌恶的表情。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厌恶,谁也不知道。此时,我的母亲,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的眼里,在一个极其平常的傍晚,她狐媚,性感,像头绝妙的母兽。同时,她又让我觉得是那样有距离感。
   而我,刚刚读完这样的句子:暮色弥漫着熏衣草的气味,绿衣邮差匆匆送来一个晚到的坏消息,摄影师的情人刚刚收拢她金黄的腿。。。。。。紧接着便是------躺在长椅上休憩的母亲,像头绝妙的母兽---------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孩子,母亲曾这样说。这个结论是缘于一种难以言说的敏感。对于母亲来说,我的秘密太多了,我是如何处理第一次的例假,我到底了解女人多少?了解男人多少?为什么我不让她碰我的内衣?为什么我不让她看到我的身体------我从不跟她一起去澡塘子。而所有这些,母亲她知道,当她的女儿如果真的跟她一起沟通关于女人的所有秘密真相之后,那我该有多么难为情,让女儿了解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所有真相,这也让母亲难为情。即便是与母亲面对面,我们也不愿意赤裸裸地面对那个真相。当我们对视时,我们在瞬间就会达成一种可怕的默契,我们彼此了解。我们隔阂着,但又紧密联系在一起,像暗处行走的水。面子上我们彼此敏感,客气。
   还有谁比我更了解母亲,或者反过来。她是小镇医院的护士。受过很好的教育,年轻时爱看法国文学。而我的父亲严格来说是个农民。那几年日子不太宽裕时候,我的母亲仍然每年冬天要吃红参,她说是补血养颜的,有时医院没有卖的,她就托人到外地去买。任何一季的流行风,母亲都是要追的。在那样一个小镇里,当时讲究所谓浪漫的人并不多,而我们家按照母亲的意愿,每个人的生日都必须要搞一个像模像样的晚宴。她都备有礼物。我的同学中,有好多人是根本不过什么生日的。忘记是常事。在医院她是口碑极好的护士,声音轻得像春天的风一样,对待所有的病人都细致入微。左邻右舍的说她能干又好心肠,舍得帮人。她满足于别人对她赞美的虚荣中。她常皱着眉埋怨父亲不懂营养搭配饮食,不爱讲究个人卫生,不讲究仪表。。。。。。我就这样慢慢地长大,我理解了一个女人她的一生的那点烦人的情趣,现在我们叫它小资。从骨子里,我对此不屑,即便我从未表露,但母亲是知道的,她咬着牙横我一眼说,哼!跟你的父亲一个样!
    其实那时的我,已在读张爱玲。按理,对母亲的虚荣是不该有这种不屑情绪的。我应该相当认可才对。至于为什么会对母亲这样,现在想来,我才明白我跟母亲都是自恋的人,只认可自己的,别人,甚至包括母亲,我都会抱以不屑。唉!真是的!
  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说医院的几个院长主任什么的爱慕我的母亲,哦,不,说是我母亲跟谁谁好上了。我是不信的。从来不信。理由是母亲看不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那几个所谓儒雅的院长和主任们,我是见过的。各个方面,还是举出来吧,地位啦,学识啦,气质啦,还有好多好多,比我那老土的父亲强多了吧?是强多了。可我坚信,母亲看不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至于为什么,我能意会,不能言传。
     我跟母亲对视的时候,她看穿了我的一切。她丝毫对我的那种理解没有任何感激------我相信母亲是清白的。
   “你坐过来!”她跟我说,“再坐过来一点,让我来告诉你!”
  “你是我的女儿,难道你没看出你的父亲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文化味吗?”
    此言一出,我立即明白了,这就是我能理解但没法说出来的那个东西,文化味,延展开,应该还有男人味。在母亲的眼里,一个农民到底有什么样的文化味呢?我不想问母亲,那是她跟父亲的默契。他们最隐秘的欢乐。现在想来,所谓的埋怨父亲不懂营养搭配、不讲卫生,不注重仪表,这些简直就是可耻地调情!只是我那时不懂。
  多少年来,母亲总是说我像父亲,什么都像,其实我更像她。我秉承她的东西要比父亲多得多,她知道的,但她就是从来不这样说。我们敏感、虚荣、风骚、自恋、贪图享受。。。。。。当然,优点嘛,我跟她一样,是不愿去说的------也许没有!我们隔阂着,但又紧密相连,像暗处行走的水,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42
爱着你的苦难(外一篇)
文/塞壬
   
   
    他在流鼻血。但他看着我。他那苍白、虚弱的外表下有一种清澈如水的东西。我了解他的骨头,他的肠子,还有他的脏器。它们一样地清澈如水。我甚至看见了他河水一样的命运,薄薄地。现在他,我的弟弟,他在我面前抽泣,一个肉身隐退的干净的魂灵在抽泣。
    我打了他一耳光。他流鼻血了。我再一次遭遇到另一个自己,我的虚弱,还有跟他一样单薄、河水一样的命运。跟任何一次一样,我会跑过去抱着他哭。他的血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哭着嚷: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呀!
    面对这样的弟弟,我会无端地悲悯,悲悯我们活着,要受那么多的苦。我总是想起我跟他一起放的那头小牛,听话、懂事,睁着大眼睛,满是泪水。
    他是贴着我长大的。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姐姐呢?健康、野性、有力气。笑声能吓跑阁楼顶的鸽子。他每晚贴着她睡,蜷伏在她的左侧,无声无息像只猫。她了解他身上的一切,皮肉、骨头,毛发、脏器,包括他那蜷着的生殖器。这些她都触手可及。她唱歌的时候,他用他的大眼睛看着她,无神的,那时,他被她带走。
    这样的烦人精、跟屁虫是让我无可奈何的。除了他,谁也没办法让我流泪。去学校读书,他会尾随跟你出来。有一回,我走得好远了,眼看天就要下大雨,跑到学校也得二十分钟。我就小跑起来,忽然就听见后面有人哭着喊我。他跟来了。
    你回去!快回去!天下雨了。我对他招手。
    他瘪着嘴哭。向我一路奔跑过来,他那么瘦弱,在喘气。我了解这瘪嘴的哭法。雨很快就落下来,我站在那里等他,他拢来了,就扑到我跟前,抱着我的腰,仰着脸看着我。我一言不发地把他背在背上,冒着大雨,往学校疯跑,一路泪流满面。
    打他,他承受一切。也不怨你。
    我们是不能对视的,不,我不能注视他。那些个有月亮的夜晚,月光安静地泻在庭院的扁豆架上、泻在天台的水井沿上。(不,这不是在抒情!)他坐在石磨上吃我给他煎的鸡蛋,他的脸勾得很低,几乎贴着碗。我就站在他背后,他穿着白衬衣,身子是弓的,他那孱弱的样子,嵌在苍白的月光下。嵌在我心里,生疼生疼的。他吃着我给他煎的鸡蛋。
    我所感知的,是月光照彻着他的苦难。这样的苦难也是我的,普遍的,默默地不为人知。我又想起他帮一个瓜农捡瓜的样子。那是一个卖西瓜的老人来到村子,一帮顽劣的野孩子抢了老人的瓜,踢翻了他的担子,瓜破了,滚了,哄抢后就作鸟兽散。我的弟弟留下了,他默默地躬身给那老人捡瓜,拾好他的担子。他那样子,虚弱、苍白。跟月光下坐在石磨上吃鸡蛋时一模一样。
    我无法解释这种认同,这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但却给我同样的感受,我再一次看见了------------
    高中毕业后说是要去学开车。我在武汉闻讯后赶回来制止。他就用他那双大眼睛注视着我,没有滴落的泪水噙在眼眶打转。他开口跟我说话,他的声音浑着胸腔的轰鸣。我的少年长大了,我不能支配他。
    多年后,我南下广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能准确地闻到某一类人,他们瘦弱、苍白,平民的表情中透着一种清澈如水的东西。他们有时看着你,让你觉得你永远无法伤害到他。他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他们承受一切。他们勾着头吃着快餐,背着大黑包跑着业务,干着皮肉不轻松的差。我想起尼采,他抱着一头生病的老马放声大哭:我的受苦受难的兄弟呀!我不知道,在安静的夜晚,是否有人会细致地抚摸他们平躺的肉身和魂灵。
    他把女朋友带到我面前。这是个眉眼很顺的女孩子。她贴着他,一言不发。他看着她,眼里是一种我极其陌生的东西,我想那叫做爱情。我的少年长大了,他知道爱一个女人了,他知道做爱吗?我真不明白。他再也不用贴着我睡了,现在她贴着他。她能像我一样了解他的一切吗?他的骨头、他的肠子、还有他的脏器。看着他的背影,她会不会像我一样泪流满面?他会跟她结婚,就像所有的人那样,还会生出孩子。为什么我惹不住悲伤?一旦深入他生命的细部,哪怕是件平常的事,我都要伤心、难过。我再一次抚摸到了那苦难。
    我开始想着他的成长,林林总总,我想到他的将来,完全可以预料的,像规律一样可怕。我再一次想起他的背影,看见他河水一样的命运。我注视着他,上帝注视着我。我不知它是否会流泪。
    母亲打电话过来向我哭诉,你弟弟开车很辛苦,一个星期前给人拖了批货去安徽,前天去跟人家要运费,那人不给就算了,还叫人打了他,他被打倒在地上,那些人用脚踢他的肚子----------他今天还要出车,我叫他休息,他不肯----------
    我想起多年前打他的情景,他承受一切,默默无语。我哭着抱住他: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第二天,他什么都忘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闯进来一个瘦弱、苍白的年轻人。他喘着气,睁着大眼睛看着我。黄总监,我----------
    他跟我说,他是一家印刷厂的业务员。一个半月前接了我公司的一笔单,到现在还没收到钱,财务的小姐说,那笔钱没有拨下来,叫他等着,他等了一个多月了。每次他来,财务室的几个小姐理都不理,只顾在那儿说笑,今天惹不住了,才闯到我的办公室。
    怒火一下子涌向了太阳穴,但我忍住了,我不能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失态。这笔钱我早拨下去了。听听我的财务小姐的解释吧:谁叫他那么木,收这种钱哪有那么容易?规矩都不懂,你说,给我们办公室的几个小姐买点小礼物会穷死他吗?我听不下去了,不顾一切地喝住了她,真想,真想煽她一耳光,它妈的!
    这是规矩。我的弟弟,他是不是也没弄懂什么规矩?
    母亲说,你弟弟第二天就要出车。
    我看见,那样的一些人,我能闻到他们的气味。他们走着,或者站立,他们三三两两,在城市,在村庄、在各个角落。他们瘦弱、苍白,用一双大眼睛看人,清澈如水,他们看不见苦难,他们没有恨。他们退避着它,默默无语。我突然觉得这就是力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力量没有消弥,它只是永久的持续。我们讲的所谓的道理或者意义就在其中。真正懂的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去想。我看见我也身在其中,被带动飞快地旋转起来,我与他们相同,却又不同。我看见了他们身上的苦难,并因此深深地爱他们。注视着他们,我会泪流满面。


