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墙的江湖

听晓

    江城在十二月的天里依旧会表现出足够的变幻莫测，阴云密布的景色还未进行充分的时候，小的片刻的雪就肆意下了起来。冷风从破旧的窗缝外吹进来，不免发出“撕撕”的声音，像是要把某种东西撕裂。
    即便在这样的光景里，长发墙依旧能窝在矮床上睡得踏实，冬天如何深沉，城市如何变迁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大。一个人的出租生活就是这点舒坦，永远不用担心好梦被打破，不用担心睡得正起兴的时候被第二者打断。然而也正是在上午八点的这个贪睡黄金时候，长发墙听到了声嘶力竭的门窗摩擦声，他习惯地抓起一只鞋子飞到窗檐，只听“哐——”的一阵闷响，窗门俨然被推进了几公分。
    风声小了之后，长发墙的鼾声就起来了，三四五连续高位音，六七八降低分贝后吹嘘，规律的声音里透着迷糊的湿润气息。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发墙还不免做着美梦，偶尔呓语几句，惯性地抠着鼻梁，颇显满足之势。他的床头，赫然摆着的是那个熟悉又苍老的理发工具箱。
    长发墙在苟二离开后也奋发图强了一段时间，找回了让他振作起来的理发手艺，并且因为出色的技术，深得附近六十岁以上退休人士的关注。长发墙倒也不骄傲，依旧拎着他的箱子走街串巷，大有如鱼得水之感，好不得意。但江城里的江湖秩序总不是如乡村那般简单，长发墙就无缘无故地被一群稍微年长于他的小混混们围堵在胡同里过，还要当着他的面抢理发箱；幸亏遇上了一位路过的老爷子，刚好是混混头目的老爹，也刚好老爷子在长发墙那理过发，如此一来，一场灾祸得以幸免；可长发墙终究是被吓到了，自此后很少帮人理发，连出门的次数都减少了。
    没有去找苟二，还偷偷给父亲留字条出走，长发墙后来的生活狼狈异常，但到底凭着仅有的一点积蓄找到了出租屋。以前只有长发墙欺负别人的份儿，现在居然虎落平阳，长发墙一直认为这是注定的报应，所以，他倒也躲的心安理得。城市的宽大在人逃避的心思面前更显无边，长发墙是这样认为的，至少，他不用担心父亲会忍不住出去找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在真的山穷水尽的时刻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出租屋的无聊生活确实很让长发墙享受，在刚搬到那个房间的日子里，他断续地寻到了一些规律：每天下午六点钟是小区人出入的高峰时间，他家的墙壁会被上下楼梯人的脚步声震动的颤抖；七点整是家家户户看新闻的时候，不用开窗，长发墙也可以从四面八方听到新闻里的念稿声。因为环境里的这些点滴影响，长发墙也变得规律的睡眠和失眠，循环来袭。
    小雪节气过后的某一天，长发墙终于忍受不了拮据的生活，没有地方去，只得想到了苟二，不说别的，去他那蹭顿饭肯定不在话下。长发墙摸着脑门，走了几条街道，终于没有记错，寻到了那家熟悉的店铺。东北老人小炒馆子，两张大铁锅，救星就在眼前，老板在走近看了之后更觉强壮，长发墙捋了下已经长长了头发，方便别人更加清楚看到他。
    “老板，我来看苟二！”刚走近，长发墙就突突念出这几个字，声音很单薄，像是怕人看穿。然后，他又径直走到店里面，也没注意到老板有没有给他回复。
    “吃什么？”一位伙计从里面走了过来，对着长发墙，很热情的样子。长发墙兴奋地瞅去，想看看苟二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却发现那人竟不是苟二。
    长发墙失望的立刻转了下脑袋，那伙计又围过来，还是那句“吃什么”！长发墙只得溜溜问道：“苟二不在吗？我是这的常客！我找他，找他有事！”
    “老板，狗儿在不？”“狗儿啊，狗儿早就走了撒，他有钱有势的，怎么还会在这儿哟！”“哦，狗儿他走了。你，你要吃点什么？”
    长发墙听着屋里屋外的这几声对答，脑袋嗡的一声脆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个伙计的第二次问吃什么的问题。“那我找他去！”长发墙突然起身，一溜烟的闪人。
    苟二走了，还变的有钱有势，这是长发墙在时隔三个月后第一次听到有关于苟二的消息，居然如此让人震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苟二会有那么大的变化，他那么懒，比自己还懒，也不爱理发，为什么能变的这么神气！长发墙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原本只打算过来蹭苟二一顿饭吃，可现在，他却被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包围的像吃饱了般。
    可等远离了那家店铺的时候，长发墙又后悔了，主要还是因为肚子饿的太快，刚才又没有真的蹭到饭吃。其实啊，刚才就应该一鼓作气的，在苟二的账上记下一顿饭，他变的那么有钱，又怎么会在乎那一顿饭？长发墙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个念头，竟不自觉真有几分懊恼。
