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报告了好消息

敬言

　　审计署公布了青海玉树地震重建的审计报告，媒体关注2.78亿元资金闲置。这是媒体的兴趣，而非报告的原意。
　　玉树重建审计，报告着“一派大好”的消息。审计评价是，上次审计发现的问题被整改，整改中还完善制度20多项，灾后重建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此次审计中也发现了“个别违规问题”，这是“由于灾后恢复重建涉及面广、任务重、时间紧、气候条件差、施工期短、要求高、情况复杂”造成的。审计指出后，这些个别的违规又得到了“及时认真整改”。
　　以2.78亿元资金闲置为例。这一条是说，曾经有2.78亿元资金闲置，这是因为建设用地未能解决、工程延期、项目调整等原因造成，在审计指出问题后，现已在认真整改，其中2亿元已结束闲置状态。显然，这又是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可以表明，审计是明察秋毫的，资金使用单位也是“闻过即改”的。
　　不少人看到“资金闲置”，大概会顺路评论，灾区人民心情急，全国人民风格高，何以能使资金闲置，如此等等。然而，这样的评论，不只是未能领会报告的精义，而且显得无的放矢。报告的精义，不在资金闲置，而在事出有因，而且整改有力。甚至“闲置”本身，都是可资欣慰的。你看，资金只是被闲置，没有被挤占，没有被挪用，没有失去去向。项目因故未能展开，资金还是如此安全，岂不折射出资金使用令人满意？曲线表扬，此之谓也。
　　近些年，审计报告已是经常披露，既有“年度巨献”，也有专项特供，上至中央部委，下至工程单位，无不在审计之中。审计中发现问题，这是少不了的。头几回，审计报告往往使人振奋，连中央部委都有假发票、小金库、挪用资金等问题，舆论疾呼须追究、要问责。这几年，审计报告渐渐失去了轰动效应。是问题已经解决了呢，还是人们对问题的解决失去期待了？我不了解，我看到的只是审计报告不再有轰动效应而已。或许，审计报告的功能已经改变，它可以证明审计是何其细致，以及被审计者又是何其肯于整改。
　　在审计报告仍具轰动效应的时期，人们还曾将审计寄以监督权力和权力人物的期望。现在，不能说这种期望已经没有，也不能说监督的功能已经完全失去，只是，还有多少人会认为前有审计后有纪检，监督权力和权力人物就算有着落了呢？审计是政府的一个部门，有监督也只是内部监督；审计围绕资金流向展开，而权力和权力人物是否有问题，不只是关乎资金使用情况。哪怕完美的审计，也不足以成为权力和权力人物的质保证书吧。
　　关于权力，我们实际上被笼罩在一个前置判断之中。按照这个判断，权力机关具备不可改变的“好”的属性，而权力人物只要没有腐败也都是好的。由此，对权力机关的监督，即使不是不必要，也显得相当不重要；对权力人物则只要看他是否腐败就可以了。这就是审计曾被寄以监督重望的基础。
　　固然，权力人物腐败成风确实是重大问题，然而，公共权力机关难道果真都是好的吗？实际生活中，民众对权力机关的评断又如何呢？至于权力人物，确实不腐败都已经很不错了，但如果对权力人物的评断可以被简化为单一的是否腐败，那么权力人物只要不中饱私囊，就可以无所不为了。
　　确实，现实中权力监督已被简化为“行风评议”，官员监督则被简化为廉政鉴定，办事态度和资金使用成了监督的全部含义。权力是否依法行使，不是重要的事情；民众对权力的支持率，则从来不会被调查统计；民众对决策的影响不会得到直接的体现；官员只要没有被发现贪污受贿搞女人，乃至虽经发现而不被权力体系所认定，都可以当职和升任。
　　审计报告在报告好消息，年度考评在罗列好政绩，忽然而至的“双规”使全票当选之类故事显得荒谬，而社会监督、民主议程缺乏途径。这个社会不只是“权由民所授”还未真正起步，不只是权力体系的制衡还没有形成，而且民众和社会对权力没有途径给出是否满意的判断，有时说三道四都会受到惩罚。这就是现实与现代政治文明的距离。
　　审计报告是否可信，固然是一个问题，但更重要的问题其实是，在审计报告、检查考核和突如其来的纪委“双规”等权力的自我忙碌之外，社会和民众是否有必要获得制度性的保障，对权力和权力人物有所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