暗处行走的水


     “兰波,庞德……他们都是由秉性非凡的女人调教出来的。”我总在想,这样的女人,这些咯咯笑的精灵,这些称男人都是孩子的姐姐,这些水妖一样喊着她们的孩子和男人的女人,是那样呼之欲出:多么美好。当我们称她们为母亲,我们就会感受到大海。母亲影响着一个人的童年,一个人的性格和气质。对母亲的感觉和疑惑,我素来被一种巫气笼罩,缘于对子宫的迷幻,还有生殖和轮回。我跟父亲一样,是母亲的偷窥者。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跟你的父亲一样,让人受不了!”她对我摆出一幅厌恶的表情。我看见她躺在长椅上休憩,刚刚喝完了牛奶,唇角还沾着白色的奶痕,她的小脚,勾着就要掉落的拖鞋。慵懒而漫不经心。她是舒展的,完全放松。她的躯干娇小,稍微的丰腴。此时她可爱的小脑袋不再转动。她总是喜欢摆出一幅厌恶的表情。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厌恶,谁也不知道。此时,我的母亲,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的眼里,在一个极其平常的傍晚,她狐媚,性感,像头绝妙的母兽。同时,她又让我觉得是那样有距离感。
   而我,刚刚读完这样的句子:暮色弥漫着熏衣草的气味,绿衣邮差匆匆送来一个晚到的坏消息,摄影师的情人刚刚收拢她金黄的腿。。。。。。紧接着便是------躺在长椅上休憩的母亲,像头绝妙的母兽---------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孩子,母亲曾这样说。这个结论是缘于一种难以言说的敏感。对于母亲来说,我的秘密太多了,我是如何处理第一次的例假,我到底了解女人多少?了解男人多少?为什么我不让她碰我的内衣?为什么我不让她看到我的身体------我从不跟她一起去澡塘子。而所有这些,母亲她知道,当她的女儿如果真的跟她一起沟通关于女人的所有秘密真相之后,那我该有多么难为情,让女儿了解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所有真相,这也让母亲难为情。即便是与母亲面对面,我们也不愿意赤裸裸地面对那个真相。当我们对视时,我们在瞬间就会达成一种可怕的默契,我们彼此了解。我们隔阂着,但又紧密联系在一起,像暗处行走的水。面子上我们彼此敏感,客气。
   还有谁比我更了解母亲,或者反过来。她是小镇医院的护士。受过很好的教育,年轻时爱看法国文学。而我的父亲严格来说是个农民。那几年日子不太宽裕时候,我的母亲仍然每年冬天要吃红参,她说是补血养颜的,有时医院没有卖的,她就托人到外地去买。任何一季的流行风,母亲都是要追的。在那样一个小镇里,当时讲究所谓浪漫的人并不多,而我们家按照母亲的意愿,每个人的生日都必须要搞一个像模像样的晚宴。她都备有礼物。我的同学中,有好多人是根本不过什么生日的。忘记是常事。在医院她是口碑极好的护士,声音轻得像春天的风一样,对待所有的病人都细致入微。左邻右舍的说她能干又好心肠,舍得帮人。她满足于别人对她赞美的虚荣中。她常皱着眉埋怨父亲不懂营养搭配饮食,不爱讲究个人卫生,不讲究仪表。。。。。。我就这样慢慢地长大,我理解了一个女人她的一生的那点烦人的情趣,现在我们叫它小资。从骨子里,我对此不屑,即便我从未表露,但母亲是知道的,她咬着牙横我一眼说,哼!跟你的父亲一个样!
    其实那时的我,已在读张爱玲。按理,对母亲的虚荣是不该有这种不屑情绪的。我应该相当认可才对。至于为什么会对母亲这样,现在想来,我才明白我跟母亲都是自恋的人,只认可自己的,别人,甚至包括母亲,我都会抱以不屑。唉!真是的!
  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说医院的几个院长主任什么的爱慕我的母亲,哦,不,说是我母亲跟谁谁好上了。我是不信的。从来不信。理由是母亲看不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那几个所谓儒雅的院长和主任们,我是见过的。各个方面,还是举出来吧,地位啦,学识啦,气质啦,还有好多好多,比我那老土的父亲强多了吧?是强多了。可我坚信,母亲看不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至于为什么,我能意会,不能言传。
     我跟母亲对视的时候,她看穿了我的一切。她丝毫对我的那种理解没有任何感激------我相信母亲是清白的。
   “你坐过来!”她跟我说,“再坐过来一点,让我来告诉你!”
  “你是我的女儿,难道你没看出你的父亲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文化味吗?”
    此言一出,我立即明白了,这就是我能理解但没法说出来的那个东西,文化味,延展开,应该还有男人味。在母亲的眼里,一个农民到底有什么样的文化味呢?我不想问母亲,那是她跟父亲的默契。他们最隐秘的欢乐。现在想来,所谓的埋怨父亲不懂营养搭配、不讲卫生,不注重仪表,这些简直就是可耻地调情!只是我那时不懂。
  多少年来,母亲总是说我像父亲,什么都像,其实我更像她。我秉承她的东西要比父亲多得多,她知道的,但她就是从来不这样说。我们敏感、虚荣、风骚、自恋、贪图享受。。。。。。当然,优点嘛,我跟她一样,是不愿去说的------也许没有!我们隔阂着,但又紧密相连,像暗处行走的水,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45
塞壬:写作,与正在发生的一切同步

文/周茉
在“面具”背后与世界对话

  周茉:您于2013年出版的散文集命名为“匿名者”,您是如何理解“匿名者”的?为何将自己定位为“匿名者”?无论以何种身份、何种角色在何处生存,都是真实的存在,是自我的选择。而您以“匿名者”自居,是否意味着这是对自我的质疑与逃避?或者说您并不认为“匿名者”时期的您是以真实的自我而存在的状态?于您而言在何种情况下才能够理直气壮的获得一种自我的肯定,一种身份的认同?

  塞壬:匿名者对我来说,是一种生存境况的选择。在广东,在生存的场里,我们很多时候是被时代,被某种特定的生存环境代号化了,比如进到一些公司,在内部你必须使用英文名字,有的是工作牌上面的那个编号,每个人对应的那就只有编码。此外,为了获得生存的空间,你有时不得不篡改自己的真实姓名与个人信息。这说明,你是谁并不重要,你不需要独立的个性,你不需要辨识度。匿名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存机会。但是,人活着除了生存的需求,更重要的是精神的需求。当你匿名之后,你会发现,你忽然更开阔,更自由,你处在暗处,戴着面具,你会有某种窃喜与卑劣的快感,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是无法进入那种环境的,类似于卧底。当你的匿名只是用来维持生存,那么那个真实的我,就会获得第二重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自己,他人。这不是对自我的质疑与逃避,相反,在这种角色的转换中,你可以看清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呈现出更丰富的自己。我现在是一个作家,自我的身份认同只有作品,其它的,都不可能。在任何时候,我都是真实的,不论是匿名者,还是塞壬,她们都是黄红艳这个女人人生的全部,名字不重要。Vivan,塞壬,黄红艳都只是一个名字。

  当记忆染上情感的气息

  周茉:在一些关于湖北的散文中,诸如《悲迓》、《消失》、《1985年的洛丽塔》,您写城市化进程、写故土亲友、写自我成长,均脱离不了两个关键词:时间,变化。在时代与体制面前似乎只有前行,只有服从。您的文字看似是在回忆中抒情,可否理解为亦是一种呼唤与对抗?以内心最纯粹的情感与最真实的记忆完成对“消失”的对抗,对“颓败”的对抗?

  塞壬:我从来没有单纯地对抗过这些。对抗是一个相对没有退路与迂回的词,它斩钉截铁,它太简单了。我是一个情感无法一语中的的人。我的故乡,我的记忆,我的成长,包括城市化进程中的某种东西的消失,我面对它们的时候,情感是复杂的,荒谬的。我迷恋颓败,同时我为此悲凉,记忆之于消失,它既是痛苦也是欢欣,我的记忆随着我的不可救药的审美可以篡改,篡改成我迷恋的那个样子。我要说的是,文学,可以在情感上臻至一种自我陶醉,如果硬要说对抗,那一定是文学表达让它在那里对抗,达到表达的效果。

  一座城,面朝未来,遥望故乡

  周茉:故乡湖北给您留下的是深入骨血的“楚地悲迓”,它成就了您散文的一种属于个人经验的独特基调。若说它是原初的精神归宿,那么您是如何看待第二故乡广东的呢?在您的文学之路上广东作为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塞壬:在《匿名者》散文集之前,我写了一本《下落不明的生活》,《匿名者》是这个集子的延续。我最初的写作就是广东的流浪经历,下落不明的生活。没有广东的经历,我不可能写作,它不是影响我的写作,而是我的写作之源。只有在异乡才能眺望故乡,只有举目无亲,孤身一人,身心千疮百孔才能体会这人世之辛酸。我在广东触发了写作,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做一个作家。

  始终相信并保有爱的能力

  周茉:您的几篇散文诸如《哭孩子》、《羊》、《托养所手记》,目睹并亲身经历了生活中的混乱与疯狂,既是个体现象,又是社会中存在的真实问题,相信您辗转各个城市也有很多类似的经历。在进行这样的文字创作时您是否会有深深的无力感,甚至是对生活、对写作的终极目的产生怀疑?进而使这些题材的散文基调表现出些许沉郁与哀伤?

  塞壬:我在创作这几篇文章时,有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即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身在其中。我认为,即使自处内心的地狱,即使身处人生的低谷,也要满怀希望地相信明天,也要保持内心的鲜活与爱这个世界的能力,相信爱。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我不会选择文字来表达。我几乎很少考虑终极目的,不论是生活还是写作,我是一个深陷于内心与写作内部的人,极少跳出来思考遥远的,高深的,跟此刻生活无关的东西。沉郁和哀伤,我想是一个作家必备的特质。某种程度上说,因为沉郁与悲伤,才会发现身边一切细微而值得记录的美,才具备捕捉与体验这些情感的能力,才更能激发出爱的能力。诗人,小说家也一样需要,它甚至是一个基本的审美,是情感的基本基调。

  感性与理性的奏鸣

  周茉:阅读您的散文最大的感受是细腻与厚重。细腻源于您对器物、对感知微小而精准的描写,像《旧词条》、《橘子,橘子》、《入侵者》等。当每个独立的个体集结,便形成了具有穿透力的饱含情感线索的文字。在散文写作中您是否更多的以感性的一面驾驭文字?文章的感性又是如何统摄逻辑的理性的呢?

  塞壬:感性,可以理解成直觉吗?感性与理性从来不是相悖的。感性因素是一个写作者必须具备的特质,它甚至是决定作品成色、品质的关键因素。没有理性就没有逻辑。说到如何统摄,我认为,首先不必去考虑这个问题,好比你是一个导演,你的文字便是你的作品。只需做到,按自己的内心与想像力去表达你要表达的东西。最终你会发现,所谓感性与理性的问题,它们自己会在内部形成某种和谐与统一,这很奇妙。我和朋友做过一个实验,将一些用形容词描述的名词排列开来,就会自觉形成一个画面,例如“睡着的猫咪,微风,柔软的红色沙发,斜射进来的阳光…… ”,呈现出属于文字的独特气息与意境。

  诉诸自我:情感的累积到释放

  周茉:您在《文学无意识》中谈到写作仅是因为“写我所想”,并非有多么崇高的文学理想。那么对您来说散文写作到底意味着什么?散文写作的过程是否是一种自我剖析与发现的过程——每隔一段时期去重新审视不同生活状态下的自己?在完成这种情感释放与内心表达之后,您有何体悟?或者说通过您的文字您最真实的收获是什么?

  塞壬:散文写作对我来说实现了自我的表达,对着这个世界表达了“我”。表达了我的发现,我的情感,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我时常在不同时期去审视自己,我是否还是当初的那个我。或者说,我是不是呈现出了全新的品质与潜质。散文写作,我力图保证去写我必须写,我愿意去写的东西,这一点很难。每一次的写作,我几乎元气大伤,像大病初愈,散文写作过程是一个把骨血往外掏的过程,是一个精神内耗极重的一个过程。所以,纯粹写散文的人并不多。我真实的收获是,最终,我会成为一个药渣,一个空壳,一朵曾经精彩绽放过的花,一种纯粹的燃烧,但,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后悔。

  存在,即是真实

  周茉:通过书写的文字内容去感受您,看到的是一个有骨血、有风气、执拗而又坚硬的女子。而通过文字本身去感受您,却是柔软、深情、丰富、细致。现实生活中的您与文字世界中的您有何不同?您认为哪一种状态下的自己更加真实?

  塞壬:我文字中的人,绝对是真实的自己,当然生活中也是。没有哪一个人是可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的,没有哪一种人生是可以一语中的的。每一个人都很复杂,都是矛盾体,这就是人性的可爱,黑白泾渭分明其实是没有意思的。佛也有怒目与慈眉的时候,有的时候,即使是虚伪,这个虚伪也是真实的。

  不改初衷的“纯粹”

  周茉:您从2004年下半年开始写作,第一本散文集名为《下落不明的生活》,记述了您所经历的状态,担任的工作,遇到的事,碰到的人。到第二本散文集《匿名者》出版,将近十年的时间,您对于散文写作的态度与认知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是什么力量推动着您一直在进行散文写作?

