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集（云之彼端诗选）

云之彼端

秋后

秋后，
我可爱的乡村，
有一种哲人般的沉默。
只有草丛里的几只秋虫，
一遍一遍地描述着，
这里曾经的犁耙水响。
千里稻桩，
万里空旷，
而我明白了什么叫充实。

有一位老农 筒着手，
匆匆走过，
身前身后是金黄的野菊花，
喧哗着开放；
有一头老水牛，
默默地咀嚼着
曾经的春华秋实；
村东头向阳的墙根，
散坐些正在编毛衣的媳妇们，
她们的话题
有如地下的线团一样漫长。

在家门前的椅子上，
我的奶奶
和秋天的乡村一起，
慵懒的斜躺着，
晒着日头。

云之彼端

    无题

雨住潇潇寒气尽，
风光无限映新晴。
春芳纵使连天碧，
心室奈何接地阴。
夜雨铃鸣圣主泪，
黄藤酒醒放翁情。
枝头长恨双双雀，
自在起飞自在停。
注：“夜雨铃鸣”：《长恨歌》有诗句：“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黄藤酒醒”：陆游《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云之彼端

奶奶，今夜我为您守灵

小时候，奶奶，
我是您臂弯里哭闹的天使；
是您一刻不见
就要到处寻找的呼唤；
是您用竹竿
在六月的池塘里，
赶也赶不起来的野鸭；
是您脸上堆满皱纹的欢笑；
是您夏夜
用扇子轻轻呵护的爱怜。

求学时，奶奶，
我是您整夜守着闹钟，
只为叫我上学的等待；
是您用瘦肉伴着米饭，
等我放学回家的望眼；
是您独坐佛前枯灯相伴的忧虑；
是您戏文里唱着的凯旋而归的状元。

长大后，奶奶，
我是您几月不见绵长的思念；
是您拄杖相送唠唠叨叨的挂牵；
是您倚门而立空中飞过的大雁；
是您静坐室内被风叩响的门环；
是您昏黄的眼睛里看到的唯一的光亮；
是您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语言。

今夜，奶奶，
我守在您的灵前，
想着时光是如何的
在我的身边，
带走您鲜活的容颜。
奶奶，您看，
门外的天空繁星点点，
那是我明明灭灭一望无际的思念。
奶奶，
我愿您永远是我的奶奶，
无论前世、今生、还是
一千次的轮回，
一万次的尘缘！
    2011.8.19

云之彼端

     距离

从殡仪馆出来，
我的奶奶，
变成了我父亲端着的一盒骨灰。
此时，我才明白，
就在今天，
从公元2011年8月17日起，
我和奶奶，
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车窗之外是无尽的夜色，
树木、行人、房屋、灯火
一闪即逝，
多像我记忆中的奶奶，
似乎刚刚开始，
却已远离
        2011.8.17

云之彼端

今夜，
当我走进电影院的时候，
碰见了一位同事，
他身边坐着的女人，
不是他的妻子。

一些感觉四处逃避，
比如尴尬、比如惊异，
比如一些躲躲闪闪的言辞。

听说，
那座他用爱情和婚纱构筑的城市，
曾经战火纷飞，
如今，
不知是偃旗息鼓，
还是分崩离析。

或者，
他根本就是一位轻功极好的武侠，
穿着夜行衣，
在那城墙之上，
来来回回。
    2011.8.27

云之彼端

叫茶

曾记得儿时，
奶奶，
总是您喊我回家吃饭的呼唤，
伴着炊烟升起。
记忆中的那时夜色渐蓝，
漫天翻飞着蝙蝠。

而今，奶奶，
轮到我为您叫茶，
我们举着火把，
走过您熟悉的小道，
和您住过的老屋，
夜风，
拂过我的头发，
在这田野之上，
啼哭
我的身后是一片树林，
树林的后面，
是一片灌木丛生的山丘。

奶奶，您在哪里？
您可看见我频频的回顾？
您可听见我的呼唤？
您可知道回家的路？

云之彼端

莲花

请你不要来，
我的郎君，
如今秋风已起，
我也不再是
飘逸在唐诗宋词的那位
凌波仙子
你也不会看到，
我当初的颜色，
不会知道，
当初鱼儿如何围我嬉戏，
青蛙如何整夜为我敲响爱情的腰鼓，
以及千百年来，
一拨一拨的文人，
痴迷于我绰约的风姿。

但是，如果你硬要来，
我的郎君，
请不要看我破败的裙裾，
和那千疮百孔的花心。
请下到水里去，
请把我连根拔起，
你会发现，
源于一种空空的约定，
和一团密密的相思，
我是如何的，
冲破这黑暗，
越过这淤泥，
以一种眺望的姿态，
把自己高举成千年的守望。
我的郎君，
请不要害怕这满身的刺，
那是我千年以来长成的
一点点细微的怨恨。

云之彼端

今夜，他被黑暗包围 再也无法忍受这只蚊子，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 拍疼了自己的脸颊。 蚊子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这静夜， 那嗡嗡声， 正如他内心的呼喊， 因干渴而嘶哑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的这种动作， 源于他的灵魂， 像一条受伤的蛇， 在翻滚、挣扎 他多想远走高飞， 远离他所熟知的一切， 包括工作、生活 、周围的人和物以及其它， 可是， 是什么阻止了他的步伐？ 他多想来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 该忘记的忘记， 该放下的放下， 可是， 是什么把他的想法， 一次次的猎杀？ 他感觉到有一个黑洞， 在他的躯体里旋转、变大、 撕裂、爆炸 黑夜， 趁他熟睡之时， 偷走了他的铠甲 他就这样暴露在床上， 任由这黑暗， 在他身上， 恣意践踏。 2011.8.29

云之彼端

我看见了一次车祸

那个午后，
我坐在回家的车上，
看见了一次车祸。
我看见了一块白布，
以及白布覆盖之下的破碎，
还有一堆类似心肝的东西，
以及50米之外夹在车轮之下的双腿。
我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
连我的笔都在伤悲。

而那个午后，
我匆忙地赶回家，
是为了看我的奶奶，
我记忆中鲜活的奶奶，
刚刚与世长辞。

那个午后，
我坐在车内，
想着生命是如何的脆弱，
就像五彩的气球，
经不起时光轻轻一刺。

                      2011.8.26

云之彼端

咖啡

走进那家咖啡馆，
我们终于摆脱了
冬天地追随
有很轻柔的音乐响起，
正如我的头发，
滑过你的手指
我看见春天在发芽，
看见满坡的碧草，
    满园的玫瑰

我们品尝着咖啡，
品味着欢笑
和一些淡淡的愁绪

咖啡，咖啡
苦苦的、甜甜的
正如我身边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