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外 婆 魂

江涛

<p align="center"><font color="#0000ff" size="6">外&nbsp; 　婆&nbsp;　 魂</font></p><p align="center"><font color="#ff0066" size="5">江　涛</font></p><p><font color="#0909f7">　　　那是一个月色昏昏的夜，外面的瓦房、树林、水塘仿佛也已沉睡，整个世界死一般的静。突然，在这寂静的夜空传来一声凄惋的鸣叫，如呼似唤、如啼似泣。接着，一声、又一声，在那空旷、阴森的夜空久久回荡。当恍惚的我确信这是平生第一次闻见鬼声时，不觉毛骨悚然，终夜难寐。<br/>　　　第二天，舅舅那边来人送讯说外婆过世了，母亲哭泣着说，昨夜是外婆来我家告别的。<br/>&nbsp; 　　　外婆在世并不常来我家，来了未住几天，也总是急着要回去，好象总有忙不完的活。不到四十岁就守寡的外婆，拉扯着五个儿女，一遇荒年就得拖儿带女四处乞讨度日。有一年灾荒特别严重，只好含泪将三姨抱养给一户戴姓的人家作童养媳。排行最大的母亲，11岁就开始承受劳动力才能干的体力活，望着每晚从烂泥田中归来，累得浑身散了架似的年幼母亲，裹着一双小脚的外婆，有心无力，总是以泪洗面。然而这一切仿佛早已成为一个古老而凄凉的故事。<br/>　　　记得小时，最高兴的事要算到黄梅外婆家玩。外婆家住新开镇团洲，去时，必走过一片一望无边的芦苇荡，春天可捋几支苇笋，小心地抽去笋心心，做成又圆又长的苇笛，鼓起腮邦猛吹，便会发出尖尖的声音，象蝈叫。秋天可采几束芦花，轻握手中，噘嘴一吹，芦花便拂拂扬扬，漫天飞舞，引出许多童年梦。芦苇荡的前边是好远好远一段沙滩，走过沙滩便是长江，每次到外婆家都要乘那只扯白帆的小木船，我总喜欢偷偷地装两荷包飞沙带上小船，乘母亲不注意时随风而撒，顿时金光闪闪，如云似雾。当然，有时也会因风向一转吹了自己一眼，招来母亲一顿好骂。船靠岸刚一停稳的那一瞬，我会冷不丁一窜上岸，疯狂跑去，任凭船公陈老爹在身后如何戏喊"细伢买票"，就是不回头。<br/>　　　外婆屋后有一棵老枣树，总是等我去时才动篙，于是外婆垸里的伢秧们到了枣熟季节，总是盼我早去。吃完枣，外婆还会从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手巾包中，掏出5分钱来给我到合作社买糖吃。吃饭时，最喜欢的下饭菜是外婆烧的白皮茄，又白又嫩又香，不似我家那茄，总是一律紫绛色，且皮厚肉粗。饭后，总爱翻看外婆那提菜篮，扒开豇豆、芭椒和马齿苋，找那白得放光的茄子玩，有时可找出赘生一根或两根人手指样丫丫的茄子来。<br/>　　　外婆少言寡语，慈眉善目，却是一个"四类分子"。每回我同伢子们疯到深夜，外婆总是端一条小凳坐在一棵老杨树下，微笑着看到我们游戏结束，若是玩躲朦，她会想出许多点子将我藏在米缸或挂衣柜中不让伢们晓得。那一夜，杨树底下未见外婆，却见她和小姨一路，象要出门的样子，我不依不饶地赖上去不让走，外婆和颜悦地摸着我的头说：我和小姨要去开会。开么事会？"四类分子"会。么事是"四类分子"？我打破砂缸问到底。小姨一旁不高兴地拉了外婆一把：跟细伢说么事。外婆悠悠地叹了口气，拍着我头说：长大就晓得。我感觉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会，便跑去问母亲。母亲冷不丁给了我一个脆响的栗壳，吓得懵懂的我摸着脑壳再也不敢出声。<br/>　　　后来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四类分子"的舅舅当上了生产队长，房子新盖了，表弟考取了重点中学，我们也都长大成人了。每次到外婆家，外婆总是笑眯眯地给我倒上一杯冰糖茶，端条凳子靠我身边坐着。在外婆的眼中，我总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br/>　　　然而，吃了一辈子苦，好日子才开头，外婆就这样走了。回想起来，我只顾贪婪地吃外婆的枣子，喝外婆的冰糖茶，竟从未曾在外婆在世时尽一点点孝，现在明白过来，却已成终身遗憾。<br/>外婆走后不久的又一深夜，我迷迷糊糊地被一种熟悉的声音惊醒，侧耳细听，确又是那凄神寒骨的啼号。急忙披衣寻声而去，早已没有了先前那种恐慌。跨过篱笆，踏过竹园，穿过树林，才发现那声音来自于那池塘的水草中。怀疑是鸟，一石击去，果然飞出两只少见的水鸟。<br/>　　　独自回家的路上，怅然若失，外婆是真的走了，并未曾留下任何痕迹地走了。我不愿将那夜那鸟告诉母亲。<br/>　　　此后倒认识了那鸟，每闻深夜鸣叫，我便会想起那芦苇荡、白沙滩和小河；想起那长着"手指"的白皮茄和等我去才动篙的老枣树；想起那浓酽得无法化开的亲情。我终于明白：其实，外婆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我们。<br/></font></p>

迷失

<font face="楷体_GB2312" size="4">外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亲情永远陪伴着我们!问好!</font>

江涛

谢谢迷失的祝愿！

青林暮雨℡

<p>亲情不会随着一堆黄土而深埋地下，亲情会跟着岁月一起沉淀在心里永久永久！回忆的滋味也是五味俱有，此文质朴细腻耐读，就像品味香浓的古茶一般！楼主一定是个心细如发之人！</p>

江涛

深刻的评论，总是能够深深地打动人！谢谢你，青林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