  塞壬:这十年中,我收获了小小的声誉,生存状态得到了改善。但是,散文写作的态度与认知最好不要发生改变,最难的是,坚持初衷。尤其是在获得了一点点赞美与肯定之后更是如此。我当初写散文,根本没有想到文学,荣誉,功利以及写作以外的任何东西,坚持这份纯粹非常难,毕竟我也是一个俗物。我之所以还写散文,是因为我对表达自我,表达我看到的这个世界有着热情,我依然相信,在写作中,我可以摆脱一切困境,我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如果要说实话,还有一点,那就是为了维系表面的文学业绩的虚荣,我一直在写作散文。虽然有些情况下的写作初衷并非仅仅源于情感那么纯粹,但我依然以最认真的态度去面对每一个文字,每一次创作。我知道这很可耻,也一直在反省。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45
写作,与正在发生的一切同步

  周茉:您的散文多以现实中的广东与记忆中的湖北为发生地,是相对遥远与动荡的岁月。现如今结束了那种不安的生活,相对归于平静。当越过了回忆的顶峰,当情感全部被释放,散文写作是否意味着迎来了一段时期的瓶颈?对于未来的写作生涯您有何规划,是否会尝试更多的领域与方向?

  塞壬:这是一个我回答的最多,也最不想重复的话题。安定的生活是有助于写作的,国内著名作家们皆是范例。散文的写作,回忆只是一种,还有一种就是在场,即刻的,当下的,正在发生的,身在其中的写作,显然,我属于后者。我的写作,将与一切正在发生的同步。情感是一个每天都在更新的东西,它不存在全部释放,只要不是灵魂干枯,情感是一个与生命同在的东西,生活在继续,个体参与其中,必然会有新的体验,会有新的情感。瓶颈这个东西是一个作家的常态,它需要一个作家的自我更新能力,续航能力以及新的经验的储备,好的作家能够很快作出调整。但我的瓶颈与我安定的生活无关。目前我已经开始了小说写作,因为有些题材不太好处理成散文,写成小说比较适合。小说提供了更多的空间与自由,并且我很迷恋虚构,对于我来说充满着深深的魔力。我一直在尝试探索小说与散文的边界,试图找到两种文学形式过度的交点。未来的写作,我会小说与散文并重,在虚构与非虚构中实现表达。

  以文字书写传奇

  周茉:最后,有一个我个人非常感兴趣的问题,“塞壬”是希腊神话中的海妖,您为何要选取这个名字作为您的笔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塞壬:大家应该都知道塞壬的传说。但凡传说都让人充满了遐想。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传说,一个传奇。一个美貌的海妖,这个传说里有英雄,美女,死亡,色情,诱惑,以及某种神秘的力量,你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吸引人的呢?我希望我的文字也具有这种魔力。我希望我这个人能够有妖的魅力,然后用一生书写自己的传奇。(周茉)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49
太平秋韵
文/白荷
                    都说不到远方,不知道世界的广阔,不到深山,不知道秋天的况味。趁着国庆假期天气晴好,家人友人相约太平赏秋。
   一大早,我们一行14人分乘三辆车子迎着微微秋风向着太平山脉进发。清晨的郊外,空气分外清新。太阳将出未出,举目望去,满目苍翠,满眼皆画。一团喜悦刹时涌上心头。道路两旁叶子几近落尽的柿树上挂满了一个个娇俏的红灯笼,红得那么鲜艳、那么可爱,沉甸甸的压得枝头都弯下了腰。远处,望不到边的甘蔗林像一排排整齐的士兵正严阵以待;最诱人的当属那一树树黄亮亮的橘子,挂在枝头随着风儿左右摇摆,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窗外,金闪闪的稻田方阵俨然,棉桃宝宝也被秋风逗的合不拢嘴,她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绽出雪白的棉花;大片大片的绿豆豆荚随着风儿起起伏伏,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晚熟的芝麻嫩蕊点点。远处的山峦轮廓明晰,云彩姑娘在蓝色的天空里轻快舞蹈,挥手、扭腰、旋转、静立,生动轻巧的让人不舍眨眼。
一路花草芳香,一路鸟鸣啾婉,不知道转过多少弯,愈向前山路愈险,愈向前竹林愈密,愈向前山涧愈幽;愈向前秋花愈绚烂。阳光斜照下来,小草、野花亮晶晶的直晃人眼。随风飘落而下的黄叶依依不舍的绕树打旋,迎风摇曳,零落成泥碾作尘,情意萋萋芳如故。那蜿蜒曲折的林间幽径,究竟盛放了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太平那万般风情,又将与何人轻诉?
“快看,有瀑布……….”正思绪迷蒙间,活泼的雯美女大声嚷嚷。抬眼望去,一道白练似的的瀑布自山顶铺泻而下,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别样的光彩。轻雾般的水汽弥漫了整个山道,洒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凉。群山墨绿苍苍,瀑布飘逸出尘。那份灵动那份鲜活宛若太平之魂,推门伫立与瀑布两两对望,生平第一次感觉与自然是如此的贴近,周身都仿佛氤氲着太平那迷人的清香气息,踏实、稳定。风轻吟,曲飞扬,嗅着风中淡淡的桂花香,和着些许凉意、诗意,恬淡而唯美。芊芊桂子含苞浅笑的嫣然,旖旎了一地太平风情。拈一缕桂香串成串,携一腔温柔轻细语,静静感受太平那翦翦秋韵。
漫山遍野的竹子挤挤挨挨,桂子、银杏、松树、樟树......
......隐于其间,地肤草、马兰头、串串红、美人蕉....竞相开放。连绵陡峭的山峰巍然屹立,葱郁的青竹和蔚蓝的天空交相辉印,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清寂的太平山庄因为我们的到来霎时热闹了起来,房舍边缘是一汪清塘,塘水清澈澄明,不知名的水生动物悠游浅戏,不时有鲫鱼跃出水面。看着这澄澈碧水,顿时心向往之,伸出双手与碧水紧紧拥抱,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50
一股微凉清漾,轻柔、静谧,宛若纯净的镜面,安详地映照着太平苍穹。
山庄旁边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来古寺,虽说屋舍简朴了点,但其来历传说却久远厚重。据说始建于隋末唐初,为纪念一神猴而建。相传隋朝以前,此地处于深山峡谷中,百姓生活贫困不堪,野兽时常出没伤人害畜,搅得人心惶惶、四邻不安。有一年,一神猴凭空出世,专为百姓做好事,遇野兽伤人害畜,就以神功制服,自此,家家平安,人人踏实。人们为纪念神猴功德,遂建西来古寺。
    走进寺门,疑似寺庙看守的哑娘,看着我们这一大群人涌进寺内,脸庞蓦地腾起一种莫名的不知是惊吓还是欢欣的表情。对着我们咿咿呀呀一通比划。如来佛、孙悟空、观世音、菩提老祖像端坐于寺内。或许是时间久远的缘故,佛像的色彩已不再鲜明,但眉眼表情却清晰如昔。寺的北面,一个长长的天然大石洞贯通东西,一人多高,宽窄不一,村民谓之曰:“仙人洞”;石洞上方巨石成堆,大小不等、高矮不一。远望去巨石堆颇像一双手合十的老者,威严端坐。村民谓之“仙人打坐”,传闻是菩提老祖在此打坐修炼。看着眼前的“菩提老祖”我的思绪又神游去了吴承恩笔下的《西游记》中。
寺院正前方,一棵悠悠银杏茕茕独立,是那般的打眼,那般不羁。只是不知是寻幽修行还是历经繁华后的淡定,就那么寂寂独立,清奇素淡。据说银杏是雌雄异株,单株是无法结果的,可眼前的这棵高大的银杏树,却残挂着圆而大的果子,扇形的叶子金黄金黄的,像一道瑰丽的霞光屹立于群山葱茏中。银杏的外围,一座竹子搭建的亭廊沿着石阶一路蜿蜒向下,风吹日晒的缘故,竹廊有些许暗沉,边缘悬挂的小灯笼给他增添了一抹鲜亮。“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微风轻拂,竹影婆娑,轻盈古典之美跃然而出。
   紧挨着西来古寺的是一座烈士陵园,听同行的朋友介绍此陵园算是衣冠冢,看着眼前这大大小小的石碑,无边的思绪迭踏而至,我仿佛看见在炮火纷飞中,那一个又一个平民英雄,他们前仆后继,他们欲血奋战;他们奋不顾身;他们血染河山,今天的幸福是英雄们用生命和献血浇灌而来,我们静静瞻仰,深切怀念………祈愿丰碑长在,英魂永存!
    沿着太平山脉前行,漫步在生机盎然的山野林间,花海、绿叶、秋果、碧水,让人是目不暇接、心旷神怡。举目远眺,美轮美奂的景致跃入眼帘,山林独有的新鲜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峰向着天际无限延伸。叫不来名字的树木,有的黄叶渐落,有的葱茏如昨;有的红叶点点;有的枝干光秃。脚下,红廖美艳,雏菊清妍;狗尾草繁盛;苦苦菜鲜嫩;远山近景互相呼应、交相衬托,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蓝天、白云、竹涛、凉亭,秋风徐来,心思慢慢荡开,展眉一笑,清淡安宁!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4:54
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观电视剧《福贵》有感

文/地老天荒

第一次一口气读完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活着》。掩卷之余,心情复杂而沉重,一直不太喜欢悲情文字,每每读完都让人如鲠在喉,久久不能从那种黯淡的心境中恢复过来。再次触碰这本书,是由《活着》改编的电视剧《福贵》。《福贵》虽然保留了余华小说的悲剧色彩,但却在悲剧的基调中赋予悲剧故事不动声色的幽默、诙谐与温情元素,令人泪湿沾襟、欲罢不能。

这是一个讲述普通人的人生故事。地主少爷福贵娶了城里米行老板女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不料沾染赌博恶习,终于有一天赌光了家业,命运从此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父亲因“牛变羊,羊变鹅,鹅变鸡”而一命归天,他们全家成为债主龙二的佃户;为救母病他怀揣两块光洋去城里抓药,岂料被国民党部队拉去当兵,与米行的大伙计春生在战场上结为生死之交;当他历经艰难幸运回家时,女儿凤霞却因高烧成为哑巴,母亲也已离开人世;枪毙龙二的枪声,让福贵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儿子有庆为春生老婆莉莉抽血意外身亡,凤霞暗恋的胡老师因为有庆事件而逃避,凤霞违心嫁给二喜;妻子家珍因操劳过度患上无法治愈的软骨病,二喜为报喜失足溺毙徐家川河;凤霞顶替二喜在建筑工地被预制板碾压身亡,不久,家珍也随凤霞离别人世……无论是小说还是剧情,总让人感觉生命中的温情一直与死亡如影随形,悲喜交加,跌宕起伏,令人唏嘘长叹。终于,福贵也老了,头发全白了,故事也结束了。相比小说的悲情与绝望,电视剧涂抹上一丝慰藉和温暖的色调,给福贵留下了一个孙子“苦根”。最后的画面是,福贵高兴地和春生、苦根牵着老牛朝着晚霞走去……

人们常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是《活着》却完全颠覆了这一说法。福贵有着一位善良美丽、善解人意的妻子家珍,有一对聪慧乖巧、勤快淳朴的儿女凤霞和有庆,还有一个温和孝顺、任劳任怨的女婿二喜,这本该是多么一个和睦幸福的一家子!可是,在那样一个生存艰难的岁月里,他们都在单纯和苦难中走向了死亡,带走了福贵一生所有的希望,最后只剩下卑微的活着。这种直面生活原生态,对生存与死亡的本真呈现,以一种令人震颤的方式抵达人的内心。最让人辗转反侧的场景是家珍临别之时,伴随着一个个人生过往的镜头,那一声“我不想死,我想能天天都看见你们”,不禁让人肝肠寸断,悲从中来。

不能不佩服福贵对苦难和不幸的承受力。是的,他亲手一个个送走了这些至亲至爱的人们,当然也哭过痛过,但却没有抱怨,没有悔恨,而是以一种乐观、大度、从容的心态坦然面对。他对生活有独到的感悟,有一种沧桑过后的沉淀与平和。他钟情花鼓灯,对家珍一往情深;他学会种庄稼,起早贪黑田间劳动;他不介意“漏网地主”的名声,与满仓们打成一片;他没有因为有庆之死,迁怒胡老师和春生,相反还安慰和保护他们;他与苦根相依为命,与老牛对话……这些看似平常简单,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独自承受过,才会明白——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面对血泪和辛酸,我们更需勇气与坚持。