    城市的天气很奇怪，小雪节气后气温似乎上升了一般，长发墙在走了几条陌生的街道后觉得有点燥热，再接着漫无目的走下去时，又突然觉得很冷。这个时候的大街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了，多数裹得严实，只露出两个眼睛，长发墙也不知道那些人中有没有美女，即便有了他也认不得，他现在脑袋里装的更多的好像是吃的，有美女也是美女厨子。长发墙在很多年前就做过那样的梦，美女厨子给他捣腾饭菜，该是多么名副其实的色香味俱全哪，现在他知道，那终究是美梦而已。
    无处可去的长发墙最后还是晃到了父亲的出租屋，那时候夜色已经快降临了，父亲的出租里还是一片黑，肯定又是加班。长发墙走到屋子外面，自然的伸手从门头上摸出一把钥匙，父亲放钥匙的地方，他和苟二都知道，现在，他一个人进屋，开灯，进厨房，只期盼能找到些吃的填肚子，即使冷的也无所谓。
    出租屋里虽然清贫，但还是比外面暖和，而且父亲的出租屋就是要比自己那间宽敞。长发墙没有找到吃的东西，只好自己拿了锅碗，还有一打面，以前见过苟二煮面，这次终于要自己试试了。虽然煮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好吃，但有胜于无，先垫下肚子，如果父亲回来了，也不至于饿的太难看。
    长发墙煮面的速度很快，面条出锅入碗后，他举起筷子就吃了起来，除了有点烫，好像还没尝出其他味。一碗面在长发墙狼吞虎咽下很快见底，他还习惯性打了个嗝，竟然又觉得饿了。反正父亲还没回来，长发墙终于觉得不能傻等着，只好脱了衣服，钻到房间里的被窝去了。
    父亲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床头柜，椅子，一张老桌，上面零星的放了几本杂志，对了，还有那个掉漆严重的老式手机。长发墙望着这些熟悉的东西，突兀想起了以前在老家和老爷子生活的情景，老爷子对待自己的态度和父亲完全不同，他要疼自己一些，照顾这照顾那的，让长发墙安逸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老爷子去世，长发墙也不会去母亲那里，也不会又辗转来到父亲这，可以说，从老爷子那离开后，长发墙因着一路漂泊，见识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江湖世界，对于现在这个孤独的江湖，他过的特别焦躁。
    苟二走了，父亲又跟稀疏自己，城市对他而言，毫无意义，长发墙每次想到这，都会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正当长发墙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要是换作平时，他肯定会抓起来就扔了，可这个时候，他却不快不慢的拿起来听了。
    “你是长发墙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长发墙一愣，父亲的手机，怎么会有找我的？“我是瓜皮！你丫的在哪，我从白疆过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着。
    “哈哈，瓜皮！”长发墙一下子像打了强心剂，乐了起来，他记得以前是在网上收到了瓜皮要来的信息，长发墙觉得他说假话，就将强记出来的父亲电话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真来了，看来他确实在白疆混不下去了，“我是长发墙，瓜皮啊瓜皮，你终于来了。”
    瓜皮和长发墙小时候在一起耍的多，父亲也认识他，只不过后来瓜皮硬要去白疆挣钱，没想到去了那么久还是要回，还回到了另一个不认识的地方。长发墙觉得这样的人生轨迹简直糟透了，所以，他便借父亲不在家自己刚来不熟悉路为由在出租屋等瓜皮，长发墙确实是不熟悉路。
    在等瓜皮来的时候，长发墙又重新回想了下这段时间来遇到的辛酸苦辣，还是惦记着自己被围殴的情景，终于有点愤愤不平，瓜皮是出了名的打架好手，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帮助报个仇。在晚上十九点前的二十分钟里，长发墙没有等来父亲，只得怀揣着这样臆想，度过了虚无的夜色江湖。

一碟

短篇小说？似乎不完整，还是长点小说的一部分？我来谈下个人的看法，通篇将小人物的境况和气味渲染出来了，但故事的动力还欠不足，需深挖下去增强感染力，或者加大细节叙述。整体叙述有些平，粗读下来，只有长发墙与父亲手机的互动，给我留下相对较深的印象。如果是短篇，结构上，有悬念会更迷人。像“江城在十二月的天里依旧会表现出足够的变幻莫测，阴云密布的景色还未进行充分的时候”、“这是长发墙在时隔三个月后第一次听到有关于苟二的消息”之类的西化句子，我建议不用，毕竟中文小说，语言精炼更耐读。只对小说不对人，见谅。

萧寒

除了“好文”二字，无它评价，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