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亲亲的长虹

hlx · 发表于 2007-10-16 09: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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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当海员的父亲从汉口买回一台十四寸黑白长虹电视机，村里人都来看稀奇，说这个盒子起伏奇怪，不消换电影子，自己就能上集接下集的放。全垸男女老少都带着凳子，椅子上我家看《上海滩》、《霍元甲》、《射雕英雄传》，小小院子挤个水泄不通，黑鸦鸦的人头攒动。父亲不在家时，我子袭父职，当了放映员。     那时半路电视还没有入户，我家长虹电视也是接的户外天线，天线架到西屋山头外面一棵十米高的泡桐树顶上，站在村口大路上远远望去，如一只银色蜻蜓在阳光下迎风飞翔。长虹只能放清四个台，湖北、黄石和江西、九江这些邻近地区台，放湖北、黄石台，就得把晴蜓头对准西南方向，想看江西九江台又得转天线把头对准东南方向。父亲放电视时转天线时，我烂熟于心，父亲上船离家日子，我自然成为转天线的高手。     这年，正月初八，父亲在家里请客吃饭，亲朋好友齐聚堂屋，酒桌上热闹非凡。我们细伢们早扒完饭，搬来椅子凑在长虹前看《射雕英雄传》。正当我们入神地看老顽童与柳如飞过招，长虹一片雪花，武打演员都跑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嚷嚷道："怎么跑了，姐，我去转天线，你看好没好，好了就喊一声。"我三步并两步爬上泡桐树上，扯动竹篱转天线，长我两岁的姐站在院墙里边呼应。我转动一下，姐说再转一点，我又转下，姐喊我回一点，好了。等我象猴子样从树上跳下来，人还没挨上椅子，俏黄蓉又跑了。     小伙伴们催我快去转天线。我又爬树转天线，姐说好了，我下来心想这回应该转好了吧。当我坐在长虹面前不到一泡尿功夫，图像象抽疯似的，跳几下又是茫茫一片雪花。姐又催我去转天线，我一边爬树一边想着对策，这次转天线一定转好。我爬上树，使力转竹篱，正听姐姐在院内喊停时，突然"啪"地一声，竹篱连同"蜻蜓"一同砸下落，我心里一格登，坏了天线断了，闯祸了，肯定要挨父亲的一顿揍。好客父亲原本吃完饭请亲友们好好看场电视，这下全泡汤了。    果然，还没等我进院子喘口气，父亲红着脸站在院子里头号是么回事。姐姐说父亲把天线转断了。父亲脸色阴出水，虎着脸问我："谁叫你转天线？"我随口回答："姐姐说要看武打电视，叫我转的。"话还没说完，姐姐 苹果脸上早挨了父亲两巴掌，姐姐"哇"地一声大哭，她捂着脸箭一般冲出门外跑开了。舅舅、二叔、表叔都来劝父亲消消气，细伢们不懂事，大人不要有气。    在灶房里洗涮涮的娘，听说父亲把姐姐打跑了，顾不得解下蓝布围腰，也冲进夜幕去寻姐姐。我如一截木桩样呆在院子里，二婶吩咐我快去寻你姐，别出了事。我连忙拿了一支手电筒，钻进夜幕中寻姐姐，心里象煮沸了的油锅样动个不停，一边寻姐，一边想着姐姐平日种种好处。我家农村半边户，娘在家里种责任田，父亲在外面跑船，大我两岁的姐象小大人似的，学习刻苦成绩又好，每天放学回来做饭洗菜扫地还帮娘插秧，我象一只麻雀样整天跳出跳进，自己玩玩自己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像撒了一层盐样生疼，又害怕姐姐一时想不开做出糊涂事，都怪自己闯祸又推卸责任，害得姐姐冤枉挨一回打，泪腺闸门一下放开，涌出汩汩泪水，扑簌簌地往地上掉。     我先寻到村东头稻场，那是我和姐姐捉迷藏地方，当姐姐被我从稻堆捉到时，我俩银铃般笑声在稻场上空飞扬，今夜稻场上空荡荡的。我又到村西头土窑上，夏夜我和姐姐在那上面乘凉，姐姐给我讲嫦娥奔月、白雪公主这些故事，土窑上只有枯荒野草。最后我寻到村前那口四方塘，这里也是姐姐带我来的最多地方，夏天，她在塘畔洗衣服，我光着身子下水摘水灵灵红菱，冬天，姐姐扛着笞耙捞鱼，我提着水桶捡鱼。若是运气好，笞起一堆黑黑塘泥里，有一尾三四两重的鲤鱼时，我和姐姐雀跃起来，拿回家娘会做一碗烫色浓白味道鲜醇的山药炖鲤鱼汤，一家人美美吃一顿。通常娘吃鱼头，我吃鱼肚，姐吮鱼尾。今夜眼前四方塘除了黑魅魅一塘池水，岸边连鞋子都没有。假如姐姐不见了，我真的会崩溃了，都怪长虹电视惹的祸。黑暗中，我看到了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奔过来，细看头发蓬乱的娘，她没有责怪我闯的话，急切地问我看到你姐没有。我带着哭腔说村东头寻到西头没看到。娘身子一下子栽倒在塘岸边，她哭天抢地，好像认定自己的女儿投水自尽了，我站在一边也嘤嘤地哭起来。村子射来几束雪亮手电光，舅舅、二叔、二婶、邻居曹大娘、后屋的岳婶都围过来，说我父亲、表叔、村长都分头去寻姐，几个人把娘扶回家。本是一派喜盈盈过年气氛换上一片被姐姐失踪的悲情。娘在西厢房哭着昏过去几次，当过赤脚医生的黑女婶在一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娘口里喂红糖水。     三更时分，我家里已乱成一窝粥，村里哑叔急冲冲地背着一个人进来，大家一看正是让人找个遍的姐姐，她睡着了，腮上挂着泪痕。娘听说姐找到了，喜极而泣，把姐姐紧紧搂在怀里。姐姐醒过来，见一屋子人都瞧着她，红着脸笑了。哑叔把父亲、舅舅和我引到泡桐树下，原来他是树脚下发现睡着了姐姐。后来，娘问姐姐跑到树脚下干什么。姐姐说她想把天线架好，可是自己力气太小了，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她又累又气蹲在树脚下睡着了。     一晃二十年过去，我家搬进城里来，十四吋长虹换成二十九吋长虹大彩电。我和姐姐各自成家立业，姐姐在一所中学教语文。有时，我问姐姐，恨不恨我，当年撒谎让你冤枉受一回打。姐姐摇摇头说，你比我小，永远是我的弟弟，姐不怪你。我家第一台黑白长虹电视机，娘一直留在她房间里，舍不得卖掉。娘说，长虹在身边，我女儿在我眼前。(转自新浪【湖北省武穴市网友投稿】)

冰城冷雪 · 发表于 2007-10-16 11:14:55

这是纯正的武穴写手啊文字里透露着乡土气息问好

江涛 · 发表于 2007-10-16 16:15:54

动人的长虹,感人的故事!往事如烟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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