无论是阅读《活着》还是观看《福贵》,总让我想起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热爱生命》记述了一个悲壮的故事: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位西部淘金者在返回途中被他的伙伴抛弃了。他蹒跚在布满沼泽、丘陵、小溪的荒原上,没有食物,身体非常虚弱,而且腿受重伤,血流不止。就在他艰难地寻找出路时,忽然遇到了一匹病狼,病狼跟在他的身后,舔着他的血迹尾随着他。就这样,两个濒临死亡的生命,拖着垂死的躯壳,在荒原上互相猎取对方。为了活着回去,淘金者最终在人与狼的战斗中人获得了胜利,他咬死了病狼,喝了它的血,最终获救。小说把人物置于近乎残忍的恶劣环境之中,让主人公与寒冷、饥饿、伤病和野兽的抗争中,在生与死的抉择中,展示了人性的坚韧与顽强,奏响了一曲生命的赞歌,因而有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生命,就是不放弃希望,不放弃自己。当这部沉重的故事结束时,“活着”的意志,是福贵身上唯一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然而,面对人生的厄运和苦难,面对生活的琐碎与残酷,许多人放弃了对生命本真的热情与热爱,丧失了前行的勇气和力量,或打回原形,或一蹶不振,甚或草率轻生。《福贵》最可贵的地方,就是告诉我们:以一颗单纯的心去面对人生不幸,以豁达的心学会承担与放下。因为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02
蒙田启示录

文/提诺

在某件事物十分普及,以至于人们对其熟视无睹的时候,我喜爱架起一副望远镜去窥探它的起源。
有一些具体的事物,比如火车、蒸汽机、汽车、因特网等等使人们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而那些抽象的事物,比如哲学,信仰,或是政治观点,则时而潜移默化,时而腥风血雨地推动人类文明前进。
具象的那些事物,会让我们情不自禁去想象这些事物还未存在的生活:“没wifi的时候这人每天都在干嘛啊?” “你说古人异地恋的时候多痛苦啊?”
而抽象的那些事物,却因为我们被浸泡在根深蒂固的文化和思想中,而变得难以捉摸。当一个民族生存在民主里面,他们便很难体会集权暴政的感觉,因此便酷爱咂咂嘴抱怨政府的无能。当一个民族被禁止言论的自由,便不会去奢望,仰望那无尽的苍穹,而是专注于驰骋在那有限的草原之上。
因此体会抽象事物时所产生的距离感会比体会具象事物时要强烈许多,在将自己浸泡在一个辽远的文化中所获得的启蒙也似乎显得更有价值。如同千辛万苦地潜入了陌生的海底,并在里面找到了一颗似乎在陆地上价值不菲的宝石。我无法确切体会这宝石与这海洋那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唯一能确信的是这宝石,在一位生存在陆地上的人类眼里,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在我遇见蒙田以前,我一直在潜意识中默认Essay这种文体似乎在人类历史中一直存在。Essay在中文中可以翻译为论文,短评或是散文,随笔。后来了解Essay这词源于中古法语的essai,意为尝试,企图,才逐渐感受到这种文体似乎是一种曾经新颖的存在。在高中英语文学课上,老师曾问过这个问题:“What is essay?” 而由于睡眠严重缺乏,我却权当这是一道定义题,在昏昏欲睡中记下了一个个关于essay的定义。这个问题在两年后我终于阅读了essay之父蒙田的作品时,重新出现在我脑海中。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那所谓的深海的宝石。
蒙田启示录

上图这个美男子就是蒙田。有时候我会看着他的小胡子,然后想,如果没有他,那人们在五百年前是否便还未开始利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
如今essay已经成为了最常见的文体。我此刻在写的是一篇essay,我早上读的报纸上有许多essays,网络上疯传的各类文章虽质量参差,但他们也是essays。只要一篇文字中含有作者的想法,而文章又基于现实之上,我们便可以称其为一篇essay。
如许多文学爱好者,尤其是写诗歌与小说的作家们,都在生命某阶段对莎士比亚这一号人物产生过臆想,我怀着相同的心态读着蒙田。他淳朴的文字,略带喜感的诚实腔调(仿佛在如此努力以及刻意地诚实着),和他有些无厘头的选题,都让这号被誉为essay之父无比的可爱。

例如,在一篇讨论书籍的文章里,蒙田做了一个在十六世纪法国文化圈里标新立异的决定。他说,他只读自己喜欢的书,遇到不喜欢的书便会马上抛到一边不想看了。读到这一部分我竟然被这种近乎稚气的诚恳逗得笑出声来,但马上便意识到,在这种表达自己想法的文体都不存在的时代里,他所写的字,从某种意义上彻底改变了作家,思想家在未来的社会地位和责任。而这种地位和责任,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在从某种意义上正在飞速流失,尤其是在当今中国。
我之所以希望将五百年前的蒙田再次呈现,也许就是希望从某些事物的起源,去找这些事物存在的意义。也许有人会质疑说,正是因为作家,思想家不再如以往重要,所以才会逐渐从社会主流中淡去的。但是我认为,与其说他们不再重要,不如说他们正无比迷失,在比以往更加高速运转的物质社会和信息时代里。
我认为蒙田只是个很好的提醒,是那颗给人以启示的宝石。
十六世纪的欧洲,作家通常都作为记叙者和记录者扮演着被动的角色。而蒙田,则抛开公众观点和主流信仰,主动而真诚地表达着自己所想。蒙田在文章里写道:“he declared the mesaure of his sight, not the measure of things”。意思是他所写出的是对他观点的评价,而不是对事物的评价。蒙田无时无刻不在自省。
因此可以说与其说去理解蒙田的作品有什么历史意义,更重要的的其实是去了解蒙田这个人本身一些特质。

其中一个蒙田在他作品里时常提及的个人品质是他慢半拍的颖悟力。他曾说过自己要花相对长的时间来理解事物,而且他非常的健忘。但讽刺的是正是这慢半拍给予了他一些宝贵的品质。比如一位研究蒙田的学者曾经写道,正是因为蒙田在理解事物上慢半拍,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复咀嚼他所学过的事物,也因此在这个漫长的学习的过程中,获得了比快速的理解力更加重要的东西:坚实稳固的判断力。
1560年代的法国被权利之争和经济危机苦苦煎熬。当时的蒙田与许多其他法改积极分子一起工作,但不同于急着执行暴力制裁的他们,蒙田选择通过写作和思考来置身事外,让自己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述说着自己的看法。当整个国家仿佛都在为正在发生的混乱所沸腾不安时,蒙田则缓慢地去理解消化当下的情况,也因此免于掉入一些愚蠢的骗局。蒙田用不紧不慢的理解和他不紧不慢的文字来保持清醒,记录下了让我们后人更能看清当时现实的诚实话语。

第二个品质,与第一个品质相辅相成,是他强烈的好奇心。虽然对理解事物可能是慢半拍(而且这种慢半拍是蒙田本人所不断强调的,我倒觉得他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慢),他却对周遭的变化极其的敏感。十六世纪末期另整个世界走向都发生变化的,便是殖民主义的崛起,如同一头海怪,让许多国家在未见识其真实面目前便被其吞噬。而殖民主义也从多种层面颠覆了人们,尤其是西方文化中,对“人类”的看法。这个世界,在他们眼界里就不再只是金发碧眼,或是白皮肤高鼻梁,除了远在天边的中国以及其邻近的东方小国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皮肤,眼睛颜色各异的民族,都与他们一样分享着“人类”的称号。
人们开始远航,并接踵而至地带回家新的文化。差异性(Diversity) 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到五百年后的今天,成为了一枚热门词。蒙田带着巨大的好奇心去面对这差异,他在了解众多文化过后,选择了求同存异。他开始认为,这些被人们放大无数倍的差异——宗教的差异,文化的差异,性别的差异——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更重要的反倒是,这些差异中所存在的共同点。他在一篇较为猎奇的名为《怪物小孩》的文章里,提到了他在路上看到的一个连体婴。一开始,他觉得这连体婴甚是怪诞、可怜,可到后来,他却认为这连体婴,既然存在,便必定有存在的意义,因为没有事物,是存在于自然之外的。所以那些认为差异就是错误的看法,从逻辑上便否定了自然的存在。
他通过他好奇的双眼不断去看,去想象和思考。这种双眼是许多国家都需要的,尤其是在多元化在逐渐渗透人们生活当中的时候。这个世界只会越变越平,那些激进偏颇的偏见和先入为主的观察,则是这平坦上出现的无法逾越的沟壑。只有把这些沟壑逐渐填上,一个文化,也许才能在这平的世界里更加随心所欲地跨越。

最后一个我所要提及的品质,便是他的勇气。蒙田在当年对于性别区分十分保守的年代,却提出了认为男性和女性其实是在一个“模子下被创造的 (cast in the same mold)”,除了教育和传统的不同,两个性别其实没什么不同。蒙田更是大胆提出了,在婚姻中,其实女性许多时候占着主导地位,男人反而时而成为“女人的奴隶”。
这种勇气简单来说,可以是一个人在一个保守的时代里,表达出新颖观点的勇气。这种勇气,也可以是蒙田他想要不断驾驭自己想法的勇气。
可以说,这种陈腔乏调的对勇气的赞誉,在如今的时代里,其实极易被轻视和遗忘。尤其是在有因特网所建立的巨大世界的保护下,许多人在这个世界里说着一些平日不会去说的话,那些人会误认为这是一种勇气的表现。其实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勇气,不仅仅是能对着话题榜上的热门话题唱反调,而是去听那些广播上,电视上,甚至网络上都听不见的声音,以及去倾听自己对这些声音的看法。

以上的三种品质,绝不仅只有作家才需要,是在当今这个时代,想做出改变所需要的。
而最终作为一名写作者,我只想引用爱默生在他的日记里对蒙田文字的评价:“剖开这些字,会有血流出来;那是有血管的活体。”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03
Vocari  

Vocari,拉丁文,字面意思是to be called,被呼唤。当我第一次在拉丁文的课堂上见到这个词的时候,它便有种令人焦躁的魔力,让我不得不拿起笔赶紧把这个词写下来。而往后的四年里,我经常在笔记本的边缘用不同的字体刻画着这个词,仿佛是种咒语。
英文单词Vocation便是由这个拉丁词根延伸的。Vocation是神召的意思,是一个人天生下来就已经被分配好的职业,是一种使命感。这种使命感的来源不得而知,但是当你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召唤的时候,你却不得不去遵守,否则便心烦意乱。而我,便是这种使命的忠实信徒,以至于我在其庇护之下能感到攻无不克,以至于我在怀疑其存在时安全感尽失。

“姑娘不错呀,xx大学,学什么专业?”
“比较文学。”
“文学?!那你以后出来想做什么?”
自从认定了想走这条路,我最爱做的一件事便是脑海里收集一个名为“听到我学文学时候的反应”的表情包。
比如我妈,在她跟她人讲述自己的女儿要学文学的时候,便会眉头紧锁,俨然一副热血少女要奋斗的表情,义正言辞地说:“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培养成了一个文艺女青年,一名坐家!我已经准备好再战十五年了!别和我提退休!”
还有比较委婉的叔叔阿姨会说:“学文学不错。你英语一定非常好的。我儿子还在读初中,你要多和他用英语交流呀!”
还有比较直接的叔叔阿姨:“你以后真想当作家啊?不为爸爸妈妈想想啊。”
一般来说,应对最后这种情况,我只好使出我的杀手锏:“其实吧……我可能还会双学位经济什么的。” 话音未了,听到“经济”二字的大伙仿佛看到了黑暗里的曙光一样,稍稍松了口气。
  在大家伙向我甩来质疑眼光时,我已煅就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一副姿态:嘴角轻轻上扬,然后微微叹口气说:“没办法呀,就是很喜欢。”


