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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体内生长着一块很大的肿瘤.很小的时候,他就潜伏在我的体内.我把他看成我的兄弟和朋友,他文丝不动,柔软如一块安静的小棉花糖.我认识几个汉字,却读不懂得所有的医书,我不知道我的兄弟和朋友什么时候在我体内发脾气,闹情绪,什么时候他会把我送往生命的终点.我感觉自己虽然有两只明亮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上接受了四十多年的教育,但是永远看不透我的兄弟,我想,也许很多医生也看不透自己.生命的真相,放大了,是马赛克,走远了,就是一点.我感觉我跟自己的身体遥不可及.
我揉了揉我的兄弟,最近,我发现他越来越活跃,有变硬变大的趋势,我感到了死亡的逼近.但是我又迅速否定着自己的荒谬和荒诞.虽然生命的归宿最终都一样,但活着哪怕是苟活也是美丽而灿烂的,我就这么顽固地认为生活美好,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想开刀,我想粉碎兄弟的战略理想,我想阉了他,但是我又害怕动了他的歹心,我就这么和他相持僵挺着.我想妥协,却又害怕他不妥协,我想相安无事,又怕祸从中来.虽然现代医学如此昌明,我怎么还是觉得一切与我,与我们遥不可及.
想迅速忘掉肿瘤兄弟,于是我向夕阳走去,在笔架山巨大的影子里,我想起了陶潜,想起了他的托体同山阿,想起了那沉默在遥远的故乡的泥土里的紫色的魂灵,我的祖母祖父.我已经24年没看到祖母了,20年没看见祖父了,我与他们隔着一代人的浩淼时空.祖父祖母在他们那个世界里,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他们还会理发吗,种菜吗,捡麦子吗,他们会吵嘴吗,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长孙,已然胡须拉查,飘零粤地吧,我突然感到横亘在祖孙两代人之间,不只24年,不只20年,我站到笔架山顶,望向祖父祖母的坟头,云山阻隔,一切都遥不可及.
你会笑话我的偏执,你却不能不认同我的极端.比如你,你是一男人,你觉得你所眷恋的情人或者妻子,就在眼前,或者就在你的胯下,生生死死,恩恩爱爱,但是你知道她的呻吟里,有几分是你可翻译的,有几句是你所能听懂的,你也许觉得自己很神勇,但很不幸,如果有电波显示屏或者心语翻译机,它们冷冰冰地告诉你,你的情人享受着你的侍侯,她的脑海里却翻动着对另一个帅哥的幻想.你顿时要瘫软下来.你感到人心不古,你感到一切都无可把握,真的,很多时候,人们总是说,文革期间,有的夫妻真是狗男女,晚上可以翻云覆雨,天一亮,被子一掀,可以互为对立的红色或者工交.床同而梦异,真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未临亦自飞.韩信用兵多多益善,但一代将才,也逃不出十里埋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历史的悲剧固可理解,但亲密的夫妻互相告发,真让人后背发凉,一身冷汗.人心,莫非真的遥不可及.
孔子说,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这是亲密的智慧,这是和谐的招数,但是,如果一切都混茫迷离,不可驾御,那还有什么可以征服和把握的呢.有人长袖善舞,有人世事洞明,有人练达神敏,而浑浑噩噩如我辈者,什么时候能看得清,辨得明?
玉树地震中,许多喇嘛在超度亡灵.而我压根儿就看不明白,喇嘛教的那些图画中,人居然可以转世,可以升天,可以成猴子,成猪,成蛇.多么富有想象力的天国图景,但我看不见,一切均遥不可及.
双手在空中抓了抓,抓了一拳空气.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