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娘

浮山小石

牛娘不姓牛，因为她儿子叫＂牛＂，村里的长辈都称她：牛娘。到我这一轮时应该叫牛奶奶了．　　　　　 　　牛娘住在我家隔壁。准确的说是邻居。村落是散漫而随意的，乡下的房子就像一颗颗不规则的棋子。牛娘总是将头发很顺溜的梳在脑后盘个服帖的髻．穿件老式的对襟蓝布褂．重要的日子是簇新的蓝，平常就穿洗得发白的蓝．款式永远一成不变．轮廓分明的脸，急冲冲的行走．牛娘是干净利落的．高兴了就大笑出声，真正开怀的笑．牛娘是开朗而喜庆的．　　　　　　　　　　　　　　　　　　　　　　　　　　　　　　　　　　　　　牛娘的一生中经历了青年丧夫，中年丧媳．她刚拉扯大了俩个儿子又接着照顾孙子孙女．用句乡人嘴里最朴实的形容她就是那种摔倒了也要抓把草站起来的主儿．这都是命啊！牛娘认命．丈夫死后，一怕孩子受委屈二怕别人负担重．她收拾起属于一个年轻女子的全部娇媚，独自含辛茹苦抚养俩个儿子没有再嫁．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牛娘从不招人闲言闲语．我记忆中的牛娘永远是笑吟吟的，大人喜欢她的谦和，孩子喜欢她的随和．城里人住在火柴盒似的公寓里，邻里见面不过点头擦肩，很少往来．乡下的空间大，人心却走的近．吃饭的时候，端着碗就来串门了．牛娘每次都会夸赞妈妈的厨艺：一样的菜你怎么就炒得那么清秀呢？妈妈总是提醒她菜油放少了。牛娘会在不开支的前提下改善伙食。什么死猫死狗死蛇只要她看见了就会捡回来剥洗干净，烧熟了给孙子孙女解馋．还一定不忘捧着装了三五块肉的小碗，颠颠的跑来送给我们姐弟．那时候没什么零嘴，我小时候是个素食主义者，口腹之欲都在挂房前屋后的果树上．也嫌那些死动物不干净．弟弟就不想那么多了，立马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了．　   　　　　　　　　　　　　　　　　　　　　　　　　　　　　　　　　　　　　　　　　　　　　　乡下的清晨除了偶尔听到一两声鸡鸣犬吠，一派静谧祥和。那天门口池塘上空的雾气还没散尽，我就被牛娘的咒骂声惊醒了。牛娘面前放着空砧板，手拿菜刀，神情激愤，边剁边骂。费了半天功夫我才在她即兴编词的骂腔里听清了原委。牛娘头天下午在塘边洗衣服将一块新用的肥皂落下不见了。小村庄的民风淳朴虽谈不上夜不闭户，确实也做到路不拾遗的。我不记得七八十年代一块肥皂的造价了，牛娘心疼一块肥皂，采取了这种极端的骂人方式。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牛娘发飚。                                                                      　　　　　　　　　　　　　牛娘不论操持家务还是地里田间做活都是一把好手．逢到下雨，农闲的时候，牛娘就将自己收拾清爽，撑一把青布伞，步态妖娆的出门了．这时候牛娘的心情和她的脚步一样轻快．也只有这时候牛娘才意识到自身的必不可少和举足轻重．她的手心里可拿捏着别人的幸福呢．相比之下好事做成之后二斤肉一斤糖的谢媒礼又算得了什么呢。周边几十里的范围内，每家的状况牛娘的心里都有本帐。张家的二闺女该出阁了，李家的大小子该成家了。于是牛娘就夹着青布伞成了他们家的座上客。对于那些慕名求上门的主顾，牛娘的喜悦之情更溢于言表了。逮着机会就指着我和弟弟告诉她的客人：看看哈，他们的娘老子就是我保的媒。现如今儿女都这么大了。她在得意的大笑声里炫耀着她的战利品。我爷爷是小医院的院长，外公是大队书记，我父母的结合就是牛娘眼中的门当户对了。                　　　　　　　　　　　　　　　　　　　　　　　　　　　　　　　　　　　　　　　　　　　在我长大离家后，回去的次数渐少。每次再见牛娘她都用力抓住我的双手，嘘寒问暖，眉眼里堆满了暖暖的笑... 牛娘渐渐的淡出了我的记忆。直至听说她病逝了，牛娘的一颦一笑又在我的眼前鲜明起来。。。

[ 本帖最后由 浮山小石 于 2008-11-22 15:10 编辑 ]

俏俏

呵,坐沙发,问好...

听雪

高手！
欢迎新朋友光临！

浮山小石

浮山小石

过奖了．

空山新雨

可亲可敬的老大娘.

玫瑰

真情朴实感人

饶哲生

好大娘，不错

霏雲霏雾

好贴切哦。

很好的故事，喜欢看。

扉雪

我也喜欢！朴实却真诚感人！