在中国,我这姿态叫作年少轻狂,任性会玩,以及极度不负责任。
在美国,我这叫作装得一手高逼格。
在大学里,每当别人将我介绍给他们的朋友,总会强调1)我会照相 2)我是学文学的。这两者从某种方面仿佛定义了我在校园里的存在。前者说明,有个会照相的朋友以后再也不愁没头像换了;后者说明,一个亚洲人居然学文学,真奇葩但挺酷的。
我享受着用相机把美好的片刻变成一种小小的永恒呈现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眼眸中闪烁的真实的快乐。我享受为我爱的人用心写一首诗,他读罢眼角微微沾湿后抱紧我的力度。我享受在创作中把玩文学的无限可能性,化腐朽为神奇,化谎言为真相。
这些小确幸在别人眼里的确是小确幸,对我而言却是一种飞速在消逝的美好。在离开校园面对如火如荼的世界之前,我还能不顾一切,还能在我的小世界里面为所欲为。我仿佛能听到倒计时的声音,滴滴答答地计算着,还有人会被我的这些小确幸所感动的日子。我从未有勇气(除非在文字里)向他人展示我的背后,仅仅靠着创作所带来的能量支持。像是一座由正面看气势宏伟的城堡,绕到后方发现只有几根摇摇欲坠的木棍在支撑。
我的力量很大程度来自于我的信仰以及我对于这种使命的尊敬。如果这种信仰自己都失去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Vocari,to be called。当我每次发现自己写不出来时,我会祈祷似地去等待新的指示。如果上天真的安排了我去做这件事情的话,我一定能找到前进的线索。可是这些线索有时却是那么的难找,我便像是个忘记了家的方向的孩子。
能写,或写不出来,甚至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的情绪也因此随之波动。
在我心态平和,如同耐心等待奥德西斯归家的珀涅罗珀那般,灵感便会轻轻游上我的脖颈,攀附在我耳边呢喃。那时候我会写诗,写故事,英文或者中文的,取决于我身在哪个国家。我会在想象力的迷宫里寻找呈现我怪诞想法的最佳方式;在纵观世界的视角里找到让人耳目一新的共通点;在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找到被人忽视的戏谑和荒谬。
在我急躁不安,为大脑可怕的一片空白而临近崩溃的时候,唯一能安抚我的只有放声朗读自己喜欢的篇章,让那些先人的智慧麻醉自己愚笨的大脑。我不能去写,因为写出来的句子会又老套又生硬,简直像是小孩子拙劣的模仿画。我只能让自己去倾听,倾听那些比我要成熟得多的声音。
在我心中,作家不是砍几棵树在上面印上黑印便能成为的。作家是以最低成本创造智慧结晶的工人,是能通过文字的排列给予人强烈情感的魔法师,是对自己写的文字永远无法满足,永远贪婪想要更精确的表达的怪人。我也许永远也成为不了作家,但是我对文字的热爱却是真实的。我甚至没有选择,我被召唤去追随文字的艺术,永不停步。写作便是我的Vocation。
这才是我要在大学学习文学的真正原因——在人生最好的年龄,我希望能在倍受启发时创作,在灵感匮乏时学习;能以文学为媒介将地球上各种不同文化串联,看到共通性与差异并从其中找到能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的方案;能让文学成为我的三棱镜,折射出问题的本质,然后抓住它,去做点什么。
无论未来走到哪里,我至少知道没有人能偷走我这一路的追逐。
我知道只要我还能写作,我便不会一无所有。在暴风雨的夜晚里,我失去了所有,但只要向前走,远处还有个点着暖灯的家可以回,我所有漂泊的恐惧也便不足挂齿。

“你满脑子尽是虚头巴脑的文学,你脑子里没有现实!” 在一次和我妈的争吵里,她在电话那头这一句话,将我的世界定格了好几秒钟。
那时的我走在人行道上,穿着对于南方的冬天而言过于厚重的大衣,眼前卖水果的大叔正在将看上去比较靓丽的水果摆放在颜色黯淡的水果之上,我身后一个小女孩正对妈妈撒着娇:“妈妈我不想练钢琴,不想练钢琴。”
忽然一种强烈却难以言喻的感慨,感动和无可奈何涌上心头。如我这般,生活早已失去了虚幻和现实的界限。我们所谓的生活,就是一场未经彩排的戏码,我们没有权利选择被丢进哪个场景,但一旦进入那个场景我们便要逢场作戏。我妈妈所指的“现实”,也许就是这戏码本身。而我脑海里时常上演的,是另一出自导自演,力求于高度模仿“现实”的作品。我想妈妈是在提醒我,我首先要演好我的角色,才好接着做梦。

最后,我翻译一首我个人最喜欢的诗之一,关于作家的。


so you want to be a writer? 所以你想成为作家?
  Charles Bukowski, 1920 - 1994

if it doesn’t come bursting out of you
in spite of everything,
don’t do it.
如果她没有不顾一切地
从你身体内涌出,
就别写了。
unless it comes unasked out of your
heart and your mind and your mouth
and your gut,
don’t do it.
除非她不请自来地从你的心,你的灵魂,
你的嘴,和你的内脏向你走去,
否则就别写了。
if you have to sit for hours
staring at your computer screen
or hunched over your
typewriter
searching for words,
don’t do it.
如果你需要花好几个小时,
紧盯着电脑屏幕,
或俯在打字机前,
就为了寻找字句,
那别写了。
if you’re doing it for money or
fame,
don’t do it.
如果你为了金钱和名望,
就别写了。
if you’re doing it because you want
women in your bed,
don’t do it.
如果你为了泡妞,
就别写了。
if you have to sit there and
rewrite it again and again,
don’t do it.
如果你不得不坐在那
一遍遍地重写,
就别写了。
if it’s hard work just thinking about doing it,
don’t do it.
如果你想着要写都觉得难,
就别写了。
if you’re trying to write like somebody
else,
forget about it.
如果你希望像另一个人那样去写作,
那就忘掉写作吧。


if you have to wait for it to roar out of
you,
then wait patiently.
if it never does roar out of you,
do something else.
如果你在等待她从你胸口喊出,
那就耐心等。
如果她还没喊出声响,
那就做点别的。
if you first have to read it to your wife
or your girlfriend or your boyfriend
or your parents or to anybody at all,
you’re not ready.
如果你还得先给你老婆,
你女朋友或男朋友,
爹妈或任何人看,
那说明你还没准备好。
don’t be like so many writers,
don’t be like so many thousands of
people who call themselves writers,
don’t be dull and boring and
pretentious, don’t be consumed with self-
love.
不要像许多作家那样,
不要像许多称自己为作家的人一样。
不要变得无聊,沉闷,做作。
不要沉醉在自我陶醉中。
the libraries of the world have
yawned themselves to
sleep
over your kind.
don’t add to that.
这个世界书已经够多了,
不要让他们再为你的书而额外打个哈欠。
don’t do it.
unless it comes out of
your soul like a rocket,
unless being still would
drive you to madness or
suicide or murder,
don’t do it.
除非她像火箭一样冲出你的灵魂,
除非她让你发疯让你想杀人或自杀,
否则就别写了。
unless the sun inside you is
burning your gut,
don’t do it.
除非你体内的太阳正在燃烧你的内脏,
否则就别写了。
when it is truly time,
and if you have been chosen,
it will do it by
itself and it will keep on doing it
until you die or it dies in you.
当时候到了,
当你被选中了,
她会发生的,直到你死去,
或是她在你体内死去。
there is no other way.
没有其他的方式了。
and there never was.
从来就没有过其他的方式。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04


借着假期回到了出生的城市。
城市追随着自己的性子降温,降雨,雾霾,然后在措手不及时赠出几笔温煦的阳光。我却没能跟上她的步伐,于是我病了。
我一开始想把我的病责怪于这个城市的反复无常,与其说是我病了,不如说是这个城市在生病,然后传染给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朋友的我顿时被翻了个白眼,他说我又开始了我的资本主义矫情。自打五年前前往资本主义国家学习和生活以后,我每次回国与他见面聊天,都会被他以各种方式标签为资本主义的产物。我一边在思考着我这一说法怎么就资本主义了,一边在想那社会主义矫情是怎么样的。
在大街上行走时,我发现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有种矜持的快乐。
两位妇女靠在一颗榕树边眉头紧皱,时而比划着手势,好像在激烈讨论着隔壁老王妻离子散的故事。穿着白衬衫小哥塞着耳机,在飞速疾驰的车流中健步如飞,一副黑框眼镜平静地栖息在他的鼻梁上。头发烫着泡面卷的母亲拿着一部iphone 6 plus指着小男孩破口大骂,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把iphone 6plus拌着口水星子向男孩子扔过去,小男孩哇哇大哭,却看不到眼泪。
我很少在这城市看见会面带微笑行走的人,但我却总感觉不过多久他们就会开心起来。
父亲和他故旧在饭桌上总说:“我们那个年代哪能想象……” 借着酒涌上脸的是感恩的潮红。这种潮红我却从未在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脸上见过。在很小的时候我还不善措辞,但是我总能感觉到守在电视机前度过一天的爷爷奶奶的脸上,有种庄严的空洞。这种空洞甚至有些骇人。于是我便会淘气,挥舞着竹扇往他们脸上扇风,直到他们终于被我逗乐,眼角的皱纹笑得堆起来,开始挠我痒痒。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他们那神情,像是隔着一条巨大的沟壑,隔岸观火般地,在看电视里呈现出来的世界。爷爷有时候会指着电视里某个新闻,或某个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对奶奶做出解释,而奶奶总点点头听着。
还记得当我被大学录取的时候奶奶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抚摸着我的头,我的脸,仿佛在检验这位如今已比她高上一个头的这个姑娘,是否真切是那个躺在地上啃着手指头含着要吃蛋炒饭的黄毛丫头。她不需要去了解我到底在哪个国家,在哪个城市,如今说着哪门语言,学着什么样的知识。她仿佛真切地看到了我比她年轻的时候过得好,我比这位比我勤奋,坚毅,有骨气的少女过得好,她便无法掩饰自己的幸福。
那两位妇女的谈资充满着戏剧性的跌宕和浪漫,过马路的小哥的梦想有着不怕车撞的坚毅,责骂着孩子的母亲手机荧幕上闪现:腾x新闻:惊爆!女子被公车男袭胸后险些丧命!更多请点击查看原文。
他们的耳鼻咽喉和生活被万千事物填满。他们的眼里好像没有我童年时所惧怕的空洞。所以我就仿佛感觉没有笑容是一件好事。
我好像也不再去想,城市生病了这种事情。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08
舌头和眼球


        大学把我以往对于时间的定义完全颠覆。时光再也不愿做被我衡量的对象,而成为了一个身手矫健的姑娘,我每天都在追着她跑,从山脚追到山顶,从日出追到夜阑。凌晨三点,从图书馆走出来,看着漫天大雪将我朋友的棕色头发瞬间染白,我说:“自从来了Cornell,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我原来所在的世界驱逐出境了。”
        我的大学四处都可以看到被雪封住的山脉,被冰冻住的河流,尖利的冰锥,还有时而被雾缠绕的白色森林。这样无尽的雪国容易给人带来与世隔绝的错觉。但是只要我的舌头和眼球还未被冻僵,我便能轻易感受到我所在的地方,离一切都如此近。

       舌头和眼球,便能概括我在这里的生活。

       我需要舌头去向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里面诉说自己的梦想,我需要眼球来注视他们并传达给他们,我看见他们眼睛里闪烁的光。我曾经写过一篇叫《高塔》的文章,大约是把一个追梦人的心路,比作船只在茫茫海洋上对于信念里的灯塔的追逐。写那篇文章是在不到一年以前,那时的自己会觉得自己在寻找一座孤塔。而来到了这里,海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仿佛梦回大航海时代,每个人都心怀一座藏有宝藏的岛屿。灯塔则到处都有,不需要战战兢兢地去寻找。

        我的闺蜜,一位高挑美女,是阿迪达斯和耐克的专业模特,她梦想能为时尚产业做些什么,却苦苦被她模特的身份所牵制。我每次见到她都是在图书馆,手里总拿着一杯少糖脱脂奶焦糖拿铁,杯子边缘是粉红色的口红印。我们在图书馆的时候不需要交谈,心照不宣地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两点。有时候她会突然问我一些关于生活的问题,比如她暑假如果作模特,可以挣很多钱分担下学年的生活费,但她更想去商学院学习有关服装管理方面的课程,或者去意大利,她的故乡,学意大利文学。

         另外一个朋友,一位总是带着毛线帽的男生,总是带着照相机走来走去,很喜欢的美女聊天。他和我一样,酷爱摄影。但他入行时间比我长,也十分会在网上营销自己,所以已经有许多固定客源。北美东海岸的大型演唱会他都会坐着八,九小时的大巴追着去拍摄。我无比尊敬他,因为他的确拍出了歌者的灵魂,并且用拍摄挣来的钱能每个学期给自己升级镜头。他说去年冬天比今年还得可怕,有一次在暴风雪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拍摄生了病,回到屋里开始吐胆汁,吐完抓起相机去给一个鸡尾酒晚会做拍摄。他是学政治的,经常发段子。比如,许多人在网上义正严辞地揭发有关种族歧视的学生抗议都是炒作的时候,他会说其实这种抗议有益身心健康;比如,许多人都在面红耳赤地维护着自己所支持的总统候选人时,他则用他的p图技巧川普的发型P在了自己的脸上,说如果川普赢了他就改发型。他好似不怎么把自己的政治立场当回事,越懂行的,似乎越不把自己当回事。

