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尸和摊尸

预约春天

老王最近有点不爽.准确地说,不是有点,而是很不爽.

       老王本来是想正式调动到某学校,作深圳市民的.没想到,学校跟他来了个大忽悠.口头承诺的东西,一项都没兑现.老王有点消沉了.眼看着硕士博士的,一个个朝气蓬勃挤进来,自己身为某省正规师范院校毕业,正儿巴经的一个高级教师,却遥遥无期地耗在这个鬼地方,进退两难,最要命的,是快要四十五了,这个城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你过了四十五,除非你是国际大师,一般是不可能调进这个城市的正式事业单位的.

       老王吃完了湘菜馆,啐了一口,跟两个一起喝酒的兄弟,说,真郁闷.有时候走进教室,就来火,看了一帮根本不读书的牛鬼蛇神,想想自己一个月下来才2500块大毛,心里就不爽,就想骂人,但是,这个城市里的楞头青们,只吃软的,不吃硬的,你再骂,你恐怕就没第三次骂人的机会了,他们会联名投诉,他们会干脆不来上你的课,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不上,有的是人,学校周围全是补习机构,那些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年轻后生,眼望着比他们小几个年级的弟弟妹妹,眼睛都快望绿了.多一个学生,口袋里就多了一份微薄的收入啊.

        老王说昨天下午没课,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动,就挺了一个下午的尸.

         哎,你们怎么也有这么粗鲁的方言啊.我们那里叫摊尸.一般是堂客骂自家屋的老板的.

        如果谁家的男人,双抢季节实在太累了,趟在床上不动,眼看着田里的稻谷晒了好几天,还不挑回来,女人就边拿起镰刀边往另一块走,边走边骂,摊尸的,打促拨的,晴天白日的,在家里摊尸.外人是根本不懂她在骂什么的.摊尸的那一位,鼾声如雷,哪管你骂声滔天,腹诽盈野呢,只当耳朵有几个蚊子哄吧.

        我很不喜欢听这句方言,有点恶毒.也许跟小时候从前辈那里获得的一个恐怖的故事有关.

         说是一户人家,死了老人,就要做白喜事.老人的尸体停在门板上,那是真正的,价真货实的摊尸,接受亲戚六眷的哭拜.到了夜晚,怕猫啊,狗啊,什么有灵性的动物碰了老人的死尸,就派了几个胆子大的汉子照看.几个男人看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了,撒手尘寰,直挺挺壮烈归去的老人,没什么趣味,农村人喜欢搓麻将,就围了一方八仙桌,西历哗啦搓将起来,神情投入,死心忘魂了,完全麻痹了,没想一只猫,也许是春情骚动,展转难眠怎么的,就东颠西逛的,瞅到老人的尸体上了,这下子就把尸体唤醒了,尸体慢慢坐起来,直立,勇往直前了,谁挡他谁死,他那些手指就是匕首一样的,硬硬钢钢的,八仙桌就在死尸边上,背对着死尸的,还在整理自己的麻将牌,根本没想到后面的死尸已然屹立,挺立起来了,对面的那位呢,猛可里抬头瞥见,惊恐得舌头像是发了硬,成了岩石,完全魂飞魄散,拔腿就跑,两边的两个,瘫倒在长凳上,死尸就抱住了最近的那位,又倒在方桌上,讲故事的人说,足足把方桌插穿了一个碗口大的洞.

       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月光地下听大人讲的故事,听故事的那个晚上,我看见黑忽忽的夜色,听见竹林里飒飒的响声,就以为有鬼复活.跟早些时候听大人讲画皮的故事一样,很恐怖,很兴奋,很刺激,但是,也很迷惘.

       后来不断地听到湖南西部,还有什么赶尸的事情,通过详细考察,知道那完全是骗人的鬼话.但是,不仅仅是我们国家,科学昌明的西方社会,鬼故事,也是层出不穷的.

       突然听到摊尸这样的单词,一下子复活了小时候的记忆.摊尸是骂人的粗话,挺尸是强力偷懒的干活,曾国藩还有一本经典,叫<<挺经>>,与他的<<冰鉴>>.同时成为晚清两本奇书.我就在想老王.如果这么挺下去,能否顺利调进来,如果不调进来,他就要起诉学校,要求赔偿,据说可以拿十几万元的赔偿金.如果顺利把10几万元赔偿装进兜里,也许就可以不在床上睡觉了.那会去做什么呢?

       人,真是分七色八种的啊.看到有的正编职工,年薪二十万,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周末还要拼命挣钱,炒房还时有斩获,他所有的开心就是看着银行卡的数字的飞跃.有的人,退休了,还要继续抢银子,人类的贪婪,真的是让人震惊,莫名其妙.这老王呢,一个月挣2500,毛主席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居然还大把大把的喝吃抽赌,时不时还要去扶贫,挺能挺的.一个最让人佩服的,就是他从不着急,郁闷归郁闷,烟照抽,酒照喝,睡起觉来,鼾声如雷,声掀屋顶.

       路灯照得他红光满面,我说,老王,你真是个有福的人啊,他说,为什么呢,我说,你看你,四十不惑,离了又娶,讨了个80后,耳垂特大,红光满面.无怀氏之民也,葛天氏之民也.

臭豆腐

有点喜欢这句骂人的话，我摊尸到十点才起，真是愉快！楼主码字的速度惊人，我猜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