          还有不得不提的,是我的经济课上的好战友简历哥。他长相俊俏,眼睛是罕见的绿色,眼睛上方长年佩戴着紧缩的棕色眉毛。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将浅棕色头发拨在耳朵后方,经常带棒球帽的他使帽边的头发都翘了起来。但不过多久他就剃了平头,使得原先有些俏皮的俊俏变得严肃了许多。他晚上不睡觉,一上课便连眼睛都睁不开,下课了第一句话就是:“麻烦你把笔记给我发一下咯。”我之所以叫他简历哥,是因为他比谁都在乎找工作,他把大学的意义,就定义为为找到梦想工作的修炼场。简历哥的大一生活,由周末晚上出去参加各种派对喝得烂醉,和周末早上起来宿醉还没醒就西装革履拿着自己用高级印刷纸打印的简历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职业座谈,这两个部分组成。说真的,我就没见过他看书和学习,但是知识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件能穿上能脱下的好看衣服,无足轻重。简历哥,凭他甜美的微笑和坚持不懈的努力,成功进入了一个极其难进的商业社团,里面的成员毕业出来各个都是高盛德勤美国银行,谷歌微软苹果脸书,似乎下一步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姑娘。结果我一会儿都没见过他了。

          在这个一万多人的校园里,一个人的杳无音讯,如同与旧友在繁忙的城市里无法偶遇那般理所应当。只是,我知道这成百上千个我逐渐能认出来的面孔,每天都会看到同一个钟塔,都会眺望同一座瀑布。然后当再次相遇,我们看,我们交谈,我们看你我,我们交谈世界。

        而我,在沉思于弗洛伊德和福柯对于社会枷锁的分析和解释的时候,抱着计算器算着微观经济学里人们的喜好和需求,在迷失于超现实主义文学中体现的无政府主义情节的时候,审视着自己的简历上有没有错别字,有没有留对电话号码。没有周末,没有超过六小时的睡眠,也抛弃了带表的习惯。

        在这般严冬的某一个下午,冰霜打进眼睛里,快要二十个小时没有睡眠了,右手攥着那一封封满是拒绝的邮件。零下二十五度,手指变成了冻猪肉的紫红色。我记得那一个瞬间,我所唯一能感觉到的暖意,在喉管的深处。好像一直以来积累的一枚炸弹,马上就要爆发了——

        我以为自己会像许多电影的场景一样,在漫天飞雪里开始哭泣,我甚至以为自己会放声呐喊,或者是拔腿奔跑,像是维特在最后快要接近疯狂时的无声放纵。

        但我只是从包里拿起了相机,然后开始拍照,从取景器里看到的世界,还是那么执着地告诉我她有多美。

        这海上每一个船只,每一枚船员,都在呼吸着海风所带来的不同的苦涩。但好像在这么苦的地方,才有那么深沉的热爱。

        大学里的这些日子,越来越明白哪些问题,怎么问都没有答案,哪些问题,是有可能有答案的。比如爱情,比如存在的意义,比如死亡,比如归宿,比如政治,这些都像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是否有坚持,是否有热爱,是否在喉管深处有哪股暖意,这些是有直接答案的。我觉得自己最大的成长,就是胸怀着无解,依旧无怨无悔地靠着可知的答案,靠着眼球和舌头这些被具化的感官,去靠近自己理想中的一片岛屿。

         也许零下二十五度把许多事物都冻住了,但是一股暗涌在飞速流淌,往海洋。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31
闲与忙

文/李娟

闲”字,古代人是怎样写的?繁体字写为“閒” ,原来是在门里望见月亮。多美!让人想起有月亮的晚上,晚风清凉,秋虫唧唧,月光如水,一位绮年玉貌的女孩倚在门前,抬起头见当空皓月。



  古代的月亮,是最诗意的一枚。它被诗人别在衣襟上,被画家描绘在宣纸上,被女子纤纤玉手绣在素绢上。



闲,原来和月亮有着扯不断的情思。



  董桥先生说:“爱书爱纸的人等于迷恋天上的月亮。”原来,好文字就是天空的一轮满月。张潮在《幽梦影》中言:“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深浅为所得之深浅耳。 ” 好书如明月,夜夜自天空洒下盈盈光芒,滋养你我心灵的角落。



  古人说,山水无常属,闲者是主人。是的,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闲逸之心,在文章里就是格局和气象。闲,也是灵魂自由的呼吸。



   “忙”字,台湾美学大师蒋勋先生这样说:忙,即是心灵的死亡。



  听他的解读,心头一紧。是啊,整日奔波在大都市里的人们,见面说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字“忙” 。忙得没有时间陪伴父母家人,没有时间静静读一本好书,我们有多少个夜晚,不曾抬头看看天上一弯新月,有多少日子,没有细细聆听春之鸟鸣、夏之蝉声、秋之虫声、冬之雪声?



  闲,原来是心灵的呼吸;忙,是心灵的死亡。人有一颗闲逸之心,才有人生最美的画境。



  繁忙的生活中,记得时常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因为,望得见月亮的一双眼睛,才看得见世间一切美好,看得见碧水初生、明月清风——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39
禅茶一味,莲悟菩提


文/墨染凝香
秋日的疏阳,透过旧时藤蔓长廊,低眉,那些斑驳的旧迹,缄默地渐隐渐深。不言这:三千丝来年年长,一念可终老。只说是:那年,那月,那女子,与时光来说禅。簪来几滴晨间露,拈来一瓣午夜莲。人在草木间,禅茶品一味,云水之中悟菩提,素心静如简,偷得浮生闲。

时光清浅,庭院深深,独守一隅,静享清欢。在一杯茶里品人生,一品其苦;二品其香;三品其淡;将一杯茶品到无味。人心如茶,经历似水,在过程中由浓转淡。人生一“淡”字了得,淡到无求;淡到无我;便是最好的人生境界!

清宁岁月里,以一朵莲的姿态,安守一隅,独自芳菲,静默中深藏。或悲或喜不会流于表面,是苦是甜自己慢慢品尝。花至半开,茶饮半盏,我且等,光和影同时移动到最佳位置,然后重叠。若你懂得,无需多言,不惊亦不扰,让这一如寻常的美丽,延绵......

两个人一相遇,便是一朵明媚的花开。不是为了彼此伤害,而是为了成全那份美好!两个人一牵手,便是一次温暖的绽放。即便松开了手,也要彼此祝福各自安好!让别离,开出慈悲的花,结出友善的果。

风无散花之意,花无逐风之情,来去是风的自由,开谢是花的宿命。缘起为缘灭,缘灭缘又起,花开为花谢,花谢花又开。一切皆自然,随之。

清晨静坐,指尖捻花,轻嗅思念的味道。风,会记得这淡淡的香。不言,怕一言即是错。若懂,风解花语,花解风情。敲下与季节无关的文字,如杯中清茶,晾晒所有的鲜活,再融进水里的伊始。回转生命,优雅地舞动身姿!舒展满怀的心事,清香悠远弥漫着点点苦涩。人生亦是如此,既有花香,也有风雨,既有苦涩,也有甘甜。

静静的午后,一份闲情,一份雅致,临窗而坐。听一曲筝鸣,轻柔而舒缓,与氛围的茶香,有着截然不同的美。品一杯清茶,闭目,轻闻浅尝,微微的苦涩滑过舌尖,然后缓慢咽下。茶在入喉的瞬间弥漫开来,留下些许延绵的痕迹,口齿留香,此时的我醉便是醉了.

想来,这世间的善良是人性、良知、道德的美,只要心纯善念,一切世间的纷扰是非,都会烟消云散。无论是善良的人、善良的花,还是善良的曲走到何处,都不会遭人唾弃,都不会被拒之门外,而是被世人永远的爱戴与赞颂!

月夜,风摇落浅影,横斜小轩窗。清晰的脉络依稀可见,几瓣残粉犹在,暗香随月色迁入户内,韵味不减。室内,坐一人,几上,一盆无名小花,一杯清茶正袅袅。想来,此情此景正是应了那个“闲”字吧!门里种草木,闲情添雅趣。闲来,赏月盈缺、看花开落、品茶温凉;月光柔情、茶香暖心、花香醉人。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49
素食禅茶:禅茶的三重境界

   “茶禅一味”是法语,是机锋,是禅意,是高深无垠的智慧,是难以穷极的真谛,是探索不完的秘籍。2001年10月19日,参加由中国河北省佛教协会、赵州柏林禅寺和韩国佛教春秋社、韩国名一园文化团共同举办的“中韩‘禅茶一味,学术研讨会”,我作了《禅林法语的智慧境界-——“茶禅一味”,与禅茶表演阐释》的发言,论文后在中韩两国杂志分别刊载文章中,我对“茶禅一味”的来由及相关问题作了初步的探讨这次应邀到韩国参加关于“茶禅一味”,的学术研讨会,使我有机会再次深入思考这一智慧概括。自从研究茶文化以来,这是我第三次踏上美丽的韩国,犹如思想的火花迸发,我想,如果对“茶禅一味”进行深入的剖析,何尝不是存在三个层面呢?这三个层面环环相扣,步步提升呈现出婀娜多姿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茶禅一味”与日常生活的相融

  日常生活是“茶禅一味”,的基石:“茶禅一味”,是日常生活的升华这两者互为因果互相促进。

  1.茶叶与农禅

  佛门的茶事活动,与新式的禅林经济为特定的“农禅并重”密切相关正是农禅,为茶、禅的结合提供了物质基础。约八世纪中叶,马祖道一率先在江西倡行“农禅结合”的习禅生活方式,鼓励门徒自给自足。其弟子百丈怀海在江西泰新百丈山创《百丈清规》,并把世俗的生产方式移入佛门。约九世纪中叶,由于新型的禅林经济普遍得到发展,寺院栽茶、制茶就在这种自立求生、经济独立的背景下大规模兴起。加之如火如荼的寺院饮茶之风无疑也刺激了这种生产活动的持续展开。

  其时,著名的佛教寺院普陀寺,即拥有了普陀山的茶地僧侣从事茶树种植并积累了丰富的种茶、采茶制茶经验。据传,直至康熙、雍正年间普陀佛茶才开始少量供应朝山香客。而九华山佛茶大约也是唐时开始培育出来的。其僧人培植的“金地源茶”在当时就被誉为色味俱佳的名茶。四川蒙山生产的“蒙山茶”,相传最初是汉代甘露寺普慧禅师所培育。由于它的极为优异的质地,长期被奉为贡品,又被人们称为“仙茶”。著名的“乌龙茶”,亦即“武火岩茶”的前身,也是福建武火山当地的僧人所培育种植。据考,此茶在宋元后亦以武夷寺内僧人制作为最佳。清郭柏苍所著《闽产异录》载:“武夷寺僧多普江人,以茶坪为生。每寺请泉州人为茶师。清明之后谷雨前,江右采茶者万余人”。由于僧人技艺高超,又把不同时节采摘的茶叶,用不同的工艺分别制成“寿星眉”、“少莲子心”和“风味龙须”三种名茶,使其享有盛誉,经久不衰。浙江的径山茶,名声极高。径山为著名茶区,宋政和七年,徽宗赐径山寺名为“径山能仁禅寺”被唐太宗赐名“国一禅师”的僧人法钦,就在寺院亲植茶树,茶林遍野而茶风亦极盛。此外,还有唐代荆州玉泉寺附近山洞水边罗生一种野茶,经玉泉寺真公和尚加以曝制,使之“拳然重叠,其状如手,号为仙人掌茶”。李白曾对此茶赞不绝口,称其“能还童振枯,扶人寿也”。(《答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诗并序》)江苏洞庭山水月院的僧采制的“水月茶”是现在皖南“屯绿茶”的前身。在明降庆年间,僧大方制茶技法精妙,因而名扬四海,人称“大方茶”此茶流传至今,改名为“碧螺春茶”。还有浙江云和县惠明寺僧人种制的“惠明茶”,云南大理感通寺的“感通茶”亦是当地著名的佛茶。而“罗汉供茶”原由浙江天台山佛寺所供;“香林茶”则初为杭州法镜寺所供;“云雾茶”最早也是江西庐山、云居山及安徽黄山的寺院僧众培育或加下制作出来的闻名遐迩的好茶。

  总之,在由江西创辟“农禅并重”的风尚佛教僧众的种植茶树与茶叶制作加工活动积累了许多经验;长期的精心劳作,毕竟成就了茶业界繁荣,制成了诸多独具特色的名贵茶叶。正因为如此,故有“自古名寺出名茶”之说。唐宋时的禅寺,多建造在高山峻岭之中,僧人禅师往往时节一到便制茶。茶成了文人进入佛寺进行各类活动的最好中介,而僧人也是以茶来敬客,这成为唐宋时一派独特的文化气象。

  2.饮茶与坐禅

  佛教僧众坐禅饮茶的文字可追溯到晋代。《晋书•艺术传》记载,敦煌人单道开在后赵都城邺城(今河北临漳)昭德寺修行,除“日服镇守药”外,“时复饮茶苏一二升而已”。唐代陆羽曾在寺院学习烹茶术七八年之久,所撰《茶经》记载的“煎茶法”即源于丛林(佛教僧众聚居之所)唐代封演《封氏闻见记》亦载:“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禅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终使僧人饮茶成风,有的甚至达到“唯茶是求”的境地。

  “饭后三碗茶”成为禅寺“和尚家风” 宋代道原《景德传灯录》卷一十六:“晨起洗手面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东事西事,上堂吃饭了盥漱,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东事西事。”中唐后,南方许多寺庙都种茶,出现了无僧不茶的嗜茶风尚。唐代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就记载了山僧种茶、采茶、炒制及沏饮香茶的情景。饮茶为禅寺制度之一,寺中设有“茶堂”有“茶头”,专管茶水,按时击“茶鼓”召集僧众饮茶。

  3、茶事活动与禅宗仪礼

  茶在禅门中的发展,由特殊功能到以茶敬客乃至形成一整套庄重严肃茶礼仪式,最后成为禅事活动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最深层的原因当然在于观念的一致性,即茶之性质与禅悟本身融为一体。正因为茶与禅能融为一体,所以茶助禅,禅助茶,“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茶有如此巨大功能,决非仅由其药用性质的特殊方面所决定,正如道教最旱在观念上把茶吸纳进其“自然之道”的理论系统中一样,禅门亦将茶的自然性质,作为其追求真心(本心)说的一个自然媒介。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事实中,这都是一个绝佳的无与伦比的自然媒介。它的无可替代性正是禅宗能将其真正作为一种文化而大大兴盛起来的根本原因所在。

  茶与禅的碰撞点,最旱发生于药用功能中,但不同的是,它一开始便与禅门最基本的工夫---禅定结合在一块。而禅定正是其他宗派也注重的,所以就连最富神秘色彩的佛教密宗在其重要场合也无法离开茶。

  实际上,佛教禅宗不仅对我国的茶树种植与茶叶加工的制作技术的发展,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由于禅茶精神对整个中国茶文化的渗透与普及,人人提高了茶文化的美学境界,这种境界首先体现在佛教茶文化的每一环节内。由此茶文化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品味也大大提高,可见禅宗的功劳之大。

  的确,禅僧高士能悟得禅理、茶性之间个中之味,与其本身的修养及其美学境界有关。他们注重精神追求,淡泊物质享受和功利名份。这是他们得以保持那份清纯心境,以随时进入艺术境界的前提。因而,“碾茶过程中的轻拉慢推,煮茶时的三沸判定,点茶时的提壶高注,饮茶过程中的观色品味,都借助事茶体悟佛性,喝进大自然的精英,换来脑清意爽生出一缕缕佛国美景。”(梁子《中国唐宋茶道》)这是一种纯粹的美的意境。

  佛教对各类“行茶仪式”的美学升华,一方面是山于茶事活动的普遍展开,场所日益增多,交流传播日益广泛,因而要求也越来越高;另一方面,又因出现了一些精益求精又热心茶道的禅僧。此外,茶器的日益精良,也必然地推动着这一美学化的进程。那一套套顺应佛教仪轨的茶道形式——寺院茶礼,正是适应禅僧们的集体生活而必然形成的严格要求。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50
 第二重境界:“茶禅一味”与开悟顿悟的相通

  茶如果只像开水一样,仅是解渴;如果只像咖啡一样,仅是提神,断不能由单纯的物质成为文化的载体。在禅林公案中,茶与佛教的开悟顿悟相通达,终于发生了根木性的转变。

  1、“吃茶去”中禅意深

  根据目前已知的材料,“茶禅一味”作为固定词组的成型有一个发展过程。这一禅林法语与“吃茶去”的佛家机锋语有着内在的联系。“吃茶去”出自唐代名僧从谂,由于从谂禅师常住赵州观音寺,人称“赵州古佛”。赵州主张“任运随缘,不涉言路。”学人问:“如何是赵州一句?”他说:“老僧半句也无。”关于“吃茶去”这一公案,《五灯会元》卷四有较详细的记载:

  一人新到赵州禅院,赵州从谂禅师问:“曾到此间么?”答:“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一僧,答曰:“不曾。”师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为什么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唤院主,院主应诺,师仍云“吃茶去!”

  赵州三称“吃茶去”,意在消除学人的妄想,所谓“佛法但平常,莫作奇特想”。据说,一落入妄想分辨,就与本性不相应了。茶与禅渊源深长,“茶禅一味”的精练概括,浓缩着许多至今也难以阐述得尽善尽美的深刻涵意。佛教在茶的种植、饮茶习俗的推广、饮茶形式的传播等方面,其巨大贡献是自不待言:而“吃茶去’,三个字,并非提示那提神生津、营养丰富的茶是僧侣们的最理想的平和饮料,而是在讲述佛教的观念,暗藏了许多禅机,成为禅林法语“天下名山僧侣多”,“自古高山出好茶”。历史上许多名茶往往都出自禅林寺院。这对禅宗,对茶文化,都是无法回避的重头戏。尤其值得大书一笔的是,禅宗逐渐形成的茶文化的庄严肃穆的茶礼、茶宴等,具有高超的审美思想、审美趣味和艺术境界,因而它对茶文化推波助澜的传播,直接造成了中国茶文化的全面兴盛及禅悟之法的流行。

  2、饮茶与开悟

  自从谂禅师开启以茶入悟的法门之后,丛林中多沿用赵州的方法打念头,除妄想。例如,杨歧方会,一而云:“更不再勘,且坐吃茶”,再而云:“败将不斩,且坐吃茶,”三而云:“柱杖不在,且坐吃茶。”又如,僧问雪峰义存禅师:“古人道,不将语默对,来审将甚么对?”义存答:“吃茶去。”再如僧问保福从展禅师:“古人道非不非,是不是,意作么生?”从展拈起茶盏。还有,人称“百丈(道恒)有三诀:吃茶、珍重、歇、”(均载《五灯会元》)清代康熙年间,著名法师祖珍和尚为僧徒开讲说:“此是死人做的,不是活人做的白云恁么说了,你若不会,则你俱是真死人也,立在这里更有什么用处,各各归寮吃茶去。”(《石堂揭语》)。清代杨悼《游牟山资福寺呈霞胤师》诗云:“赵州茶热人人醉,卧听空林木叶飞。”至今杭州龙井附近,悬有古楹联:“小住为佳,且吃了赵州茶去;曰归可缓,试闲吟陌上花来。”总之,饮茶不仅可以止渴解睡,还是引导进入空灵虚境的手段。无怪乎,中教协会主席赵朴初先生1989年9月9日为《茶与中国文化展示周》题诗曰:

  七碗爱至味,一壶得真趣。

  空持千百偈,不如吃茶去。

  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也题诗:“赵州法语吃茶去,三字千金百世夸”。

  在禅宗眼里,任何事物都与道相通。“一切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 《永嘉大师禅宗集证道歌》)“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景德传灯录》卷六)这里,最关键的是一个“悟”字,如一味追求俗世行为,就会“蒙蔽其真识,不可救药,终不悟也”。就正如求佛保佑的人,也是以一定的功利为目的,从而经常会成为悟的束缚。禅宗强调自悟自性,也就是对本性真心的自悟。

  3、“茶禅一味”的禅式理解

  显然,禅师论禅,是要排斥法执、我执,以便自悟本性。执,即束缚。就如“吃茶去”,如拘泥于此三字,死钻牛角尖有可能成为人们理解上即“悟道”的束缚。因此禅宗是要人们做到“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见性成佛道”。也就是说要达到“内外不住,来去自山,能除执心,通达无碍”《坛经》)的精神境界。禅茶的深厚基础,缘真实体验的深刻性。正是在“悟”这一点上茶与禅有了它们的共同之点。所谓“体验有得处,皆是悟”,“必工夫不断,悟头始出”,“古人把此个境界看作平常”,都与茶及茶事活动有着深刻的内在关联。茶事及其活动本身就是一个极平常而自然的境界,然而真正要有高深的境界又必须是工夫不断,“悟头始出。”虽然“凡体验有得处,皆是悟”,但此体验本身即得来不易,必工夫不断,方可有悟。进而言之,悟虽可得,亦随时可失,所以说“得火不难,得火之后,须承之以艾,继之以油,然后火可不灭”。这就全然是一个保持境界的事了。禅宗的茶事活动之所以日益讲究,甚至将其化为一个艺术境界,奥妙全在于此。

  赵州和尚的“吃茶去”早已从具体实际生活上升到超脱物我的一种“悟”,从而具备了一种崭新而深刻的文化意义。如果我们仅仅依据茶的醒脑提神的药用功能,对禅宗的坐禅修持的证道法,倒有解释的用场,但对慧能以后禅宗那种“见性成佛”,不靠禅定的那种顺乎自然的境界,则很难解释得通。说到底“吃茶去”,是和“德山棒,临济喝”一样的破除执著的特殊方法,是要去除人们的执著,一任自心。

  为了使人“妄心不起”,就执著坐禅,这岂不是将人作为死物一般。须知“道须通流”,心若住而不动就是心被束缚。在禅宗看来,悟道成佛完全不须故意做作,要在极为平常的生活中自然见道。长庆慧禅师,二十余年坐破七个蒲团,仍未见性,直到一天偶一卷帘,才忽然大悟,即作颂口:“也大差,也大差,卷起帘来见人下有人问我解何宗,拈起拂子劈头打。”一旦豁然贯通靠的却是解去坐禅的束缚。因而真正深通禅机者,往往一切听之自然,自在无碍。“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慧能所以强调“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外再无什么“道心”。就这点而言禅宗的确表现了“世间法即佛法,佛法即世间法”的世俗精神。而茶正好应合了这种世俗精神,体现了这种世俗精神,它平平常常,自自然然,毫无神秘之处,却又是世俗生活中不可少之物。有了它,便“日日是好日”,“夜夜是良宵”。茶之为物,在禅宗看来,真可悟道见性,因它是物又超越物,如“吃茶去”,就是悟道方式的机锋;又因它有法而又超越法,自在无碍,不须强索。正如临济义玄所说:“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饭,困来即卧,愚人笑我,智乃知焉”(《古尊宿语录》卷十一)这正是禅宗的精神所在;这种精神无不体现在禅宗的茶文化中。

  江西的黄龙慧南禅师,即由临济宗分出的黄龙宗的开山祖师,他就曾以“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了?”“我手何似佛手了?”“我脚何似驴脚了?”这三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提问,标榜为“黄龙三关”,而且“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借以“接引”僧众。这位黄龙宗的开山祖师,在郑重地总结“三关”的“自颂诗”中,特别地突出了“赵州茶”。据 ((五灯会元》载:“师自颂曰:‘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但见日头东畔上,谁能更吃赵州茶。’”其实自赵州从谂禅师发明“吃茶法”这一偈语后,“赵州茶”也成为禅门径直使用的典故。从谂是南泉愿禅师的弟子,江西马祖道一禅师的徒孙,当时即名扬天下,人称“赵州眼光,爆破四天下”(《五灯会元•浮杯和尚条》)其时,“赵州茶”与“吃茶去”早已成为人们热知的“赵州关”。黄龙慧南禅师的“三关”当不会与“赵州关无关吧。前者与后者都是以茶连接的。其实从谂禅师曾留下许多著名禅案。如“大道透长安”、“无”、“庭前柏树子”等等。然至今仍传颂入口的不就是“吃茶去”吗。可见它是渗透了“茶禅一味”的文化意义,才穿透历史时空而被中国社会的各个层面所接受的。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8 15:50
第三重境界:“茶禅一味”与平常心的相和

  开悟顿悟自然是高境界,而具备平常心是更高的境界。平常心的养成是和茶禅一味相和谐的、相协调的。而平常心的倡导,又是和江西密不可分的。

  禅宗的“一华(花)五叶”,孕育开放于唐宋时代,而它生根建基的上壤乃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江西大地。“五叶”之中的曹洞、沩仰、临济三宗以及临济分权而出的杨岐、黄龙二派,皆直接诞生于江西曹洞之名得自宜丰的洞山和宜宣的曹山,沩仰之名一半来自宜春的仰山,杨岐之名得自萍乡的杨岐山,黄龙之名得自修水的黄龙山,而临济宗名虽山义亥禅师传法河北临济村所起,但义玄受法参学处正是江西,宜丰的黄果山才是该宗的祖籍祖庭。“五叶”中的另两枝云门宗、法眼宗,分别由文偃禅师创建于广东云门山、文益禅师创建于南京清凉山,他们都是青原一系的法嗣,二宗的主要活动虽然当时不在江西,却与江西的关系甚为密切。云门宗主文偃创宗前遍参江西名山尊宿,在庐山、水修等地建寺修学,其宗门子嗣在江西活动的大有人在,像洞山的晓聪、契嵩,云居山的佛印,庐山的怀琏,都是名震人主的云门龙象。法眼宗主文益开悟于漳州罗汉院,得桂琛禅师法绪,然后受江西抚州牧的延请,住持抚州曹山崇寿院,开堂授徒。他在抚州传法,“四远之僧求益者,不减千计”。其门下诸如德韶、道钦、慧明等一批优秀徒众,皆学禅得法于崇寿院。文益晚年始受唐国主之邀,住金陵弘法,而其宗风禅法早在江西抚州就已经定型 。 云门、法眼二宗若要溯源其出,江西吉安的青原山,乃其寻根祭祖的圣庭。因此,也不妨这样说:江西是禅宗五宗七派的共同发源地。

  谈到江西禅宗,人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著名的禅师马祖道一。在中国禅宗发展史上,马祖道一确实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胡适先生在《论禅宗史的纲领》中对此曾有过这样一段评论:“达摩一宗亦是一种过渡时期的禅。此项半中半印禅,盛行于陈隋之间,隋时尤盛行。至唐之慧能、道一才可说是中国禅。中国禅之中,道家自然主义成分最多,道一门下不久成为正统。‘中国禅’至此始完全成立。”印顺禅师所著的《中国禅宗史》也持类似观点,认为马祖道一的洪州禅出现之后,才标志着禅学中国化的真正完成。作为继慧能之后出现的伟大禅师之一,马祖道一在禅学领域的影响自然是多方面的,其中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就在于他提出了“平常心是道”这样一种充满中国特色的佛性理论。

  马祖道一此说一出,几乎成为后世洪州禅学的不二法门。特别是到了临济义玄手中更是将“平常心是道”的口号表述为“立处皆真”。义玄认为“佛教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 屙屎送尿,著衣吃饭,困来即卧。……你且随处作主,立处皆真”(《古尊宿语录》卷四)。主张人与道之间没有间隔,自然相契,,并有偈云:“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临济语录》)至此不难看出,“平常心是道”的佛性论,实际上已经把慧能开辟的南宗禅所独有的那种自在无碍、随心所欲的活泼宗风发展到了极致。

  慧能开辟的南宗禅向来提倡“直指人心,顿悟成佛”,而“直指”与“顿悟”的前提则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也就是要截断思维意识的逻辑运行线路。用宋代杨岐派著名禅师圆悟克勤的话来说,就叫做“截断众流”。圆悟克勤在《碧岩录》中总结当时风行的石门禅的禅风的特点时说道:

  云门寻常一句中,须具三句,谓之函盖乾坤句,随波逐流句,截断众流句。放去收来,自然奇特,如斩钉截铁,教人义解度不得。

  所谓“教人义解度不得”,也就是要截断人们思维意识的逻辑运行线路,使人们通常的思维活动在其中寸步难行。

  禅宗是中国士大夫的佛教,浸染中国思想文化最深,它比以前各种佛学流派更多地从老庄思想及魏晋玄学中的“道可道,非常道”及“言不尽意”、“少得意忘像”中吸取了精华,形成了以直觉观、沉思默想为特征的参禅方式,以活参、顿悟为特征的领悟方式;以自然、凝炼、含蓄为特征的表达方式改变了过去佛教灌输与说教的习惯,突出了自悟的知觉观照方式。禅宗常讲“平常心”,何谓“平常心”呢?即“遇茶吃茶,遇饭吃饭”(《祖堂集》卷十一),平常自然,这是参禅的第一步。禅宗又讲“自悟”,何谓“自悟”?即不假外力,不落理路,全凭自家,若是忽地心花开发,便打通一片新天地。“唯是平常心,方能得清净心境,唯是有清净心境,方可自悟禅机。”(葛兆光《佛影道踪》)既不要开悟也不要顿悟,而是能够自悟,平常心怎么不是一种更高超的体道呢?因此,清代湛愚老人《心灯录》称赞:“赵州‘吃茶去’三字,真直截,真痛快。”黄龙慧南禅师也有偈云:“相逢相问知来历,不拣亲疏便与茶。翻忆憧憧往来者,忙忙准辨满瓯花。”

  由此可见,茶对禅宗而言,既是养生用具,又是得悟途径,更是体道法门。养生、得悟、体道这三重境界,对禅宗来说,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它悄悄地自然而然地但却是真正地使两个分别独立的东西达到了合一,从而使中国文化传统出现了一项崭新的内容----茶禅一味。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9 14:59
喜见菊花开
一天中午,阳光懒懒地流泻,让这深秋季节温暖如春。我下班回到小院的时候,一抹别样的风景立即吸引了我。那是围墙脚下的花坛里盛开的一簇黄花。灰色的围墙,灰色的水泥地面,老绿的桂花树,这样的背景下,那一簇黄花自然特别醒目了。
        我心中一喜,忍不住走过去细看,原来是一丛野菊花!
        尽管是野菊花,但它的颜色,它的灿烂,它的淡淡的芳香丝毫不比那些名贵的菊花逊色。它们没有坚韧的枝蔓,自然无法将花儿抬举到空中,只是任由花儿随着弱弱的藤茎铺在花坛里。花儿很小,大约如酒瓶盖般大小,却朵朵黄得发亮,映射着灿烂的阳光,直逼人的眼。
        我蹲着,静静地,似乎看到它们在笑,好似二三十个俊俏顽皮的小姑娘,也就忍不住对它们微笑了。就这样,我望着它们,它们望着我,彼此默默对视,交流,心照不宣。
        这情景,让我想起 今年上半年一回课堂上的事儿。那次,我刚走到教室讲台上,打开教材,抬眼扫视全班,竟然看到全体学生都含笑注视着我。他们这副表情,有如经过凸透镜的聚焦,顿时让我脸上发热。尽管从教十多年,心理老练沉稳,但却无法在他们的注视下和微笑里坦然。于是,我惊慌失措地收敛起严肃的表情,笑意微露,没想到,这突然的舒展,竟触动了班上的一个爆笑妹,她如鸽子般的“咯咯”地笑声,打破了静默,一下子引爆了全班的激情,于是,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笑沸了,直笑得前仰后俯,笑得捧腹喊娘,笑得无法自已……
        这群菊花,却不能出声,否则,大概也会“爆堂”吧!真的,此时,我心里溢满了高兴,就为这一株小野菊不期而发。而在一月前,我还曾经为它们的沉默无为而遗憾呢!
        国庆节期间,我想当然地认为所有的菊花的花期已到,好多次跑到这围墙下关注小野菊的状况,却全是失望 ,它们似乎没有时间观念,对秋风秋月秋阳的变化无动于衷。看门的大娘也多次喃喃自语,说菊花没有动静,太不正常了。我在连续关注一段时间后,也失去了耐心,认为这些菊花独自生长在这小院里,大概失去了感应同类盛开的能力,久而封闭了那颗寂寞的花心了,对盛开不感兴趣了。如果是这样,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呀!作为花,盛开既是一种荣耀和资本,也是一种责任;不能盛开,它还是花么?
        随着几阵寒潮袭来,我想,指望它们开花,恐怕是 初一的晚上看月亮了。自此,就不再留意它们了。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菊花开放,也就成了昨日的黄粱美梦渐逝渐远 ,最终淡忘了。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它们偏偏在你忘记一切的时候冷不丁带给你意外惊喜!看来,这菊花倒很有个性呢!
        记得张抗抗曾写过一篇散文叫《牡丹的拒绝》,那牡丹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它们也是一群有血有肉有骨气有个性刚烈坚贞的花君子,它们的拒绝不但不叫人反感,相反令人油然而生敬意。不开,那是它们有所选择;开,那是它们的自然本性。什么时候开和不开,取决于它们自己的规律,而决不是人的喜好。哪怕是最有权威的皇帝,也无法令它们改变自己的个性和规律。
        我想,小野菊大概也是如此吧。周敦颐说,“菊,花之隐匿也”,这显然低估了菊的品格和个性。菊花,当之无愧地坐拥“花中四君子”的荣誉。什么时候绽放,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它自己根据条件做决定的。也许,太温暖不是它所喜爱的,而那一阵阵寒流,恰恰可以锤炼的它开花的意志,让它在万物瑟瑟中凝聚绽放的能量。看来,按照我们主观意愿预测或者确定他们的花期是多么幼稚可笑和愚妄浅薄的行为呀!
        就凭这些,小野菊,值得尊敬!我也确信,是花,总会开放的!


作者: 妙舍莲开    时间: 2016-11-19 14:59
品茶
向远军
很欣赏同事品茶的场景:
端起一杯茶,志得意满地坐着,移杯近嘴,轻吹,晃脑,眯眼,抿上一小口,惬意地品味一番,脸上溢满愉悦轻松的神情。
有的啜茶时,故意发出滋滋声响,将内心享受的畅快舒适,恣意释放。茶入口后,骨碌一番,让唇齿舌头所有的味觉细胞充分吸收茶的滋味,然后才“咕噜”一声,轻轻咽下,长“唉”一声,似在品味琼浆玉液而陶然如醉,叫你好生羡慕。
听他们谈茶,看他们品茶,欣赏他们那陶然的神情,我不禁怦然心动,终是禁不得诱惑,下班回家,也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找茶了。
家里确实藏着两包好茶的,一包普洱茶,一包龙井茶,只可惜他们是投错庙门嫁错郎,被冷落在家中很久。如果有生命,估计她们也会生出“老尽名花春不管,年年啼鸟怨东风”的感慨吧。
普洱茶还是当兵的弟弟三年前从云南探家时带给我的,应该是正品的。而龙井,则是小舅子当年在浙江打工带回的,估计品质也不赖。
不过,我素无喝茶的习惯,那两包浓缩着弟弟们深情的好茶,便被束之高阁。
我撕开普洱,一股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茶们也许正为自己重见天日物有所用而欣喜万分吧。还好,这茶虽尘封多年,未见变质,估计味道也鲜美如初。
抓起一小撮置于茶杯中,倒入开水,茶们便兴奋异常,四散开来,在茶杯小小的空间里,上下翻滚。
不一会,一部分沉入杯底,一些悬浮水中,其余的依然拥挤在水面。接着,茶沉睡的绿色素似被我唤醒了,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探看着滚烫又晶莹透亮的水世界,顽皮地从茶膨胀身体内的逸出。起初,他们还萦绕在茶的周围,似一团绿色的营养液护着茶,后来便在水中四溢。没多久,茶们纷纷下坠,有的还吐出几个摇头晃脑的小泡泡,小丑般逗人。
这样,绿色素越聚越多,越来越浓,生命的动能愈发强大;他们游弋着,扩张着,膨胀着,蔓延着,终于,一杯清亮的白开水尽染绿色,淡淡的,柔柔的,欢快的,幸福的,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意境,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情味,是“几处早莺争暖树”的欢悦。这杯绿茶,盈满了早春的新绿、刚刚破茧的小生命的清纯、盛夏万木覆荫的蓬勃、金秋瓜果盈枝的殷实……
这杯茶带给我的已不仅仅是耳目一新神清气爽的享受,更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
渐渐的,茶的香味也出来了,是自然的清香,还带着山野的质朴,似乎隐藏着采茶女的体香。嗅一嗅,沁人心脾,七窍皆通;呷一呷,若苦若甜,韵味无穷。
有人说:“茶是书,是一本内容丰富,思想深邃、内涵深刻的书!”
还有人说:“茶是人生,品茶就是品人生。人生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荣辱成败尽在茶中。”
是的,茶里包含着深奥的道理,我当以小学生的姿态去品味,去学习,去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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